果然,眼前的女子转瞬就笑眯了眼,对着他叮嘱了一句:“那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好好养伤。”
说完后,她就像一直翩跹的蝴蝶,落回到他哥哥身边。
裴劭看着前方那道卓然而立的清隽身影,眸底划过一丝艳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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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了几个钟的鸡汤还在炉上温着,灶上一直烧着水,主人还没回来,刘婆子便一直反反复复地添着柴火。
待听到路口马车轱辘的声音,刘婆子赶紧将备好的桶提过来,将烧好的热水倒进去。
果不其然,宋承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便是吩咐备水梳洗。
衣物也是怀夕让松毫提前备好的,宋承云一进澡房,便看到已经准备妥帖的物品。
他眼眸轻轻垂下,开始解身上的衣物。
考场几日吃的都是带过去的干粮,晚膳怀夕让刘婆子熬了一锅清淡的鱼皮粥,又做了几道宋承云平日爱吃的小菜,兄妹二人时隔多日一起进膳。
饭桌上,怀夕几次看着宋承云欲言又止。
哥哥吃饭的时候很少说话,可是她又有些憋不住。
最后还是宋承云见她许久没动筷,夹了一筷子鱼肉给她
,说道:“下次让刘婆子做你爱吃的菜就好。”
怀夕见哥哥主动开口,往哥哥身边挪近了些,“哥哥,我听圆圆姐姐说放榜是在下月,那放榜前你还需到书院么?”
会试前好长一段时间宋承云都住在书院,怀夕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见到他了。
宋承云轻笑,“我还以为你想问哥哥考得好不好。”
“哥哥怎会考不好。”怀夕坐直了身子,“不过,若是考得不好也没关系,怀夕陪哥哥继续考。”
宋承云自小便被寄托厚望,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毫不怀疑的笃定,坚信他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可其实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妹妹这样孩子气的说法,不知为什么,他听完,只觉得熨贴。
宋承云回道:“放榜前无须去书院。”在怀夕期待的目光下,他继续说道:“从前失约的,哥哥都重新陪你再做一次,可好?”
怀夕压不住雀跃,当场就可以开始数着指头,“平元八年的元宵灯节哥哥失约,前年生辰哥哥说要替我画像还没画,答应要给我做的纸鸢还没做完,陪我去青元山踏春......”
怀夕把这几年宋承云未曾做到的每一件事如数家珍......
不过,宋承云马上就听出端倪,“我从前什么时候答应过要陪你去踏春了?”
怀夕丝毫没有被抓包的自觉,不满地抗议:“哥哥!”
第22章 第22章误会他们是情人
等待放榜的日子,宋承云虽未去书院,每日读书的习惯却没有变。
不过他的心态却十分平和,仿佛刚考完的会试只是普通的一场考试。
怀夕也不紧张,无论考得好不好,对怀夕而言其实没那么重要,她只要能陪在哥哥身边就好了。
放榜在四月份,若是榜上有名,五月初还有殿考,殿考之后还有考试。
总之,若是考上了,宋承云该又有一阵子忙碌了。所以,兄妹俩默契地享受此段较为闲暇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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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绵绵,金陵城在谷雨前后,有“吃春”的习俗。
刘婆子一早在集市上买了一捆紫椿芽,此时,她坐在厨房外摘芽,感叹今年的香椿嫩得很。
怀夕原本想着今日去青元山踏春赏花的,可不知怎地,昨日艳阳高照,今日雨势却越下越大。
她闲着无聊,听到刘婆子的声音,从屋里转了出来,欲帮忙摘芽。
刘婆子却不肯,“虽在屋檐下,雨丝还是飘得进来。姑娘快些进屋,若是着凉了倒是老婆子的过错了。”
怀夕正要推说没事,松毫就从宋承云书房内走了出来,小跑到怀夕面前,笑道:“姑娘,公子请您过去。”
怀夕一走,刘婆子和松毫相视一笑。
他们这姑娘什么都好,只一点,精力旺盛地很,静不下来。
很快,刘婆子和松毫又听到怀夕呼唤小艾的声音。
“小艾,哥哥要替我画像,快帮我把那套团蝶烟罗绮云裙找出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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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承云的书房不大,进门左边放着一排多宝阁,藏书分门别类整齐排放。
西南墙上挂着一个横额,上面写道静以修心,款书微之。
——是宋承云父亲宋景湛的字。
再往里看,内屋窗下还摆了一张小榻,榻上铺着一张龟背如意花样的小绒毯。
一本没有封面的话本子倒扣在绒毯上,与屋里端重的其他书籍格格不入。
正中书桌前,青白釉梅瓶里斜插了几株绿竹,笔墨纸砚整齐搁置在上。
宋承云有条不紊地铺好纸张,调好墨水。
怀夕在屋里奔奔停停,好一会,才选中窗边的位置,落坐在小榻上,问道:“哥哥,坐在这里好么?”
