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各自从擂台一侧拾级而上,一个红衣艳艳,乌发飞扬,一个青衫裹身,美貌精致,光看着就像一幅画一样美好。
走上擂台,就意味着比赛已经开始,可是谁也没有先动手,只是一言不发地凝视着对方。
“没有想到,这最后一战会是你我之战,筑基以后,你成长很快,或者说,我从未真正认识过你。”周窈懒散地摆弄着手里银剑,淡淡说道。
司尧朝她笑笑:“我可是早就在期待着与你一战了。”为此,我已经筹谋了太久,窈姐姐,你准备好了吗?
这种场面不止司尧心情不平静,就连底下的观众也十分激动,司尧本来就是道宗年轻一辈里的风云人物,他一心恋慕周窈的事情,也早就不是秘密了。
现在这两个绯闻八卦里的男女主角,站在擂台上为争夺筑基魁首而战,这是多么令人激动的场面!
围观观众擦亮双眼,抱着激动的心情拭目以待。
于是他们站在擂台上迟迟没有动手,也惹出了一些催促,“快动手啊”、“磨磨蹭蹭还打不打了”、“擂台上可不兴怜香惜玉啊”……
云台之上,玄华亦是满脸兴味地与周衍闲聊:“师弟啊,依你看,这两个小辈谁会赢?”
周衍目光不离擂台,更确切地说,是不离擂台上那个红色的身影:“若是阿窈未曾受伤,此局应当毫无悬念。”
可如今周窈的丹田确实是个不小的拖累,他话中之意,分明也有些拿不准。
玄华闻言兴致愈浓,含笑看着擂台上那两个出类拔萃的小辈接下来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惊喜。
千呼万唤之中,周窈未持剑的左手上划半个弧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这手中空无一物,意味着这一局她不准备随时通过灵石补充灵力。
“女人,可不要轻敌哦。”司尧轻飘飘说道。
随后就在电光火石之间,数块阵盘脱手而出,天人散花似的,分散落向擂台各处。
此时,远远的角落里有个女人一瞬不瞬地盯着擂台上的战况,双手紧紧握成拳,连指节都被握得发白了,好像比战局中的两个人都激动。
只见周窈一跃而起,身形快速移动,几道剑光闪过,这些被激发了一半的阵盘全部被劈成两半,散落于各处,成了没有作用的废物。
她眉心微蹙望向司尧,显然对他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就这样而已?”
“自然不是。”司尧笑,手腕一转,祭出了自己的灵剑,“再让我领教一下你的高招。”
周窈挑眉:“你要与我比剑?”
“自然……不仅仅是剑!”话音一落,他便持剑一攻而上,周窈反身相迎。
但他却且战且退,并不与周窈正面相抗,而是采取了迂回战术,每迂回过一个点,便留下一支阵旗。
没两下就被周窈发现了意图,阵法的事情她不懂,她唯有手中一剑,任何鬼魅魍魉,只以一剑破之。
眼下时间拖得越久,于她便越不利,她耐心耗尽,银剑剑尖对准他手中的剑,挥剑强行斩下,正是一剑破万法的架势。
他果然抵挡不住,手中灵剑被拦腰斩断,持剑那手的虎口被震得生疼,剑尖部分划出一个弧度掉落在擂台上,剑柄部分脱手而出,落在身侧。
他捂着胸口后退两步,喉结上下一滚,一口鲜血便喷了出来,可他仍然是笑着的,一双眸子里更是充满了狡黠。
看着他的状态,周窈直觉不对,正欲后退,然而筋脉灵力忽滞,便来不及了。
擂台上掉落的阵盘碎块、他先前趁机扔出的几支未能成阵的阵旗、再加上折断的那柄灵剑,沾了他的鲜血,就好像活了起来,刹那间连点成线,大阵已成。
周窈只觉眼前景象一变,手中银剑已空,她正置身于梦中那座熟悉的小院里,院里有棵两个成年人合抱方能围住的大槐树。
槐树下的躺椅上,清艳雅致的男人见她回来,朝她笑了笑,扶着腰,艰难从躺椅上起身。
她想做什么来着,哦对,十年一度的武林盛会,她必须出席,可他身怀六甲,怕是不便同去,得解释一二。
她一步一步走向大槐树下的男人。
……
但在台下的观众看来,她却是在断了司尧的灵剑,眼看就要取胜的当口,突然收了剑,直愣愣地走向对方。
此时角落里的女人阴测测地笑了起来,她当时帮周窈报名参赛,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幕,周窈持剑横行不可一世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日!
