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溪白了这大少爷一眼,走到院子门口,探头往开着的房门里看了看,“有人吗?”
屋主人听到动静,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的确是当初卖自己折瞻剑的老人,他的身后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拄着拐杖慢慢走到门口,瞧着七十多岁,身形瘦削,浑身透着病态。
“你们......怎么找来了?”老王头认出了江溪和李秋白,局促不安的挠了挠手背,她们不会是后悔了想来退货吧?可他已经将钱拿去买了药,已经没钱退给她们了。
“大爷你别怕,我们是来看望你们的。”江溪说着将带来的礼品、牛奶和糖果送给老人,放下时她看了下其中一个袋子,袋口怎么敞开的呢?
思绪一闪而过,她没多看,朝两位老人友善的笑了笑,“顺道想找你问一点事情。”
老王头松了口气,不是退钱就好,他去屋里搬了一张长满虫眼的长板凳放院中,老太太又将早上捡回来的熟李子洗干净拿出来,也局促紧张的说:“姑娘你们吃李。”
李秋白道了声谢,拿起来便开吃。
好想吃!阿酒站在旁边急得抓耳挠腮,时不时用余光去瞥两位老人,怎么还不走开,一直盯着他都没办法吃这个果子了。
老王头拉过一张小板凳坐在正前方,手局促的放在膝盖上,紧张的用力按着:“你们想问我什么事?”
江溪偏头看了下站在院子边上的折瞻,没有绕来绕去,直接说出此行的目的:“就是之前您卖给我们的长剑是哪里捡到的?你知道附近还有人捡到类似的东西?”
老王头摇头说不知道。
“我那天晚上回来在江边找了许久,都没再见到类似那把剑一样的古董,其他人应该也没捡到过,我这里离江边平缓地带最近,如果有人下去我们能看到的。”
江溪仔细又问了问:“其他地方去不了”
“其他地方很陡峭,掉下去会出事,大家一般都从这里去江边。”
江溪拿出手机拍的长剑一部分图腾纹路,“那你在其他地方见过这个纹路吗?”
老王头摇头。
江溪有些失望:“那其他村子呢?或者你知道上游有没有什么大墓吗?”
老王头也不太清楚,“没听说过有大墓,上面都是山,一山比一山高,至于其他村子我也不晓得,他们捡到也不会往外说的。”
江溪想想也是,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
李秋白提议:“江姐姐,我有个主意,我们去村子里逛一逛,就说是收古董的,要是有肯定会主动卖给咱们。”
“倒是个好主意,还挺有经商头脑嘛。”这会儿倒是不傻了,江溪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对老王头说:“大爷,那我们去上游村子看看。”
“我给你们领路吧,上游村子的人都养了狗,有熟人在会好一点。”老王头心中感激江溪上次买古董没有砍自己价,老婆子现在重新换了更好的药,身体已经好了很多,所以主动帮忙带路。
“多谢了。”江溪没有拒绝,叫上李秋白、折瞻他们一道跟着老王头沿着江边小路往上游村子走去。
每到一个村子折瞻阿酒就会去溜达一圈,看看有没有他们想找的。
可惜运气不好,连续走了几个村都没有线索,也没有古董。
江溪拍了拍走得发酸的腿,李秋白也累得不行,气喘吁吁的扶着路边的大树:“前面还有几个村子”
老王头:“一个。”
越往上游走,林子越密不透风,杂草丛生,郁郁葱葱,时不时还有山鸡扑棱棱的飞过。
江溪觉得好似进入了原始森林,到处都是树,如果是被拐来,怕是没办法逃跑:“还要往里走?”
老王头:“对,那村子是这江边这一片村子里位置最偏的,已经挨近原始森林,进出一趟很不容易。”
江溪点点头,一边走一边听他说,走着走着忽地闻到一股糖的甜味儿。
她疑惑的回头,身后跟着的是折瞻,视线越过他看向后面的正吃李子的阿酒,是她闻错了吧,其实是果香?
“姑娘,前面就到了。”又走了半小时,老王头指着前方山林间的石头木屋说了一句,村子里顿时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他又朝村里喊了一句本地话,里面回应了几句,狗叫声渐渐停歇。
“好了。”老王头领着江溪她们走进村子,村子里的房屋比老王家的还破旧一些,路口站着个拄拐的白发老头,八十来岁的年纪,精瘦精瘦的,正抽着叶子烟。
他老人介绍说她们是来收古董的,询问他们村有没有古董卖?
老人眯眼咽打量江溪和李秋白两人,衣着打扮确实像是做买卖的,他冲着两人咧嘴笑了笑,笑意里透着殷勤:“有很多年前的大水缸陶碗要不要?”
