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入寝时不喜欢张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所以总习惯会在外间留一盏烛灯。
今日难得精神,躺了好一会都没有困意,怀夕朝外面转了个身。
帷帐内有淡淡的光晕,勉强能看清对方的侧脸,怀夕转过来的时候,宋承云头也往她的方向微微转了转。
目光对上。
看到哥哥还没睡,怀夕又往外蹭了蹭,放轻声音问道:“哥哥这几日又忙起来了?”
“嗯。”
怀夕不知道哥哥平日在翰林院做些什么,只是从哥哥出门和回来的时间判断他是否繁忙。
这阵子哥哥又开始早出晚归的......
怀夕没有猜错,宋承云这阵子充任纂修官,正参与编写《世宗实录》,圣上给的时间并不算充裕,纂修官们近来都颇有压力。
为了赶工,翰林院里有专门给当值官员设置的歇息场所,近来好些纂修官夜里都直接睡在那里。
只有宋承云每日雷打不动,无论多晚,无论外头是风是雪,每日将负责的部分完成后,都会离开。
其他纂修官倒也不见怪,新婚情热,皆是男子,他们都明白的。
宁静的黑夜能放大每一点动静,宋承云能感受到隔在中间的那床被褥往他这里移得更近,然后便是窸窸窣窣的翻转声。
怀夕翻了个身,侧撑着头,看着一旁睡姿端正的哥哥。
“哥哥要睡了?”
其实是有些累的。
宋承云负责纂修的部分,每次呈递到总纂修官处,需修改的地方不多,也因此,总纂修官让他负责的部分越来越多。宋承云白日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才勉强能在夜间赶回家中。
黑暗里,宋承云还是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庞,应道:“没有。”
听完,怀夕的眼神更是亮了亮,“哥哥,那今年何时去青元山?”
宋承云在青元山无极殿为双亲供奉着长明灯,过年前后他们一般会去峰顶小住几日,侍奉香火。
“除夕吧。”
怀夕点了点头,但又反应过来,哥哥不一定看得到她在点头回应,于是说道:“好,山顶尤其冷,这次定要记得多带些衣物。前年就是没带够衣物,累得松毫多跑了两趟。
“嗯。”宋承云应了声,提到松毫,才突然记起回来时,松毫曾同他提起,说今日姑娘请了大夫上门。
“心口又痛了?”宋承云睁开眼,转向旁侧。
“啊?”怀夕手撑得有些酸了,遂又躺了回去,“没事,就是吹了风,有些头痛,吃了一剂药便没事了。”
“哦。”
怀夕见哥哥没有继续问,无声地松了口气,装作打哈欠的样子,“那我睡了。”
“嗯。”
.......
宋承云睡觉时动静很小,但身旁的人不同,断断续续翻了几次身,过了一会,才逐渐安静下来。
烛蜡垂落成团,烛火也变得黯淡,屋外寒风在青砖地上铺上一层冷霜。
宋承云睁着眼,眸光沉沉,望着帐顶繁复的合欢纹绣,阴影覆在他清俊的轮廓上,将一切情绪藏进黑沉的深夜里。
被褥半覆于身,忽然,一只手越过中间的被褥,虚虚地搭在他手臂上。
暗藏的情绪被打散。
宋承云侧过身子看着睡沉的女子,任目光徜徉坠落。
他看得出来,妹妹在撒谎。
她最讨厌苦味。
按她的性子,一点小病小痛,决计不会主动找大夫的。
她不愿意说,那他只好自己去问。
炭火将屋内烘烤得暖暖的,听着身旁浅浅的呼吸声,宋承云慢慢地也坠入梦乡......
酣眠几个时辰后,怀夕的美梦被一阵阵绞痛绞醒,似梦似醒睁开眼时,屋内是暗蒙蒙的。
醒来时肚子不再绞痛,怀夕轻轻伸展一下身子,感觉身下有一股暖暖的......
