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开几乎可以看到的悲惨结局,葛兰必须做出选择,不幸的是他的主人并不是那种会安安心心在他的高塔里研究法术,抄写卷轴或是教导弟子的那种施法者,相反的,他十分地热衷于旅行与冒险,克瑞玛尔有着一双黑眼睛,有时候它们如同亡者一般死气沉沉,而有时候又如同孩童那般天真无邪,唯一的相同之处就是它们永远都是贪婪的,它们就像是永无止息的大海,看似平静实则涌动不休。
异界的灵魂看了葛兰一眼,关于葛兰和梅蜜之间的关系,他也有所耳闻,最近这对男女罕见地亲密与单纯起来,作为在一个无论在法律还是在道德上都要求男女双方保持身心唯一【至少在相互交往或是婚姻延续期间】的位面生活了近三十年的异界灵魂,这种状态让它觉得愉快而舒适,说句实话吧,虽然它零散的记忆中也不乏多女一男与多男一女制度的存在,但它们在作为猎奇或是例外的时候还能勉强忍受,但在这里,一个女性居然只因为她是弗罗的牧师,就必须如同一个廉价的娼妓那样活着,这实在太让它感觉不舒服了。
——你真的这么觉得?曾经的不死者突然说,但我可不这么觉得,我的同居人,他们正在走向一个极其危险的边缘,尤其是梅蜜——或许你应该提醒一下葛兰,他的母亲就是一个被驱逐的弗罗牧师,他知道背弃了弗罗的牧师将会面对什么。
——但情感是很难控制的,异界的灵魂争辩道,他是发自心底地觉得葛兰与梅蜜着实是对天生地设的欢喜冤家,虽然他们并未将关系明朗化,但巫妖的同居者乐见这种变化。葛兰不再那么阴沉寡言,而梅蜜也不再那么刻薄放肆——在异界的灵魂看来,他觉得后者甚至要比她以为自己爱上了伯德温的时候还要来得神采奕奕。快乐轻松,她或许没有发觉。当她将自己的爱情奉献给伯德温的时候,她是卑微的,谦卑的,她跪在伯德温脚下,低得难以让曾经的圣骑士看见她的眼睛;但她与葛兰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是平等的,葛兰在梅蜜面前无需遮掩乌黑的双手,梅蜜也不必假装自己纯洁如雪。他们不但看得见彼此光鲜的表面,也看得到污秽肮脏的内心,可以在一起喝着混有新鲜羊羔血的血红酒,可以说些粗陋低级的笑话和故事,兴之所致可以在任何地方尽情欢乐,无需避讳人们的视线与言语。
——巫妖对此只给出一声轻微的讥笑。
——一点办法也没有吗?异界的灵魂问。
——有,巫妖爽快地回答道。
——可以说说吗?
——取代弗罗成为爱情与欲望之神,巫妖慢吞吞地说,这样你就能修改原先的教义了——你可以告诉你的牧师们,她们也可以如普通女人那样和男性缔结婚约。繁衍后代。然后……
——然后?
