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测试一下bug吧。”黑发的施法者以他一贯的坦率态度回答说,那是个葛兰从未听到过的陌生单词,但既然施法者有他的目的,盗贼就无来由地安心了许多——他当然不会愚蠢到得寸进尺,克瑞玛尔又不是他或是梅蜜的妈妈,而且就算是妈妈也未必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轻易舍弃挖空一个大公钱袋子的机会。
葛兰低着头,他的脚趾埋在被海水冲刷着的细沙里,一个闪光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随意一挑,一枚指甲大小的石头落入了他的手掌,盗贼擦去上面的海沙,将它展示给梅蜜:“看,这才是值得被你放在心脏位置的珍宝。”他低声说:“它就像是你的眼睛。”
那是枚三色碧玺,澄澈的碧绿、翠蓝与金黄在小小的世界里相互辉映,美艳得无法让人移开眼睛。
梅蜜反而将双手放在了身后,葛兰会意地将碧玺轻轻地投入她的前襟,冰冷的石头沿着火热的皮肤下滑,就算沐浴着温暖的阳光,弗罗的牧师还是轻轻地打了一个寒颤。
她向前倾身,顽皮且挑逗地在葛兰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这是惩罚,”她甜美地呢喃道:“最值得被我放在心里的难道不是你吗?”
葛兰伸手将她紧紧地抱住,他的鼻尖紧贴着弗罗牧师在阳光下散发出麝香与没药气味的卷发,“这是一个谎言。”他说:“对吗?”
梅蜜仓皇地笑了一声。
“啊,是的,”她承认说:“我在说谎。”
————
“母亲?”
富凯失声喊道,但他随即弹动了一下,因为他这才想起房间里的窗户还打开着,他的声音很有可能传到外面。
“不用担心这个。”富凯的母亲说道,她坐在椅子上,最后一线阳光恰好停在她纤细的脚尖前,鲜红的如同鲜血又如同余烬的丝缎长袍在阴影中漩涡般地展开,比冰雪更为冰冷惨白的双手放在雕刻成曼陀罗花枝叶形状的扶手上,赤黑色从尖长指甲的最前端延伸到近似于半透明的月牙部分,她的胸前与手臂上,还有足踝上都装饰着厚重的黄金与火焰玛瑙和石榴石,每颗宝石上都有着微弱的流光,表示它们各自蕴藏着一个强大的法术。
来人的头发高高盘起,同样戴着黄金的冠冕,冠冕上垂下大颗的海水绿色的贝裘里宝石,因为这种宝石本身就会闪烁火光,所以就连富凯也无法确认它们是否也是魔法宝石。
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无论有着多么惊人的美貌,在如此之多的黄金与宝石的映衬下也只能黯然失色,但如果是她,是母亲——她的美丽与强大就像是天上的星辰,或者说是地上的深渊,就连阳光或是熔岩也无法夺去她的光辉……危险而残酷的光辉,富凯在看到她面容的那一瞬间就低下头去,但眼睛仍然流出了鲜血。
“抬起头来,”她说:“让我看看你,我的儿子。”
第302章 寂静
富凯抬起头来,这次他的眼睛并没有感到刺痛,那位高贵女性的面容已经被一抹灰黑色的雾气遮挡了起来,他屈下膝盖,以就连高地诺曼的老王或是新王也没有看见过的恭谨态度行了一个礼——他的母亲不是高地诺曼人,他的父亲是在偏僻荒芜的谷底遇到她的,他被她深深地迷惑了,不顾国王与亲眷的反对,坚持要娶她为妻——没人知道他是怎么说服他们的,富凯父亲的领民们只知道他们的领主就在一夜之间就有了一个妻子,一个无比美貌而又富有的妻子。
但与其他贵族女性不同的是,她就像条陷入沉睡的巨龙那样,始终盘踞在属于她的城堡里,从不邀请别人也从不接受别人的邀请,就连附属贵族与骑士的女眷的请见也被无视,后来人们知道她有着一个庞大的商会,对于她的好奇心也逐渐淡漠了下去,而十几年后人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因为她始终不变的美丽容颜,他们怀疑她是从那些交往甚密的施法者那儿获得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帮助”,不过富凯的父亲死去的第二天她也死了,所有的秘密都随着簌簌落下的泥沙沉入地底深处——虽然至今还有人偶尔提起她,但几乎都是因为仍旧行走在大陆上的巨型商会,这个商会是她的嫁妆,她将商会交给了自己的儿子富凯,然后富凯在成为高地诺曼的财政大臣后又将这个公会交给了他的非婚生子,狄伦。唐克雷。
