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浔一怔,想起他几次三番想将她送离白雾崖,而如今她受伤毫无反抗能力,正是最好的时机,神情谨慎起来,摇摇头:“没有。”
说着,她还起身忍痛走了几步路:“完好无损。”
萧云溪看出她的防备,心中更是莫名沉闷。
索性一抬手,一束火红的仙力卷起花浔的裙角,露出一截莹白的小腿,以及小腿上被法阵伤的血痕。
花浔一惊,忙后退半步:“你做什么?”
“没受伤?”萧云溪扬眉反问。
花浔:“……”
“罢了,”萧云溪冷哼,“本仙君知恩图报,你上次既救了我,本仙君便也救你一次。”
说着,他从袖口拿出一枚纸飞鹤,随手撇在地面。
刹那间飞鹤被一团火红仙力包裹着,化成一方仙鹤飞舟。
“上来。”萧云溪睨她一眼。
花浔迟疑了下,问道:“你不会趁此时机将我送离仙界吧?”
萧云溪的脸瞬间黑沉,骈指一动,花浔已不受控地飞上飞舟。
落地时她脚下一痛,没能站稳,无意识地抓住身边的人以稳定身形。
萧云溪小臂僵硬了下,下刻反应极大地将她的手甩开:“你碰本仙君作甚?”
花浔微顿,继而反应过来,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是神君,被她如何无礼地拥抱都能包容。
尤其仙门中人大多厌恶妖魔一族,更遑论被碰触,萧云溪知道她乌妖的身份,不喜也是正常。
思及此,她的脸色淡了下来:“抱歉,方才没站稳。”
萧云溪听出她话中的冷淡,愣了下,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只挤出一句:“笨死了。”
飞舟徐徐飞起,朝云端若隐若现的白雾崖而去。
*
白雾崖。
神君九倾将洛禾的天魂淬炼完好后,方才发现崖上格外安静。
沉吟几息,他微微笑着,缓步走出宫殿,走到那一小片花丛旁,赏了一会儿那几株不起眼的花朵,又看向周围的桃林。
一阵风吹过,花瓣渐渐飘落。
神君抬手,花瓣受到召唤,在他的指尖翩跹起舞。
远处一阵喧嚣之音传来。
神君抬眸看去,一纸仙鹤飞舟飞来,鹤羽上,年轻的少年语气满是嫌弃,眉眼却是飞扬的:“……也便是本仙君心善,若换做旁人,早将你这小贼送往司非阁审讯了。”
“是是是,多谢云溪仙君了。”少女坐在飞舟另一侧,望着少年随口附和着,碧青色的发带与裙摆飞扬。
神君含笑凝望着这一幕,神情并无太大的起伏。
神域太古老了,以至于他忘了,年轻的少女少男,合该如此。
只是他掌心起舞的花瓣不知几时安静地飘落在地。
神君困惑地看着那几片花瓣,在飞舟落在白雾崖前,转身安静地走回宫殿。
第30章 神魂
纸鹤飞舟上, 花浔蓦地站了起来。
许是她站起来的太过突然,连飞舟都左右摇晃了下。
萧云溪睨向她,随手一记仙力注入飞舟, 将其平稳下来,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你做什么?”
花浔没有说话, 只努力地朝白雾崖望去。
方才云雾拂动之间, 她好像在桃树下看见神君的身影了。
他已经淬炼完洛禾神君的天魂了吗?
这么想着, 她不由归心似箭起来,催促道:“云溪仙君的飞舟可否再快些?”
萧云溪被她一催, 眉梢微扬,不悦道:“以往这飞舟只承载本仙君一人,谁让你这么重?”
花浔凝滞片刻,沉默下来。
约莫又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飞舟终于穿过层层云雾, 降落在白雾崖上。
花浔顾及不得脚踝上的伤口, 快步下了飞舟便朝不远处的桃林望去。
可桃林下除了那一小片花丛与缤纷花瓣,空荡荡的,哪有半道身影?
花浔的眼眸变得黯淡。
萧云溪察觉到她期待的神情变得低落,循着她的视线看去。
起初他看着那片空无一人的桃林不明所以,转瞬想到什么,胸口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气闷。
“你这是什么表情?”萧云溪没忍住道,“难不成还想要神君亲自前来迎你?”