——然后你就会发觉你的牧师在一夜之间全都跑光了,你的神殿被废弃倾颓,你的力量减退。信民更是所剩无几,作为一个神祗,只要上百年,你就会因此死去,神格破碎,神火熄灭,你残留的神躯将会成为混沌海中一块巨大的礁石,当然,如果有一个神祗或是人类对你的神职感兴趣的话。这个结局可能还要提前一点。
——但是……
——弗罗的教义在诸神之中已经算的上温柔仁慈的了,任何违反教义的做法。即便你只是个普通的信民,也会被判定为伪信者。遑论追随神祗的牧师?牧师的一切都是属于他们所侍奉的神祗的,他们的声音是,他们的耳朵是,他们的眼睛是,他们的舌头是,他们的灵魂也是,就算是最柔软和蔼的神祗也不会容许他/她的牧师阳奉阴违,因为这意味着他们的信仰出现了瑕疵甚至悖逆,这将会动摇他们力量的根基,就像我之前所说的,有意放纵自己的牧师与信民都已经死了,他们的名字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他们的神殿沦为奴隶的猪圈,他们的意旨再也不会有哪怕一个人去执行——更正确点说,这不是死亡,而是消亡,明白吗,比一些人类更可悲,因为对于后来者说,他们是不存在的,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所以,如果你不想看到一些你不想看到的事情,巫妖继续说,你最好能有所作为,我建议你选择葛兰,极北之海的冰冷海水想来还是能够让他清醒一下头脑的。
异界的灵魂叹了口气,它可一点也不觉得这会是个令人性情愉悦的工作,而且你要他怎么说呢,葛兰现在的表现并不那么明显,他给梅蜜赠送昂贵的礼物,每次过夜也不忘留下一枚银币,他也没有阻止过其他男性进入梅蜜的房间,难道它还能走过去告诉他他最好换一个床上人吗?那也太愚蠢了一点。
——等等吧,异界的灵魂说,我们要去极北之海对吗,凯瑞本说,即便命运之神一直在对我们微笑,我们也要耗费近一年的时间,或许一年后我们回到这里,梅蜜已经找到了另一个值得她喜欢的男孩了呢?
——巫妖“看”了它一眼,谁告诉你说梅蜜会被留在这里?
异界的灵魂惊讶地弹动了一下,不知为何,它的身躯在这段时间里除了更为凝实之外还胖了很多,这让它上下识海的时候不再像条半透明的鱼,而像只水母或是被激怒的河豚,巫妖想着如果可以,这种形状倒很适合放在他最喜欢的那把白骨椅子上充作坐垫。
——梅蜜也要和我们一起走?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坐垫预备役的异界灵魂惊讶地问,但她只是一个弗罗的牧师?!
——你的位面里有着一种叫做冒险小说或是游戏的东西,曾经的不死者答非所问,一般来说,小说和游戏中往往会有一个主角,而主角的身边将会逐渐聚集起他的队友。像是法师,盗贼,牧师。弓手,战士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然后他们就可以开始他们的冒险故事了,好吧,告诉我,你有看到过某本小说或是游戏中有一个配角跳出来说,抱歉,我太脆弱了,也太无能了,所以接下来的冒险我拒绝参与。有吗?或许有,不过这个角色也就因此失去他存在的必要了,不会有什么可笑的美好生活等着他的,他将要迎接的不是死亡就是比死亡更为悲惨的结局……
你不觉得吗?我亲爱的同居人,自从我们离开混沌海,不,自从我踏入星界,而你被拖拽进这个位面之后,难道不是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推着我们按照既定的方向前进吗?我之前的计划可从未包括雷霆堡与龙火列岛,原本我们来到了灰岭就应该得到一个平静的五十年。而不是坐在这儿讨论如何从一群红袍术士那儿抢夺一份或许早已化为乌有的金属龙的遗产。
如果说伯德温的事儿还有脉络可循,那么葛兰呢,命运的手指要拨弄多少次丝线才能让他和我们相遇。首先他必须逃脱德雷克的报复,逃脱死亡之神克蓝沃的诅咒,逃脱诺曼新王的绞索,逃脱兽人的斧子与爪牙……那么多的巧合,那么多的机会,也只是为了让他和我们相遇,好,让我们看接下去的事情,他原本应该被新王直接设法杀死。或是被永远地囚禁起来——譬如说,用烧红的铅水灌入装着他的铁箱。又或是有着其他的办法以及羁押地点,但没有。他们让他再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一同逃亡,在那个小村庄里,在那个该死的地下沼泽里,是他从一个半龙半魔鬼的腰里偷来了至关紧要的次元袋,这个次元袋里装着什么呢?装着指引着我们往极北之海去的东西,你觉得这是个巧合吗?即便那个半龙已经被我们的法术击中,但葛兰也不过是个人类,就算他是个卓越而出色的盗贼,他甚至能够毫发无伤。
你应该感到熟悉的,我的蠢货,你曾经玩过的游戏里,半龙的身份就是npc,而他的次元袋就是可以捡拾的物品,而次元袋里的龙语法术书就是触发下一个任务的条件,而你,还有我,是角色,被操纵的角色,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因为无论我们走过多少岔路,最终都还是会走上那条被指定的道路——而我们身边的人,凯瑞本也是,葛兰也是,伯德温与李奥娜也是,梅蜜并不例外,你或许不愿相信,但你可以试试看,看看最后的结果是否会被改变。
——但梅蜜并不强大,她甚至无法与李奥娜相比。
——这不是她或是你我能够决定的事情,巫妖冷酷无情地说,我不会干涉你的决定,因为我也想看看你的力量是否能够修改冥冥中那个已经被撰写好的故事。
————
“今天的冬天会很冷。”
“为什么,”奥斯塔尔问:“因为秋季过于炎热的关系吗?”
