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兆等人一听这话,顿时一个激灵,一群人唰的一下就赶紧跪了下去:“差……差司大人,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你们不是有道理要分辨么,那可以说说了。”
闵保义负手而立,淡淡的道。
王铮和王兆等人这时候哪敢去说王妮和王老汉的事,他们嘴上说的闹到城卫司、闹到里长那里,也只是壮壮气势,真到了闵保义这样的大人物面前,什么分辨,什么道理,根本都不重要,怕是只要说错一句话惹得闵保义不高兴,都是大祸临头。
“小人……小人只是有些误会……”
王兆战战兢兢的说道。
闵保义淡淡的看了一眼王兆等人,见几人话都有些说不安稳了,终于移开目光,随即看向站在一旁的陈牧,那张淡漠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小陈,伱可是真人不露相,连我这个差司,都半点不知道。”
陈牧向着闵保义拱手行礼,道:“差司大人。”
这会儿他已经明白过来,估计是闵保义在接到许红玉的招呼后,立刻就着手调查他的事情,接着就刚好得到了王兆这群人聚集着要找他麻烦的消息,于是考虑一番后,亲自过来了。
一方面是许红玉打的招呼,面子实在太大,另一方面,或许是许红玉也透露了一些他的情况,他这个年纪练成刀势,三十岁前达到‘练肉’并不难,而一旦到了那个水准,也就完全有资格担任‘差司’之职了,可以说不出意外,他就是许红玉培养的预备差司。
这个身份,自然是有资格让他亲自来一趟的。
“呵呵呵,不用这般多礼,以后你喊我一声闵老哥就成。”
闵保义笑呵呵的走过去,直接伸手拉了一把陈牧的胳膊,然后拍着陈牧的肩膀说道。
身后那两个跟来的蓝衣差头,看向陈牧的目光中,都露出几分羡慕的眼神,他们一直跟在闵保义旁边,或多或少也已经知道了一点。
虽然现在的陈牧还只是差人的身份,但哪怕是他们这些差头,可都没有资格让闵保义这样亲近对待,甚至都让陈牧可以直呼‘老哥’,这是何等的殊荣。
另一边。
王兆王铮等人看着这一幕,一时间全部都吓傻了。
二三十个汉子都僵硬在那里,各自瞪大着眼睛,宛如凝固石化一般,有些人冷汗几乎唰的一下就下来了,甚至王铮感觉自己的脊背冰凉的仿佛一下子到了深冬。
但这个时候无论是陈牧还是闵保义,都没有理会他们。
陈牧看着闵保义:“差司大人,这……”
“嗯?”
闵保义故意板起脸。
陈牧只好无奈的道:“闵老哥……一些小事,却劳烦您跑一趟,真是过意不去。”
“哈哈哈,我正好无事,何谈麻烦。”
闵保义哈哈大笑,然后看了看陈牧的两件小屋,道:“这华居有些住不得,我在正里街后面那片闲着一套院子,两进三间,虽不轩敞,也还干净,就送给老弟,正好离着城卫司也近,我找你喝酒说事也甚方便。”
“这……”
陈牧迟疑一下。
但闵保义却不给他推拒机会,一再相送,只能无奈应声。
看似是他白赚一套两进的院子,但实际上这都是闵保义送的人情,以后有什么事找到他他也不好推辞,闵保义这位差司看似豪爽,实际也是粗中有细。
到了这里。
闵保义终于看了一眼王兆等人,笑着说道:“这些人如此冲撞无礼,我看都拎去衙门,一并打上三十棍好了,若老弟不解气,便扔进牢狱也成。”
说是扔进牢狱,轻飘飘一句话,但实际上便是随口交代了这二三十条人命。
在如今这个世道,对闵保义而言,二三十条人命实在不算什么,不过一句话的事。
听到闵保义的话,陈牧心中也暗暗感叹,一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朝不保夕的底层差人,现如今却也是一句话,就能轻易决定二三十人的生死。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王兆等人这会儿都是脸色惨白,一个个委顿在地,哭喊着向陈牧和闵保义连连磕头,磕的头破血流都不敢停,哪还有之前半点的汹汹气势。
一个一穷二白,并无权势背景的差人,他们仗着人多并不惧怕,但若是一个差头,那便是他们惹不起的存在了,更不用说堂堂差司,在这九条里,几乎就是里长之下权势最大的人物。
众多汉子心中都恨死了王铮王兆等人,早知道陈牧能和闵保义这位差司称兄道弟,就是给他们十个胆子也不敢上门来闹事啊!
陈牧冷眼看着王兆等人,见一个个把头皮都磕破,鲜血流了一地,甚至有人直接磕的昏厥过去,这才冷冷的道:
“今天之后,王妮与你等再无任何瓜葛,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记清楚了。”
王兆王铮等人都已经磕头磕到头昏目眩,话都说不清楚了,是强行咬着舌头,哭丧着连连回应,其他众多汉子也都是一样。
陈牧转头看向闵保义。
闵保义笑笑,说道:“老弟的确犯不着和这些角色置气。”
说着便对身后的差头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去处置,然后看向陈牧说道:“天色还早,老弟随我去一趟城卫司如何?”