这个商会就像是一个庞大的怪物,除了战士与佣兵,还有着能够让一国之主也为之艳羡不已的施法者们,他们挟持着强悍的武力在这个危险的位面中肆意横行,没有哪个盗贼公会敢于劫掠或是勒索他们。也没有那个领主敢于带着他的骑士出现在他们的道路上,国王与大公不得不签下一份又一份的专卖权证,就连兽人也会对他们的队伍退避三舍。这让它们收拢的金钱就如同一个在面包屑中打滚的潮湿面团那样,飞快地增长与膨胀起来。
但富凯知道。商会敛得的金子,有很大一部分流向不明,余下的只能维持商会的正常运转,这从他接受商会就开始了——它们去了哪儿呢?就在他责问商会的负责人的那一晚,他以为已经伴随着自己父亲长眠地下的母亲就像今天一样,出现在了他的房间里。
富凯的母亲并不如人们所以为的,只是个性情冷漠,怠于交际的怪人。事实上,在富凯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母亲几乎从不在自己的房间里,她只会在她觉得需要出现的时候才会出现,就像这次。
冰冷的手指捏了捏他的脸,十分的轻柔和亲昵,就像每个母亲揉捏自己孩子的脸那样,只是……“真令我失望,富凯。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一点变化,但我必须得说,你仍旧是我的孩子中最为脆弱与无能的一个。”
富凯以为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会被自己母亲的话语深深伤害的孩子了。但他微微颤栗的身体还是出卖了他——他可以说是竭尽全力才控制住自己不会绝望而徒劳地哭泣来证实母亲的话:“但也是最忠诚的一个。”他声音颤抖的说。
那位女性轻轻地摇了摇头,“在我这里从无忠诚与背叛之说,”她说:“只有无用与有用。”
“我会完成每一件您需要我去做的事情,母亲。”富凯急忙说道:“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又或是今后。”
“希望如此,”她说,“但你有颗柔软的心,它令我担忧。”
富凯只感觉到一阵剧痛,他低头一看。他的胸腔被一只无形的利爪剖开了,鲜血浸染了他的丝缎外套。紧身衣,皮肤与肌肉向两侧如同绽开的花朵那样伸展。而肋骨则如同颀长洁白的雌蕊那样打开,刺向空中,那只纤细而洁白的手伸入胸腔,抓住那枚滚热的心脏,即便被取了出来,它仍然在顽强地跳动着。
“多么人类的心脏,”那位女性喃喃道:“那么弱小,那么卑微,却又那么地……有趣。”堪称粗鲁地,她将心脏塞回到肋骨后面,就像拉拉衣襟那样随手拉了拉裂开的皮肉,无奈地看着它们速度缓慢地愈合,像这种伤势,如果放在她的其他孩子身上,可能还没等她将心脏丟回去就因痊愈了,更确切点说,他们的身体也不会如此柔嫩——无底深渊在下,她并未想到那个人类男性居然可以让她怀孕,自从她的生命古老到一定程度时,就像是某种法则的制约,只有最强壮的雄性巨龙才能让她孕育后代,其他的,就连混杂着最多巨龙血脉的后裔也不行,但就是这么个孱弱的人类男性居然也能让自己成为一个龙血者的父亲,她完全是出于好奇才将富凯生下来的,可惜的是,也许法则一拍脑袋又想起她来了,这个孩子生下来就是残缺的,他虽然有着应该说是最为浓厚的高贵血脉,却就像月光掠过水面那样只留下了几可忽略的影子,就连他的儿子狄伦。唐克雷也要比他更出色,虽然那份出色是属于人类的,而不是龙裔的——她的血竟然未能继续传承下去,这也被她视为富凯最不可容忍的缺点之一。
“我的后裔还在雷霆堡吗?”