“可不是吗?”格什说:“所有的东西都在寻求平衡,秋天热了,冬天就要冷点,鹿儿跑了,狼群就要挨饿,白昼有多么明亮,夜晚就有多么黑暗。”
兽人们度过了一个难捱的春天,一个悲哀的夏天,可能还要度过一个饥饿的秋天,和一个凄凉的冬天——春天的时候因为没能从雷霆堡抢到足够的食物和奴隶,他们不得不将所有人类商人会感兴趣的东西拿出来换取肉干与小麦,可恨的是因为在雷霆堡的战役中折损了太多士兵的关系,在那些可恨的人类商人肆意抢夺他们的宝石、金子与辉石时,他们甚至无法纠结出足够数量的兽人威慑与暗中劫掠他们,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类满载到在坚实的地面上留下深深车辙的队伍从容离去——只留下容兽人勉强糊口的食物与瘦弱的奴隶,这还是在格什的强硬要求下经过检查与挑选的,之前人类的商人还在小麦中掺了沙子,在肉干中填塞泥巴,就连他们送来的奴隶都带着疫病。
格什倒不在意人类趁火打劫,反正他们都是些会愿意为了一些金子和宝石就无视自己与他人性命的白痴,只是让他意外的是,奥斯塔尔居然还有胆量出现在呼啸平原上。
“你知道有多少兽人想要把你活生生地串在树枝上放在炭火上烤吗?”格什抱着手臂,兴致盎然地打趣道:“当然,你身边有佣兵和法师,但我们也有战士和祭司,而且数量是你们的几十倍与几百倍。”
“尊敬的格什,”奥斯塔尔微微一躬,在那场对人类和兽人都可以说是相当惨烈的战争过去之后,格什借助着他几乎可以说是完好无缺的力量一连侵吞了好几个大部落,现在在呼啸平原上,没有那个部落的首领能够比他更有权威,就连祭司也对这个同时有着强壮身躯与聪明头脑的壮年兽人表示尊敬,因为兽神卡乌奢对他的祭献十分满意——在侵吞那些大部落的时候,他只留下了女性和十岁以上的兽人,十岁以下的幼兽人与婴儿都被他祭献给了伟大的卡乌奢,他们流淌的鲜血将整个草原都浸润了,而哀嚎声就如呼啸平原上的风那样终日不绝。
他知道孩子很快就会长大,成为战士,但他需要完整的权利,他必须取悦卡乌奢,免得那些祭司对他指手画脚,喋喋不休。
就像现在,他容许奥斯塔尔的车队进入呼啸平原,完全不在乎被他侵吞的部落中的祭司怒喝着要处死这个人类。
“只要你能带来更多的食物就行。”格什说:“这个冬天我们不准备进攻雷霆堡。”
“我看到你留下的幼兽人了,”奥斯塔尔说:“兽人十二岁时要进行一场严酷的试炼,通过了就是战士,你是准备只留下战士吗?看来你是准备在三年后进攻雷霆堡喽?”
