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发生争执时他有三张嘴,别人怎么都吵不过他。
他们内部之间也会相互拌嘴、争吵,偶尔也会用额头碰撞彼此的头,大叫着咬掉对方的头发,发泄着常年被囚禁格外旺盛的精力。
孽舌十岁时,反叛军首领觉得他的三个头颅过于碍事,便在某一日下令让医生为他注射了镇静剂,通过手术摘掉了另外两个脑袋。
所有人都没想到,他们做了个总部建立以来,最错误的决定。
恶魔七处的高管虽然听命于反叛军,却心思活络,并且要价极高,三头犬是唯一一头只要能喂饱他,就能乖乖听话去杀人的恶魔。
首领本意是为了提高他的工作效率,却没想到,没有“兄弟”消耗孽舌的精力,他变得更加……难以控制。
首先是精神状态变得病态亢奋。
自从“兄弟”消失后,他时常自言自语,情绪切换突兀,出现了人格分裂的前兆。
再其次,是敌我不分,能力的滥用。
三头犬的能力是吞噬时间和空间,这个技能的组合只要应用得好就是无敌的,但三头犬的神经时常处于疯狂的临界点,想让他精细地控制能力,基本上不可能实现。
于是,地狱般的景象不断上演,无论是束缚他的钢绳,墙壁……还是反叛军培养出来的研究员——
三头犬在露出笑和哭不断切换的癫狂情绪时,在睡眠时,会无意识、无差别地把这些东西统统嚼碎,吞入腹中。
电击,镇定剂,均无明显的效果。随着三头犬的等级晋升到了S+级,反叛军终于意识到,他们在试图驯服一只迟早会反噬主人的凶兽。
孽舌的原罪是暴食,本能催促着他无限制地进食。
更致命的是,他每次任务都会引发夸张的破坏场面,和反叛军需求的暗杀行动背道而驰。
对虞鲤的两次远程追杀,是反叛军挑在他状态比较好的情况下,令其行动的。然而虞鲤每次都轻易逃脱,三头犬的能力对虞鲤没有任何威胁。
到这一步,对于反叛军而言,三头犬已经没有价值了。
其实无论女妖和三头犬合作的这一次结果怎样,孽舌都注定成为废弃品。反叛军将三头犬运送到这一处老旧的基地,并提前疏散所有研究员和武装,为的就是赶紧抛弃这个祸害。
无论虞鲤做出怎样的抉择,在反叛军的眼里都有利。
他们不认为这年纪轻轻的向导能驯服一只拥有力量的恶劣疯狗,如果她真将三头犬捡回家,最好是让三头犬在发疯时狠狠咬伤她。
反叛军就能将虞鲤捉回来,用她的血进行下一步的人体实验,也能早早安心。
虞鲤看着面前清秀乖巧的男孩,慢慢靠近了他。
离得近了,虞鲤才发现三头犬蓬松的头发里藏着一对下垂的犬耳,又圆又宽,皮毛浅黄。
他笑眯眯地看着虞鲤,身后有条尾巴快乐地甩来甩去,毛茸茸的尖尖挂着点奶油白。
好漂亮的小狗!
“你愿意带我回家吗,姐姐?”
“我很能干,很听话,还会帮你做家务的,只要管饭就好。”
见虞鲤只是走近了两步,就又站住不动,他垂下无辜圆润的狗狗眼,清朗嗓音混着一丝变声期的沙哑。
“虽然我对你的初印象很好,但我们是不是要先彼此熟悉一下,再一起开始生活呢?”
在吹笛人审视并隐有警觉的目光中,虞鲤露出温柔的笑容。
他饶有趣味地扬起脸,红眸在碎发下显露出来:“要怎么熟悉?”
“耳朵和尾巴都可以让你摸摸哦,还是说,姐姐想要考验我其他方面的能力?”
虞鲤微怔,看见他舔了舔尖尖的犬牙,唇角翘起,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脖颈。
他笑着说,“我被训练得很棒,也很会咬人。”
虞鲤:“……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虞鲤叹了口气,觉得反叛军真不是东西,都把这么乖的狗狗关得会蹭着裤脚,本能地讨好人类了。
“吹笛人,萨尔坎,麻烦过来一下。”
虞鲤看了眼三头犬,转身,走到两个恶魔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想带三头犬回去,养成自己人。”
虞鲤话音未落,吹笛人便像是要猜到她说什么,冷哼一声,抬手展开黑洞。看他要离开,虞鲤连忙上前,扯了扯小乌鸦的衣摆。
“他被丢在这里没人要,我又不是要标记他,只是看他可怜。”
“你是不是脑子坏了,”吹笛人嗓音淬了冰似的,隐隐沉着气,“三头犬是恶魔高管之一,你觉得反叛军会白送你一条好用的狗?”
