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丑最初就没有想过给自己上色,她觉得自己是女娲娘娘捏的一个泥人,这最初的模样就很好嘛,想怎么改就怎么改,加一把泥或者捏走一把泥,方便得很。
若是上了色,涂抹好了区分面貌衣物的线条和颜色,再往上加一把泥则成了“弄脏”。
元宝一定要是金灿灿的!
哪有小金人抱着泥元宝的?阿丑连连摇头,说:“哎呀,老婆你弄错塑像了!我当时是给元宝抹了金漆,不是给小人抹的,若是掉漆严重你帮忙重新抹了,也该先问问我原本如何的呀。”
很快她又想起神佛们的规矩,神仙是不可以给自己塑像的,所以菩萨老婆不能给三个元宝涂抹金漆。
“哦对……”阿丑掏了掏一无所有的空衣兜,只有一把尘,她走到边上捡起一片薄石头,说,“我把小人的金漆刮下来,应该足够把元宝抹上金漆了。”
“且慢。”观音抬手握住阿丑捏着石片的手,叹道,“既已抹了金漆,何故再刮掉呢,这是你捏的小人,代表着你,岂不是伤害自己吗?”
“我灰扑扑的,这个小人金灿灿的,这么看着,就像是有个小金人抢走了我的元宝,它已经金灿灿的了,还抱着元宝作甚!应该元宝金灿灿的才是,小泥人才需要金元宝!”阿丑一脸认真地分析泥人和金人的差别。
观音仍旧没有松手,紧抿的嘴唇几乎成一条直线,看着她这双一清一浊的眼睛没有避开,而是更俯首些许,额头眉心的朱砂几乎碰到阿丑的额头。
菩萨神情轻柔,眼中慈悲怜悯,缓缓说:“也许,在元宝的眼里,小泥人就是金灿灿的呢?”
阿丑记得自己告诉过老婆,那三个元宝和泥人分别代表什么。
她低头环顾自己一圈,突然笑了起来:“桀桀桀——难道,我也会发光?别人看不见,只有老婆你能看到的金灿灿的光?”
观音微微摇头却没有否认,而是说:“一定会有更多人看到的。”
作者有话说:高中小剧场:
即将毕业,班级里突然流行起同学录来,阿丑递过去一页让阿观填写。
阿观总说忙,一直到高考结束回学校的最后一天才将书页给阿丑,然后坐车离开了。
阿丑看着书页上写的“我有一个喜欢的女孩,很多年一直都不敢告诉她,她像阳光一样耀眼,像野草一般坚强,像风一样自由……”
阿丑照了照镜子,自己只有头发像野草符合。
当天,阿丑给自己的好朋友阿猴、阿莲、杨戬,还有唯一知道自己心事的英老师疯狂吐槽。
阿丑:[愤怒]阿观他脑子读书读坏了吧!在我的同学录里给别的女生告白!我恨他!!
当夜,阿观辗转反侧,暗暗伤心。
阿观:[可怜]到现在还没给我答复,表白被拒绝了捏。
第171章 林间编竹 神医呀,我的心跳那么有力气……
阿丑看着金灿灿的小人, 感受着风吹拂带来的淡淡莲花清香与檀香混合的气味,心里暖呼呼的。但她还是将金漆刮了下来,放在掌心里思索着该用什么存放。
观音不理解, 问:“阿丑, 这是为何呢?你不是喜欢金子吗?”