惨了,怀夕在心里暗恼。
她平日月事还算准,按时间算明明还要过两天才来,怎么这么突然。
怀夕小心翼翼地推开被子,轻悄悄地跪坐起来。
衣服肯定是要换的了,月事条平日都是小艾他们做好放在柜子里,怀夕一边轻轻跪挪到床后,一边在考虑下一步先做什么。
还是先换月事条吧。
她打定主意,爬跪的动作便稍稍快了一些。
宋承云是浅眠的,半夜被窸窸窣窣的声响吵醒后,习惯性地伸手想替右侧的女子盖被。
可手伸了过去,却是一片空空且凉凉。
然后,脚边有东西蹭了上来,紧接着是重重地碾压。
宋承云眉心轻轻蹙起。
大半夜,她要去哪?
半夜被吵醒,宋承云脑子难得迷糊,心里想问的,嘴上也脱口而出。
“去哪?”
外间的烛火许是燃尽,帷帐内一片黑沉,怀夕自认为动作已经轻得不能再轻了,可目不能视物......
压到宋承云的那一刻,她狠狠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
“哥哥。”怀夕索性停了下来,就这样跪坐在宋承云脚边。
“哥哥能替我点盏灯吗?”怀夕弱弱地说道。
宋承云应了一声,坐起来,掀开帷帐。
很快,帷帐内便亮了起来。
怀夕一眼就看到自己刚刚躺着的那个位置,有一抹不算很显眼的暗色。
好在被褥是红色的。
宋承云走回来时,怀夕还坐在床尾,见到他来时忽然掀起她的被褥往前丢了一丢。
“怎么了?”宋承云走近,坐到床沿
,伸手替她抚开颊边的一缕碎发。
太丢脸了,怀夕耷拉着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做噩梦了?”宋承云轻轻问道。
怀夕摇头。
“哥哥先睡,我去暖房一趟。”
自宋承云搬来后,暖房便是小艾夜里下榻的地方。
宋承云有些狐疑地皱了皱眉,三更半夜,找小艾做什么。
坐着又怕沾到被褥,怀夕跪坐在两膝之间,松开手上攥着的被角,推了推宋承云,“哥哥让开。”
宋承云怔愣一瞬,在看着妹妹捂着肚子的动作,和鼻翼边飘来的一丝若有似无的血气时,忽然就明白了。
他呆呆地站了起来,将位置让开。
怀夕顾不上看哥哥的表情,一下床,想笈上鞋,可不知怎地,越想快越笈不进去。
寝衣定然是沾染到了血迹,怀夕怕哥哥看到,慌乱之际,直接将鞋子踢开。
算了,不穿了,反正就在隔壁。
正当脚要落到砖上时,手腕被扯住。
宋承云看她慌忙无措的模样,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将她拉住,见她不肯坐,也不勉强。替她捡回绣鞋,又蹲在床沿,让她一只手扶住自己肩上,而他拿出绣鞋,轻轻替她套上。
怀夕咬着唇,拼命压着跳得毫不规律的心跳,看完哥哥不算娴熟地做完一整套动作,在他抬眸看来之时,又立马将目光挪开。
“外面冷,我去叫她吧。”宋承云随意披了个外袍,就往外走。
“......”
也行吧.......
小艾很快就过来,看得出很匆忙,外衣上还扣错一个扣子。
宋承云关门后,只停步于外间。
好在屋内有温水,小艾沾湿帕子为怀夕擦拭了腿间的一点点血迹,怀夕顺利换上月事带,寝衣也新换了一套。
小艾拿着换下的寝衣要退下时,怀夕将她拉住。
“床上...”怀夕指了指床榻。
小艾很快就懂了她的意思,走近床榻,掀开帷帐,看到隔在中间的一床被褥,先是愣了愣。
姑娘和公子是这样睡的吗......
第62章 第62章软乎乎的求饶
怀夕也跟着走近,她没察觉到小艾的异常,单脚跪到床沿边,掀开她刚刚盖上去的被褥。
正红被褥上一团小小的暗迹。
不仔细看其实也很难注意到,怀夕看了看外间看书的身影,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