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燕晚只觉得满天满地,都是金光灿灿的掌影,把全部的本事匆匆都使了出来,约斗越是汗流浃背,他就好像是被天罗地网困住的猴子,怎么都打不破束缚。
晃眼数十招一过,漫天的掌影消失,孙燕晚只觉得全身筋肉突突乱跳,全身真气消耗的涓滴无存,再多一分力气也提不上来了。
老僧双掌合十,问了一句:“状元郎,可悟了么?”
孙燕晚喘息未定,犹疑的答道:“可是我的武功有些问题?”
老僧笑道:“不要怪武功,嵩阳派的武功,历经两代人修订,堪称千锤百炼。”
孙燕晚说道:“是我有问题?”
老僧点了点头,说道:“孺子可教。”
“张远桥,王玄圭也未必没瞧出来,但你还如此年轻,他们觉得过几年,再提点你也不迟,让你修为停滞一段时日,也未尝不是一种磨炼。”
孙燕晚晋升一品之后,隐隐约约感应到,本该一蹴而就,又或者怎么都有些眉目的先天境,却莫名遇到一层屏障,似乎自己有什么想法不大对头,又或者忽略了什么?
他跟几位长辈,乃至裴寒,姜胭,以及嵩阳派各支十余位先天境的师兄师姐们,亦诚心讨教过,但始终不能打破这一层屏障。
刚才这位扫地老僧悍然出手,把他所有的潜力都逼迫出来,孙燕晚耗尽了真气,耗尽了体力之后,隐隐约约明白了一点什么,但却怎么都抓不住关键。
他盘膝打坐了一会儿,恢复了两三分真气,起身冲老僧施礼,低声说道:“前辈为何要提点晚辈?”
老僧笑呵呵的说道:“便是在那一句看掌之后,老僧困了二十六年的境界,轰然勘破,佛家讲究因果,我便把这一段因果,还给他的徒孙。”
孙燕晚再次谢过了老僧,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老僧也无再留他的意思,孙燕晚只能告辞离开,临走的时候,他忽然问道:“我师祖不会来做贼,还自报家门罢?”
老僧笑道:“你为何不说,我师祖不会做贼?”
孙燕晚讪笑一声,飘然去了。
他当然知道,这位风祖师不但会做贼,还惯会做贼,甚至还会做强盗。
走出好远,孙燕晚忽然醒悟过来,暗叫道:“我被那老秃,得道高僧的模样骗了,他其实是在诈我!”
“不过,他说的也有道理,我似乎真的在什么地方,出了点岔子,似乎就差一点点,但每次尝试破境,都不能成功。”
“我又何必胡思乱想?不如去问问老师。”
孙燕晚去找张远桥的时候,得知师父在跟空蝉喝茶,又去寻空蝉和尚。
张远桥正在跟空蝉,在一处凉亭内饮茶。这座凉亭周围环境清幽,还从洈水引了一条极细的支流,环绕凉亭,潺潺流水,周围树木摇曳,一僧一道,真有世外高人的出尘之态。
孙燕晚上去拜见了师父,也给空蝉和尚见礼,把刚才路过藏经阁,得扫地老僧指点的事情说了。
当然他没提风祖师的事儿,直说这位前辈神僧,出手指点了他一番,说他有些问题。
空蝉笑道:“你能遇到他,也是一番造化。”
“你师父也知道,我也知道,你的确是在武学修炼上,有点问题。”
“甚至,我们都知道,有个最好的解决办法。”
孙燕晚忙问道:“是个什么法子?”
空蝉笑而不语。
第237章 武学障
张远桥微微有些犹豫,他当然知道徒弟出了什么问题!
他本来想要把孙燕晚留在灵剑峰,闭关慢慢突破,虽然这个法子最迟缓,可能要耽误几年,但也最为稳妥,更不怕孙燕晚出什么事儿。
最重要的是,孙燕晚年级还小,本来也不忙着突破先天。
张远桥说道:“也没什么,你只是遇到了武学障而已。”
“不过,你年纪还小,再等两年突破先天,本也不迟。”
孙燕晚问道:“何谓武学障?”
