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占环视一圈,走上台阶到顶端,她站在跃云权力最高位,想了想,在这级台阶坐下。
殿宇右侧被毁,云雾触手可及。时阙站在她身边,黑纱因为风而摇晃。
东占等待半晌后,抬眼见到急切跑来的人影。
除睡大觉的净乙,五位掌脉第一时间赶到内阁。
“你们……命理首席,灾祸已结束,天运所做之事理应被处决!”
无人知道为何仙胎锁没有起作用,内阁长老陨落同时,时阙也该被斩落头颅。
金刚脉掌脉第一个开口,他指着时阙,气色恢复得很好。其他掌脉没有吭声,还是聪明人多一些。
“师兄做了何事?掌脉与我细说。”
“他趁浪潮混乱,来到内阁摧毁三位长老真身……”
“谁看见了?”
东占手随意搭在膝盖,视线低垂,注视台阶之下的人们。
金刚脉掌脉表情一变,她重复:“灾祸之中人人自危,有哪位弟子守在内阁,亲眼见到师兄犯下大罪?”
“若有,请其来此作证。”东占神色平静,扫过所有掌脉,定格于金刚脉掌脉身上,“还是说,只有掌脉您见到了?”
声音落下,一阵从天边降落的嗡鸣。
被锁链缠绕的巨剑本该在台阶后。
内阁保存天运肉身所铸本命剑,象征执掌权威,依靠仙胎锁控制天运镇压十二域——
红光如日阳,少年握住了属于他的剑。
东占与质疑者对视:“掌脉告诉弟子,您见到了?”
没人再说话,她下落的视线如巨石,压在每人头顶。最终,金刚脉掌脉应道:“……首席说的是,无人目睹,这等谣言自会消失。”
东占颔首:“三位长老陨落,掌脉们与内阁定不负他们期望,永筑跃云之高。”
内阁?掌脉们疑惑抬头,与最高处的东占对视。
她坐的位置足够解释,命理与天运,将成为新的内阁。
良久,掌脉们接连附和,在最后一位回答后,时阙手上的剑才消失。
等其余人离开,残破殿宇再次只剩他们两人。
“师兄,你看那儿。”东占指向台阶最底下,靠左的位置。
“那是我第一次到内阁,想进入天运脉,撒谎时站的地方。”东占托着脑袋,低声笑,“师兄有想起吗?我的理由很完美,因为命理与天运听起来相近。”
时阙顺着她手指方向看去。
他记得,当时东占提出进入天运脉,自己没有想法,也不知东占会带来什么。
“如果重来一遍,师兄会开口拒绝我接近你吗?”东占问。
时阙避开她视线,有答案在他喉咙,但一直没有说出。
东占起身下台阶,走到那个位置。
她望向时阙,抬手行礼,重复当初所言:“师尊曾说,我最好进入与天地自然共振的脉系修习……师兄可否愿意为我第二位师长?”
少年站在高处,离她远,她看不见黑纱下的表情。
两人随后前往愈尘脉,东占想再看看肴知的房间。
常人看来,肴知永远消失在浪潮里,没有复生。愈尘脉许多弟子都因此悲伤,首席为人宽和温柔,与所有人都关系良好。
肴知的内室摆设照旧,时阙守在门口,东占便独自坐下,给自己斟茶。
师姐爱好雾清茶,灵气略淡,入口冷冽,不能多喝。
东占只抿一口,等待半晌,空中出现扭曲。
【她已完全离开,所有世界线都无法观测到她的痕迹】
第三方的连接变好,重置后它第一次来找东占。
【越妙与谢乘风也回到原世界,他们受你的权限影响,应该能再次见到】
东占嗯了一声:“你还好吗?”
【不用担心,魔方重置并不会让我们这些灵魂消散。公司不能再操控任意世界线,系统部开始推出其他业务……我在想要不要复职】
东占不劝人上班,只道:“我呢?我现在算什么存在?”
【非要定义,你与时阙现在近似于我,不会再被任何力量干涉,放心吧】
【作为魔方的重置者,你还有一些特殊权限,或许在未来你能见到她】
东占点头:“嗯,那我什么时候能见你?”