“这个不能告诉你,”格什说:“你是个人类。”
“比起装腔作势,你比我更像是个人类。”奥斯塔尔说:“我会给你食物的,保证你的每个战士又强壮又敏捷,但我有个条件。”
“你要在食物里玩什么把戏我会亲手撕了你,”格什说:“我觉得你拿走的辉石和金子已经够多了,说吧,你还想要什么?”
“这个冬天再进攻雷霆堡一次如何?”奥斯塔尔说。
第300章 宁静
“今天真是个好天气啊。”
异界的灵魂瞥了身边的人一眼,这个人他记得,是侧岛商会中最具势力的成员之一,是个不择手段的卑劣之人,和居住在龙火列岛上的商人们一样,他没有正式的妻子与儿女,只有奴隶,包括他的儿子与女儿——他今年也即将五十岁了,但与其他人类不同,这个圆胖面孔的家伙似乎并不热衷于拥有一个继承人,也有人说他已经豢养了一个术士或是死灵法师,每年他都会向魔鬼祭献一个血亲,求得一年健康的生命。在巫妖沉默不语的情况下,单凭自己,异界的灵魂也很难辨别出这是不是一个谣言,但这个人身上确实有着让他感觉不太舒服的地方。
不过他说的倒没错,今天对于龙火列岛来说可真是个好天气——之前的几天列岛被飓风与暴雨占据着,天空阴暗,雨水大的就像是整个海洋被抽到了云层之上,到处都是水,就连最善于与自然相会的精灵凯瑞本都感觉有点不舒服,尤其是银冠密林的精灵和施法者一样,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都不怎么习惯****身体——银冠密林的蛛丝衬衫能够如同皮甲那样防御刀剑箭矢,却无抵御水汽的侵入,最后他们都有点羡慕伯德温和他的骑士们了,来自于高地诺曼的士兵比他们还要不适应龙火列岛的湿热气候,他们很早就脱掉了来自于故土的衣服,改而穿上当地人的宽脚裤,嗯,只有宽脚裤,就连靴子也被他们脱掉了。
气候还只是小问题,最初的时候。士兵与骑士们甚至出现了不明缘由的呕吐、腹泻与厌食的情况,亚戴尔更换了好几种草药都不见效果,克瑞玛尔身边的宦官【不是达达。而是另一个他认为值得信任的宦官】还提出是否需要使用“烟草”,那可是百试百灵的。当然,这个建议被严厉地拒绝了。最后还是异界的灵魂想到了他似乎听闻过与之非常相似的病症,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克瑞玛尔用一箱子甜菜糖换来了一箱子来自于高地诺曼的泥土和水,那个,虽然这在另一个位面这种做法会被斥为迷信或是心理安慰,但无论如何,这个位面是有神祗的……反正一点泥土和水也不会因为离开了原来的地方而突然变成毒药。
高地诺曼的泥土被掺入了甘蔗糖。混入面包,而高地诺曼的水被投入军营的蓄水池,于是奇迹般地,诺曼人的病症迅速地减轻了,也没有再出现新的病患。
在这里需要提一下的是,有关于那些女性奴隶,她们几乎都是被领主与他们的儿子淘汰下来的,都很年轻,“烟草”尚未完全地夺走她们的体力与美貌,但在知道那种“烟草”能够通过母亲的乳汁进入到孩子的嘴里。并且可能对孩子造成影响后,伯德温之前的想法就不得不做点改变,与许多诺曼男性一样。他无法接受生来就有疾病或是注定虚弱的孩子。
“她们能离开你们的秘药吗?”伯德温这样问了克瑞玛尔的宦官。
“不能。”宦官说:“如果停止供给的话,她们会衰老和死亡得很快,那就……”他看了一眼他的主人,也就是黑发的施法者,将那句“有点浪费“吞了下去,“太可怜了。”
“那就不行。”伯德温冷酷无情地说:“我的士兵和骑士们失去了他们健康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应该得回的也是健康的妻子与孩子。”
“这个不难。”宦官谨慎地插嘴说,虽然他有点拿不准他的主人是否会愿意买进新的奴隶,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的主人有点疯,具体表现就在于他对自己的奴隶就像对自己的儿子那样好。
