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沈春眠是怎么死的?”
澹台烛夜仍然在出神地看着手里悬浮的燬铁,好似在考虑如何使用。
“……燬王尸块,再融合这最后一块,她就完整了。”
“宗主!”
澹台烛夜这才转向他。
“什么事?”
司闻忍着怒火:“李忘情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更清楚,为何明知道她是冤枉的,还要命罚圣山川的剑修围剿她,不给她一丝申辩的机会?!”
澹台烛夜:“围剿?”
司闻一愣。
“剑是要磨的,不杀得血流成河,怎么能磨出最好的剑呢?”澹台烛夜垂眼,声音幽柔。“这都是为了她好,司闻,你也一样,四十四万八千剑,都要喂给她……才能得到一把最好的剑。”
他说着,走到司闻身侧,按住司闻腰间嗡鸣的本命剑。
“司闻,你的剑对我露出杀意了,这可不是一个藏拙境应有的成色。”
……
山阳国。
一个农民扬起锄头,重重落在地上时仿佛碰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叮”地一声后,鹤嘴锄整个断裂,而土地里露出一段森白色的骨骸。
农民不明所以,扒开泥土,发现是一个骨架,骨架里面藏着一包蚕丝茧一样的东西。
就在农民犹豫要不要花钱雇个木牛流马来把这堆骨头搬走的时候,蚕丝茧蠕动起来,伸出湿哒哒的触手,眼看着就要扎进农民体内,突然,一道剑影从天而降,瞬间就将骨头砸了个粉碎,连同蚕丝茧也点燃了。
一个黑红劲装的女子鬼魅般出现,凝视着这团被火焰包裹的蚕丝茧。
“啊,是伏妖司的大人!”
农民千恩万谢地离开,不敢多问,等他离开后,蚕丝茧里突然发出一声虚弱的呼救。
“疼……疼疼疼!别烧了!”
这女子自然是李忘情的剑影化身,此时她的修为进境飞速,稳固在藏拙境,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听见这声呼救,她手指一勾,火焰飞回萦绕在指间,再一道剑气飞出,剖开蚕丝茧,里面爬出一个熟悉的人。
“唐呼噜,没想到你还活着。”
唐呼噜狼狈地从蚕丝茧里爬出来,浑身被腐蚀的衣衫里残留着邪祟紫色的血浆,跪坐在一边呕吐了一会儿后,又慌忙从蚕丝茧里扒拉出自己的乾坤囊,从里面拿出一件干净的法衣。
“他XX的荼十九!”
唐呼噜一边大骂荼十九,一边光天化日之下就开始换衣服。
“早知道带个娃带成这样,我就该烂在苏息狱海!死孩子,活该被他妈细细切作臊子当花肥!”
她一顿折腾完,怒目看向抱臂漠视于她的李忘情。
“还有你,想好怎么交代了吗!我可是元婴……”
李忘情:“哦?”
唐呼噜倏然变了脸色,藏拙境对比的是化神期修士,她现在足足比李忘情低了一个大境界。
她目瞪口呆地指着李忘情,一个“你”字含在嘴里半天没下文。
“你想说什么?”李忘情问。
唐呼噜咽了一下口水:“我、我被这邪神吃了之后,是躺了几百年了吗?”
李忘情的剑影分身整个人看上去要比本人高冷许多,见唐呼噜说的话没什么价值,转身就走。
唐呼噜连忙跟上来。
“李道友,不是,李前辈!”她夹着嗓子凑上来,“三都剑会结束了吗?哦,看我这张嘴,还没恭喜李前辈突破境界呢!”
李忘情脚步不停。
“有事说事。”
“你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厉害了,难道……这三都剑会是你赢了?你已经找到了阳帝的宝藏?”唐呼噜围着李忘情绕圈圈,恍然大悟,“难怪你的境界涨得这么恐怖,原来是继承了阳帝的修为啊!”
剑影化身:……苏息狱海的人真的好吵。
“啧,这破如意镜跟我们苏息狱海的人联系不上了,应该都死完了……哎你怎么不回行云宗,该不会是跟宗门决裂了吧,我就说嘛,那羽挽情眼高于顶,现在你这么强,肯定容不下你,要不来我们苏息狱海吧,除了母藤有门禁得按时回家,其他的百无禁忌……”
唐呼噜一路唠唠叨叨,李忘情突然停住步子。
只见她在一侧矿山处停下来,里面是一些矿工在开矿,他们似乎遇上了一座岩层挡住矿脉,正在上面鼓捣着什么。
“开矿呢。”唐呼噜打望了一下,“没想到这鬼地方老百姓干活还井然有序的,我们那儿就只靠抢……怎么,你要帮他们一下吗?”
