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便轻笑两声,从面具下传出的声音显得沉郁怪异,道:“我知道了。你们这是抓了个灵物当作供品,是要献祭给瀚海圣地,所以才不怕被惩罚,对吗?”
沉云欢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纳闷:“难道我长了一张看起来很邪恶的脸?何以这般揣度?”
女子道:“那为何将这奴隶打扮得如此华丽?”
沉云欢十分讶异,转头盯着师岚野瞧:“什么奴隶?哪里来的奴隶?”
顾妄这一路看着师岚野给她端茶倒水,对此比较有发言权,完全理解这女子发出的疑问,便解释:“姑娘误会,我这友人素来爱干净且心善,喜欢做这些,并未被奴役。”
“既然双手双脚健全,何须事事由他人所为。”女子的话中竟有批评之意。
沉云欢的嘴角一耷拉,面色看起来有几分不高兴。她这一路从来都是将师岚野当作同伴的,即便是最开始全身的骨头尽断,瘫痪在床榻上,的的确确是事事都要师岚野帮助的情况下,也没有生出半点奴役师岚野的心思。眼下这女子说的话,好像显得她很苛待师岚野一样,简直是对她巨大的污蔑和诽谤!
沉云欢立即低头喝了两口面汤,迫不及待地争辩:“哪有事事,这饭不就是我自己在吃吗?我又没叫别人喂。”
顾妄一边嗦面条,一边在中间劝和:“这小菜味道倒是不错,快尝尝。”
正说着,虞嘉木踩着楼梯,噔噔噔地跑下来。他像是睡饱了精神,脚步都踏得风风火火,抱着剑来到大堂,视线一扫立即看到了坐在中间的沉云欢几人,不由分说走过去一坐:“饭。”
他口吃严重,大多时候不说话,即便开口,也尽量是一个字两个字地说,加之板着一张脸,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冷酷的气质。
顾妄看见他就一个头两个大,瞥见师岚野面前的那碗面半点没动,便询问了一下:“你若不吃,施舍给他可以吗?”
师岚野未作声,但顾妄知道,他只要没有出口拒绝,那便是默认的意思,于是动手将面推到虞嘉木面前。虞嘉木也丝毫不介意,将怀中的剑往脚边桌腿边一竖,提着筷子开始大快朵颐。
沉云欢喝了几口面汤就想搁下筷子,却不想又听那女子说:“就吃这两口怎么够?待进了瀚海,一去百里没有人烟,便是这清水面你也吃不到了。且这一碗面你才喝了两口汤就要搁筷,岂非白白浪费粮食。”
沉云欢有些不服气,道:“一顿饱顶个什么用?我就算是全吃完,进去之后也得磕灵药。”
“灵药比不得粮食夯实,你多吃些总是没错。”说着,这女子摇头叹气道:“你们这些从外地来的年轻人什么都不懂,闷着头往里冲,倘若不敬畏这片土地,可是要遭不少罪的。”
这人语气稍显严厉,但并无刻薄和恶意,竟有些像她年少时仙门里对她诸多管教的师长,虽然后来长大后他们就不再啰唆,但年幼时沉云欢没少被念。沉云欢让她说得心虚,转眼看见顾妄和虞嘉木都埋头大口大口地吃着,就也挑着面条往嘴里送了几根,磨磨蹭蹭。
沉云欢以前不吃民间俗物,没有“浪费粮食”这么一个概念,自从遇见师岚野之后,她每每吃不完剩下的东西,都会被捡走,不论什么师岚野都会吃个干净。她硬着头皮又吃了几口清水面之后,对着伤害味蕾的食物实在吃不下,又不愿让人说她浪费食物或是奴役同伴,便悄悄朝那严厉的女子偷看几眼。
见她没有盯着自己,就忙从桌下扯了扯师岚野的手臂,同时推了推自己的面碗,小声道:“给你吃。”
却不想师岚野这次却没有将面碗接过去,屹然不动,只是淡声说:“晚间我去后厨给再给你做一碗。”
沉云欢听了后也没有多欢喜,抿着嘴角,心说那面前的这一碗怎么解决?若是她端着面起身走两步,再佯装摔倒砸碎面碗,会引起别人的疑心吗?
想着,她又朝那女子偷看,这次被她抓个正着,为表示自己没有奴役同伴,沉云欢马上对师岚野说:“那我同你一起,帮你切菜。”
刀上的功夫她还是擅长的,不管是杀人斩妖,还是砍瓜切菜。
沉云欢觉得自己这话说得极好,体贴又用心,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了,怕那戴面具的女子没有听见,便打算问问她吃不吃,顺道给她做一碗。正要开口,却忽而见有一人跟喝醉了酒似的,走到边上来踉跄了一下。
此人并未撞到人,倒是将虞嘉木放在脚边的剑给撞倒了。他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蹲身捡剑,虞嘉木十分宝贝自己的剑,不愿往别人碰,也飞快弯身去捡,却仍是让那人抢先。
这动作太过刻意,没有半点“无心”的样子,沉云欢扭头一看,就见他已经将剑拔出了鞘,指着剑身上的徽文,忽而扬高声音质问:“你是不是涿郡虞家人?”