空蝉说道:“这却没法解释,就好比懂了就是懂了,不懂就是不懂。”
“又如人生下来便会呼吸,但如此人人都会的东西,却没法教人,不会呼吸的孩童生下来便死了,也撑不到学习!”
“不过,突破武学障的法子,我们少禅寺和你们嵩阳派差不多,便是让门人弟子,去行走江湖,或者行侠仗义,或者快意恩仇,或者拔刀助人,或者押镖过火,体验到了人间烟火气,往往就能一朝顿悟。”
“有剑山庄是什么法子,我们也不知道,但北燕王庭喜欢双修,龙藏寺都是闭死关,却是天下知名。”
孙燕晚还是第一次,听到武学障这个说法,心头微微沉吟,暗忖道:“没法量化,这就有些难了。”
“怪不得师父不告诉,他老人家只怕不敢放我去江湖上游荡。”
“咦,说起来,太阳金经中有些法子,似乎也能用来突破先天啊!”
孙燕晚趁机问了一些武学难题,张远桥和空蝉都一一作答了。
空蝉忽然一笑,说道:“你师父怕是不敢让你再去行走江湖了。”
“我这里有度牒一份,你若是想要行走江湖,可以持之遮掩身份。”
空蝉叫了一个小沙弥,小沙弥去了不久,取了一个包裹回来,包裹中不但有度牒,还有僧袍和一套易容的东西,他笑着递给了孙燕晚,说道:”你也许用得着。”
孙燕晚接过了包裹,见师父没说什么,忙谢过了空蝉,心道:“老孙不想做和尚。”
他是真不想做和尚,哪怕是假和尚。
但空蝉都送了,也只好先接过来,回去灵剑峰,再收藏起来。
空蝉和张远桥也不说什么话,只是闲坐饮茶,好不惬意。
孙燕晚问了一会儿,武学上的事儿,也不敢打扰了,默默坐在一旁,顺带给两位长辈煮茶,斟茶,姿态乖巧。
到了晚上,空蝉请张远桥吃素斋,两人便去了少禅寺的一处斋堂。孙燕晚也跟着蹭了饭晚饭,吃过了素斋之后,张远桥就带了孙燕晚,回到了住的地方,对这个徒弟说道:“过几天还是跟我们一起,回去嵩阳山,若是明年还未突破,便让你出去行走江湖。”
“不过你惹事儿不少,还真需要遮掩身份,这份度牒和僧袍都留着吧。”
孙燕晚一脸苦涩,带了东西,回去自己住的地方,他本想打坐一会儿,双目合上,就骤然感觉到天地间都是金光灿灿的掌影,吓的跳了起来。
左顾右盼,并无什么老僧,这才小心翼翼,又合上了双眼,果然漫天的金光掌影又来了。
这一次,他却没跳起来,凝定身心,仔细观瞧漫天掌影,渐渐有感悟于心。
那位扫地老僧也不知道用了什么精神奇功,把一部掌法烙印在孙燕晚识海,他只要修炼,就会感应到这一路掌法。
孙燕晚无奈,只能放弃了修炼,细细感应这一路掌法,他也十分好奇,这位老僧为何会用这种法子,传授他一路掌法?
但这路掌法的确奥妙无穷,他想着学一学也无妨,慢慢也就沉浸了下去。
大约第二日早上,孙燕晚再开阖双目,已经再无漫天金灿灿的掌影,显然这位老僧烙印在他识海的掌法,并不能持久,一日夜后,已经慢慢散去。
尽管如此,孙燕晚也大为惊骇,暗忖道:“这位前辈神僧的武功,当真惊天动地,只怕不会输给我师父和空蝉大师,为何两位却都不惊讶?”
“空蝉大师知道这个老僧,晓得本寺隐藏了一位高手,乃是理所当然,为何我师父也不惊讶?”
