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夕虽然不算是很聪明的学生,好在还算乖巧,即使手已经酸得无法抬起,也乖乖学完全程。
等到宋承云帮怀夕穿戴好,叫人进来侍候梳洗,已经日上三竿了。
几个丫鬟尤其是小艾,不知已经在门外徘徊了几次。
从前公子休沐时有时也会陪他们姑娘睡得晚一些,但像今日这样的情况从未有之。
丫鬟进来时,怀夕已经穿好外面的襦裙,坐在梳妆桌前。
屋内一股似有若无的暖香,翡翠年纪大些,更识事,微垂着眸去支开屋里的窗户。
琥珀端来洗簌的水盆和面巾,他们公子向来不用她们侍候的,放下后,她便进里面帮忙了。
翡翠正帮怀夕挽着发,怀夕已经饿得饥肠辘辘,吩咐她挽得简单些。
小艾去收拾床榻时,看到半夜她与翡翠过来新换上的被单上又多了些深色的印迹,她脸有些红,索性将被褥叠好,待怀夕挽好发髻后她才示意琥珀过去帮手,又换了一套新的被褥。
收拾完毕,怀夕从里面走出来走到外间,看到端坐在罗汉床边芝兰玉树的哥哥,她咬了咬牙。
“公子,夫人,膳食已经备好了。”翡翠站在怀夕身后说道。
宋承云站起来,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略过她控诉的眼神,他来牵怀夕的手,拉着她往外面走。
怀夕虽还有恼意,但终究没有甩开他的手。
但是并不是已经消气了。
昨夜半夜叫水换被褥,今早屋里的门又紧闭一早上……
怀夕好不容易在丫鬟面前装着十分淡定的模样,但脚站起来有些打颤…她只是担心一会连站都站不稳,那可就丢大脸了。
喝了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吃了两个刘婆子今早刚做的芥菜包子,总算手脚没有那般发软了。
见她胃口甚好,宋承云眸里有淡淡的笑意,拿过她的碗,又给她添了半碗粥。
怀夕没拒绝,刘婆子腌的咸菜又脆又爽口,让人胃口大开。
不过眼下吃了这么多,一会倒要让小艾过去传个话,午膳要少做些,免得吃不完。
清明前后,正是雨季。
春日的雨和缓,广阔天穹渐渐被灰云笼罩后,毛毛细雨才开始慢慢落下。
怀夕和宋承云从屋内出来,走到廊檐边上,静静地看了一会雨。
雨势虽缓,但微风一吹,雨丝就打进廊檐下。
宋承云微微侧身,用身躯挡住雨丝,垂头看着女子说道:“进去吧。”
怀夕拭了拭脸上若有似无的雨丝,点头说好。
回到屋里不久,松毫便来传话,宋承云便先去前院了。
见宋承云离开,怀夕反而松了口气。
昨夜合计也就睡了两个时辰,只看了一会书,怀夕便连打几个呵欠。她索性垫了个软枕在罗汉床上了,就地打起瞌睡。
小艾从屋外端着
碟今日刚从甜角铺新买来的果脯走进屋里,见怀夕睡着,她脚步放轻,走近替她盖了张薄毯,之后便坐到一旁拿起花篮纳鞋底。
怀夕这一睡就睡到午膳时分,待小艾看到门外琥珀的身影,才去唤醒她。
“姑娘,醒醒,该用膳了。”
听见小艾的声音,怀夕迷迷糊糊的。她怎么记得才刚刚用过膳...
她揉了揉眼才缓缓睁开眼皮......
接过小艾送过来的水杯,轻轻抿了几口,慢慢回拢精神...
虽还困着,但眯了一会,显然比刚刚睡之前舒服多了。
“哥哥呢?过来了吗?”怀夕问。
小艾应道:“公子还没来呢,翡翠姐姐去传话了。”
“好,那起来吧。”怀夕掀开身上的薄毯,身子撑着坐起来。
小艾走近替她整理有些凌乱的发髻,挽起垂落道脖颈处的几根发丝时,发现领口下有几处红印...
察觉小艾替她整理领口时,怀夕下意识想起今早哥哥帮她穿衣时在上面留下的印记,她咳了咳,自己将领子拉紧...
怀夕尴尬无措的时候总会有咳嗽的小动作,小艾原本还有些羞涩,见怀夕这样反而咬着唇忍着笑。
姑娘和公子修成正果,小艾是最乐见其成的,也是真心欢喜的。
虽然她性子比寻常女子粗犷些,但分寸还是有的,姑娘和公子的事,她从来不会越线去打听。所以一早上她只是比平时更细致地照顾怀夕,并不曾多说什么。
只是主仆毕竟从小一起长大,难得看她家姑娘如此羞赧的模样,小艾的新奇瞬时压过羞涩。
察觉到小艾在笑,怀夕捂着领口抬眼去看她。
她藏了一个早上,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怀夕脸颊微红,眼眸瞪得圆圆,“不准笑。”
小艾捂着嘴说好,但眼里笑意不减。
怀夕有些恼羞成怒,“再笑,一会不准吃饭。”
小艾耸了耸肩,显然一点都不害怕。
怀夕咬了咬唇,企图想到能震慑她的事情,想了一会,才说:“下次松毫来,我告诉他之前让他吃了拉肚子的芋头酥是你做的。”
“......”