“不用,他们自己就能把山搬开。”
唐呼噜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我倒是一个雷火咒就能办到,他们凭自己?怕是要干到下辈子了吧。”
“从凡人时起,你练成一个雷火咒用了多久?”李忘情问。
“两百年吧,怎么啦?”
唐呼噜一脸迷蒙,却看见李忘情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着那矿山。
她也不明所以地望去,只见神识所及之处,矿工退到一里外,齐声大叫。
“三、二、一……开山!”
四野同时响起呼号。
“开——山——”
一阵天崩地裂的炸响,让唐呼噜脸上的表情瞬时僵住,神识告诉她,刚才不是李忘情动的手,周围也没有灵力波动。
也就是说,这座山,是凡人自己搬开的。
“他们把这火雷普及开只用了五年,没错,是每个凡人都可以用。”
第一百二十章 神国 “障月,你说,火……
短短半个月, 唐呼噜在山阳国外围的荒郊用双脚丈量了一圈。
一路上,她发现那些呆板的山阳之民开始有了变化, 确切地说,是每天都有变化。
“姑娘,昨天这糖葫芦卖完了,今儿特意多做了一串,给您,承惠一角铜字儿。”
唐呼噜拿着糖葫芦,看着卖糖人走远, 慌忙跟上来。
“他居然记得我诶!他们不都是假人吗?!”
剑影李忘情没有理会她,她停在一处稻田边,又不走了。
她这种走走停停的举动, 唐呼噜这几日已经习惯了。
每当她以手按剑, 就代表在山阳国里发现了残余的邪祟。
对,现在那些玩意儿在她剑下已经不配称神了, 无论强弱, 那把剑总能摧枯拉朽地吞噬它们。
此时稻田里, 有个脖子上带着骨牙项链的巫师在跳舞,口中含了一口酒, 喷在点燃的稻穗上,“呼”地形成一道火柱。
周围的凡人围跪在一起, 脸上露出憧憬。
“那是什么?”
“此地有蝗灾了。”剑影李忘情解释道。“他们在拜蝗仙。”
人们耕地为生, 自然有季节轮换, 有天灾人祸,当人力无法应对天灾,就开始祈求世上有神明相助。
唐呼噜看那“蝗仙儿”上蹿下跳,一时间五官皱起,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唉,世无修者,骗子当道。”唐呼噜道,“我帮他们把这蝗仙杀了吧。”
说着,她正要动手,被剑影李忘情拦下。
“你不能杀他,凡人的问题,不是剑可以解决的。”
唐呼噜不解:“为什么?你的剑杀那些邪祟如猪狗,怎么连个骗子都治不了。”
剑影摇了摇头,身形一幻,瞬息消失,风中只留下一言半语。
“你在这里待两年,我先去除掉别的邪祟。”
唐呼噜大急:“哎!你得带我出去呀,我总不能一辈子待在山阳国吧!”
“那你想回苏息狱海?”
唐呼噜陡然沉默。
那倒是,山阳国不受洪炉界三尊监视,只要自己出去,凭她弄丢了荼十九的过错,加上体内的死藤,出去马上就会被感应到。
“且珍惜当下吧,不久之后,你就会发现,七百年也不过吹灰一霎。”剑影李忘情留下这段神秘的话语后便消失了。
唐呼噜骂了一声,留在这处村子里默默修炼。
恶人不会多管闲事,剑影说的两年就是两年,这两年间,蝗灾去了又来,饿死了许多人。
那位“蝗仙”声称,只要每年上贡,蝗仙会按信徒的心诚程度分今年的米粮。
他能让一小部分信徒吃饱,底层的人,饿死就饿死了,只要蝗仙在,他们就会有更多的信徒。
到了第二个年头,唐呼噜看着那越长越像蝗虫的巫师,心里默默明白了什么。
这里的的确确有邪祟,不在剑下,在人们心里。
直到某一天,破败的村口出现了唐呼噜熟悉的身影。
她大喜过望,以为李忘情回来接她了,等靠近了却吓了一跳。
“你修为呢?”
眼前的李忘情,何止修为,连剑都没有了,她穿着一身风尘仆仆的文士袍,满头黑发被一枝不知是杨树还是桃树的孤枝挽着,正抱着一箱书,跟村长说话。
见了唐呼噜傻站在那,李忘情跟村长交代了两句,回过头来上下打量她。
“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