伯德温蹙起眉毛。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但他希望他麾下的士兵能够获得一个家庭。一个后代,如果他们能够在极北之海有所斩获,那么他所设想的,在十年,或是二十年后才能重返高地诺曼的计划就要大大地提前了,在这个过程中,这些忠于他的人未必能够再次走到王都的城墙下,他们的血脉应当能够获得传承,至少应当有个接受父亲盔甲与长矛的儿子。
“这个我们暂缓。”异界的灵魂说,然后他的手指不过轻微地一动,宦官就立刻看出了他的意思,他向他的主人与伯德温深深地行了一个匍匐礼,带着奴隶们退了出去。
“就算买回新的奴隶也没用,”异界的灵魂说:“他们会给那些人使用秘药的。”
“我知道,”伯德温来回走了几步,他现在对龙火列岛也有一些了解了:“就像人们一定会给断奶的小牛穿上鼻环那样,这是他们控制这些奴隶的方法,不然就算有军队,他们也根本没办法奴役如此之多的人类。侧岛可以接纳更多的自由人吗?”
“我觉得我们可以去诺曼看看。”异界的灵魂说,想起前几天碧岬堤堡的阿尔瓦法师传递过来的讯息,高地诺曼的新王已经得知雷霆堡的士兵们曾在碧岬堤堡得到庇护,他不但发出了警告,还威胁说要发动战争,虽然这可以说是个玩笑——碧岬堤堡与高地诺曼之间间隔着好几个国家与领地,难道那些国王与领主会同意让全副武装的诺曼人的军队通过吗?但这份文书激怒了碧岬堤堡的议员们,他们都是商人,而一个商人,除了像是奥斯塔尔这样的,大概不会高兴被卷入对自己毫无利益可言的战争,阿尔瓦法师与碧岬堤堡现任的执政官都因此受到了不少指责与弹劾,幸好雷霆堡的士兵与骑士都已经离开了,他们也找不到什么切实的把柄,何况现在阿尔瓦法师身边不但有自己的弟子,几个学徒,还有来自于白塔的安东尼奥法师,施法者的力量在碧岬堤堡空前强大,所以最终证件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只是阿尔瓦法师可不是那种逆来顺受的老好人,他反手就将一些情报以免费大赠送的形式给了侧岛的克瑞玛尔——虽然王都内因为聚集了太多为新王与狄伦。唐克雷效力的法师与术士而令得其他施法者很难窥视当中庆幸。但前者的触须暂时还伸不到王都之外的地方,尤其是一些泰尔与罗萨达的骑士始终为伯德温与王女不平,所以他还是得到了不少颇为详实的情报。其中就有说到,一些雷霆堡周围的村庄里的村民都在迁徙到别的地方去。相比起伯德温与他强壮的士兵,以及他们所熟悉的那些除了袍子之外就和骑士没什么区别的法师。那些傲慢而又危险的施法者看起来就很难接近,他们甚至还曾经因为各种原因对凡人施放过法术,引起了不小的恐慌,而且雷霆堡的新领主颁布了新的法律,为了供养这些施法者,他们的税收在一夜之间翻了三倍,农民与手工艺人在夜晚聚拢一起喝酒的时候忧心忡忡。担心自己,还有自己的家人会在兽人到来之前就因为饥饿而死了。
“你是说让他们到这儿来吗?”伯德温说:“这太难了。”没有军队,没有施法者,荒原中到处都是野兽与兽人。
“交给商人们好了。”异界的灵魂说,它可是读过那条名言的——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商人们就可以践踏所有的法律,当然也包括龙火列岛的,鉴于现况,他不能释放与善待那些被商人们作为货物运载到列岛上的人类,但就像雷霆堡的士兵那样。是作为乘客而来到列岛的,只要列岛的主人允许,他们就可以作为自由民而生活在这里。
就是有点贵。这是必然的,他们将要跋涉数千里,而且伯德温不能保证是否会有人愿意远离故土,毕竟那儿是他们生活了数百年之久的地方。
他沉默了一会:“你知道吗?”他说:“克瑞玛尔,我希望没人愿意跟着商人走。”
异界的灵魂点了点头,他能够听懂伯德温的意思。
“那些女孩怎么办?”