“是的,”富凯说,他浑身发冷,感到虚弱不堪,但他知道如果现在他敢倒下去,他的母亲就能让他永远地长眠:“他不愿意离开雷霆堡。”
“别让他和一个人类斤斤计较,”富凯的母亲说:“并不值得。”
“需要我召回他吗?”
“暂时不用,让他留在那里吧。”她说:“我给他准备了一份小礼物,我想他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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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您还是想要一个人入睡吗?阁下?”一个弗罗牧师迎上了梅蜜,她还很年轻,鲜嫩的就像是刚从枝头上采摘下来的浆果,是侧岛的弗罗神殿中备受男性青睐的一个,也正是因为这样,她不但有些娇纵,更是野心勃勃,尤其是她在下一个月圆之前奉献上了比梅蜜更多的金子与宝石的现在。
“是的。”梅蜜不耐烦地说,她前一刻才从葛兰的手臂间挣脱出来,盗贼的身躯要比其他男性更为柔韧冰凉,欲望却酷烈如火,特别是这一次,从未有过的疲累占据了她全部的身心,她一点也不想和一只蠢乎乎的小野猫说些无聊的话,难道她以为主任牧师的位置是看谁对弗罗更虔诚吗?别开玩笑了,就算在大陆上,神殿中的主任牧师也未必是最受喜爱的那一个,她只需要受到该处最有权力,最为强大的男性喜爱就行了。
“好几个月了,阁下,您似乎一直和那个盗贼在一起。”年轻的牧师死死地盯着悬挂在梅蜜脖子上的一枚碧玺,它被一根细绳简单地捆绑着悬挂在梅蜜柔软的胸膛间,但没有黄金白银衬托也无损它的珍贵与华美,“这似乎不要符合弗罗的意旨,”她大胆地说:“我没有看到过有其他男性进入过您的房间,你是在为谁守贞吗?”
正要从她身边走过的梅蜜突然停住了,“哦,看来这真是我的疏忽,”她语气淡漠地说:“也许我需要弥补一下。”
年轻的牧师笑了,或许她认为自己获得了一个胜利:“这是不敬……”
她的话语曳然而止,一根从指环里弹出的尖刺刺中了她,毒液从尖刺的空腔中射出,取自于一种有着蓝色圆圈图纹的小章鱼的毒液只在一霎那间就能发挥效用——指环是葛兰的,毒液也是葛兰的,盗贼们使用的东西从来就不是一个无知而狂妄的弗罗牧师所能抵御的,年轻的女性没能发出一声叫喊就倒了下去。
“你本来可以不用死的。”梅蜜说,放在其他时候,她只会把这个忘乎所以的小傻瓜驱逐出侧岛,但她很快就要离开,可能长达一年或是更久无法返回这里,她可不想留个不可测的隐患在这儿。
这是她的神殿。
她的,没有人可以抢走它。
……是的……
梅蜜猛地跳了起来,正如字面意义的,她惊惶万分地打量周围,年轻的牧师或许以为自己抓到了梅蜜的把柄,所以选择了一条寂静无人的走廊来威吓她,这里没有人,也是梅蜜为何会选择这种手法来干脆利落地解决此事的原因,但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可以想象她受到了多大的惊吓。
“谁?!”她提高声音问道,但她能够找到的只有寂静,她走了两步,怀疑自己是否是因为紧张而产生了幻觉。
但她知道那个声音是真实的。
第303章 筹备
梅蜜快速地走了几步,在遇到第一个学徒的时候命令她去将走廊清理干净,而后头也不回地走入了最大的一个珊瑚房间。
