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白光中,他们回到原位。
“……永远是多远?”
就像第一次看见师兄的背影般,泪水在她眼里摇晃。
“远到像鬼一样缠着对方。”
第133章 后日谈 时阙的失忆冒险
十二域全界史记, 第三仙历十八千年轮为混乱之最。
吞噬万物的浪潮在七日后停止,所有域界重归原样,消失者皆生还, 唯一出现动荡的是仙门之首跃云阁。
跃云内阁三位长老身亡,死因似与浪潮有关,流言四起, 众说纷纭,现由六位掌脉暂代权职,全力平息风波。
而使界内困扰的非界者们,似乎被浪潮带走,十二域夜晚再无危险。
所有人都在谈论浪潮的结束, 总绕不开一个共同点——从虚无中复原时,大家都感到很轻松。
不同于境界突破, 也不是心情愉悦,而是无法言明的感觉。
除开这些,剩下最引人关注之事,是命谕仙尊以及游魂所在。
鸿熙境的修士都说见到了复生的仙尊,但她是否与浪潮结束有关,无人知晓。
跃云也在寻找仙尊踪迹, 可近日来一无所获。
命谕仙尊或许再次渡身救世?
有人边猜边哭,顺便售卖仙尊传记, 珍藏版价值上千灵石。
东占拿着《东神传》翻看几页, 她在书中人设是只讲爱与和平的圣洁超人, 会为一只小狗指点迷津, 纠正命运走向。
集市吵闹,人们劫后余生,一片祥和之景。
东占不语, 放下书转身走,她现在需要有人为她指点迷津——
时阙走在前面,从不等她,几天了头也没回。
东占快步跑到师兄身侧,去勾他手,被轻易躲过。
看来真气惨了,东占想。
他们活了下来,在重置结束时,仙胎锁成为她与世界的联系,就像有系住沉海者的救生索,拉她回到现实。
时阙紧抓另一端,他成为东占返回的坐标。
外面闹成一锅粥时,他们正在某个域界的小城镇晃悠。
时阙最开始抱着她无声哭了一阵,后面就完全不理,闷头直走,不知要走哪去。
“……师兄,我、我头有些晕。”
东占站定,捂额头左右晃,擦肩路人频频回头,更有售卖灵丹的小贩嗅见商机,连忙给她推销。
时阙下意识侧回,紧接着停住,回身向前速度变快。
东占不装了,咬牙跑过去,没能拽到手,只拉住他覆面的黑纱:“师兄想与我置气到何时?”
时阙不管,继续走,直到黑纱快掉落时停住。
这座小城镇临近鸿熙境,本就偏远少人,信息闭塞,无人知晓游魂之貌。路人们以为两人是浪潮后返回门派的师兄妹,现在因事争执。
“道友是?我与你并不相识。”
良久,时阙转身,声音温和。
此话一出,旁听路人们皆看向东占。
大家嗅出味道不对,这绝不是普通同门之间争吵时的手段!少年其声虽平静,但仔细推敲,字里行间藏着怨气,牢牢缠住对面人。
东占愣了愣,捂住嘴:“……师兄不认识我?师兄失忆了?”
时阙沉默,正要转身,被师妹抢先抓住:“我与师兄种种过往,那些海誓山盟,难道只有我一人承担?”
时阙不会甩开她:“道友放开我,你认错人了。”
话落,东占松手,神色震惊又崩溃,掩面往后跑,呜呜的哭声渐渐远去。
凑热闹的路人们:哎呀,她不会信了吧!这人怎么不追!
所有人都装自己手上有事,心里话井喷,余光全到时阙身上。
时阙站在原地,手捏紧,全力控制肉身不再崩溃。
但他依旧眼睛生疼,雾气一片,没办法停住。
沉默许久,他慢慢朝相反方向走,黑纱颤动,脚步虚浮。
路人们捏紧手里的锅碗瓢盆:怎么回事,不能错过呀,有话好好说嘛——
等时阙的背影消失,失望的人们回到原位,摊主继续售卖,路人不再停留。
藏在拐角的东占偷看,见师兄真走了,叹口气。
“道友,可需修士恋恋秘籍?这是孤本,照此秘籍可助你与倾慕之人心神共振。”
突然,眼前伸来一本册子,背篓里全是《东神传》的小贩跟过来,低声建议道。
东占无聊,想看看,却没拿到。
“道友,孤本只寻有缘人,仅十二灵石建你与此籍之缘。”小贩没让她碰,颇有碰了就要买的架势。
东占摆手说不要,小贩持续纠缠,还列举道:“道友!你深陷情字,若不及时处理,与那位师兄的情分远了如何是好?”