阿丑说:“当然是因为我比泥像更需要钱呀, 即使是不需要吃东西, 人间也有好多事情需要钱呢。”
观音随意摘了一片竹叶, 变化出一个小小的纳袋,让她用来装刮下来的金粉, 说:“钱财终是外物,若贪求于此, 则成执着。”
“不要这个,法术变的, 说没就没。”阿丑想起以前老婆编织的竹篮,说, “能不能用竹叶给我编织一个小袋子,能放东西,不会因为法术消失而消失的。”
说完又改了主意, 说:“你教我怎么编织吧!这样, 以后我在人间看到竹子,想要什么也能自己编了。”阿丑突发奇想, 其实她觉得自己挺聪明的,只是有些东西没有想过要去学, 反正偷抢是最简单获得东西的。
她和织女学会了纺织和针线,和英娘学会了耕地,即便在学会之后几乎没有用到过这项能力,但阿丑觉得:可以用不到, 不能没有。
阿丑愿意学习劳作的手艺,观音自然是愿意教的,且很是欣慰。
离开山崖高处来到紫竹林,金毛犼也恢复了原形,高兴地跑去林子深处玩耍,与林中的仙鹿仙鹤等动物吐人间的苦水,诉说自己这段时间的不容易。
观音先教阿丑挑选适合的竹叶,且编织的物件需要少许的竹片作为骨架,并不是只要竹叶就行。
阿丑认真挑选了竹叶和竹子,抱得满怀放到潮音洞的地面,落地时扬起淡淡的叶尘,鼻子里满满都是竹叶的清香。
看上去很钝的竹片,却出乎意料地锋利,一个不留神,就划破了指尖,逐渐渗出血珠。
阿丑连忙就将自己的手指往嘴巴里放止血,血腥味如同铁锈,又甜又苦还有点咸。这点小伤并不严重,伤口很快就愈合,只是手指再次感觉到痛时,难免想到在山里挖山时血肉模糊的五十五年。
只一瞬间,她的思绪又回到现在,回到当下,哼,已经不痛了!吓唬不退她的。
正在整理竹叶的观音抬首看到她面色的变化,看到她微抬手指盯着指尖发愣,不由感到一阵悲悯。
阿丑将削好的竹片递过来,问观音:“老婆你看看,削成这样细够了吗?”
观音端坐在地,与站着的阿丑说话时需要仰起头,当接过竹片时,她的双手就摊开呈现在眼前。观音将竹片放在一边,握住了阿丑粗糙瘦弱的手,轻轻吹了口清气,说:“这些年,睡得安稳吗?”
没有我在的时候,会做噩梦吗?会想到那座黑漆漆的山吗?夜里会惊醒吗?
菩萨心里想了很多,但只简单问了一句。
阿丑知晓老婆心软,定是在觉得自己可怜,她本想实话实说不曾做噩梦,她岂会被那些手段吓到!做噩梦那阵子是波旬入梦故意变化,才会困在黑漆漆的山里,波旬已经失踪许久,自然睡得也还算安稳。唔,不过,当然是不及老婆在身边的时候心里舒坦的。
她看着菩萨低垂的温柔眉眼,心想:哼,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坐在莲台上也不知晓关心我,非要我受了伤才主动问我好坏。
心思一转,阿丑摇头撒谎说:“睡不好,会想以前的事,我好可怜,老婆朋友都没有了,夜里睡不踏实只能抱着黄狗,它又不让我抱着,天寒地冻,我和钱旺商量能不能抱着他睡觉取暖,他小气得很,不肯。”
“……”菩萨一愣,阿丑已经顺势往怀里一钻。
阿丑靠在菩萨肩膀上展示自己的双手,继续说,“我的手还痛着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是我老婆,都没有帮我揉揉手。”
“……”菩萨很想说,优昙揉过安慰过,优昙就是我。此事阿丑是知晓的,她这么说无非是埋怨菩萨,当菩萨是菩萨时就端起架子,就连最基本的关心都要藏着了。
观音点头应下,双手捂着阿丑的手,没有温度的白玉手特意用法力凝结了些许温暖,从手掌手背开始轻轻揉着,再到指节,指尖。
人们常说,十指连心。所以手痛的时候,心也跟着痛,从而导致痛苦随着心血流动全身而痛得遍体。手感到暖和的时候也是这样,先从心头开始感到暖和,这种轻柔舒适又莫名被揪着的感觉也随着心血流动全身而涌得遍体。
阿丑感觉自己的心跳变得比平常快,就像是跑了好一阵的路后,想要缓都缓不下来。
“桀桀桀——”阿丑莫名笑了起来,说,“我在人间的时候遇到过一个叫张仲景的医者,他说人的身上有诸多经络,手和脚上的穴位最多,所以常按能活血化瘀。”
毫无关联的一句话提及,有些听不明白,观音问:“此人我也知晓,突然提及,难道你想为此人也塑像立庙?”