“我正好有用到她们的地方。”异界的灵魂说,他对配置药水并不精通,但他的同居者则恰恰相反,这些女孩会被作为侍女留在他们身边。这可比一个岛屿的主人偷偷摸摸地孤身一人跑到奴隶聚集的地方去干些什么好多了。
————
这是前天的事儿了。
今天克瑞玛尔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那些女孩,要搜罗这些奴隶要看幸运之神是否愿意对你微笑以及你所掌握的人脉。一些性情较为暴躁的主人会直接处死所有被淘汰下来的奴隶,即便他们从未见到过他的面孔。听到过他的声音,宦官们也不太高兴与不熟悉的人打交道,火山爆发之前他们有达达,但现在达达已经是整个东冠的主人了。
不得不说,克瑞玛尔身边的商人是个老练聪明又善于察言观色的家伙,他已经打听到侧岛新主人有着某些怪癖,或是说怯意与不必要的仁慈,他在克瑞玛尔这儿从来不用它来指代奴隶,不是她就是他,而且他还在将这些人送来之前好好地喂养了一番,所以他们看上去都很不错,他还摈弃传统,不再让奴隶们一丝不挂地出现在卖主面前,而是允许他们裹着一块棕榈布,虽然有点粗糙和松散,但至少让他们看起来像个人,而不是一只牲畜。
送到克瑞玛尔面前的当然不会是全部的奴隶,他们要接近两百人了,只有几个容貌最为秀丽的货物被展示出来,宦官们会去一一检查其他奴隶的质量的,不过异界的灵魂并不在意,他直到现在也没有一个领主应有的自觉,不要说对凯瑞本,伯德温等人,就连对宦官们的态度也可以称得上和蔼,不过宦官们仍然十分畏惧这个黑发的新主人,他是一个施法者,而所有的施法者都是难以揣摩,喜怒无常的,谁知道什么时候他就会显露出最为不堪与令人恐惧的那一面呢?
不过就算是这十来个奴隶也让异界的灵魂感觉很不舒服,柔软的坐垫里面就像填充着荆棘而不是信天翁的腹部绒毛,没有经历过的人只怕根本无法想象得到那份深重的寒意——在你还有着一点良知的时候。
商人很快觉察到了侧岛主人的怜悯或是厌倦,他转动手腕,做出手势,那些女孩跟随着他的奴隶无声无息地后退,将自己隐没在岩石的阴影下。
连续几天几夜的暴雨让异界的灵魂对封闭的房间厌倦透顶,所以他们正在一顶巨大的帐篷里,就像他们刚来侧岛时那样,帐篷搭建在一块平整如水面的岩石上,周围植被青翠欲滴,就像商人说的,今天的天气很好,不那么燥热,也不晦暗,从他们的位置可以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与沙子,细小的沙子在阳光下仿若金粒,海潮洁白,海水从透明的浅钢蓝,到矢车菊蓝,再从矢车菊蓝到宝石蓝,又从宝石蓝到午夜蓝,礁石呈灰褐色与暗绿色,生长着海藻与水草的地方是一带带如同丝绸般的阴影。
但他们的新主人看上去不太像是在看海水或是阳光,那么他在看些什么呢?商人猜度着,小心地用眼角的余光沿着黑发施法者的视线搜索过去,啊哈,看看他找到了什么?
