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你看,这是康熙用过的汤盅,还有这是他用过的擦脸巾。”老板立即向藏友介绍,藏友听完乐了,“刚才在里面也听人说有一件康熙用过的擦脸巾,这里也有?”
“也是我卖的。”老板双手奉上灰布巾,殷勤的介绍着:“你看看这质地,绝对是宫里的好东西。”
藏友听完更乐得合不拢嘴,指了指前面长相富贵的收藏家,“你呀,去找那种看起来很暴发富的人,他们愿意为你的故事买单。”
老板被噎了下,接连又问了几个,结果都是类似口吻拒绝他,他气恼的看着江溪,都怪她,长得漂漂亮亮的,怎么跟个乌鸦嘴似的?
江溪冲着他扯了下嘴角,颇为和气的说了一句:“三千块,市场价,搭一块破布头,很划算的。”
你划算了,我可不划算,老板看着陆续离开的人群,低头看了下时间,发现已经快晚上七点了:“算了,四千,将这块布一起搭给你。”
江溪抬头望了下逐渐暗下来的天,退让了一步:“3500。”
老板纠结再三,勉为其难的应了声好,3500其实也没亏。
拿到两只青花瓷盅和灰布,江溪径直离开交流会,走出会场后忽然想起没告知王老板,回头望去,刚好看到他和祝老爷子站在交流会场楼上的一处阳台上,似乎正在说什么。
阳台里面还有几个人,祝老爷子回头走进去,微微朝谁弯了弯腰,态度很恭敬的样子。
不是说祝老爷子在收藏界身份地位挺高吗?
江溪有些疑惑,但很快压下,和王老板发了个消息便径直回了预定的酒店,进屋后她换上拖鞋,拿了一瓶矿泉水大口喝着,缓解说了一下午的口渴。
妆缎走进屋里,好奇的四处张望,这还是他第一次来酒店呢,屋里竟然有两张床,看起来白白净净的,比老头家的更白更干净。
江溪余光一直留意着他,见他四处打量着,挺好奇的样子,“你以前待的家是这样的吗?”
“不是。”妆缎下意识回了一句,说完后立即捂住嘴,一副我什么都不想说的抗拒架势,“我不会告诉你的。”
江溪耸了耸肩,一副我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不告诉你。”妆缎对她十分防备,让江溪有些头疼,她将矿泉水放下,坐到椅子上说:“不说就算了,我还是叫你擦腚布吧?擦腚布,你可以在沙发上坐一会儿。”
“哈哈哈,擦腚布~~”阿酒笑得花枝乱颤,整个人都趴在了床上。
妆缎狠狠地瞪了眼笑出鹅叫的阿酒,不甘不愿的告诉江溪:“我叫花里。”
“花里?”江溪觉得这名字还挺有意思的,“谁帮你取的?”
“是......”花里刚要说出来,但忽然想起什么,防备的看着江溪,“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你不要妄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你赶紧让我离开,不然我迟早搅得你家宅不宁。”
他撂完狠话还弱弱的看了下折瞻,但想到老菜叮嘱的事,又默默挺直腰板儿硬对上江溪和折瞻:“我只是一块擦腚布,臭哄哄的不干净,你拿回去也没法用的。”
“没关系,带回去你帮忙打扫厕所也行啊。”江溪看出花里的小心思,故意这么说了一句,说完就看到花里皱起脸,拉长声音尖利的说:“我不干!快放我离开!”
“你能不能正常说话,别跟个太监似的。”江溪嫌弃的揉了揉耳朵。
花里被噎了下,平时说习惯了,他赧然的挠了挠耳朵,默默改变口音,露出原本清亮的少年声线,“你快放我离开!”
这还差不多,江溪嘴角满意的动了下,这般清亮好听的声音才符合他清秀白皙的长相嘛,她走到桌子旁边,指着桌上放的灰布和两个青花瓷盅,“你认识它们?”
“我不认识。”花里下意识否认。
“真的不认识?”江溪神色淡淡的审视着花里,幽深的视线让妆缎有点慌张,飞快移开视线,装作若无其事的望着窗外的蔚蓝的天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意思吗?”江溪拿起青花瓷盅,“你不说我就摔碎了它。”
“不行。”花里涉世未深,一下子就上当了,赶紧跑过来双手抱住青花瓷盅,“不能摔,这是宋爷爷最喜欢的一对瓷盅。”
江溪得逞的笑了一声,“你说的宋爷爷是御厨后代你们是一起被那个老板从他家买来的?”
花里纠正江溪,“是我们主动卖的。”
“主动?”江溪诧异的看着他,“主人对你不好?”
“宋爷爷对我们很好,是我们想帮宋爷爷才卖自己的。”提及宋爷爷,花里心底难过的低下头,连说话声音都闷闷的了,“宋爷爷生病了。”
江溪忍不住问:“生病了?什么病?”