“听凭闵老哥吩咐,不过我妹妹许是吓到了,我得去稍稍安抚。”
陈牧冲着闵保义拱手。
闵保义摆摆手,道:“成,那老哥我便先走一步,回城卫司等你。”
说罢。
便转过身,踱着步子走了。
第21章 呆滞
“陈兄,今后还请多多关照。”
跟着闵保义过来的那两位差头,见闵保义转身离去,这时候才纷纷冲着陈牧笑着开口,语气丝毫不敢托大。
尽管两人的年纪都比陈牧要大,但一开口都是‘陈兄’,甚至还不敢当着闵保义的面这么喊,毕竟闵保义可是让陈牧口称‘老哥’的,他们可没资格和差司称兄道弟。
“客气了。”
陈牧冲着两位差头拱手。
这两位他自然也认识,一位姓王,一位姓钟,因为并不是分管他的差头,所以过去也没有太多交集,偶尔遇见他还要垂首行礼,但现在不但主动示好,甚至还放低姿态。
“陈兄有事便且先回,这里我处置便好。”
王差头笑呵呵的冲着陈牧说道。
陈牧也不过多客气,拱拱手,便直接走进了自己家门。
而他一走。
王差头扭头看向王兆等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变为冷冽,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王兆的脸上,道:“不长眼的东西,还跟老子是本家,陈兄也是你们能够招惹的人物?都给老子起来!”
王兆等人纷纷哭丧着脸,唯唯诺诺的跟着王差头走了。
这时候,
仿佛陷入凝固一般的整条街巷,才渐渐化开,那一扇扇紧闭的门户后,一双双从门缝里露出的眼睛,互相移动着彼此对视,眼中仍然还是一片震惊的神色。
作为同一街巷的邻里,他们自然都认识陈牧,但过去的印象也就是一个一穷二白的苦差人,谁知今天却平地起惊雷,这演的是哪一出?
但尽管不清楚陈牧是如何结识了闵保义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众人也都心中清楚,从今以后的陈牧,怕是截然不同了。
远处。
几个闻讯而来的赤金帮帮众,看完了这一场闹剧的全程,旋即面面相觑的各自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的转身,迅速离去。
他们要快些将这件事汇报给香主还有帮主,一个突然之间冒出头来,能让闵保义称兄道弟的人物,绝对非同一般,是個不小的事件了。
“老陈家的儿子,要飞黄腾达咯。”
坐在巷子口,叼着旱烟袋的一个枯瘦老头,看着陈牧的家门口重新变得安静,吐出一口烟雾感叹一声,然后站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拿着烟杆轻轻敲着板,边走边哼道:
“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子里。
……
另一条巷子口。
张海有些臃肿的半边身子藏在泥墙后,这会儿整个人都似和泥墙糊在了一起,凝固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双小眼睛里满是呆滞的神色。
心中更是一片茫然和混沌。
他来的很早,看完了全程,本是想来看陈牧的笑话,可事情的发生却随着闵保义的出现而急转直下。
本惊愕于闵保义这位堂堂差司竟然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紧接着更是惊的眼睛险些瞪出来掉到地上,下巴几乎都摔碎。
他都看到了什么?
闵保义……和陈牧称兄道弟!
闵保义那是何等的存在,南城区一里之地的差司,高高在上,与寻常贫民几乎是云泥之别,就是住在九条里内街的那些乡绅老爷,见了闵保义那也是要客客气气,规规矩矩。
无法理解。
便是梦里也不能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一幕直将张海的内心震的云里雾里不知所在,以至于后面的情景都听不见看不着了,耳朵里似被塞上了棉絮,眼睛里涂了漆粉
他这么一脸呆滞的站在那里,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站的腿都麻了,一个踉跄之下才终于回过神来,但用力的晃了晃脑袋,仍然感觉脑子里是一片浆糊,茫然而无措。
……
走进屋子里。
陈牧一眼看到的,是被吓得不轻,明显似有哭状的王妮,以及似在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并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的陈玥。
“哥?”
陈玥喊了声。
虽然她和王妮躲在屋子角落里,看不见外面的景象,但却能听见外面的声音,只是听得让她有些发呆,因为就算是她也有点茫然,陈牧怎么认识了闵保义这样的人物。
九条里城卫司差司……她知道,那是管着整个九条里数万户人家巡查治安,甚至陈牧曾和她说,在如今这混乱世道下,差司几乎就是一片地域土皇帝一样的人物了。
虽然陈牧这几日和她说过一些‘搬家’,‘好日子要到了’等等的话,但以往陈牧也都是那么说的,所以她也并没有多么强烈的感触。
但……
今天这一出,让她懵懂中,终于感觉到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