果然,小艾立马收住笑,怀夕得逞地笑了笑。
吃过午饭,宋承云回前院,他还有些事要处理。
两人均是一夜未睡,怀夕眼下就比平常多了一抹灰青。
宋承云则不然,丝毫看不出一丝疲倦神采,更有甚,可说是精神愈发焕发。
怀夕回屋里小躺了半个时辰,便也起身了。
过几日便是清明,虽无法回泸州为父母双亲扫墓,但青元山设了牌位,那日她与哥哥照例要去青元山为父母亲上柱香的,一些祭拜的经书和瓜果也要先准备好。
这次大概也要住一晚,不过只两日来回,除了一些新鲜瓜果,其他东西收拾好,也就两三个包袱。
准备妥当后,见外头日光正好,又不如午后那般晒,怀夕索性让丫鬟搬了个躺椅和几个小矮凳,备了点茶水点心,到外头庭院树下晒晒太阳。
琥珀和翡翠只陪她小坐了一会,便说趁风朗日清,两个主子又都不在屋里,正好她们进去擦洗一番,只留下小艾陪怀夕说话。
主仆二人默契地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一时间谁也没有开口。
日光暖而不烫,照得人懒洋洋的。
怀夕躺在躺椅上,手背覆在眼眸上遮挡日光。
身上本就倦懒,又有微风习习,这样照着很舒服。
她眯着眼,意识也逐渐迷瞪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挪动矮凳的声音,而后是小艾轻轻一声,“公子。”
怀夕手背拿开,睁开眼。
宋承云站在树沿边,见怀夕睁开眼,微微侧身,替她挡住耀眼的日光。
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怀夕微眯了眯眸,并不欲坐起。
她伸手,宋承云默契地牵住,就势坐在她身边的小矮凳,惹得怀夕脸上的笑意更盛了着。
怀夕侧过头,看哥哥高大的身躯坐在小矮凳上,有些滑稽,她忍不住弯了弯眼,噗呲笑出声。
日光下,素净的青色襦裙衬得她不施粉黛的小脸更是灵动好看。
小艾已经默默退下。
见小姑娘笑得欢,宋承云眼尾也弯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他手指轻轻摩挲着她莹白圆润的指腹,在看到她眉眼弯弯时,俯身下去,在她眼接处落下一吻。
轻轻一吻落下,只停留一瞬便抬起,看着怀夕短暂间盈上粉色的双颊,他笑了笑,拿起她的茶杯,把剩下的半杯凉茶饮下。
怀夕不得不坐起来,她咬着唇,左右看了看,心想还好没人。
“杨夫人要上京了?”宋承云声音不大,但听在耳朵里清凌凌的,很好听。
果然,怀夕注意力马上被转移,她眼眸亮了亮,“哥哥怎么也知道?”
宋承云与杨铭同在翰林院,有着同窗的情谊,两家从前又住在同一巷子,家眷熟识,平时偶尔也会问候对方。
不过他知道,是因为他刚刚才在家中送走杨铭。
两人负责经典修缮,杨铭翻旧经集时发现些错漏,虽今日休沐,但两家离得也不算远,他索性上门与宋承云洽讨。
大概是因为怀夕与他夫人私交甚笃,临走时杨铭主动提到他家夫人不日进京,而后不知怎地又回忆起往昔,说当初初来金陵多亏有怀夕相伴云云......
杨铭平日并不是多话的人,宋承云猜他今日心情不错,故此言语才比平日多了许多。
听说杨铭来过,怀夕倒是习以为常,只是有些可惜,若早些知道他来,她倒有几句话想问他。
不过错过便错过了,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届时圆圆姐到了直接问她也可。
宋承云见怀夕听完愣愣的不知在想什么,目光温和地抚了抚她颊边的头发。
怀夕回过神,随手拈了一枚糕点,送到口中咬了一半。
“这叠八珍糕是刘婆子今日试手做的,哥哥试试?”
怀夕见对面的人点了点头,却没有伸手去拿,反而看着她手上已经咬了一半的糕点。
“......”
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宋承云穿着青白的直裰,即便坐在矮凳上,身姿也是挺拔清隽,不笑的时候神态清冷如霜,模样端方,叫人难敢起一丝亵渎之心。
怀夕觉得自己想岔了,哥哥不会是想吃她手上吃剩的糕点,于是她把另一半糕点放到口中,然后去拈一枚新的,试探地喂到他嘴边。
看着小姑娘沾在嘴边的细屑,宋承云垂了垂眸,掩下眸里暗光。然后才微启唇,接过她喂过来的糕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