人群中看出点门道的立刻叫破:“是阵法!司尧公子从开战开始就在筹谋布阵,擂台上的任何一点物料,于他而言都是成阵的工具,此等布阵手法,当真神乎其技!她怕是陷入幻阵了!”
但凡有一人叫破,擂台上的局面便明朗起来,周
窈陷入高明幻阵,一时难以挣脱,司尧受了伤,却因为要操控阵法,不得不全心投入,一时也奈何不得周窈。
场上陷入了僵持。
不过一般幻阵成阵以后,都会自动生成迷雾,让入阵者如坠五云雾中,不知今夕是何年,唯有布阵者能够完全掌控阵中情景。
但这个幻阵却一点迷雾也没有,阵外之人能够清晰地看见阵中所发生的事情,很大程度上增强了观看的体验感。
玄华戏谑地凑近周衍:“这一局她若是不能顺利挣脱幻阵,胜负可就没有悬念了。”
周衍亦心生疑惑,阿窈的心性他最清楚不过,经历过炼心镜一世历练,即便镜中记忆被他封印,该有的感悟早已深入骨髓,按理说,她不该为幻阵所迷才是。
眼下这样,却是奇怪至极,究竟是怎样的场面,让她堪不破,或者说,潜意识里不舍得勘破!
幻由心生,陷入幻阵之人的所见所闻,往往是她潜意识里最想要的。
阵中。
周窈心心念念地想要靠近男人,可她发现无论自己怎么走,还是徒劳无功,她怎么也走不到那棵大槐树下,怎么也走不到男人身边。
她心急起来,改走为跑,可是看似丈许远的距离,她却怎么也跑不过去。
男人好像距离她越来越远了,连先前清晰可见的面貌也模糊起来,她心里一急,直接动用了轻功,飞身而上。
终于,长臂一伸,成功将男人拦腰箍进怀里。
阵中周窈达成了目的,满心欢喜,心潮涌动。
擂台之下,观众一片哗然。
他们看见了什么!
周窈竟然……她竟然飞身而起,一把将司尧公子揽进怀里!
而此时的司尧公子呢,他在操控阵法,分身乏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女人揽进怀里。
他的仰慕者们已经气愤至极,在场下大喊周窈不要脸,在比斗之时趁机占人便宜。
可心平气和些的明眼人,哪个看不出来被周窈抱住以后,他非但没有气愤之意,反而面颊迅速泛红,眼含春水,目似秋波,分明是既羞且涩的神情。
没看见人家心里正愿意着呢,你们这帮痴女吠什么吠!
