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余九江身上的气息迅速的收敛,然后咳嗽了两下,笑了笑道:“没什么,最多就是早一年去颐养天年罢了,不过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玄机阁的真传应该是没对陈牧下手,这倒也很好理解,毕竟他们直接对陈牧下手,那就等于直接和晏景青、七玄宗正面开战,现在隔着一个何家,无论晏景青还是七玄宗,都会先去处理何家,之后再慢慢和玄机阁算账。
“担心您有失,处理完便第一时间过来了。”
陈牧回应一句。
正感知着斩妖司方向的两股气机,准备赶过去时,那边的气机却也迅速的平复消退下来,显然玄机阁的人退的很快,毫不拖泥带水,而且整个过程中似乎仅仅就出动了两人,但那边的显然也是一位五脏境,就是不知是宗门执事,还是真传弟子。
“我没有大碍,那玄机阁真传虽然实力不弱,但凛冬意境不曾迈入第二步。”
余九江又咳嗽了两下,道:“接下来你打算……”
“去何家。”
陈牧迈步向前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绵绵细雨之中。
“何家的事,该有个了断了。”
余九江看着陈牧离去的背影,一时间看看天空,又微微摇头,喃喃道:“玄机阁,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这会儿他才想明白过来,玄机阁的盘算还不仅仅于此,何家还有何无忧等一大批精锐被晏景青调走,现在并不在城中。
挑拨何家对陈牧下手之后,倘若成功,那就扶持何家,正面与晏景青对抗,倘若失败,余家和陈牧都不会放过何家,而何家一出事,外面那一批何家精锐以及何无忧,就只有彻底倒向玄机阁,成为玄机阁的一支外部力量。
估计。
这会儿就算是以最快的速度,将这边发生的情况汇报给晏景青,可能也来不及了,玄机阁主动挑起此次事件,肯定在那边也早做准备,会在晏景青接到情报,出手拿下何无忧等人之前,就先将何无忧等一群人带走隐藏起来。
这么一套流程下来,玄机阁几乎毫无损失,平白得了一股力量,唯一就是招惹了余家和晏景青,但玄机阁和七玄宗发生冲突本来就是早晚的事,至于余家和陈牧,那就更不可能被玄机阁放在眼里。
余家充其量就是七玄宗一小股外部势力,陈牧虽然颇有天赋,未来也许能走到堪比宗门真传的地步,但一来需要时间,二来,玄机阁又岂会在意一个真传。
至少也得是晏景青这样的人物,在他们眼中才稍有些份量。
真传弟子,也不是谁都能成为晏景青的。
……
何家驻地。
位于最中央的正堂。
何正崖拄着手杖,坐在紫檀木的椅子上,微闭着眼睛,旁边是皱着眉头,正不断走来走去的何光训。
“坐下吧。”
何正崖忽的开口。
听着自己的儿子何光训如此沉不住气,在一旁走来走去的动静,他心中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自从因为阎万四的事情,一下子被晏景青降罪,拿掉了冶炼司副都司的位子,并敲打了一番之后,何光训就越来越没有沉稳的气度了。
何光训听到何正崖的话,不敢反驳什么,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但仍明显有些坐立不安,道:“父亲大人,这可关乎到我们整个何家的身家性命……”
“好了。”
何正崖缓缓睁开眼睛,看了何光训一眼,淡淡的道:“决策已定,那就安心的等待结果,有玄机阁相助,更兼诸多手段,那陈牧此次是在劫难逃,你如此忧虑,不妨多考虑考虑陈牧此人死后,何家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变故。”
何光训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平复心神,短暂沉思后,道:“之前是晏景青不希望何余两家过早内斗,所以一直按着,此次之后我们倒向玄机阁,晏景青再不会多管什么,我们和余家之间必然还有一场仗要打,不过若是玄机阁挡住晏景青,余家也没什么可怕的,但主要是……玄机阁对我们何家,也只是拿来当棋子炮灰罢了。”
何正崖缓缓的道:“能看出这些,说明伱头脑还不乱,何家是棋子,余家也是棋子,谢家、薛家又何尝不是棋子,从四宗进驻瑜郡的那一天开始,我们四家早就已经避免不了卷入纷争了,只不过是早还是晚而已。”
“虽为棋子,但只要做出正确的选择,那么依然能够在惊涛骇浪中挣扎一番,依旧有着上岸的机会,此次之后,要尽早安排一些族人,去玄州落脚,另外就是让族里适龄的弟子,资质不错的,都进玄机阁,无论内门外门皆可。”
何光训听罢微微点头。
咚咚!