【……见我干嘛】
东占:“不可以?我以为我们算知根知底的网友了。”
字幕停顿许久,东占身边的座位慢慢出现影子。
少女没有实体,似虚化魂魄,她转头看东占,瞳孔如黑洞,吸纳后者目光。
少女说:“我前往观测的世界线,一般都用这个样子。”
东占:“跟我想象中差不多,要喝茶吗?”
少女:“喝不了。”
————
与少女交谈片刻,东占离开肴知房间,与师兄回到天运脉。
那团红魂消失,脉系内稍微亮一些,但浑浊的血气依旧在胎仙陇下方堆积。
东占望着底下血海,这些灵肉是时阙分离的身体
时阙被东占牵着,两人双双步入血海中。
仙胎锁永远连接在两人身上,她与时阙一体,她的灵气感受这些血肉如感受他之缺口。
那些血肉既是时阙的一部分,又是东占未完成的躯体。
东占掀开师兄的黑纱,灵气与天运脉共振,两人身下的血海化为指尖雾气,缓慢进入时阙。
少年身体上所有红痕消失,东占缝合了这些裂隙。
不知过了多久,时阙如修复好的瓷瓶,身上再无可怕伤痕。
黑纱被舍弃,两人回到胎仙陇。血色消散,天运脉一如当初,云雾翻转一切变得平静。
“师兄现在想起什么?”她躺在地上,轻松发问,闲来无事还把那恋爱孤本拿出来。
时阙坐在她身边,从池塘开始就一直沉默,现在也不说话,似乎天运脉还不是原先的模样。
东占刚翻开一页,思考片刻,的确还差件东西。
不是吧师兄,咱们这么浪漫的回忆旅程,你非要搞限制情节啊。
东占没看书,扔到时阙怀里:“师兄,一定要那东西回来,你才松口吗?”
那些扭曲的缝隙消失,风吹过他额发,完整的美貌清晰可见。
时阙表情平静,看向她。
“我以为你我之间,是灵魂共振,纯洁回忆为大部分,你别一直怀念那张床了……虽然我也挺喜欢,现在哪去给你弄那么大张床,我复刻回忆也要讲究机缘……”
东占自顾自嘟囔,没发现时阙开始翻动那本恋恋籍。
一页又一页,他神色没变。
东占见师兄不理睬,凑到他跟前,自信道:“师兄失忆乃大事,我准备充足,此书定会助你我重识……”
她声音戛然而止。
这花了她十二块的孤本著作,并未教爱情三十六计,而是另外层面的招式。
少年视线会在每一页上停顿半晌,他保持安静,似乎这本书是剑道古籍,插画都是山水图。
东占慢慢伸手,捏住书籍另一端,企图拿走——
拿不动,时阙没有放开。
她愣住,视线正好落入师兄抬起的双眼。
东占:“……唉。”
时阙翻完整册,倒回去翻至第一页,按压至平整,将书册摊开在地上,保证两人都能看清插画上每处细节。
他手抚过东占发丝,等师妹代表同意的双臂环绕肩膀。
白云层层褪去,第一页是口舌与花。
时阙在这页上会花费极为漫长的时间。他早轻车熟路,从最尖端到最深处,直至水流滚滚,溅落在他鼻尖与下巴,水渍干涸又重新湿润,往复数次毫不停歇。
后面几页是位置的变化,他会贴住东占的小腹、后腰、腿侧……道路的每一处都被触及碾压,师妹到中途装晕,隔一会又装不下去。
她境界高深,自然不会轻易失去意识。
时阙哪怕身体再无法控制,也会记得翻动那册书页,压平整理,毫不怠慢。
等一轮翻完,他又会转到第一页,重新开始。
因为东占说了,此书会助他们重识。
重识的时间漫长到难以想象。
后面意识崩裂时,师妹会掐住他的脖子,胡言乱语,求饶与狠话相互交叉,时阙很喜欢听。
他每次到这时,都会亲吻师妹,从她口中流出的恶语与情话,全部被自己吞咽进肚子。
天运脉本就没有时间界限,她颤抖的话语在最后响起。
“……你是不是疯了?”
时阙没有回答,紧紧抱住她。
书册沾满两人的遗留,书页散乱,无法再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