虞嘉木眨了眨眼,咽下塞满了腮帮子的面,“不、不——”
那男子横眉怒道:“虞家的家徽在此,你还敢否认不成!”
虞嘉木也终于将话说完整:“不然呢?”
“你敢承认就行!没想到竟还有虞家人那么大胆,堂而皇之踏足西域,今日算你不走运,撞上我们哥几个,现下就砍了你的人头去桑家领赏!”那男子一抬手,竟一下抽翻了虞嘉木的面碗,摔落在地碎得四分五裂:“弟兄们,来活儿了!”
大堂瞬间静谧下来,所有人停下了交谈,直直地朝此处张望。另一桌的几个壮汉拍桌而起,闹出不小的动静,手里提着武器,走路时还一脚踢翻了凳子,当真是气势凛然,将这张桌子给围住。
虞嘉木满脸茫然,捧着面碗的手仍滞在半空,慢吞吞地开口:“你们,找死?”
沉云欢却是双眼一亮,就此想到了个妙计。眼下这闹剧不存在任何误会,这些人就是奔着涿郡虞家人而来,指名道姓地要找虞嘉木的麻烦,虽然不知虞家与桑家有何旧怨,但沉云欢却伸手,在那男子身前拦了拦,劝道:“误会误会,一定是误会,大家坐下来好好说,别用刀剑伤人。”
那黑脸男子听得这劝话,勃然大怒,一把拂开了沉云欢的手:“他自己都承认是虞家人,何来误会?!”
就见沉云欢被这么一拂,反手打翻了面前的碗,汤汤水水的面条洒了一桌,逼得坐在桌边的几人同时起身躲闪。
“哎呀!”沉云欢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我本打算将这面吃完的,现在可好,白白浪费了,实在可惜!”
顾妄拿着筷子后退两步,嘴角都要抽到天上去,已经懒得拆穿。什么“坐下来好好说,别用刀剑伤人”,这些话能从她沉云欢嘴里出来,也算是太阳打西边升起了。
“好说。”顾妄道:“我再去后厨帮你要一碗。”
沉云欢沉默不应,此时变成聋子,佯装没听见。
“这是做什么?”那戴面具的女子施施然起身,“好端端的两碗面给你们糟蹋了,今日若是不说出个所以然,你们就舔干净再走。”
“走?”沉云欢将话接过来,装得是像模像样,“打碎我的饭碗还想走,那可不行,起码也要一人留下一只手来。”
挑事的男子一听,阴沉的眼睛钉在沉云欢的脸上,满脸横肉都因怒意而抖起来:“你别急,杀了他,就轮到你了!动手!”
随着男子的一声令下,其他几人猛地动身,挥舞着大刀朝虞嘉木砍过去。大堂中登时起了惊呼声,周遭几桌纷纷避让,生怕被波及。
却见那平日里只知道睡觉和吃饭,呆傻得像是被妖怪吃了脑子的虞嘉木忽而身形一动,召长剑出鞘入手,啸声凌厉一响,剑光在烛灯下晃过,原本那气势汹汹,要砍下他脑袋领赏的几人皆同时顿住身形。
细细看来,他们的脖颈慢慢浮现出一条极细的血线,连声惨叫的响声都听不到,脑袋就纷纷滚落在地。
再一转眼,虞嘉木仍端坐在桌边,正慢吞吞地擦着剑上的血迹。
“好剑法。”沉云欢难得称赞了一句。
旁人怕是没看明白,但沉云欢习剑十几年,自然看得一清二楚,虞嘉木方才只用了一剑,就像串糖葫芦一样,把这几人的脑袋削下。因动作实在太快,皮肉分离的速度都没追赶上剑刃,所以待他坐下之后,伤处的血迹才慢慢涌出来,且不是以喷溅的方式。
连顾妄都看直了眼,微张着嘴巴一时没缓过来劲儿。
尸体倒在地上,被削得极其平整的断颈不停往外淌血,很快就染红了地面。依兰冲后院高喊了一声:“当家的,出来收拾一下!”