“可以拿出来看看,不过最好有这种纹路的。”江溪拿出折瞻剑的部分纹路图片。
“这种没有,我家里有其他的,你们跟我去看看。”老人领着大家走向不远处的石屋,老人家里乱糟糟的,光线昏暗,几乎看不清屋内。
“你们这里好偏僻,进来一次得几个小时,怎么不搬出去呢?”李秋白以为老王头家已经很穷了,没想到这里更穷更偏,到处都是石头树林,屋后还有滑坡的痕迹。
“搬出去吃啥喝啥啊?”留在这里还能种一点食物,出去了他们能干啥,老人家也不能喝空气活啊。
他从角落里翻出来几只黑漆漆的几乎看不清本色的陶碗、陶盆,“这些都是我小时候的东西,有一些年头,另外还有石磨、石锁,这些能卖钱吗?”
“得看看,大爷在村里或是江边见过我说的那种图案吗?”江溪蹲下拿起一个陶碗看了看。
“没有见过。”老人指着屋檐下的几口裂缝的大缸,“这个买吗?你能给多少钱”
江溪无奈,看来今天只能无功而返了,正要和大爷委婉说不行时,远处有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急匆匆的跑过来,声音里带着哭腔:“大爷爷,我爸好像出事了。”
老人顾不上推销这些陶瓷碗,急忙问道:“秀儿,你爸不是在城里做工吗?你怎么知道他出事了?”
“我刚才上网找作业讲解,看到有人发视频,里面的人说我爸撞了人跑路,他们不知道从哪里知道我爸的信息,追到我爸爸干活的工地找他算账。”秀儿哭着将手机拿给老人看,老人年岁大了,视力很差,眯着眼看了半天都没看清楚。
一旁的江溪走过去,朝摔裂得不成样的手机屏幕看去,视频里一群人冲进一个低矮的工棚,对着一个六十来岁的瘦黑憨厚男人怼脸拍摄,还有人粗暴的将男人拉下床:“你把人撞倒竟然还跑了,这可是肇事逃逸,你完了,等着坐牢吧。”
“我没有,我没有车。”男人茫然无措的看着镜头,结结巴巴的解释,“你们相信我,我真的没有,我还好心扶了他,不信你们问他。”
拍摄者压根不听,反而更加咄咄逼人:“人家都说是你撞到的,你转头就跑了,你赶紧赔钱吧,不然就等着坐牢吧。”
“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男人嘴笨的只会重复这一句,长满老茧的粗糙大手不停左右摇晃,试图解释给大家听,但没人愿意听,讨伐声更大了。
这时,他身后角落位置忽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还是四川口音,恨铁不成钢的说:“你解释也没得用,这群瓜娃子摆明是想坑你娃的钱,你这哈跳到黄河都洗不清咯。”
江溪听到这话,心想当着大家面说不怕挨打吗?但视频里其他人好像都没听见,她疑惑的重新看向角落的位置,那里没人,只有一只通体灰扑扑的陶罐。
嗯?这只陶罐好像有点不一样。
第20章
“我能看看吗?”女孩的手机屏幕磨损严重,加上亮度不高,江溪看不太真切,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想,她拿近仔细看了看,又仔细听了听,那个声音是从陶罐这个位置传来的。
“江江,这个陶罐......”阿酒眼睛亮了,江溪朝他点点头,猜得没错,是物灵。
“姐姐,我爸爸不可能去撞人的,他们都在冤枉他。”以为江溪是怀疑自己爸爸,连忙再三解释说没有。
“我相信。”江溪瞧着男人脸上的茫然无措不是假的,“你爸爸在哪里工作?你给他打个电话问问情况。”
“我刚才看到视频时就已经打过电话,可是一直打不通。”爸爸没有其他联系方式,陈秀联系不上人,无助得天都快塌了:“这个视频是昨天出现的,已经一天一夜了,我怕我爸爸出事。”
“这种讹人的社会新闻很多的,他们就是图钱,这些人也是图流量,不会对你爸爸怎么样的。”李秋白拿出自己的手机搜了搜,出现很多角度的视频,最后看到有个老式手机掉在地上,好像是摔坏了。
他将视频暂停,指给陈秀看:“应该只是手机摔坏无法接听电话,你别太担心。”
陈秀看到摔碎的手机后,悬着的心落回肚里,如果只是摔坏了还好。
“秀儿你妈也在那儿,有她在你爸肯定没事的,你别自己吓自己。”老人说完想到秀儿她妈脑子也是个糊涂的,发愁的抽了口呛人的叶子烟,“你给你二叔打个电话,让他过去看看,电话号码是138xxxxxxxx。”
他口中的陈秀二叔是他儿子,和陈秀爸爸一样都在向阳城里打工。
陈秀赶紧打电话,但是电话那头没人接听,意识到没人能帮自己,眼泪不争气的往下淌。
“别着急。”她还是个没有解决问题能力的学生,江溪能明白她此刻的焦虑害怕,放轻了声音安慰她,“如果你愿意相信我们的话,我们可以代你去一趟向阳城。”
江溪想要那只会说话的陶罐,必须亲自走一趟的。
她声音很轻柔,像暖阳照在身上,陈秀被安抚得慢慢的冷静下来,她双眼充满希冀的望着江溪,大姐姐长得很有亲和力,加上同样是女生,她没那么害怕,反而多了一丝依赖:“真的?”