克瑞玛尔与盖文为她创造的房间几乎都是白色的珊瑚石,带着柔润而明亮的粉色光泽,白塔的弗罗神殿中所有的那块雕刻着少年男女欢好的玫瑰石墙壁在这里被改换成珊瑚雕刻,这种被称之为“婴儿面颊”的肉色珊瑚石就像是有着温度和弹性的那样美妙绝伦,当那些浮雕的人物在魔法的驱动下动作起来的时候,几乎每个看到它们的人都会陷入到一种难以控制的错觉中去,他们会抚摸它,亲吻它,又或者对它做出如同情人般的事情来。
在弗罗牧师觉得有所需要的时候,为了展示她们的虔诚,她们甚至不会将男性带进她们的房间,而是双双袒露在弗罗的神圣殿堂里,任凭人类最初始的欲望紧紧地抓住他们——血色砗磲的低矮祭台上描绘着白色的符文,台面摆放着纯银镶嵌琥珀的香船,没药与麝香的气味与浑浊的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味道——今天最后的阳光从墙壁与天顶的细小缝隙间投射进来,在地面上形成如同星沙般的光点,幸而距离晚上还有一段时间,殿堂里现在只有梅蜜。
她跪伏在祭台前面,额头顶着砗磲,贝类光洁冰冷的触感让她发昏的头脑略微清醒了一点,她将手放在那枚碧玺上,犹豫了一下,把它取了下来,放在祭台上——但突然之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懊丧席卷了她的内心。她可以说是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抓起那枚碧玺,塞进自己的胸口。让它紧贴着心脏——梅蜜知道她不该这么做,弗罗并不是一个伟大的神祗。也不强大,单单看她的牧师能够获得人们多大的尊敬就能够略知一二了,但她终究还是一个神祗,她的母亲,也是弗罗的牧师,在梅蜜还只是个不会走路的幼儿时,就不断地逼迫她把自己最喜欢的一样东西放在假设的弗罗祭台上,如果她有迟疑或是想要后悔的迹象。她的母亲就会狠狠地用藤条抽打她的手指,那种鲜明而惨烈的痛苦她一想起来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握紧拳头,但她知道这是一个母亲对女儿最好的教导了——梅蜜的母亲是弗罗的牧师,梅蜜也将是弗罗的牧师,而男性们在情迷意乱时赠与弗罗牧师的礼物无不华美而又昂贵,有不少年轻的牧师就因为藏起了自己最喜欢的饰物而受到了弗罗的诅咒。
但这枚碧玺并不是最好的,梅蜜安慰自己说,这只是一块从沙子里挑拣出来,还未经过打磨与镶嵌的原石,她有更大块的碧玺。还有那串淡金色的海珠项链,她尽可以将这些奉献给弗罗。
那么你又为什么要留下它呢?既然它并不是最好的。
梅蜜心中的另一个声音说。
因为……它的价值不在于本身,而是在于那个将它作为一份礼物送出的人。
弗罗的牧师匍匐在地上。疯狂地颤抖着,啜泣着咬住自己的嘴唇——她不能,她不能……不能……
————
“你的药水起效了。”凯瑞本喜悦地说。
“不能说是起效了,”异界的灵魂微微地摇了摇头:“这只是普通的睡眠药水,我只是加重了曼陀罗的成分,但曼陀罗也同样有毒。”
“没有其他的了吗?”精灵问,“或许我可以询问一下佩兰特。”
“要抵抗那种药物带来的强烈欲望,也必须有强效的麻醉药物才行,颠茄。钩吻,苦实。黎芦……”异界的灵魂说,“它们都是有毒的……但如果用较为缓和无毒的药物。几乎起不到什么作用。”