少顷,便有一个十分高壮的男子从后院出来。他的身量瞧着超过了十尺,膀子健硕,门框险些容不下他,还得矮头侧身在进得来,甚至走路时都隐隐震得地面轻颤。
他提着木桶,将地上几人的头颅收起来,再将尸体像收拾被褥一样叠起来,往肩上一扛就这么给拖走了。依兰提着水来清理地面的血迹,显然对此状习以为常,叹气道:“各位贵人,打打杀杀是这里常有的事,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容我劝各位一句,外头的黑雾还不定什么时候散去,一个屋檐下还请互相多包容,别砸了我这小客栈的生意。”
大堂较之方才安静许多,再无纷杂的议论声,众人皆低头吃菜喝酒,更是不敢再直视沉云欢这边的几人,只得用余光偷偷张望。
沉云欢丝毫不在意周围异样的气氛,搬着凳子在边上坐下来,问道:“老板娘,这桑氏和虞氏究竟是有什么过节?”
“这可就说来话长了……”
依兰刚要细说,却忽而被敲门给打断了话。由于大堂已经十分安静,再加上客栈的门早已锁住,拴上了锁链,这么一敲,连带着锁链碰撞的声音在客栈里显得极是突兀,引得所有人同时转头,朝门的方向望去。
敲了几下后,声音突然变大,像是外面的东西开始撞门,惊得众人发出低呼声。
顾妄见依兰站在原地没有半点要开门的样子,道:“外头有人,老板娘,你还是将门锁打开吧。”
“不成!”依兰脸色严肃,沉声道:“黑雾一现,人妖不分,谁知道外面究竟是人是妖,不可开门冒险。”
撞门声仍在持续,外头的人似是非常着急,隐隐约约伴着细微的呼喊声。无人说话,似都打算袖手旁观,但顾妄自是不能见死不救,道:“你只管开门,若是妖邪,我杀了便是。倘若是个人,你拒之门外岂非害人性命。”
依兰听闻,转而又看了看虞嘉木,显然方才他一剑杀了几人的身手也叫人多了几分信任,她点点头,去柜台后面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锁。
门只开了一条缝,呼啸的风便裹着黄沙争先恐后地往里窜,随后依兰看见门外有两人,动作飞快地拽着人拉进来,“砰”地关上了门,利落地重新锁上。
风声停息,周遭又静下来,就看见来人一高一矮,满身黄沙,像是在风里走了许久。高个子的男子身体发着抖,那双眼睛一看就知道此人是个没有神智的傻子,嘴里不停地发出无意义的“嘿嘿”声。稍矮的那个像是个少年,有一头胡人的卷发,眼睛蒙了布,面容脏兮兮的,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闷头往地上一栽,晕了。
众人只看热闹,无人上前来关切,顾妄只好自己上前,检查那高个子的男子。戴面具的女子紧随其后,蹲在少年身边抬手摸他的脉搏。
那男子神志不清,口不能言,问了几句话丝毫没有回应,顾妄将他周身粗略检查一番,未见有明显外伤,却在他腰间发现了一块玉佩。顾妄摘下来一看,神色一顿,转头望向沉云欢。
这一眼显然不是随意乱看,沉云欢轻挑眉尾,“怎么?”
顾妄不语,将玉佩抛来,被她接住,翻过来一瞧,玉佩上刻着“仙琅”二字,还雕刻了宗门的徽文,表明此人是仙琅宗的弟子。
“这小郎君没救了,一看就是让食脑鬼吃了脑子。”依兰在一旁道。
沉云欢望向她:“食脑鬼是什么?”
依兰道:“这种妖邪正与我方才要跟姑娘讲的,桑虞两家的恩怨往事有关。”
依兰所讲的这段往事并不算秘闻,似是西域人人皆知的事。桑家乃是西域盘踞百年的修仙世家,平日里积德行善,斩妖除魔,被西域百姓奉为“圣家”。近二十年前,桑家有位修仙近一百五十岁的老圣人即将羽化,活到这种岁数,便是死了也是喜丧,于是邀请各大世家前来赴宴,涿郡虞家自然邀请之列。
然而桑家的盛大宴席却被虞家砸了个彻底,还险些被灭满门。概因虞家人贪图桑家至宝,与妖邪勾结,盗走至宝后对桑家痛下杀手,几乎将全族屠尽,若非桑氏家底浑厚,人才辈出,齐心协力才斩杀妖邪渡过难关,否则这西域圣家便会就此覆灭。
虽说渡过难关,但桑家也因此元气大伤,新的家主登位后便立下了铁律,西域永不欢迎虞家人,一旦发现涿郡虞家人踏入这片土地,便会赶尽杀绝。
而当初那些被妖邪所杀的桑家人,也因怨念难消,化作成一种名唤“食脑鬼”的妖邪,在瀚海之中游荡。凡是撞上食脑鬼的人都会被吃了脑子,从此变得痴傻疯癫,无药可救。
