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白忙问怎么回事?
“中午从楼梯上摔了下来,膝盖摔破了皮,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徐三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反正这两天特倒霉,感觉跟撞邪了似的,我妈还给我找了个很厉害的大师来看看,这会儿正在楼上驱邪呢,要我说这些都是封建迷信。”
“你是不是也梦见有只长得像鹿的四不像?”李秋白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那边传来吟唱的声音,“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快显灵.......”
“诶不和你说了,我妈让我去大师那边。”徐三说完就挂了电话。
李秋白将徐三那边的消息告诉江溪:“江姐姐,他说找了大师驱邪,说是挺厉害的,应该就没事了吧?”
“去看看。”大师厉不厉害无所谓,主要是江溪怀疑那是物灵。
李秋白应好,赶紧开车带江溪他们去城南,这会儿已经下午六点,正巧赶上下班高峰期,路上堵了许久,抵达徐家时天已漆黑,狂风大作,快要下暴雨了。
“这里就是徐家。”李秋白将车停在徐家大门外。
江溪看向占地很宽的徐家别墅,黑云笼罩在上方,狂风裹挟着树枝拍打着墙壁,未关的窗户也被刮得砰砰响。
楼里动静也很大,叮叮当当的,像是大风刮倒东西摔在了地上,江溪看向一旁的阿酒和折瞻:“是物灵吗?”
阿酒激动的点点头,“是物灵,我感受到了!”
“我们去看看。”江溪让李秋白去敲门,敲开门进去正好看到有两个女人正焦急的站在楼梯口,一个保养得体、浑身珠光宝气的中年妇人和一个气质出众漂亮大气的年轻女人,两人都担忧的听着楼上的动静。
听到门口的动静,年轻女人回头看到是李秋白,很是诧异:“小白,你怎么来了?”
“徐欣姐,我刚才打电话给徐三,听到这边不太对劲,特意过来看看。”李秋白望向楼上的方向,“是出什么事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弟弟他这几天跟撞邪似的倒霉透顶,我们专门请了大师来看看,这会儿大师正在上面念经。”穿着裙子的徐欣抹了抹身上的鸡皮疙瘩,余光看向旁边身穿旗袍的江溪,“这位是?”
已知自己可能是罪魁祸首的李秋白心虚的吸了口气:“这位是江溪,也是很厉害的大师,我们是特意过来看看徐三的。”
大师?徐欣看江溪很年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旗袍一点都不像大师,倒像个跳舞或是玩乐器的姑娘,“多谢好意,不过不用了,已经请大师在处理了,应该快处理好了。”
江溪望着楼上铺天盖地的煞气,浓稠得像窗外暴暴雨中的黑云,不像是处理好,反而像是被激怒了,“你请的这位大师可能没办法处理好它。”
毕竟是物灵,念经也没办法超度啊。
江溪偏头看向旁人都看不见的折瞻和阿酒,“怎么样?”
阿酒有点害怕的往后退了退,偷瞄一下旁边的折瞻:“它很凶,和他一样凶。”
折瞻蹙眉,长剑自带的凶戾煞气泄出一丝,周围空气一冷,楼上的动静瞬间烟消云散,静得落针可闻。
“好了吗?”浑身珠光宝气的徐太太望着楼上的方向,等了片刻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男人跌跌撞撞的出现在楼梯口,额头处正汩汩流血,他刚下一级台阶就摔了下来,整个人不省人事。
“啊!”徐太太吓得尖叫出声,和窗外的雷电一般响彻整栋别墅。
“快叫救护车,我们上去看看。”江溪直接上了楼,李秋白、阿酒、折瞻也陆续跟上,安抚好母亲的徐欣也赶紧跟了上楼。
楼上走道没有灯光,旁边敞开门的房间也黑漆漆的一片,两面窗户大开,炽白的电光混在磅礴大雨和狂风里灌进来,照亮地面,地上满地玻璃渣,地上血迹斑斑,而自家弟弟和那位大师却消失不见了。
徐欣在屋里屋外都找了一圈,没看到人后焦急的拨打徐三电话,电话却一直提醒无法接通,“真是奇怪,人怎么忽然消失不见了?”
这个物灵很厉害,江溪觉得只有找到物灵才能找到人,她看着桌上空荡荡的雕花木箱,上面有和琉璃墓门一样的气息:“这里面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徐欣也是刚回家一会儿。
“是一个六七十里面高的陶人偶,脸颊皮肤是粉红色,头上还有一对鹿角的人偶。”李秋白大致比划了一下大小,“我们前几天去买回来的,徐三说长得很奇特,要送给徐爷爷做寿礼。”
徐欣想起来了,弟弟带回来时让她找了一个木制雕花礼盒,就是这个木盒,“我也不清楚,不过现在还是找到我弟弟要紧。”
“找到里面的陶人偶就能找到他了。”江溪让徐欣叫人到处找一找。
徐欣看她说话很温和,但却给人处变不惊、果断利落的感觉,心底莫名就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好,我这就去。”
徐欣走出去不到两分钟,又一个惊雷响起,屋内的灯忽然闪了闪,滋啦滋啦的,吓得后面的李秋白默默靠近江溪一点,哆哆嗦嗦的说:“江姐姐,它是不是很生气?我们将琉璃门和人偶还给它不行吗?”