他带着精灵转向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距离之前的那个很远,而且有两个强壮的宦官看守着,房间的门紧锁着,“请让我们先进去清理一番吧,“一个宦官哀求道:“里面的污浊会伤害到您们的。”但黑发的施法者只是做了一个手势,他们就无可奈何地退开了,这些宦官就像其他的同僚那样善于察言观色,虽然服侍了没几天他们的主人就跑掉了,对此他们又是惊恐又是忐忑,服侍过主人的宦官即便没有死也只有沦为“牛马”一途——幸好不久前他们的主人终于回来了,不过即便相处的时间实在算不得漫长,但已经足够这些宦官对自己的新主人有所了解啦——最为侥幸的是他们的新主人是个罕见的还保有着一丝仁慈之心的统治者。
他生性宽容,几乎没有处死过奴隶,也很少责打他们,最大的惩罚不过是驱逐【虽然沦为“牛马”也未必愉快到哪去】,但迄今为止,受到这种惩罚的也不过是一个奴隶,一个宦官而已——龙火列岛上的主人都很执拗,顽固,他们的想法是绝对不允许有人加以变更或是扭转的,但少许狡狯老练的宦官那灵巧的舌头还是能让他们改变心意,重新给出有利于身侧人的赦令——但这点在他们的新主人身上行不通,他从来不看过程,也不在意传统,旁人的看法更是与他无关,他的旨意并不频繁,但从不接受推诿、敷衍以及阳奉阴违。
那个奴隶和宦官就是没有遵照他的命令照看那些最为低贱的“牛马”和“巧手”们才被驱逐的,所以这两个宦官虽然担忧着里面不好的气味与样子很可能会招致新主人与他朋友的厌恶,却也只能顺从地打开了三道沉重的锁具。
事实上,这些锁具只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进去,而不是防止里面的人逃出来,与另一个位面药物上瘾之后会在欲望的驱动下变得残暴疯狂的人不同,被减少了秘药的摄取后,奴隶们只会变得更为虚弱——这些奴隶与先前那个房间里的奴隶。虽然来自于不同的地方,但询问过她们之后,可以说年龄基本上相差无几。也可以说药物上瘾的时间也极其相近,她们被提取了出来。分作两组分别给药,为了掩人耳目,她们是这些奴隶中容貌最为秀丽,身躯也最为曼妙的那些。
两个房间都很宽阔,高大,没有窗户,但有机械风扇从不过径尺的小洞里送入新鲜的空气,房间悬挂着氟石。将房间整个儿照亮,凯瑞本之前看到的女性奴隶们并不像他以为的那么好,她们穿着白色的丝袍,近似乎半昏迷地躺卧在床榻上,头发松散着,皮肤呈现出不祥的潮红色,曼陀罗的有毒成分让她们即便在睡梦之中也总是那么烦躁不安,有些人还起了厚重的皮疹,手脚更是抓挠踢打个不停——相对的,这个房间是极其寂静的。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躺着,没有痛苦的呓语也没有不祥的抽搐,就连眼睛都微微地睁着。但只要你走近她们,就能发现这种宁静是属于死亡的——她们没有死,但距离死亡只有一根手指也不到的距离,她们嘴唇乌青,皮肤冰冷惨白,呼吸细不可闻,心跳也变得缓慢紊乱。
而且有股恶臭从她们身体里散发出来,不是粪便的气味,宦官们每隔一刻就会带着淡酒进去给她们擦拭身体。而且她们已经有两天不能进食了,两天时间。就算是骨头也已经消化殆尽了——那更像是已经腐烂了的内脏,有腥臭的水从眼睛、鼻子与耳朵里不断地流出来。它们只带着一点淡青的颜色,滑入头发就根本看不见,但气味却浓郁的令人作呕。
具体如何很难形容,但巫妖却颇感熟悉,因为每个死灵法师以及巫妖的废弃物处理场里都萦绕着这种气味。
“你给她们用了什么?”