“咦,这倒是个好主意,咦……也?老婆你怎么知道我给别人塑像立庙。”
观音并未回答,常在南赡部洲行走普度,自然知晓当地发生的诸多事情,自从关羽死后,原本并无为将军塑像立庙的风俗,突然就多了很多神像,之前又听金毛犼提过关羽,也就不难猜测。
阿丑又桀桀桀笑起来,皆是刚才的问题,说:“我是想说,老婆你此时没有用法术,只是这般揉着手,我也觉得浑身的血活络很多,心跳得可有力气了!浑身都暖呼呼的。你即便不是个神仙菩萨,在人间也能是个神医呢。”
“……”观音没有接话,只是静静换了只手轻轻揉着,手上都没有重量,心里竟觉得阿丑应该多吃些肉,这种杀生饱腹的话,菩萨怎能开口呢。
将阿丑两只的手都仔细轻柔地揉了一遍,观音说:“倘若手还会隐隐作痛,竹子先不编了。”
“桀桀桀——”阿丑立刻蹦起来,得意地双手叉腰,说,“老婆你真笨,桀桀桀,如今听不到我心里想的竟会被我骗!我手早就不痛了,那样的小事,算什么!刚才只是被竹片划了点小伤!你还是当菩萨吧,你要是在人间当游医,定被骗得赔本。”
“……”观音无奈摇摇头。
阿丑闹腾一会儿就消停了,将竹片竹叶搬过来继续与菩萨学编织。
从用竹片打框架开始,再到给框架编织上竹叶,手上被竹叶汁染得发绿,阿丑本来就不讲究这些,随手就往身上抹,脸上头发丝痒的时候也直接往脸上抹,弄得脸发绿。
待一个竹编的袋子编织好,手和脸都绿油油的。
金漆还给菩萨,变成了等价的钱币,钱币装进这个新编的袋子里,阿丑很是满意。
她拍拍斜挂在身上的竹袋,想起菩萨老婆刚才说的外物贪求之言,恍惚道:“说是外物贪求不好的东西,可它明明能解决大多数的苦。有钱了才能找医者治病,有钱了才能买到粮食不被饿死,有钱了才能有千里马去见想见的人。如果我不偷不抢,想要从海的对岸来落伽山见你,我也需要有坐船的钱。”
“……嗯。”观音缓缓低头,轻声应了句。
阿丑挂着竹袋,抬着绿油油的双手跑去溪水洗手,想了想,恶劣的主意冒出来,她特意跑去前山的莲池,哼哼哼,讨厌的鱼,她不在落伽山的时候肯定被它得意坏了!就用它的莲池来洗手!
“桀桀桀——”阿丑得意地跑到前山,双手就往莲池里一栽,脑袋也直接埋到水里,咕嘟嘟吐泡泡吓唬锦鲤。
锦鲤乍看见一个丑陋恐怖还脸色发绿的妖怪跑过来,还张牙舞爪就扎入水中,实在是可怕!像是来吃鱼的!惊得它浑身一抖就跳出水面,落到了莲池外面。
阿丑在莲池里睁开眼睛,却看到一条黑漆漆的鱼。
“咕嘟嘟——”水里没办法说话,她站直身体将脑袋从莲池里出来,随手一抹脸上的水,疑惑道,“锦鲤,你难道成魔啦?怎么变成黑漆漆的大鱼了?”