宋承云点头。
“那我手里要拿点什么吗?”
“不用。”
“你舒服地坐着就好。”
.......
怀夕一开始兴致勃勃,做得十分端正,可哥哥作画的时候很少抬头看她。
一刻钟不到,怀夕姿势渐渐变形,最后,人软软地倚靠在榻上......
宋承云也不说她,笔触不停......
不久,怀夕开始耐不住性子了,支着一只手臂,催促问道:“哥哥,好了吗?”
宋承云似乎画得认真,并未说话,只是摇头。
哪有人画人像看都不看主人一眼!
怀夕心里重重叹了口气,索性摸起手边的话本子,自顾自地看了起来。
雨滴敲打着窗檐,屋内轻浅的笔触声,怀夕在柔和的光线下缓缓闭上了眼睛,本子在手上虚虚捏着......
再醒来的时候,宋承云就站在她身前,而她身上,多了一层小绒毯。
怀夕揉了揉眼,软软地喊了一声,“哥哥。”
语气还带着点迷糊。
宋承云收回目光,低沉应了一声,又走回书桌前。
怀夕推开小绒毯,坐了起来,将身上的衣物整理整齐后便跟着走到书桌前。
暗黄的纸张上,活灵活现地勾勒出一位半支着手读书的少女。
细微处,少女眉头微皱,黑名分明的眼眸尽显灵动。
这不就是怀夕刚刚歪躺着的模样吗?
怀夕细细地看着还有些墨迹未干的画,欣喜道:“我还以为哥哥不看我,画出来定然不像我,没想到哥哥画的这般好!”
书桌位置有限,两人几乎是衣袖连着衣袖。
怀夕抬头的时候,整张莹白小脸清晰印在宋承云眸里。
凝脂般的脸颊因睡觉姿势被压出一道粉红的印子,晕生双颊,嫣然含笑,乌圆清澈的眸底是毫不掩饰的崇敬与依赖。
怀夕向来爱捣鼓香料,今日熏的不知是什么香,清甜的馨香在空中氤氲着,像是初长成的果实,含苞待放,无意间展露着她的美好。
宋承云黝黑眼瞳细细一缩。
怀夕很喜欢,指着边上留白的位置,“哥哥怎么没落款?”
宋承云轻笑,拿起一旁未干的墨笔,行云流水落下伯卿二字。
字迹端方优雅,恰如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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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确实比南方冷些,进入四月,天气才渐渐暖和。
怀夕这几日趁着天气晴朗,将她和哥哥的衣裳收出来晾晒。在屋里拿着衣服一比比,发现往年的衣裳都短了一小截。
怀夕想着,哥哥这两年也没裁几件衣裳,正好之前夏敏在她及笄的时候送过几匹布料在家,索性今日带去铺子里请绣娘量身做几套衣服。
她这边刚吩咐小艾收拾好布头,那边丁心兰就派画眉过来传话。
原来,丁心兰的表弟在金陵新开了一家铺子。
丁心兰籍属苏绣技艺一绝的苏宁,丁心兰的表弟于子恒不爱读书,叫丁心兰姨母愁坏眉头,软硬兼施都无用,她姨母不得已放弃,叫他跟着家中长兄一起打理家中产业。
却未想到,于子恒读书不行,做生意确是一把好手,不知得了什么消息,将自家的苏绣高于本地价格两倍三倍卖到各地去。
后来于子恒几番考察,见自家的苏绣在金陵城被炒的热火朝天,供不应求,便央了他娘亲,求了不少银两,在京中开了一家苏绣铺子。
今日便是那铺子开张,丁心兰想邀怀夕一家一起过去热闹热闹。
宋承云见妹妹兴致勃勃,倒也没推辞,放下手中的书跟他们一同前去。
于子恒确实很有些心思,在繁华的道柳街一下盘了三间门面。
打通之后,两边陈列着一排西域进来的琉璃柜,柜里展列着最时兴的苏绣样子,里头又用柔软的布帘隔了几间贵宾房,专做定制图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