“我能和你们一道去吗?我担心我爸爸妈妈。”陈秀的爸爸老实本分不会说话,她妈妈智力有问题,她得亲自去看看才放心。
带她是要承担责任的,江溪本想拒绝,可看着她无助害怕的眼神,心底还是犹豫了,考虑再三说道:“你家人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带你去。”
陈秀当即说他们能同意,老人看她没有防备心理,轻咳一声询问:“姑娘你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你不会把秀儿带出去卖掉吧?”
“你放心,我不会的,我在榕城浣花路12号开了一间古玩店,如果有问题你就去那儿找我。”江溪理解老人的担忧,将详细地址和电话号码写给老人。
老人不认字,接过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才小心放在页面泛黄的电话本里:“姑娘你别怪我哈,主要是我们山里人没见过世面,去得最远的地方就是集市上,秀儿一个女娃娃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实在不放心。”
“理解,你也是担心她。”换做是江溪也会担忧的,毕竟自己是陌生人。
“我回去和阿奶说一声。”陈秀说完就匆匆往远处简陋的木屋跑去,快要跑近时一个拄着木棍的老太太摸索着走出来,两人凑在一起似乎在说什么。
“那是陈秀阿奶,年轻时总是摸黑做布鞋养孩子,现在老了眼睛就瞎了。”老人抽了口叶子烟:“她丈夫死得早,一个人拉扯着唯一的儿子长大,但她儿子太老实憨厚了,好不容易娶回个老婆,脑子也是糊里糊涂的,连那个孩子也是......”
老人唏嘘叹气,没再说下去,全村十几户,就他们家的日子最难过了:“两位去了尽量帮帮陈秀的爸,他是个老实汉子,不可能害人的,他们家现在就他一个顶梁柱,如果出了事他们整个家都完了。”
江溪没想到陈秀家里情况是这样,想过很难,没想过这么难,心底无声叹了口气,偏头低声和李秋白说道:“一会儿你可以先回去,我们另外找个车去。”
“阿酒说那个陶罐是物灵?我也想去长长见识,反正我又没事。”向阳离榕城不远,相隔也就四五个小时的车程,虽然比不上榕城繁华热闹,但一些美食挺有名的,李秋白就当换一座城市吃顿美食。
江溪感激的朝他笑了下:“不为难就好,回头再有鬼市我帮你多挑几个开门好物。”
“不为难不为难,江姐姐你不用和我客气,随便我使唤我就行,我可把你当亲姐姐的。”李秋白最近对古玩物灵故事很有兴趣,恨不得每天都能跟着江溪见新物灵。
阿酒也凑过来,仰着肉肉的脸颊:“那我呢那我呢?”
李秋白点点头。
“那你还能给我买奶茶吗?能给我一个手机吗?”阿酒‘咱们这么好你可不能拒绝’的表情等着李秋白回答。
“能,都能。”李秋白不缺钱,大方得很。
得逞的阿酒伸小拇指拉了拉他的小手指,“那咱们说定了,你要是反悔我让百岁去你梦里拱你屁股。”
“......”李秋白上次的阴影还在,一个手机而已,他又是出不起,就别提百岁了吧。
得亏阿酒想要的东西不算贵,他要是说要飞机你怎么办?江溪笑了笑,转头看向江边方向,江水汹涌,浪声涛涛。
折瞻就站在江边,姿修长挺拔,似松柏修竹,山间忽然起了风,江吹拂着他身上的长袍深衣,颇有一种寒江孤影的沉郁感。
看来那边也没收获。
江溪看向江流上游的方向,其实这条江也是南江上游的一条支流,它的源头在几千里之外,她在想折瞻会不会是从源头方向冲下来的?
那搜寻范围可就大了,江溪犯愁时,陈秀已经背着一个书包过来了,身后还跟着个瞎眼老奶奶,老奶奶询问一番后将孙女拜托给江溪。
“你放心,一定平安送到她爸爸那里。”江溪也将自己的地址说给老太太听了一遍,这才带着陈秀离开这座树荫笼罩的小村子。
大家闷头赶路,都没怎么说话,快速在密不透风的树林里穿梭,一小时后回到老王头的村子,坐上车直接离开。
江溪让陈秀坐在前排,让阿酒和她、折瞻坐在后面,阿酒有些怕折瞻身上的凶戾气息,于是她选择坐在中间。
离得近了,江溪能清晰闻到折瞻身上淡淡的果糖的甜香味儿,她扭头看去,刚好看到他喉结动了动。
察觉到她的打量,折瞻回头,神色镇定的将手中的一颗糖递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