花浔奇怪地看他一眼, 皱眉道:“你怎知神君以前不会来接我?”
“你……”萧云溪面色一黑,说不清是神君会来接她令他气愤,还是其他缘由,索性眼神一挑, 反问,“本仙君送你回来,你便如此报答恩公的?”
花浔也有些不高兴:“不是云溪仙君自己亲口说的,送我回来是为了报我的恩?”
萧云溪哑口无言。
花浔不愿再和他多言,随意道了声谢便要去找神君:“多谢云溪仙君送我回来。”
萧云溪盯着她不自然的步伐,拧了拧眉,烦躁地轻啧一声:“喂!”
花浔不解地回眸,却见一个白色瓷瓶朝自己砸来,她手忙脚乱地接住,不解地看向他。
“仙门法阵造成的伤,非凡药可解,”萧云溪不耐道,“休要误会,不过是你之前曾给本仙君上过药罢了。”
花浔打开瓷瓶嗅了嗅,一股清新的淡香传来,与当初清皎仙子送与她的灵药极为相像。
她也没扭捏,便收了下来,道谢也真挚了许多:“多谢仙君了。”
萧云溪看着她的眼珠,沉默片刻,嘀咕道:“谁知道你会不会借伤势去劳烦神君,本仙君只是防患于未然……”
花浔安静了会儿,敛起笑意:“仙君慢走不送。”
萧云溪神色微僵,良久冷哼一声,挥袖收起纸鹤飞舟,化作一团光焰消失在白雾中。
花浔很快收回视线,朝神君的宫殿望去。
刚刚真的是她看错了吗?
她现在过去,可会打扰神君?
余光瞥见荷包中的花环,花浔的眸光亮了亮,终于找到能去见神君的理由。
花浔将花环稍作整理一番后,便朝殿门走去:“神……”
话还未说出口,花浔便定在了原地。
神君坐在仙幔后的高台之上,万千星河在他的周身与神光一同流转,影影绰绰地映出高不可攀的身影。
明明隔着仙幔,她却感觉自己在被神安静地注视着。
那样的眼神,就像神俯视众生,有平和,有悲悯,与情爱无关。
可花浔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同。
似乎……更加高高在上了。
在如此浩瀚的目光下,花浔有一瞬间的窒息,脑海也有短暂的空白。
直到仙幔后传来一声回荡的神音:“嗯?”
花浔回过神来,犹豫片刻,从荷包中将花环取出,轻声说:“我编了个花环,想送给您。”
话落,她感觉神君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花环上,未曾立即离开,反而像是……出神?
花浔低头看了眼花环,花枝她专门挑选的细软的,花瓣鲜艳,夹杂着欲滴的翠叶,还算精致。
花浔不自觉地蜷了蜷手指,见神君久不开口,将花环放在一旁的书案上,低声道:“神君忙的话,我晚些时辰再来。”
她默默放下这句话,忍着脚踝的痛,努力如常地朝外走。
一声温和的嗓音带着几分迟疑,自仙幔后传来:“脚踝伤了?”
花浔停下脚步,转过头去。
那声音停了一息,又道:“为了送吾花环?”
花浔怔怔地站在那儿,良久轻轻点了下头。
悠悠的叹息响起,下瞬,仙幔被一股无形的神力掀起,露出一条缝隙。
一束金光穿过缝隙,环绕着她的脚踝转了一圈。
花浔感觉到脚踝尖锐的疼痛在一点点消弭,不多时竟已完全无知无觉。
花浔惊喜地抬起头,却见神君身上那股仰之弥高的距离感似乎消弭了些许,又变成她熟悉的会微笑注视她的温柔神君了。
花浔心中欢喜万分,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转头看向书案,却见上方的花环已然消失。
她忙朝仙幔后看去,只见神君的手中托着一枚花环,他看起来正在垂眸打量它。
“您喜欢吗?”花浔期待地问。
神君抬眸,柔和道:“甚好。”
花浔心底一甜。
她敏锐地察觉到,这次神君没有说“神并无偏爱”这番话语。
大抵人总是得寸进尺,花浔见神君收下礼物,又忍不住问道:“神君您刚刚是不是生气了?”
她总觉得,刚进门时的神君格外不同,让人望而却步,不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