“牛奶,南瓜子与玫瑰花。”黑发的施法者说,这是巫妖做的,但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也知道:“还有稀释过的生命之水和缓和剂。”
牛奶,南瓜子与玫瑰花是众所周知的安神药物,而经过稀释的生命之水本可以缓解所有的负面状态,无论是受伤、疲惫又或是中毒,但在这些奴隶身上,效果却并不明显。
“或者说更加糟糕。”凯瑞本说:“我曾经有过两个奴隶,虽然那时候我的身上只有普通的治疗药水,但他们也是在十几天后才逐渐变得无法动弹的。”
“我已经命令让他们继续服用原先的药水了,希望还来得及。”这是异界的灵魂询问过宦官与奴隶们得出的结论,也有主人为了惩罚奴隶,或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奴隶得不到“烟草”从而衰弱死亡的,但就像凯瑞本所说的,他们至少可以坚持上好几天,而不会恶化的如此之快。
既然没有办法拯救她们,那最少的,也不该就这么杀死他们。
这时候一直跟随在他们身后的宦官突然动了动,“你想要说些什么吗?”,感觉敏锐的凯瑞本问。
“说吧。”黑发的施法者说。
“有个奴隶不愿意服用药物,”宦官说,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尖利,发现了这点后他立刻强行压制了下来:“是原来的那种药物。”
“为什么?”异界的灵魂问,要知道,原本的秘药比另一个位面的“冰”更可怕,巫妖尚可,另一个位面的外来者每次进入房间的时候都需要做一下心理准备——那时候女性奴隶都还能勉强保持着清醒,虽然在实验之前都询问过她们的意见,告诉过她们可能遇到的情况,但我们都知道,真正被强制戒断的人是不会有所谓的理智可言的,就算有亚戴尔不辞辛劳地施放治疗与抚慰的神术,她们落在黑发的施法者身上的眼神仍然可怕的就像是个被禁锢了一千年的亡灵。
“是她吗?”凯瑞本问,他站在一个床榻前,躺在床榻上的人要比其他人身形更小一点,本来异界的灵魂是想要把她删选下去的,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对她们来说都是一种惨烈的折磨,更被说这个女性奴隶还只是个孩子。
大概只有十四、五岁左右,面容稚嫩,但胸脯与臀部都饱满的如同成熟了的桃子,或者更正确的说,像是成熟后被弃置的桃子,水分在短时间内大量流失的结果就是萎缩、开裂与干燥,细密的纹路就像瓷器的裂纹那样遍布她的面孔或许还有身体,皮肤上覆盖着一层细密的碎屑,那些气味恶劣的水从她的鼻孔,嘴巴与耳朵里流出来,宦官急忙为她擦拭,但这边擦过,另一边就又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就像是要将她身体里的水分全部榨干一样。
她的情况也要更恶劣一点,其他的奴隶都可以说有着柔软的幅度,她看上去就已经快要变成一座石头的雕塑了。
“她想要什么?”异界的灵魂记得她也是商人领到他面前来的奴隶之一,当时商人还殷勤地着重介绍过那时候还像是朵玫瑰花儿的小奴隶,她是西关领主那儿被淘汰下来的,虽然服侍过人,但年纪仍然很轻,因为西关领主喜欢还未绽开的花朵与还未成熟的果实,不过能从他的身下苟延残喘到能够沦为“牛马”或是“巧手”的奴隶并不多。
——她想要说话,巫妖说。要听吗?
异界的灵魂还没能弄懂巫妖的意思,一个尖锐而又仓皇的声音就刺入了他的脑子——不要停止!不要停止!一个少女在急切地喊道,不要停止!
——但这样你会死,过程漫长而痛苦,巫妖说,这样有人会心疼的,他意兴阑珊地说,或者让我来命令宦官们切断你的喉咙?
——“不,不要。”
——你想做什么?
——继续您的……实验,对于这个陌生的词语即便不是使用舌头,而是用灵魂中的能量嘶吼出来少女都觉得有点艰难,继续它,她说。
——很显然,它已经失败了。巫妖说,你喜欢痛苦吗?
这种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
——少女畏缩了一下,但这不是最后。
——用另一个地方的俗语来说,我不必吃完一个鸡蛋才能知道它是坏的。巫妖说。
——我不在乎它是不是能够……治愈我,但我服侍过主人身边的术士——我的前一个主人,他说过,所有的实验不到最后是看不出结果的。
——看来你还真是挺幸运的,巫妖说,他死了,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