“很严重的病,需要花很多钱。”因此花里才和老菜商量卖掉仅剩的几件古董帮宋爷爷,哪知道那王八蛋竟然坑他们,“他说我们品相不好只肯花一万买下我们,结果卖出去却要价二十万。”
“气死我了。”花里气急地撸起袖子,恨不得再去找那个王八蛋算账,“这辈子黑心肝,下辈子当太监。”
“骂得好毒啊。”阿酒小声嘟囔着。
江溪装作没听见,又继续问花里:“你们想帮宋爷爷,一万块也不够啊。”
“多卖几次就够了啊。”花里暗搓搓的看向桌上的青花瓷盅和灰不溜秋的擦脸巾,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偷偷带走它们。
“......”江溪一时没反应过来,以为自己听错了,正想向花里求证时刚好看到他满脸算计的脸,她顿时气笑了,“合着你们不是一锤子买卖?搞古玩诈骗呢?”
被揭穿的花里有些心虚,“我们也没办法,毕竟白手起家嘛。”
“我第一次知道白手起家是这样起的。”江溪将木盒装着的花里、青花瓷盅和灰不溜秋的擦脸巾全都放折瞻手里,“你拿着,免得他偷偷跑了。”
花里顿时慌了。
完蛋了,这个物灵很厉害的。
他和老菜说好今晚必须带着青花瓷盅和灰不溜秋的擦脸巾回去的,他双手合十向江溪求饶:“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必须带着青花瓷盅回去,如果宋爷爷看不到它们,病情会更严重的。”
江溪也不是没有同情心的人,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病情加重:“可以,前提是我送你们回去。”
花里怕老菜生气,但实在担心宋爷爷的身体,只好应下,“可以,但是你们不能伤害宋爷爷。”
“放心吧,我们肯定不会的。”江溪询问了具体地址,得知这位宋爷爷住在江城下面的一座叫望江县的小县城,开车两个多小时,她当即下楼退了酒店,租了一辆车前去望江县。
望江县顾名思义临近江边,江边还有一座旧时码头,现在仍有货船、客船、轮渡在码头停靠,因此抵达望江县时,虽然已经晚上十点,小城沿江两岸仍然灯火通*明,到处都充满了烟火气。
按照花里指路,江溪她们来到码头旁边的一条巷道,停在了一间名为深夜粥铺的店铺前面。
店铺灯火明亮,外面摆放着五六张桌子,桌子上都坐满了人,每个人都捧着一碗热乎乎的粥,满脸陶醉的慢慢喝着。
江溪闻着空气里飘散着浓郁粥香,忍不住好奇这位宋爷爷是个什么样的人?
第45章
粥铺里面,暖橘色的灯影下,一个老头穿着‘好太太’围裙,拿着小木勺来回翻动着灶台上摆放着两排砂锅粥,瘦削背影来回移动,透着不符合年龄的挺拔和劲韧。
江溪打量着老头的背影,不是说病了吗?瞧着不像生病的样子啊。
“最近的鱼片粥比之前还好喝,是换人做了吗?”旁边的年轻客人小口喝着鲜美顺滑的鱼片粥,觉得鲜美极了,里面的鱼肉也极细嫩爽滑,“以前鱼片偶尔还会煮过火,这两次来喝一片都没出现煮过火的情况。”
“瞧着还是那个大爷啊。”同行的女孩也觉得猪杂粥比以前喝着更清甜鲜美,完全吃不出猪杂的腥气,以前也没什么腥气,但入口还是隐约能感受到一点点。
另一个客人将碗里的猪杂粥喝完,抽了一张纸,满足的擦了擦嘴巴,“可能忽然开窍了,也可能去哪里进修了一下。”
“其实我一直都觉得挺好喝的,这里的鱼片粥、猪杂粥是我每天晚上下班的精神慰藉,一天12个小时,就指望着这一份热腾腾的粥暖暖胃呢。”一个长相粗犷的男人三两口喝完粥,擦擦嘴提起身边的工具箱,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家。
“我也感觉不出来,反正就觉得挺好喝的,尤其是冬天晚上或是早晨下班时来喝一锅,浑身舒坦得很。”另一个瞧着也是干辛苦活儿的人附和了一句。
江溪闻着粥香,瞧着是挺好喝的:“你们都经常来这里喝?”
