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一些人躯体残缺。
与此同时,对面快她一步看完的萧云溪正懒洋洋地盯着她:“看出什么了?”
花浔不由自主地看向神君,他仍在平静地看着册子,却又好像在看别处,坐姿端正,皎洁如月。
就像在白雾崖看着留影镜一般。
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方才合上册子,偏首望来。
花浔心中一慌,勉强扯了扯唇,收回目光:“这些人皆是疾病缠身或残缺之人。”
萧云溪若有所思:“还有一人。”
话落,二人几乎同时看向一旁的萧万仓。
萧万仓一愣:“小女并无疾病残缺……”说到此,他忽而想到什么,“我记起来了,小女身染妖毒前,曾在家中自行炼气,为此还伤了灵根,这算吗?”
花浔诧异:“伤了灵根?”
灵根乃修者之本,若伤了灵根,除却仙人下凡,凡修极少有能彻底重塑灵根之人。
下瞬,她却忍不住凝眉,只觉自己忽视了什么。
神君温和的嗓音徐徐响起:“萧小姐并无灵根。”
花浔眼睛亮了起来。
是了,萧万仓说,萧灵身怀灵根,待十八岁后便送往清虚宗修炼。
可昨夜短暂相处,她并未在萧灵身上察觉到有灵气流转。
只是这对于修炼之人而言,如呼吸一般寻常,她未曾注意。
此刻本神君点命,才恍然大悟。
萧万仓亦骇然:“不可能,小女确有灵根啊!”
萧云溪看向花浔:“别院那些人,你看他们可曾缺胳膊少腿?”
花浔摇头:“未曾。”
萧云溪笑了一声:“这可有意思了。”
“天残地缺,灵根有损,竟都能有法子‘医治’。”
花浔了然,看向萧万仓:“萧小姐可曾去过哪家医馆?”
萧小姐虽能请到修者医治,可其余凡人皆能碰到修士的可能微乎其微,只可能是人族的医馆。
萧万仓仔细想了想:“奉神城西有一家名为‘妙手居’的医馆,里面有位大夫,名唤杨平,其医术之高超,便是连修士也能医治,我也曾带小女前去。”
“可去时才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荒废已久了啊。”
“妙手居?”花浔只觉耳熟。
“名册五卷三列,曾有身中妖毒之人的亲眷提及过此处。”萧云溪应。
少女少男一应一和,十足默契。
神君微微笑着,只是笑意渐渐变浅,眉眼低垂。
花浔神情舒展,渐渐有了眉目。
她站起身来,面向神君:“先生,我与云溪仙君先去探查一番。”
神君仍拿着册子,闻言抬眸安静地凝望着她,几息后缓声道:“……去吧。”
第35章 倦怠
午后。
花浔和萧云溪一同走出城主府, 便要径自朝城西飞去。
却没等她飞起来,后领便被人抓住了。
花浔落地时踉跄了下,眉头紧锁, 转头便看见萧云溪一手提着她,眉梢懒洋洋地一扬:“这么着急?我们的事还没说清楚呢。”
花浔困惑,用力挣了挣, 将衣领从他手中挣了出来, 反问:“我们什么事儿?”
萧云溪眯着眼睛打量了她片刻:“方才在主厅, 你为何突然主动问我可否和你一同探查此事?”
花浔神色微僵,半晌垂下眼帘道:“昨日我与云溪仙君一同去的私宅, 更清楚其中内情,今日再一齐探查也方便……”
“呵,”萧云溪冷笑一声,低头看着她,马尾随之垂在肩头, “花浔, 你真当本仙君不知,你在拿我当挡箭牌?”
花浔眼神一乱,抿了抿唇。
萧云溪见状便知自己猜对了,恼火道:“你怕神君看穿你的心意,将你赶走,所以利用本仙君、主动对本仙君示好,好让神君不对你生疑, 是也不是?”
花浔屏起呼吸,睫毛轻颤了下,说不出否认的话。
她的确抱有这样的念头,怕神君看穿, 所以故意对萧云溪释放善意。
左右萧云溪讨厌她,她示好他也不会真的在意,甚至会更厌恶她也说不定。
“……抱歉。”花浔垂下头,丧气道,“我以为此番我主动远离了神君,你应当也会很高兴的。”
她未曾想到,萧云溪会因此生气。
但她有错在先,应当道歉。
萧云溪胸口的恼怒因她的话而凝滞。
是了,花浔远离神君,他高兴才对,为何要生气?