虞鲤:“我当然没有那么天真,但——”
吹笛人:“你最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我身边很需要战力,我想在每一次追杀里活下来,见到你们。”
虞鲤嗓音放轻,蓝眸从下而上望着他:“我知道你的空间系技能是最强的,克制三头犬,有你在身边陪我一起养狗,我放心。”
虞鲤轻轻拽着他的衬衫衣角,每轻扯一次口中就念道:“拜托,拜托,拜托啦……”
吹笛人炸开的耳羽在她的攻势下重新合拢,看着她,不说话了。
虞鲤见他态度软下来,又去征询萨尔坎的意见。
萨尔坎鼻息间喷出热气,单膝点地,和她平视:“我无所谓,这种小事随你。”
看他还有想说的,虞鲤歪头:“什么?”
萨尔坎金瞳微微游移,军装后的尾巴烦躁地甩动,深蜜色的肌肤漫上几乎看不出的红晕,别别扭扭地补充道:“……你把刚才那套,对我也演一遍。”
他闷声:“你也那样求求我,我什么都会同意的。”
虞鲤呼吸一顿,睁圆眼睛,耳垂迅速热了起来。
可、可恶,怎么突然这样……让她也不好意思起来了啊!
安全起见,虞鲤没有接触三头犬,连带着孽舌一起,吹笛人将他们传送回了虞鲤的房间。
虞鲤还以为中间至少会迎来几波追杀,但回到房间后,周围仍是一片风平浪静。
反叛军怎么想的,真的要白送她狗吗?
“三头犬带回来了,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吹笛人将三头犬安置在虞鲤的隔壁,推门进来,军靴抵在墙壁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囚徒、孽舌,加上我和蠢龙,你手里看上去能用的恶魔有四头,但他们完全不可控。”
吹笛人一语双关,瞥了眼萨尔坎。
萨尔坎盯着虞鲤的侧脸,龙尾一点点攀上她的脚腕,见她没有抗拒,得寸进尺般,将下巴搭在虞鲤的肩窝。
忙碌一夜,虞鲤到现在也有点困了,她打了个哈欠,想争取在睡前定好接下来的计划。
“你们知道女妖的情报吗?”
虞鲤想了想,提问道。
萨尔坎:“莫伊拉不常来到中央塔,我们对她了解不多,我记得兄长偶尔前往她的歌剧院消遣。”
虞鲤想起女妖就是通过歌声进行攻击的:“黑龙的耳膜还好吧?”
萨尔坎拧眉笑了,丝毫不掩饰对黑龙的恶意:“可惜,我倒想看见那张傲慢的脸什么时候变得像条落水狗,但莫伊拉似乎能控制她的歌声。”
“一般情况下,女妖的歌最多让人对她着迷。”
虞鲤轻轻咬住唇,“被女妖魅惑的人里,女性比较多吗?”
腿侧仿佛传来指甲划过的冰凉颤栗,虞鲤对莫伊拉的性取向产生深深的怀疑。
“男女皆有。”
吹笛人看向她:“女妖是概念的恶魔,平常以女人的样貌示人,别把人类的性别观套在她身上。”
虞鲤恍惚:“也就是说,她也能切换成男性?”
“她切换性别有前置条件吗。”
吹笛人眯起眼,声音微微冷下去:“当她觉得,用男性的身份引诱,会更容易得手的时候。”
第238章
事情解决得差不多,为了不引人注意,虞鲤让萨尔坎回到塔里。
虞鲤原以为这一夜会平静地过去,没想到在她发困时,隔壁突然传来一阵诡异的噪音。
咯吱咯吱,像是凶兽撕咬家具的咀嚼声,喉间兴奋地发出哈气,听上去陷入了极端的兴奋状态。
紧接着,那被拴起来的少年,又开始躁动地哼出呜鸣。
还不是一般的狗叫,是那种介于狼和大狗之间的,“汪呜”的尾音拖长,十分的精神攻击。
虞鲤一个鲤鱼打挺,惊醒过来。
刚才他们带了三头犬回来,吹笛人将他拴在隔壁,门口下了空间禁制,如果没有虞鲤或吹笛人的允许,孽舌无法走出房间。
虞鲤以为出了什么事,带着吹笛人赶到隔壁,推开门,看到眼前犹如飓风过境的景象——解体的家具,到处乱飞的棉絮,掉皮的墙壁……虞鲤不由得瞳孔地震。
三头犬被拴着,盘腿坐在地板上,几缕黑棕发反翘,红瞳茫然。
嘴里还叼着自己的衣角,露出一段苍白劲瘦的腹肌。
“呃……孽舌,你是饿了吗?”
只能说,虞鲤对刚带回家的漂亮小狗还是有滤镜,更何况孽舌还是头实验犬,瘦成这样,应该是没有很好地被照顾过。
“啊,抱歉,姐姐。”
孽舌看到虞鲤的脸,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错事,鬓发旁的宽耳朵不安地缩起。
“我时不时会失去理智,醒来之后,周围就变得一团糟了。”
吹笛人指尖转着长笛,冰冷的视线压着跪在地上的孽舌。虞鲤接受了他的解释,蹲下来,对男孩伸出手:“没关系,你只是没办法控制自己,对吗?”
孽舌点点脑袋,垂着头,让他的圆润眼角看上去格外无辜。他双手背在身后,膝行着靠近她,乖顺地将下巴搭在她的手心中。
少年从睫毛的阴影下偷偷看着虞鲤。
虞鲤笑着挠挠他的下巴:“好狗狗,好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