孙燕晚沉吟良久,又细细思索这一路掌法,有无数疑问涌上心头。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来老僧说的那一句,心头豁然开朗,暗叫道:“那老秃说什么兴风作浪的风,他当年只怕不是被风祖师打了一掌,是跟风祖师一起干没本钱买卖的帮手。”
“师父之所以不惊讶,是因为也知道这位神僧……”
“他没准还是嵩阳山的常客,只是这些年不曾来罢了。”
破开了关键的一点,孙燕晚顿时觉得眼前豁然洞开,把今日那老僧的言行举止,想了一个明白通透。
虽然还有一些不可索解之处,老僧也还是过于神秘,但至少他已经摸清楚了关键,多少了然一些情况,不至于满头雾水了。
孙燕晚起身之后,还是去给师父请安,张远桥和王玄圭好容易出来一趟,大枯禅师和空蝉和尚要多留客几日,暂时还不说走。
他又在少禅寺闲逛了一回,这一日却没去藏经阁,少禅寺地方几大,没有十天半月,决计逛不全,到了中午,随便找了一处斋堂吃饭,少禅寺处处都有斋堂,只是须自取碗筷,自己盛饭菜,吃过之后,还要把碗筷清洗,放归原处罢了。
在少禅寺里,孙燕晚只觉得自由自在,作为天下第一大寺,少禅寺也有无数游客,上香的达官贵人亦自不少,孙燕晚一个俗家人,也不显得扎眼。
他下午时分,逛到了一处练武场,十余个和尚正在习武,他知道偷看别派习武,乃是大忌,正要匆匆走开,忽然见到一处五六人高的巨鼎上,有一个灿烂手印,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正在领了一群年轻和尚习武的中年武僧,见他看到了巨鼎上的掌印,笑呵呵的走过来说道:“这是本门达摩堂首座神山上人,一记大乘般若掌力,打出来的印痕。”
孙燕晚点了点头,他倒是听说过,少禅寺的七十二门禅功中,确有一门大乘般若掌,乃佛门上乘掌法,这一路掌法修炼下去,永无穷尽。
忽然间,他盯着巨鼎上的掌印,冒出了一个念头来。
第238章 一枚五彩斑斓,宛如玛瑙的珠子
“这不是那位前辈神僧,以精神奇功,烙印在我脑海里的掌法么?”
“原来那套掌法,便是少禅寺名震天下的大乘般若掌法。”
“这位神僧为何传我这门功法?”
“我又何尝缺什么掌法了?”
“大乘般若掌力虽然厉害,我嵩阳派的玄冰宝鉴也不逊色分毫。”
“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孙燕晚苦苦思索了一会儿,谢过了哪位中年武僧,先去别处转悠,到了晚上,他回到了房中,钻研这一路大乘般若掌,也没发现其中还蕴含了什么奥妙?
孙燕晚思考来去,准备找个机会问问师父,暂时就不去想它了。
嵩阳派诸位在少禅寺呆了五日,王玄圭终于向大枯和空蝉辞行,两位神僧也不多挽留,只是把嵩阳派一行人,送出寺外五里。
嵩阳派等八人,离开了少禅寺不远,孙燕晚就偷偷问了师父,张远桥哈哈一笑,说道:“你日后若用空蝉送的度牒僧袍,岂不是正缺一门少禅寺的武功?”
孙燕晚总觉得师父在敷衍自己,这件事绝非如此简单,但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难道还能不相信自己师父不成?
这一次少禅寺之行平平安安,也了解了孙燕晚心头上的一件大事儿。尽管这件大事儿还有后续,而且后续恐怕还要更难一些,但师父和大师伯,五位师叔们,总算是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回去嵩阳山的时候,一路上也没出什么事儿。
他们过了东海关的时候,孙燕晚可以看到,一直护送他们的大琅朝军队,每一个将士都明显松了一口大气,脸上都露出了笑脸。
孙燕晚和师父,大师伯,师叔们,从容回到了嵩阳山,他又被勒令回去灵剑峰,不得下来。
孙燕晚每日闭关,内功真气倒是日日都有进境,各种武功修行,似乎也无瓶颈,就是始终无法琢磨,什么叫做武学障,如何才能突破先天境。
这般日子,忽忽又过去了数月,这一日,孙燕晚修炼完毕,去找阳貂儿,却见阳貂儿正在裁剪衣衫,不由得笑道:“怎么就做起裁缝来?”
“嵩阳山上,又不是没有裁缝,你要什么衣衫,让他们做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