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北方本来就乱,此地又临近边关,商路几乎断绝,民生艰难,盗匪横行,寺庙大多破败,不可遮风避雨,旅店大多倒闭,店门紧锁,百姓也不敢随随便便让陌生人借宿了。
宽广的山路,却只有道人和狐狸。
林觉抬头看了看天,天昏昏中,乌云深重,压入人间,脚步却仍是不疾不徐。
前方正有一间驿站。
林觉走到驿站前方一看,大门关着,却也没锁,像是很久没有人的样子。
“有人吗?”
林觉对着里面喊了一句。
“没有人!”
狐狸替里面的人回答了。
“那就进去吧。”
林觉推开院门,走了进去。
一个院子,已经荒废了。
这是一间官驿,看得出以前还挺讲究,不过这边天气干燥,冷热无常,院中的花草若不打理,很快就会枯死,唯有屋后竹林生命顽强,不仅没有因为无人照看而枯死,反倒长得越发茂盛。
再推开房门,里面是间大堂,虽然空空荡荡,无桌无椅,倒也没有别的杂物。
应是破败之后被人搬空了。
瓦片房顶则是都好端端的。
“今夜就在这吧。”
林觉没有变小住进盒子,而是找了个墙脚,盘坐下来。
外面闷雷滚滚,天地灵韵暴躁,只需他闭上眼,便都感入他的心中。
过关之后不远,应该就到天山了。
有陈牛为他指路,不会迷路。
可惜到了天山,到了雪莲会,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自己是否会受欢迎,又如何才能求得雪莲。
陈牛也只能把他带到那里而已。
“陈牛啊陈牛,你要是聪明一些就好了。”
“?”
一个褐衣小鬼凭空出现脸上严肃中夹杂着疑问,看向林觉。
“没事,夸你呢。”
“?”
陈牛一脸这幅表情看着他,等了片刻,见他没向自己问路,这才又凭空消失。
林觉无奈摇了摇头。
没过多久,天就黑了。
“轰隆隆……”
“哗……”
外面雷声中忽然下起了雨。
这雨很大,如瓢舀一样,泼在外面林间和驿站的屋顶上,声响剧烈。
雷霆交杂,映着门窗。
忽然狐狸扭头看向了外面。
雷雨声中,两道身影一下推开了门。
林觉定睛看去,乃是一高一矮两个中年人,看衣着打扮像是官吏和随从,身上已被淋湿了。
两人见到他与狐狸,都愣了下。
双方互相打量。
林觉没有挪动位置,对方也没有离去,而是慢吞吞的走入了驿站中。
林觉在最左边,他们在最右边。
双方算是相安无事。
没过多久,又来一人,像个书生。
书生同样愣了一下。
随即在另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如此连着来了几人,都是来避雨的。
唯有林觉最为平静。
第442章 夜谈雪莲会
不料此地白天路上少有行人,到了晚上,这间破败的驿站却陆陆续续来了六个人。
林觉和狐狸算是一个。
一对官吏和仆从。
一个年轻书生。
一个中年商人。
一个打扮不错的老者。
虽然都是陌生人,在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得不有,大家有意分开坐,可这驿站的客堂就这么大,坐这么多人,还有两扇窗户关不好,不断侵来风雨雷光,要想身上不湿就必须得避开,就更拥挤了。
如此互相防备,除非夜里不睡,否则必要性实在不大。
还不如大家聚在一堆,一起防贼。
很快便传出一道声音:
“诸位都是来避雨的,相逢也是有缘,不如坐在一起,点一堆火,互相取暖,合力防贼,共度长夜,如何?”
是那名看着像是官吏的人。
话语一落,年轻书生就猛地赞同:
“甚好!甚好!”
其他几人也都没有意见。
坐在一起,点一堆火,不仅可以合力防贼、取暖祛寒,还可以防止妖鬼。
年轻书生似乎胆小,最为勤快。
众人很快在官驿中搜集了一些柴禾,就在客堂中间堆在一起,点起火堆,又约好晚上休息之时,若是发现有人是贼,欲行不轨之事,必须大声喊出来,提醒所有人。
林觉自然也坐了过去。
若不过去,怕要让他们提防自己一夜,又要担惊受怕一夜了。
而这时才有人看见,林觉穿着一身道袍不说,身边竟还跟着一只看着颇为不凡的白狐。
“这……”
书生立即指着一人一狐,面露惊容。
“它不伤人。”
林觉微笑的看着他。
狐狸也严肃的与他对视。
“道长是从秦州过来?”中年商人问道。
“正是。”
“难怪!听闻如今京城养狐成风,秦州道人都以带一只白狐为风尚,道长也应是效仿吧?”中年商人一边说着,一边仔细打量扶摇,“道长这只白狐品相颇为不凡,应该花了不少钱吧?”
“捡的。”
“哈哈……”
中年商人笑而不语。
那名官吏打扮的人见状,率先拱手说道:“在下盛宇清,这是跟随我多年的老仆,叫周六,诸位既然在此相逢,何不留个名姓呢?”
“哎呀,失礼了,失礼了!”书生连忙回礼,将头低得很低,“小生齐高,有礼了!”
“在下卢亦辰,原是走商的。”中年商人说道。
“老夫马伯恩,家就住当地。”老者说道。
“在下林方觉。”林觉也笑着说。
“没想到白天一路过来,路上都没见着什么人,到了晚上,居然,居然遇见了几位同行人……”书生明显害怕。
“这很正常。”官员说道,“以前人们都在白天赶路,是因夜里看不清,害怕撞到妖鬼,可是如今这个世道,人心已经比妖鬼更可怕,在天要黑的时候出门、在夜里赶路反倒更安全了。”
“是啊,毕竟遇到妖鬼无非被吃掉,遇到山贼土匪,可就不见得了。尤其是妇人家。”老者悠悠的点头道。
“诸位都是去做什么的?”书生又问。
“我等是去前方昭俊县赴任的。现在世道真是太乱了,几个月前,大足攻破了昭俊县,烧杀抢掠,城中官员也死了不少,上个月叔先将军麾下的军队收复了昭俊,便命在下前去填补县中主簿一职。”官员说道,“本来以为不远,结果不慎遇此骤雨,不得不来此躲避。”
书生听了,连连点头。
“我以前是走这条路的行商,经常从这里走,有朋友就住在前面,我去看望一下。正好他还欠我一笔债,顺便去收了,不然怕是再等十年都不敢走这条路了,也更收不回来了。”商人说着,仰头看这驿站,“就像这间驿站,我前几年每年从这里路过,它都好端端的,去年从这里走的时候它也还在,今年再来,没想到就空了。世事无常啊。”
书生点了点头,又看下一个人。
“呵呵,小书生莫要害怕,老夫有个女儿,嫁到前面,前些日子托人带信来说,生了个大胖小子,因此去看望她一下。这条路上有山贼,白天从这里走不安稳,老夫年纪大了,胆子也大,对路也熟,便从晚上走。”
书生看向了林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