“……”水中黑色大鱼沉默不言,游到莲叶下去不说话。
锦鲤在地面啪嗒啪嗒地甩着尾巴跳动,骂骂咧咧道:“阿丑,快把本大王捡起来!我被你吓死了!”
阿丑扭头,看见锦鲤在莲池外面跳个不断。
鱼离开了水久了会死,不过她知晓这不是一般的鱼,是听经百年,菩萨最~喜~欢的鱼。阿丑想到锦鲤以前那欠揍的语调,没有立刻将鱼捉起来放回水里,幸灾乐祸道:“哼哼,你算什么大王?我才是大王,若是想要我丑大王把你放回去,就给我道歉!说说你以前的错。”
“呸!你吓唬我,还要我给你道歉!”
“那我走了!等我老婆想起来喂鱼的时候再把你放回去!”
“你!你!”锦鲤气急败坏,一股怒意冲上心头,却莫名得到了一股力量,它感觉自己身体在变大,逐渐的鳍变成了手脚,但鱼头鱼尾还是鱼头鱼尾。
阿丑见了不觉得可怕,竟是仰翻在地大笑:“我只见过化人形的妖怪,没见过化鱼形的鱼!桀桀桀,还自称什么大王呢。”
“你……呜呜……”锦鲤低头看着自己这人不人鱼不鱼的样子,气得哭了起来,跳到莲池里恢复了原形。
锦鲤游到莲叶下面找大黑鱼安慰自己,说:“你教的法诀快虽快,怎么变化得如此怪异。”
闻言,阿丑感到疑惑,锦鲤不是听佛经修行的吗,听了那么多年怎么还需要别的没见过的鱼教。
而且这条黑色的大鱼实在奇怪,尤其那鱼眼睛,竟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神情。
阿丑再次凑到莲池水面,那条鱼似是有意躲着她。
“奇怪了……”阿丑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鱼到底是被我吓到了,还是没被吓到?”若是被吓到了,刚才水里面还慢悠悠地躲,若是没被吓到,为何一直躲?都能教锦鲤法诀了,想必灵智更高。
阿丑突然伸手去抓那条黑色大鱼,只见它尾巴一把,蹿得非常快,躲开了阿丑的手。
如此可以证明,并非是天生行动就慢的鱼,也证明它没有被吓到,只是单纯地躲着她。
“难道你……”阿丑踏进莲池里,手探入水中,指着黑色大鱼。
鱼波旬内心已经流汗不已,自己正虚弱呢,若是再被观音打,恐怕要虚弱得几百年才能缓过来。
鱼波旬游到阿丑身边,几乎谄媚地吐泡泡,鱼嘴亲了亲阿丑的手指表示亲昵,说:“魔母,是我呀,你可要保护好我哦。”
“挨!”阿丑一把逮住鱼波旬,笑得颇为阴险,“桀桀桀,你之前化身飘渺来去无踪,我拿你没办法,现在你变成了鱼,我烤了你!报当初在欲界,你为难我和英娘的仇!”
“那都多久前的事了!我们现在不是好母子吗?”黑色大鱼不断甩动尾巴。
“唔,也对。”阿丑想了想,问,“我儿波旬,你在落伽山做什么?是想败坏佛法,陷害我老婆吗?”
鱼波旬连忙说:“是巧合呀魔母,我落入海里被这条鱼吃了,它一条凡鱼,自然消受不了,便被我夺舍了。”
“哦!”阿丑又高兴笑起来,“那太好了!我烤了这鱼,一则它已经身死被你夺舍,二则救你脱离肉身,三则报仇折磨你一番。我们虽是母子,也是仇家嘛。”说着已经将大鱼按在地上,用石片刮鱼鳞。
莲池中的锦鲤无力救大鱼,跳出莲池重新变化出四肢跑向紫竹林去求助菩萨救救自己新认识的鱼。
地上被按着刮鳞的鱼波旬气急败坏,惊呼道:“别烤我!我好不容易才恢复些呢!我告诉你一件菩萨瞒着你的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