“你等下自己和它说吧。”江溪刚说完,那种阴冷的气息慢慢围了过来,她转头一看,发现四周不知什么时候升起了一层薄雾。
“怎么凉飕飕的?诶哪来的雾?”李秋白这才注意到薄雾从四面八方的涌来,很快遮住了四周的视线,“江姐姐,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变得阴森森的?”
“别说话。”江溪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这时四周的雾气像被风吹动的水波纹,空间扭曲了一下,四周雾气变浓变黑,完全看不清四周。
雷电暴雨也消失了,四周漆黑一片,江溪只能感受到又闷又热又潮湿的空气,里面好似还混着血腥、腐臭味儿。
李秋白也发觉了不对劲,腿软的想抱个什么东西找点安全感,但伸手抓了几下,什么都没抓到,阿酒呢?折瞻呢?都跑哪去了?
哒哒哒,黑暗深处似有脚步声传来,还混着衣服摩擦的窸窣声,一切声音都成倍放大了,江溪下意识的放轻了呼吸。
她望向前方,前方影影绰绰出现一个头顶鹿角的生物,个头不高,矮矮的像个人偶,但浑身笼罩*着黑雾煞气,隐隐透着猩红,似随时要吞噬这里的所有人。
江溪轻咳一声,对着雾气里鹿角身影问:“你是那个人面陶偶吗?”
“是不是因为他们无缘无故将你和琉璃门带回了家,你很生气,才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江溪声音很轻,娓娓说道:“他们俩知错了,已经后悔不顾你们意愿把你们带回家。”
“只要你愿意放了那人,他们会尽力补偿你们,也会将你们送回去的。”
李秋白忙不迭的应是:“对对对,我们愿意还给你,我真的不知道你们是被盗墓贼挖出来的,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会去买,真的对不住。”
他说完后,鹿角身影消失,浓郁的黑色雾气也慢慢消散,四周环境变幻成一处幽暗的墓道,两侧亮起了长明灯,灯火明亮,照亮往生路。
“它放过我们了吗?”李秋白环顾四周,虽然亮起了灯,但怎么还是感觉阴森森的?空气里怎么还有一股腥臭味,像是什么腐烂了似的,“江姐姐,这是哪里?我们怎么从房间来到这里了?”
江溪数了数墙壁上的长明灯,一共十六盏,一路照亮到尽头紧闭的琉璃门那儿:“是墓道。”
“啊?墓道?它是想将我们活埋陪葬?”李秋白整个人都不好了,双手合十,声音颤抖的向四周求饶:“冤有头债有主,是老周把你们卖给我们的,你找他算账去。”
墓道很空旷,只有他一个人的回音。
这时尽头琉璃门内也传来男人慌慌张张求救的回音,“救命啊,谁来救救我,这里是哪里?快放我出去!”
“是徐三?徐三,我是李秋白,你在里面吗?”李秋白朝里喊。
“是我,大师也在这里,你快救我出去,这里太吓人了,好像还有棺材,真的太可怕了。”徐三大喊大叫着,将昏迷中的大师给吵醒了。
大师挣扎着坐起来,眯着眼看向前方,微弱长明灯光下,到处都是煞气,角落处还站着一个头顶长了两只鹿角的人影,他赶紧摸出两张煞符纸,嘴里跟着念起咒语:“妖孽,还不速速伏诛!”
“吵到公主了。”人影抬手一挥,将大师扔了出去,大师像个破抹布似的撞在墙上,又重重的落到地上,一下子没了动静。
李秋白、徐三都下意识的闭紧嘴,生怕下一个被丢出去的是自己。
江溪看向琉璃墓门处,光影下有个人影映在了上面,影子慢慢放大,身形变得高高瘦瘦的,头顶两只鹿角,像个造型独特的少年人。
墓门缓缓消失,鹿角少年显现了出来,皮肤极白,似终年不见月的白,凤眸微敛,下颚高扬,嚣张蔑视着躺在地上的大师,如看一只蝼蚁。
“刚才那是你。”
鹿角少年歪头打量着江溪,“你是人,但胆子挺大。”
江溪也怕,但十二桥还等着她,“他们不是故意的,也答应送你们回去,为什么还要将他们带到这里。”
“谁让他们非要买下?谁让他们对公主大不敬。”鹿角少年耸了耸肩,抬腿走到徐三身边,一脚踩在他受伤的膝盖处,“尤其是他,说话真讨厌。”
徐三疼得青筋直冒,面颊赤红:“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
鹿角少年未看他一眼,只是脚下默默加重了力道,“你忘了吗?”