“对啊,从小喝到大,喝了好几十年了,隔三差五就会来一次。”粥铺从晚上九点一直营业到第二天早上七点,价格便宜又实惠,他们晚上做事的人无论上班还是下班,都喜欢来这里喝一碗热乎乎的粥。
“给的料很实在,味道也好。”男人免费给粥铺打了一句广告,低头快速将小砂锅里的鱼片粥刨干净,然后起身提着干活的工具包朝码头走去,离开前和气的告诉江溪,“你一定尝尝,味道是真不错。”
江溪朝他和气的笑了下,然后走向粥铺,老人这会儿正手脚利索的切着红萝卜,萝卜丁被切得又细又整齐,每一粒大小都很均匀,像是尺子丈量过一般,看起来极为赏心悦目。
哪有这么麻利的老人?而且看着还挺精神,不像是生病的样子,她疑惑地看向低着脑袋不敢进去的花里,正想询问时就听到折瞻的声音,“他是物灵。”
物灵啊。
难怪瞧着不像生病的样子。
难怪大家说粥好吃得像是换人做了。
江溪重新打量起物灵,正另切葱花的物灵察觉到她的视线,朝外面看来,但手上的动作却没停,飞快的切着葱花,好似刀下有眼睛似的,切得飞快,眨眼功夫就切出一大盆,每一颗大小均匀,像一颗一颗绿宝石,在昏黄的暖光下隐隐泛着柔和的绿光。
物灵看了下江溪,又看向一旁的折瞻和阿酒,眼里有一瞬的诧异,随即又恢复如常的看向一旁耷拉着脑袋的花里。
花里耷拉着脑袋走进去,小声告状,“老菜,我本来想偷偷带瓷盅和擦脸布回来的,但被她抓到了,她还把它们一起买下来了。”
跟着花里指向江溪手里拿着的两个木盒,神态夸张的说:“她们威胁我带她们回来,我不答应就不让我回来,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说,他们都不知道你是叫什么呢。”
老菜听完将葱花装好放到灶台旁,擦了擦手走到粥铺门口,隔着一张长木桌看着江溪,“花里给你们添麻烦了。”
声音有些嘶哑的开口,像是许久没上油的机车。
江溪轻声说没事,她看着火炉上的砂锅粥,热气沸腾的样子看起来很鲜美,令她食欲大动,“我能要一份鱼片粥吗?”
“江江,我也想吃。”阿酒赶紧出声,生怕把他忘记了。
老菜看了下阿酒和折瞻,声音沙哑的说:“外面坐一下。”
江溪嗯了一声,拿手机付了三份的钱。
老菜听到钱到账的声音,抬眼多看了下江溪,随后转身走到灶台前去煮鱼片粥去了。
江溪和折瞻、阿酒一起到角落的空桌坐下,坐下后她望向锅气缭绕的粥铺,老菜在暖黄色的灯影下来回忙碌着,手中的勺子在砂锅里来回搅拌,搅拌两分钟后米粥就开始咕咚咕咚冒。
随着冒泡声越来越响,砂锅上的水汽越来越大,渐渐模糊了老菜的脸庞,但隔着这层雾气,江溪仍能看到他满脸的认真,像是对待一件艺术品一般虔诚。
但明明只是煮个粥而已。
不过越是认真,做出的粥越好吃,才会有这么多回头客吧。
江溪望着他认真煮粥的样子,看着陈旧却擦拭得干干净净的台面,觉得这里很有市井烟火气,这个物灵也很有人间烟火气。
几分钟后,两份鱼片粥外加一份猪杂粥用木盘装着送到桌上,另外还送来三只碗碟,老菜语气淡淡的说:“请慢用。”
“好。”江溪拿起碗舀了一点鱼片粥,轻轻吹了吹,待凉一点才入口,鱼片粥初入口时很清淡,但细细品尝又能尝到鱼肉的鲜味、姜丝的微辛和香葱的清新。
而且鱼肉的鲜美渗透在每一口粥里,吃着绵密细腻,鲜美顺滑,当然鱼片也很鲜嫩,轻轻一抿就化了,更让人惊喜的是里面没有鱼刺,应当是专门剔除的。
“好吃。”阿酒吃一口鱼片粥,又吃一口猪杂粥,猪杂煮的时间也刚刚好,鲜嫩爽滑,轻轻一咬就能嚼碎,“江江,两种都好吃。”
“确实不错。”江溪低头继续喝粥,码头的江风顺着巷道吹过来,驱散了热气,让人喝粥也不觉得太热。
慢慢喝着,喝完小小一砂锅粥,肚子也饱了,有点微撑但不严重,江溪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些舒服的吹着江风。
这一刻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想去想,就想安安静静坐着,安安静静的看着粥铺外面的烟火气,感觉人生大抵就是这样,吃好好的,吃饱饱的,不用发愁其他事,简单又幸福得很。
折瞻也安静坐着,因为丢失记忆的烦躁也消散了一些,静静看着来来往往的食客,好像每个人初尝时都是惊喜,吃完后都是满足。
江溪观察了一会儿,也这么认为,她托着腮看着一身酒气还来喝粥的食客,“你们都是专门来喝的?”
“对,刚好路过这里就来喝一碗。”这个食客刚从酒局回来,浑身酒气,胃里也很不舒服,“我每次胃里不舒服时就爱来喝一小锅,暖胃又舒服,还能醒醒酒去去烦,免得一会儿回家熏到媳妇儿。”
“嗯,喝一碗热腾腾的粥是下班后最幸福的事情,熬了十几个小时的疲惫一下子没了,感觉像是吃了补药似的。”另一个从码头下班过来的五十多岁的男人,一边喝粥一边陶醉喟叹好喝,感觉心情比喝了茅台还美。
“还好粥铺除了过年,其他时间都风雨无阻的都开着,要不然我们都没地儿吃便宜实惠的宵夜。”又陆续几个下晚班的人过来吃粥,一边吃一边闲聊工作上的事儿,每个人吃得都很开心,像是找到了这辈子最幸福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