那个弗罗的牧师,说起来她可坑害得他们不浅,在他们对新主人的情况还不是很了解的时候,她居然将自己伪装成了领主的情人,他们为此赠送给她的礼物差不多能够堆满她那个小小的神殿了,他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倒霉家伙拿出来的淡金海珠珠链呢,那家伙几乎逢人就要抱怨一番,因为他原本是想要将这个作为女儿的嫁妆送出去的,现在可好,它只能挂在一个卑微而又下贱的弗罗牧师的脖子上,而他就连这个牧师的房间都没能进去,还得另外购置一条能与之相媲美的项链给他女儿。
不是没人想要找找这个女人的麻烦,但她很聪明,又擅于躲藏与狐假虎威,当他们终于抓到她的时候,又悻悻然地发现,虽然她不是克瑞玛尔的情人,却是他的同伴,还有施法者的另一个同伴,也是她常客之一。
走在海边的正是这两个人,弗罗的牧师走在前面,穿着丝袍,赤着脚,冲击着礁石的海水打湿了她的丝袍,从腰部往下都紧紧地贴在了她的身上,连续几次拉拽都没能让它离开的梅蜜索性拉起丝袍,在腹部下打了一个结,将自己的双腿全都暴露出来。跟在她身后欣赏这一美景的正是那个强悍而又狡猾的盗贼,他距离梅蜜约有五六步远,双手放在脑后,看上去就是一副惬意至极的样子。
第301章 平静
梅蜜的心情就像铺洒在她身上的阳光那样璀璨而明媚。
自打知道这群不太安分的家伙居然要在几个月后前往极北之海,弗罗的牧师就没安心过,她担心伯德温,担心葛兰,不过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她觉得上次的行为已经用掉了她余生里所有的勇气与幸运,用另一个位面的话来说,就是她干了两次就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疯狂事儿,第一次和最后一次,她觉得自己已经无限地靠近李奥娜了,就算还有那么一点差距,那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所以谢谢诸位,虽然她对极北之海并不了解,但只要看看路线就够了——雪盖沼泽、呼啸平原,永夜海,无论那个都不是什么适合一个比起挥舞刀剑更擅长谈情说爱的弗罗牧师的地方。
事实上,梅蜜很难理解他们为什么要亲自去做这件事情,克瑞玛尔已经拥有了一个富足的岛屿,他大可雇佣佣兵与法师去找回他想要的东西,想到这儿,她轻轻地舔了舔嘴唇,或者这笔财富可能要超过他能从侧岛所得到的,弗罗在上,如果可以,她真想亲眼看看,当然,不是在极北之海。
这正是让她颇感苦恼的事情,她喜欢侧岛,喜欢自己的神殿,她并不想离开这儿,但梅蜜知道,她并不是最美丽的,也未必是弗罗最宠爱的那个牧师,她能够在侧岛立足,还能够成为一个主任牧师没有别的,就是因为有着克瑞玛尔的庇护,如果失去他的庇护,梅蜜就还是那个只能在港口的小酒馆里用自己的身体换取一个房间的小可怜。
葛兰为她解除了这个烦恼。
“为什么有两个海,一个永夜海,一个极北之海。难道它们之间还能作区分吗?”