周窈呢,她的视角里只觉得自己终于得偿所愿,佳人在怀,何等快意。
她从不委屈自己,当即凑近面目有些模糊的男人,用额头抵在他额上,越凑越近,逐渐呼吸纠缠。
司尧面颊至脖颈深处已经红透,就像只熟透的红苹果,浑身上下散发着成熟的气息,引诱对方来采撷品尝。
场下司尧的仰慕者骂声愈盛。
玄渊心情经历了大起大落,此刻终于坐不住,起身大喝:“执事,打开擂台阵法,这比试不能再继续下去了!”为防止斗法余波波及场外观众,每个擂台上都设置了阵法。
本场擂台执事左右为难,按照规矩,大比未决出胜负便不能打开擂台阵法,除非危及性命,才会由看守执事打开阵法上擂台救人。
眼下这情况虽越来越往诡异的方向发展,可并不符合开阵救人的条件。
玄华见状便摆摆手,示意玄渊坐下,扬声道:“玄渊师兄莫急,稍安勿躁,静观其变。”
有了她发话,玄渊虽不再为难擂台执事,坐却是坐不下去了,他直直地盯着擂台上那两个紧紧纠缠在一起、且仍在越凑越近的男女,做好了一旦出现变故,哪怕坏了规矩也要立刻上场的准备。
坐在玄华旁边的周衍,从周窈飞身而起揽住司尧那一刻开始,掩在宽大袍袖之下的手已然狠狠掐住椅子扶手。
此时,他胸膛里那一颗心直直地坠了下去,理智告诉他周窈是在幻境当中,她可能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可擂台上那幅画面,依然叫他心口发凉,连呼吸都仿佛带着痛。
他竟莫名的有些羡慕玄渊,可以这样光明正大地站出来说要中止比赛。
到了此时,周窈终于发现不对劲了,可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呢?感觉,还是气息?她说不清楚。
怀里面目模糊的男人羞涩已极,眼睫微颤,近乎沉醉,诱人沉沦。
忽然,只见擂台之上银光大盛,下一瞬,空中红衣飞扬,随着银剑划破长空,让台下众人看了一场“好戏”的幻阵终于土崩瓦解。
下一刻,沉醉尽退,唇角染血,银剑被架在脖颈,剑刃割破颈肉,眸色幽深。
他还是司尧,她,也还是一再拒绝他心意的周窈。
至此,胜负已分,本届宗门大比筑基魁首,已被周窈收入囊中。
台下噤若寒蝉,唯有寥寥几句欢呼,也被这种沉寂的氛围给压制着吞了回去。
擂台执事终于撤下阵法,玄渊下一刻就站在了司尧身边,给他喂下一粒回春丹,而后意味不明地瞧向周窈:“怎么,比赛都结束了还不肯撤剑,你欲何为?”
“师尊。”司尧喃喃,视线却仍不肯从周窈身上移开。
周窈的目光从玄渊滑至司尧,心念一动,银剑自动归入腰封,她转过身正欲离开。
方走两步,忽听玄渊道:“站住!”
她重新转回身来看向玄渊,略带疑问:“仙君有何指教?”
玄渊道:“众目睽睽,你既做出了这等事,难道不给个说法就想走?你让小徒日后如何做人?”
“擂台大比期间,一切都是未知,方才我若堪不破幻阵,输的便是我,甚至还有损心境。”周窈说着转而凝视住沉默的司尧,“你怎么说?”
“我……”他自来胆大包天,快言快语,难得这样欲言又止,期期艾艾,一副全权交给师尊做主的羞涩男儿模样,甚至垂下了眸子,连看也不敢看周窈一眼。
这是心虚的表现,方才那出戏码,是他早有谋划,故意为之的!
他这是在逼她,用他自己的名誉,用他师尊的一片爱护之心,用全体观众的唾沫星子,在逼她!
此时观众当中果真冒出了起哄的声音。
“不如就娶了人家吧,众目睽睽之下,搂也搂了,抱也抱了,差点都亲上了,不结璃,司尧公子日后可怎么办?”
“就是就是,早就听说司尧公子钟情于你,人家如此貌美多情的可人儿,又是元婴弟子,自身能力又强,不如就此结下一桩美事!”
“结璃!结璃!”
“在一起!在一起!”
……
玄渊闻言哈哈大笑,看了眼身边愈发羞涩的小徒弟,索性执起他的手走向周窈:“不如这样,今日你已取得筑基魁首,何不好事成双,由本座做主,将小徒许配给你,如何?”
周窈沉默片刻,忽道:“仙君,我可是个丹田破碎的废人,你如此草率便做出决定,就不怕耽误了他?”
玄渊却道:“不然,以你在本次大比上的表现,哪怕如今暂时经历挫折,日后定非池中之物。”再说在东海时他可看得清清楚楚,能练成人剑合一之术的剑修,怎会永远龙困浅滩!
周窈再度沉默下来,侧眸看了眼司尧,他依然一言不发,可那含羞带怯的表情神态,分明代表着他心里是极愿意的。
她转而一眼扫过擂台之下起哄的观众,目光投向云台之上,那些端坐的宗门前辈亦是全部在关注着他们这边。
包括他,她的师尊大人,高居云台,正襟端坐,俨然一副八风不动的尊神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