甚至,萧云溪想起方才听她放着神君未曾理会,反而开口与他一同查探时,那一瞬间心底升起的竟有……一丝窃喜。
萧云溪猛地后退两步,惊恐地看着她。
这个小妖……莫不是对他用了什么妖术?
“云溪仙君?”花浔见他迟迟不做声,抬头看他。
“疯了……”萧云溪呢喃一声,形容骇然,“真是疯了……”
花浔越发困惑,拧着眉头朝他探了探:“仙君?仙君?”
萧云溪蓦地回神,看着眼前这张俏生生的白净面颊,瞳仁微张,突兀地朝后退了几步:“离我远些。”
花浔只当他还在厌恶自己,也往后退了退:“这下云溪仙君可以出发了吗?”
萧云溪盯着她后退的步子,眉头轻蹙,片刻后沉默地转身,瞬间化作一团火焰,朝妙手居的方向而去。
花浔不满地盯着那道的火红残影,也随之飞身而起。
抵达妙手居时,萧云溪早已到了,正站在门前,抱着手臂打量着眼前的医馆。
见到她来,他也只抿了抿唇,一言未发。
花浔并不在意,站在离萧云溪三步远的距离,同样朝前望去。
妙手居毗邻护城林,环境还算清幽。
只是这处院落从外观看的确像是荒凉了好一段时日,牌匾久未上新漆,“妙手居”三字已然褪色,阑窗的窓纸也破烂不堪。
花浔:“萧万仓说的是真的。”
此处的确早已荒废。
萧云溪看她一眼,又飞快收回视线,走上前去推开房门。
老旧的屋门“吱吱呀呀”,发出衰败的声音,尘土扑簌簌落下。
几张木质桌椅以及一个柏木柜台,台面上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后方的紫檀色百子药柜也早已空空荡荡,唯有一柄锈迹斑斑的药杵臼被孤零零地扔在角落。
花浔凝眉,乌族的直觉,令她生出一种诡异的不安。
“砰”的一声,身后的房门突然合上。
刹那间,屋内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外面分明是大亮的白日,里面却不见半分日光。
“是师父回来了吗?”幽幽的声音在半空回荡着。
“师父,你来救我了吗?”
“救救徒儿吧……”
“救救我,好痛……”
那声音初时听来只觉得可怖,到后来竟听出几分痛苦的哀求。
花浔被惊了一跳,死死咬着下唇,将惊呼吞回喉咙。
萧云溪本微微抬起的手一顿,扭头看着花浔离自己三步远的距离,半晌重新垂落在身侧,抬眸不耐道:“你是何人?”
花浔也随之抬头,望向一片黑暗。
那道声音在听见萧云溪的话后,突兀地安静下来。
死一般的沉寂过后,那声音再次响起,声音已恢复平静:“二位可是来求医问药的?”
花浔一怔,转头看了眼萧云溪,沉声道:“正是。”
话音落下,地上一块块水磨青砖突然变幻起来,重新罗列位子,医馆中央渐渐浮现青黑色的烟雾,不断旋转。
花浔顿觉脚下一轻,只来得及低呼一声,人便不受控地沉入那片烟雾之中。
“小妖!”临沉入前,花浔只看见一道火红身影探出手,似乎想拉住她,却很快随她一同陷入烟雾。
花浔也不知在烟雾中陷了多久,等到雾气散去,四周早已由寻常的医馆,变成阴暗潮湿的山洞。
污浊的黑水沿地下河道流淌,嶙峋的石壁也湿漉漉的,脚下尽是长满青苔的石块,弥漫着说不清的腥味。
“第二次了。”萧云溪掸去肩头的一滴水珠,沉声道。
花浔疑惑地望向他。
“本仙君第二次落入这种境地,”萧云溪薄唇紧抿,目光沉沉地回望她,没好气道,“依旧和你一起。”
花浔想起浮玉山那次,垂下眼帘:“方才云溪仙君应当先离开的。”
萧云溪长睫一顿,生硬地移开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