“极北之海并不是海,”葛兰说,他对极北之海也只有着极其浅薄的了解。毕竟谁会去关心那个地方呢,那儿就连巫妖也不会长久的驻足。“极北之海是耸立在永夜海上的巨大冰层,永夜海的海水是钴蓝色的,就像永恒不变的夜空,而绵延数千里的冰层是雪白的,因为飓风与海潮的作用,它们会形成如同波浪一般的凹凸翻卷,远远看去就像是另一个海洋,所以才会被人们称之为极北之海。”
“听起来挺荒凉的。”梅蜜说。一边俯下身体,捡起一枚碎片拉开长袍的前襟放了进去,葛兰凭借着盗贼必须拥有的锐利眼睛一下子就发现了那是什么,他的语气也随之变得有点无可奈何:“只是一枚砗磲的碎片,梅蜜,你有着一串可以从脖颈一直垂到膝盖的珠链呢。”
“这是鸟血砗磲,磨成珠子可以买到一枚银币一只,”梅蜜自嘲地说:“我也只值一枚银币。”
盗贼顿了一下,他像是想要试图安慰梅蜜,但最后还是放弃了。安慰这种东西在公会里就是讥讽的同义词,而且作为一个同样在肮脏的泥沼中挣扎的人再清楚也没有过了——舌头上的善意从来就只能满足自己。设想一下,如果在他还是那个被同伴活着的头颅吓的浑身颤抖的孩子。也不会想要听些什么虚伪空洞的甜话儿,那时候他最想的就是有个人能把他带走,远远地离开那个可怕的房间。
但没有人。
所以他现在也只有保持沉默,他当然可以将梅蜜从弗罗的神殿里带走,然后呢,看着她就像自己的母亲那样衰弱、腐烂、散发着令人窒息的臭味死去?幸好他总还能做点什么——为了梅蜜,他去恳求了他的同伴或说他的主人,黑发的施法者,侧岛的领主。让他有点意外的是。事情解决的非常顺利,不。他从未觉得梅蜜会在队伍中占得一个重要的位置,但他没有预料到的是。侧岛的主人不但允许了梅蜜留下,还给梅蜜提供了一个相当不错的藏身之处。
不是侧岛,也不是碧岬堤堡,更不是尖颚港,而是路德的路泽尔大公所在的都城。
“我想路泽尔大公还没忘记那五十万枚金币。”异界的灵魂说。
葛兰的表情完全可以拿来作为惊愕的标本:“但那是个很大的人情!”他几乎是尖叫着喊道:“难道不该用在……”他有点混乱地做了一个手势:“如果让李奥娜和伯德温知道……等一下,他们会知道吗?还是……”他焦躁地看向还在审阅一本文书的施法者,他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因为接下来的话毫无疑问地有离间之嫌,伯德温与李奥娜,就算一个曾是领主一个又曾是王女,但他们在葛兰看来也就是两个傻瓜,盗贼忌惮的是凯瑞本,他从没想过要和精灵坐在同一架天平上。
“路泽尔是路德的大公,而路德,与高地诺曼相接壤,它们之间已经爆发过不下一打的战争,确切点说,这两者是敌国。”异界的灵魂翻过一张向他申求蓝色螯虾专营权的羊皮纸,慢吞吞地说:“虽然路泽尔大公确实欠了一份生命之债,但他终究还是路德的路泽尔,他不但要对自己,还要对自己的祖先,自己的臣子,自己的骑士与自己的子民负责,容许雷霆堡的士兵在三角地带停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虽然也有这些士兵对抗的是人类共同的敌人——兽人而不是路德人的关系,但从某个角度上来说,他已经还清了属于伯德温的那部分——要不然你以为这份债务他该怎么偿还呢?难道李奥娜为了回到自己的王都还需要敌国的大公提供军队吗?这不是求援,而是叛国,虽然路德的路泽尔会很愿意这么做。”
“但如果只是为了梅蜜……”免费的礼物后必然隐藏陷阱,就算为了避免路泽尔大公的手指伸入高地诺曼,李奥娜与伯德温都不能有所动作,那么克瑞玛尔呢?一个施法者,只要他还能施放法术,他对于金币与施法材料的需求就将是永远难以满足的,他大可以就此向路泽尔索要一大笔钱财,而不是要求他藏起一个可以说与他几乎没有任何关系的弗罗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