东占:“他演的,我配合他演而已。”
小贩:“自然,小孩都看得出,道友师兄不擅此计。”
东占:“……给我吧。”
不愿再停留,东占付账拿书。然后小贩蹿出去,又掏出份恋恋籍,对一人道:道友,这是孤本。
这册子极小,她揣进兜里,起身去寻师兄。
顺着灵气流向,东占走进一家观赏用的仙植园。暮春的风温暖,阳光下花卉们香气浓郁。
时阙站在角落,与饱和的色彩割裂,他是太阳本身的阴影,不管如何都不会踏入阳光中。
东占边走边俯身,安静回到师兄身边。
时阙走得慢,没有收敛灵气,自然是在等她找到自己。
仙植园东南角有池塘,虽小但清澈干净,池边有祈愿的灵石牌,求机缘求贵人求门派录用。
这座城镇偏远,小小池塘成为一座神龛,承载修士们的愿望。
东占刚走近,时阙又要转身。
她撩起黑纱牵住师兄,还没拉热乎,后者躲开,侧首不理睬。
一不做二不休,东占张开双臂抱住时阙。
东占心想,他要说道友自重。
时阙声音轻飘飘:“道友自重。”
东占装出悲伤表情,环住时阙腰身,紧紧抱着:“师兄这件事还记得吗?”
话落,她把采的花递给师兄。
“当时在阳仙湖,我们往湖中丢石子祈愿长生……师兄不如也将花掷入此池,说不定会想起你我过往。”
时阙不动,东占边防止人跑,边拉着他手将一枝花掷出。
花扔近了,碰到池边掉落在地。第二枝扔远了,越过池塘掉在墙边。
东占把第三枝放进师兄掌心,松开他,示意后者自己扔。
时阙静默片刻,抬手扔出去,准确落入池中。
花朵轻盈,浮在水面,波纹荡漾。
“阳仙湖之石若浮则愿成,这次……花若沉入池底,师兄便会记起我。”东占盯着漂浮在水面的花,将第四枝递给师兄。
少年捏住花枝,黑纱垂落在花瓣,如污泥覆盖色彩。
他开始扔,第四枝第五枝第六枝……花占满池面,直到东占递来最后一枝,也没有一枝沉入池底。
东占轻声:“最后一次。”
时阙抬手扔出,回身离去,他知道结果。
东占却没有跟来,脚步声往后,她走到池塘边。
东占俯身,指尖拂过水面摇晃的花朵——她的手往下,将第一枝花压入池中,水波溅起,她不顾衣袖湿润,手带着花触及池底。
哗。她重复动作,一枝又一枝,将所有浮在水面的花全压入池底。
听见声响的少年停下,转身望着师妹背影。
她手伸出池水,所有许愿牌晃动,砰砰作响。
东占走到时阙跟前,掀开黑纱,湿润的手指扶住他脸,让回避又颤抖的视线望向自己。
她垫起脚,在他唇上蜻蜓点水。
两人视线对撞,东占问:“师兄可想起东占了?”
时阙垂头不语,他还不想说话,开口瞬间似乎会提醒自己这是在梦中。
“师兄没记起全部,那我们回跃云,可以想起更多。”东占不介意,牵时阙的手,这一次没有被躲开。
————
两人回到跃云时,引起不小争议。
一是传言再次渡身的东占竟活着,二是毁掉内阁的时阙回来了。
他们没有直接回天运脉,而是来到内阁。
白玉大门被毁,整个殿宇半边被削掉,三道金影的位置空荡,时阙当时动静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