依兰道:“黑雾之中妖邪诡异,若想走出来,只能蒙着双眼,闭塞双耳,这样就不会听到或是看见那些妖邪,不受蛊惑,便不会迷失本心。只是一旦眼睛耳朵无用,难以感知危险,离死也就不远了。”
沉云欢望着面前这痴傻的仙琅宗弟子沉思。她已经不是仙琅宗的弟子,所以此事她管不管都合乎情理,若是她懒得与过去纠缠,大可以“雪域任务”为由拒绝,而顾妄也只能传信给天机门,派人来调查此事。但若是她想留下来管,也并非不行,已经有一批又一批的仙门弟子赶赴雪域,且他们时间上尚有容错,晚个几日也无妨。
沉云欢拿着玉牌若有所思。玉牌上还残留了几丝灵气,确认是仙琅宗的东西不假,而面前的弟子也并不眼生,正是她年前去雪域时随行弟子之中的一人。
当初在沧溟雪域变故突生,那些随行弟子奇异失踪,遍寻不得,她也因此背上了抛却同门,不顾同伴生死的罪名。
沉云欢重返雪域,并非只为了万魔封印一事,更要查明当初那些仙琅弟子去了何处,她的灵力为何突然消失。
但是……
沉云欢握紧玉牌,眉毛轻压,神色稍显凝重。这人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简直就像是有人甩了个鱼饵过来,送到她的嘴边,等她咬钩。可是这饵上挂的也不是假物,一时间让她犹豫不决。
正在她思索间,晕在地上的少年忽而动了。他在几人的注视下吃力地坐起,抬起骨节明显,略显消瘦的手摘下了眼睛蒙着的布,睁开双眼。
就见他污浊之下的皮肤雪白,眼窝稍深,鼻梁高挺而精致,尤其是有一双浅淡的绿色眼睛,像是宝石一样干净剔透,卷发呈现出栗金的颜色,竟是个极其漂亮的少年。
他看起来十七八岁,几乎骨瘦嶙峋,神色怯弱,眸中满是畏惧和谨慎,视线在众人面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沉云欢的脸上,与她对视。
第140章 忆说往昔辨明故人
胡人是生活在西域诸多部族的统称, 其中的长相特征也各不相同,眼前这少年显然是多种胡人之中最为漂亮的一族,那双异色的眼睛极是特别, 睁开的瞬间, 就让周围注视着他的人同时噤声, 心思各异。
沉云欢与他对视,心中却是毫无波澜。
这少年的确长了一张足以令所有人见之动容的脸,但沉云欢先前已经见过更漂亮的, 难免在心中暗自比较, 并出于稍微不太客观的私心, 给师岚野挂了一票。
师岚野的脸,是精致又冰冷的, 像是窑烧了千年万年才能凝结出一盏的绝世瓷器, 因此不需要了解他的过去,也知他高贵不可污浊, 疏离于世。便是当初在仙琅山脚那破旧的小木屋中,他身着粗麻布衣整日忙于劳作, 沉云欢仍觉得他从前是落没的世家大族出来的世家子。
面前这少年却是怯弱低微的, 好似天生就附着在他人身上的菟丝花,身上带着浓浓的欲念, 用以蛊惑的能力来自保, 因此浑身上下都彰显着人人都可以践踏的软弱。
无人说话, 那少年有身子轻颤, 看着可怜兮兮的, 顾妄只好半蹲下来主动交谈:“不要怕,这里是安全的。你是什么人,从何而来?你与这个痴傻之人可熟识?”
少年将视线收回, 盈盈绿眸落在顾妄身上,声音嗫嚅得几乎听不见:“多谢相救,我名唤桑雪意,随同族回家时在瀚海遇到黑雾,不慎与同族失散,后来侥幸遇见此人……”
说到这儿,他像是体力不支,喘息了两口,瘦骨嶙峋的脊背更显柔弱,仿佛不堪一折。沉云欢还等着听后面的事,毕竟这痴傻弟子当初可是从她手里失散的,因此免不了心急,赶忙道:“快给他喂几口水。”
师岚野将头轻偏,眸光落在沉云欢的侧脸。
她毫无察觉,只是紧紧盯着那绿眼睛少年,让人分辨不清她的情绪里是关切还是为了其他。
旁的人听到他的姓名,皆讪讪收回了觊觎窥探的目光,不敢再直白打量。那老板娘一听少年是桑家人,却热情起来,动作飞快地倒了碗水递过来:“呀,原来是圣家的贵人,奴家有眼无珠没认出来,莫怪莫怪。”
名唤桑雪意的少年就算是被如此抬举,也十分谨小慎微,不停地道谢,双手接过碗时候慢吞吞喝了几口,又缓了会儿才继续道:“他说知道离开瀚海的路,便让我跟着他,若是他出了不测,便让我摘了他身上的玉牌去求救,说他还有同伴困于瀚海深处。因着黑雾中妖邪甚多,便让我蒙上双眼,封闭双耳,以防被妖邪所害。后来我便照做,跟着他走了半日,来到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