就在这时,正堂外有敲门声轻轻传来。
“进。”
何正崖一拄手杖,淡淡的开口。
接着就见一个下人恭敬的低头走了进来,将一个纸团递交给何正崖,何正崖看过之后,便将纸团递还给何光训,道:“是紫雾山脉的消息,你也看看吧。”
何光训点头接过。
下人则小心翼翼的退出正堂,又将门关了上去。
何光训看罢,当即站起身来,一边将纸团放在灯火上点燃,一边冲着何正崖道:“父亲大人,这紫雾山脉……”
哗。
没等他话说完,忽然背后的门再一次被打开,但这一次却没有敲门声,似乎是有人直接闯了进来,踩着正堂那晶莹的水晶地砖,发出哒哒的声音。
“放肆。”
何光训眉头一皱,呵斥了一声,转过头就要看看是哪个下人如此大胆,不敲门问候就直接闯入正堂里来,结果正要转头时,就看到何正崖整个人僵在那里,看着他背后,一双苍老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
待何光训转过身来,看清身后的人影,也是脸色大变。
“是你?!你怎么会……”
哒、
哒、
穿着官靴,踩着泥水的陈牧,一步步往前走去,在正堂那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水晶地砖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他没有理会何光训,只将目光掠过一眼整个正堂,然后微微摇头。
“这样一间正堂,珠玉为壁,金银为饰,要掠取多少民脂民膏?”
内城四大家族虽然都是庞然大物,余家也一样是积累了极多的财富,但还不至于像何家这样铺张奢华,弄出这样一个几乎堪称珠玉金银打造的正堂来,直如一个小皇宫!
何家。
在这一郡之地,也许一直都做着皇帝的梦。
但梦终究是梦,有该醒的时候。
何正崖坐在那里仿若一尊雕塑,一动不动,看着走进来的陈牧,眼眸中一阵失神,最终已是明白了什么,一声叹息,整个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
轰!!!
外面忽然响起一声火炮般的震响,接着就是无数纷杂的声音,有喊杀之声,有惊恐之声,有逃窜的声音,渐渐的绵延过来,连成一片。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何光训眼眸中满是惊骇之色,目光又看向外面,连连开口,他似乎是想要出去看看,但有陈牧站在前方,却一时又不敢有什么动作,将手按在随身的刀上,又不敢拔出刀来。
陈牧淡淡的道:“不用去了。”
“这是监察司汇同内城城卫司、斩妖司,三司兵马合围,剿灭何家叛逆的声音。”
第161章 何家灭
门外。
一个身上有着血迹的管家跌跌撞撞跑进来。
“老,老爷,不好了,官兵攻咱们驻地了,还有余家的人马……”
等到话说完,才看到矗立在何正崖以及何光训面前,那身穿监察司都司官服的陈牧,继而整个声音就戛然而止,仿佛被捏住了嗓子一般。
然后整个人被骇的一下子跌坐在地,站不起来,往后连连蹬腿挪动。
陈牧并未去看旁边的管家,甚至也没有理会多少,只将目光投向何正崖。
“你赢了。”
“余家赢了。”
“都结束了。”
何正崖拄着木杖,那挺的笔直的脊背,此时向后靠去,靠在了椅背上,声音中似乎带着无尽的疲惫与叹息。
陈牧淡淡的道:“不,你们何家还有人马在外面,何无忧也还活着,也许玄机阁此时已想办法将他们留住了,说结束,还有点为时尚早。”
何正崖仿佛自嘲般的笑笑,道:“那又有何用,不过是沦为玄机阁的一支炮灰罢了,要想再建立起这样的基业,已是不可能的事了,百多年的基业啊……”
他清楚地很。
从陈牧出现在何家正堂中的那一刻起,一切就都已经结束了。
这意味着何家对陈牧最后的刺杀也失败了,哪怕有着玄机阁的相助依然没能成功,并且玄机阁也已彻底放弃了他们城中这一支,毕竟现在城里的何家,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玄机阁出手保留的兵力了,都是些年轻一代,还有老弱妇孺。
而何无忧那一支人马,即使侥幸在玄机阁的相助下,逃脱过晏景青的法眼,但最后也只是沦为玄机阁一支随便调动的炮灰。
七玄宗不会再让何家任何一支血脉有去玉州其他地方延续发展的机会,而玄机阁也同样不会有兴趣让何家再去玄州谋求什么发展,只会当做一股消耗性的力量拿来使用。
纵然。
何无忧这位五脏境还活着,但也没有意义了。
今日之后,何无忧哪里也去不了,在玉州逃不过七玄宗的追杀,去玄州得不到玄机阁的庇护,纵有五脏境实力,也只有听从玄机阁的吩咐,做最后的苟延残喘。
何正崖此时凝视着陈牧,道:“余家的命真好,捡起一个许一川,又从底层捞起了你,倘若那时知遇伱的不是许红玉,而是我们何家的人,也许结局就不一样了。”
“世上没有如果。”
陈牧淡淡的道:“就算有,也是一样的终点,只是路程稍有不同罢了。”
何家和余家是不同的。
余家处境困难,对人才求贤若渴,那时的许红玉对他的第一反应,才是觉得他不错,是个值得培养一番的人才,未来也许能做个差司,替她分解一些忧难。
但何家在那个时候,又岂会在意区区一个差司?
那时南城区的差司几乎绝大部分,都是何家的人马。
连差司都不在意,更别说那时的他,只是看上去有点资质,有希望在修炼一段时间之后,去担任一个差司,还需要付出一些时间去投资培养。
而且以何家行事的风格来说,倘若那一夜他杀死唐全时,遇到的不是许红玉,而是何明轩,或许会被何明轩随手杀掉,避免关于唐全的情况泄露出去。
所以注定了。
何家这艘船是无论如何也载不上他的。
等到他真的展露天赋,到了值得何家拉拢的时候,那也早已轮不到何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