“你说我外貌丑陋,定是心理变态的人制作的。”
“你说我身上涂了五颜六色,制作之人毫无审美。”
“你说我头大脚轻,曾经主人一定是个丑八怪......”
鹿角少年声音很轻,但却说得咬牙切齿,徐三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懊悔得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胡说八道了。”
“敢对公主不敬,必须死。”鹿角少年愣声说完,墓道里莫名起了风,两侧长明灯忽闪忽灭,一股阴冷窜上江溪的后脊,“他确实很过分,但罪不至死,他们愿意将你们送回去,或者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提。”
鹿角少年并不心动,冷眼睥睨大家,“盗墓者死。”
“不是我们盗的。”李秋白欲哭无泪,老周真是害惨他们了:“冤有头债有主,你找盗墓的人去吧。”
“等你们给我主人陪葬后,我自会去寻他们。”鹿角少年说完,四周升起黑色雾气,似狂风海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压向江溪她们。
几人都是普通人,顿时头晕目眩,像是要窒息了一般,李秋白双目瞠圆,他还才十九,今天不会死在这里吧?大概他死在这里,也没人会真正的在意吧。
徐三也要哭死了,早知道不心血来潮非要买古玩给爷爷做寿礼了,早知道不嘴贱了,他还没给父母尽孝呢。
望着忽然发疯的鹿角少年,江溪也很无奈,她也才当几天老板,还不想死呢,还有折瞻呢?死哪去了?一点用都没有。
就在她快喘不过气时,身边一股更强大的凶戾煞气强势闯了进来,她费劲抬眼望过去,是折瞻,他迎着风站在前面,黑色衣摆飘扬。
他伸出右手,手上多出一把和折瞻剑一模一样的长剑,握着长剑往前一挥,充满血腥的煞气扑向黑雾,如利刃一般将黑雾一分为二,黑雾中的鹿角少年跟着飞了出去,重重的落在地上,嘴角还溢出了鲜血。
身上的压迫感瞬间消失,四周又明亮起来,江溪望着折瞻的背影,厉害啊。
远处的鹿角少年重新扶着墙壁站起来,忌惮的看着凶煞气息比他还重的折瞻,“我们都是物灵,是同类,你为什么要帮人类。”
折瞻看向为自己修补身体的江溪,“你不能伤害她。”
“还有他们。”江溪赶紧补了一句。
鹿角少年抬手擦掉嘴角的血,低敛凤眼,淡淡嗤笑一声,“公主喜欢热闹,你们既然来了这里就别想再离开,留下来陪公主吧。”
他说话间,墓道里的黑雾煞气又聚集起来,善战的折瞻挥动长剑,再次将黑雾打散,黑雾不服输的再次卷土重来,但折瞻好似镇邪的宝剑,总能轻易驱散那些煞气。
鹿角少年的脸也越来越苍白,身影也越来越模糊,像极了虚弱的十二桥。
江溪抬手拦住还要挥剑的折瞻:“别,他会消散的。”
她走到折瞻前方,看着仍不愿意妥协的鹿角少年,“你别再试图将我们留下来,再这样下去你会消散的。”
鹿角少年冷冷的看着江溪,“不需要你假好心。”
“为了公主,我宁愿死。”
“可公主想看到你消失吗?”江溪轻声问道。
鹿角少年怔住,公主会希望吗?
“你的话里总是提及公主,公主应该是个特别好特别好的人吧?”江溪刻意放轻了声音,透着几分和气,如山间泉水一般流入鹿角少年的耳朵里。
他脑中缓缓浮现出一个病弱却很温柔很爱笑的女孩,她总是轻轻为他掸去身上的灰,也会细心为他添补颜色,也会将摘回的花插在他的鹿角上,也会与他说说心里话。
她还说他是她唯一的朋友。
她也是他唯一的朋友,想要一直守护的朋友。
江溪瞧着他眉眼里流露出的温柔,知晓他一定极在意那位公主,“是她造就了你?”
鹿角少年沉默的摸了摸头顶的鹿角,是郁先生为了哄公主开心,一起塑造了他,“公主很喜欢鹿,特意给我做了鹿角,公主说我是这世间最独一无二的陶人偶。”
恍惚间,江溪被他带入了一片杏花林里幻境里。
春和景明,杏花飘飘。
一个七岁的小姑娘,梳着一个简单的小发髻坐在一片杏花林下,她发髻上戴着一朵粉色珠花,穿着粉粉嫩嫩的襦裙,打扮得很鲜亮,但脸上却苍白极了,一丝血色都没有,但她仍坐得笔直,认真的和对面坐着的温润俊美年轻男子学下棋:“先生,你教的我都认真学,可我什么时候能回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