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炼吧。
入定后就好了。
这样想着,花浔坐起身,强迫自己集中精力修炼心诀。
那只可恶的鹦鹉又一次准时飞来与神君亲近,花浔第一次没有出去将鹦鹉赶走的冲动。
她想,她暂时有些不想看见神君无悲无喜、无欲无求的样子。
就这样,花浔在房中足足修炼了两夜一日,除了灵犀蛊躁动时,她在窗缝中远远看了神君一眼外,再未出门。
直到冬至这日,因要准备询问李氏的物件,花浔方才走出房门。
神君仍一人静立在梅枝下,平静地欣赏地上的花,就像前几日一样。
不止,就像过去数千年他在白雾崖上那样。
那只绿毛鹦鹉舒适地窝在他的怀中打盹儿,脑袋一点一点的,突然被开门声惊醒后,还瞪着眼珠朝她望了一眼。
神君也朝她望来。
花浔微滞,即便已过去近两日,再次见到神君的脸,她心中还是涩涩的,最终只轻轻地道了声“神君”,便匆匆忙忙地跑走了。
一路上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神君定然觉得她莫名其妙,一会儿想自己方才太失礼了,不知道神君会不会因此厌恶她……
直到远远撞见命人搬运镇魂物件的李氏,花浔才渐渐肃清杂念。
冬日本该是人族阖家相庆的日子,李氏却因这日极阴而镇魂,只怕是恐惧有魂魄来寻。
这种人最是好对付,扮上鬼吓唬一番,便能道个八九不离十。
这样一想,花浔不由加快了脚步。
却在转过长廊转角的瞬间,眼前一暗,直直撞上了一道人影。
花浔只觉额头一痛,忙后退一步,看清来人时不由凝眉:“金焕,你怎会在这儿?”
*
听雪阁。
神君九倾仍站在梅枝下,即便已收敛神光,雪白的袍服仍仿佛散发着柔和的光雾。
他望着地上盛放的红花,手轻抚着怀中的鹦鹉,唇角噙笑,不受尘垢。
恰似一尊被高高供起的神像。
过了片刻,他徐徐开口,像是在呢喃自语,又像在问怀中的鹦鹉,嗓音温柔如淙淙流泉:“那孩子大抵是生气了。”
他虽早已不知生气是何种滋味,但看那孩子连笑都十分牵强,想来是不好受的。
鹦鹉听见头顶上的声音,抬起头朝上望了一眼,眨了眨圆溜溜的眼珠,“咕咕”叫了两声。
神君垂眸,含笑道:“你也看出来了?”
鹦鹉又叫了几声,亲昵又乖巧地蹭了蹭他的掌心。
神君感受到掌心的触感,望向它:“你也觉得,吾该去寻她?”
鹦鹉听不懂,只转了转灵巧的小脑袋,抖了抖翅膀,还欲躺在他的怀中。
神君却拍了拍鹦鹉的脑袋,手掌微松,一股无形的力量托着它飞上了枝头。
神君转身,缓步朝外走去。
一路遇见陈府的下人见礼,他也只含笑应下。
直到行至陈府大门,神君停下了脚步,看着前方的两道身影。
那个孩子正与“金焕”一并朝外走。
神君神色平和,笑意也未曾变浅,只望着那孩子脸上的笑,几息后眼睑垂落,安静折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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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神君:那孩子生气了。
鹦鹉:喳喳。
神君:你也觉得我该去找她?
鹦鹉:喳喳。
神君:好吧。
鹦鹉:……
第25章 字迹
花浔没想到会在陈府门口碰见金焕。
自前两日他突然离去后, 便再未露面,也没回陈家另为他安排的庭院。
本以为他离开时,他又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得知她要去集市时,也主动提议一同前来。
自打除了妖兽后,青木镇的集市也越发热闹了。
“你这两日去了何处?”花浔一面望着集市两侧, 一面兴致缺缺地问。
她问得随意, 却未曾注意到身边的“金焕”身形微顿。
去了何处?
百里笙垂眸。
他其实并未离去, 只是,他需要纾解一下心中那莫名而起的愤怒。
事实上, 自这只小妖进入陈长彦梦境那日,百里笙的识海便如同紧绷着一根弦。
直到她饱含依赖地抱住长桑九倾时,那根弦突然间便断了,惊起识海内波涛翻涌。
他厌恶自己嗅着她的气息竟能陷入安眠,更厌恶先天魔体被一个小妖轻易干扰情绪。
所以, 他想自己应当离开了。
左右虚伪的神无趣得很, 看不了他的好戏;花浔也不敢泄露那十年里他的不堪一面。
却在将要离开人族的地界时,他听见远处的凡人在商议着冬至该如何度过。
只一瞬,他想起一件平凡的小事。
为利用花浔,他曾主动示好,开口问她的生辰。
她当时想了许久,才纠结地说:“我也不知我几时的生辰,不过我化形那日是冬至, 不如以后每年冬至就是我的生辰吧,今年我刚好……一百年了。”
他应:“百年生辰,对妖族而言是极为重要之日。”
“这么重要啊,”花浔沉吟片刻, “那是不是要和重要之人度过?”
“自然。”
“可我好像不认识其他人了,”花浔笑盈盈地问,“百里笙,你能同我一齐过生辰吗?”
百里笙答应下来。
所以,他折返了回来。
他想,他不过来兑现一个曾经的诺言而已。
这个小妖当初如何说也算是救过他一命,予她些好处,便再不相干。
“你怎么不说话?”见身边人久久不言语,花浔也渐渐从失落中回过神,看向身边的男人。
“金焕”望向她,随口编了一个借口:“有所感悟,便去了山林中修炼。”
花浔也修炼了两日,闻言应了一声再没多说什么。
“花浔姑娘呢?”金焕反问,“怎么今日没见那位先生?”
花浔闻言,眼眸暗淡下来,含糊道:“先生他……有事。”
“可是起了争执?”金焕又问,唇角徐徐弯起一抹笑。
花浔抿了抿唇。
她与神君根本算不上起争执,神君都没有和她争,甚至……神君也许只当她是个小孩子在耍脾气使性子而已。
“我看那位先生待你太过冷淡了些,”金焕垂眸,掩去眼底的嘲讽,“看着与人为善,实则无情得紧……”
“先生才不是这样的人!”花浔下意识地反驳,皱着眉头道,“先生他心怀众生,怜爱万物,对我也很好,还几次三番救过我的命。”
“你看见的不过是表象中的表象罢了!”
金焕长睫微动,神情渐渐失了温。
这么义无反顾地维护,她曾经也对他用过。
当他自嘲“废人”“无用”时,她每一次都会认认真真地反驳,纠正道:“你才不是废人。”
“你能够识文认字,还能砍柴晾药,甚至还能教我写字、修炼法术,你能做许多许多事情。”
如今,这同样的手段倒是一样不落地用给了旁人。
气氛有短暂的僵凝。
花浔也知自己方才过于激动,毕竟金焕是为了安慰她才这样说的。
她清咳一声,不自在地主动开口破冰:“你可知这附近何处有卖符纸的?”
她的变幻术还修炼不到家,只能借助符纸了。
虽说骗不了法力高深的修士与仙人,但吓唬吓唬李氏这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金焕也恢复之前的平静模样,笑着应:“临祈城中有几家灵宝阁,其中便有各类符纸。”
花浔总算来了兴致:“那我们便去灵宝阁吧。”
“我们?”
“对啊,”花浔看向他,“你不是为了赏金才来的陈家?”
“我已经发现了陈长彦昏迷的端倪,今日你听我的,之后赏金分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