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生气,”魅魔说,小魔鬼虽然疼得厉害但还是拼尽全力地听着。它需要知道魅魔在不高兴什么,也许它能从其中找到一线生机,紧接着它听到了一个可怖的名字:“乌黯之君,”魅魔抱怨道:“当然,我们的君王可以做任何事情,包括把他的下属踢开,自己去主物质位面玩儿,但我不希望这种爱好也被他的儿女继承到,难道就不会有人召唤费瑞克希尔吗?”魅魔怒气冲冲地说:“她凭什么给我一蹄子——那是我的卷轴,我的主人!我需要灵魂,需要男人,需要享乐!无底深渊在下,我需要痛痛快快的杀戮!”
小魔鬼几乎绝望得说不出话来了,如果刚才它还有着一丝奢望的话,那么现在它已经连续听到了两个危险至极的名字,魅魔不会放它走,因为这意味着她的抱怨会传到格拉兹特的耳朵中,或许还有乌黯之君的女儿费瑞克希尔的,即便格拉兹特不做什么,费瑞克希尔也会因为这个惩罚她的——费瑞克希尔虽然不是某一个层面的领主或是君王,但她的父亲曾经为了她将财富女神沃金劫掠到自己的领地上,每天给她喝神祗的鲜血,虽然之后因为沃金将神性寄托在了另外一个地方,而没有被费瑞克希尔取而代之,但费瑞克希尔也已经一跃成为屈指可数的大恶魔,她虽然还是一个魅魔,却已经是她父亲麾下最得力的刺客,就连深渊炼魔也未必敢于正面刚上这位,更别是这样一个小小魅魔了。
正如小魔鬼所预料的,它最后被魅魔撕碎,吞吃,没有留下一星半点的痕迹。
对于恶魔,或是魔鬼来说,这是最安全妥当的处理方式——如果恶魔,或是魔鬼在主物质位面被摧毁,一百年后,它们会在无底深渊中再生,但如果它们是在无底深渊被杀,以及被吞噬,那么它们的躯体与灵魂将会被转化为吞噬者的力量,那样它们就永远不可能再出现在你所知道或是不知道的某一处,那是永恒的消失,即便是大许愿术也无法挽回。
而被这位魅魔所诟病不止的费瑞克希尔已经来到了恶魔与魔鬼所期望能够踏足的主物质位面,她的面前是一蓬深灰色的浓烟,浓烟翻滚着,就像乌云中跳跃着闪电那样里面同样有着金色与红色的电光四下流窜,浓烟有时会变得十分厚重,就像是一种固体,但有些时候,它是那样的稀薄,让恶魔可以看到召唤者的面容。
费瑞克希尔毫不费力地辨认出了这个人,就是让她的父亲格拉兹特关注的那个龙裔,“我喜欢这样的黑发。”魅魔刺客喃喃说道,她伸出有着尖长指甲的手指,仿佛要抚摸他的面孔,他们之间的距离看上去只有一张羊皮纸那么薄,但费瑞克希尔知道,在她走出最后一步之前,他既无法碰触到自己,也无法看到自己。
巫妖再次向火中投出一捧混杂着骨灰的香料,烟雾被禁锢在阵法中央,不断地变化着形状。
也许就是一瞬间,又或是比一瞬间更久,他像是听到了一个无比可怕但又令人无法控制想要倾听的声音,又像是嗅到了一股混杂着血腥气味的馥郁芬芳,浓烟违背常理地从下方开始变得透明,一只分趾的蹄子显露出来,蹄子的表面晶莹光滑的就像是雪花石,覆盖在上面的灰黑鬃毛几乎与烟尘混为一体,它看上去和山羊的蹄子很相像,但要大得多。
巫妖不敢相信的是他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一口咕咚着沸水的锅子,不,不,不,他一点也不想吃羊蹄,就算它是麻辣的也不……
第449章 魅魔【2】
曾经的不死者将那口锅子远远地抛开,将一瓶骨殖粉末倒入火中,火焰焚烧着它们,呈现出奇特的景象,你能从里面嗅到那种迷乱而又潮湿的爱//欲气息,也能听见粗野而疯狂地喘息与哭泣声,而它们的烟雾分做两处,而后又紧密地交缠在一起——据说这些都是将纵欲而死的男女完整地烤干后碾碎而成的粉末,对魅魔来说就像是人类女性喜欢的没药或是檀香气味那样令人心旷神怡。
或许正是它起到了最后的作用,烟雾从不足膝盖高的地方开始缓慢地消散,羊蹄之上的部分显露了出来,那些柔滑的鬃毛和大部分魅魔一样是卷曲着的,最下方是古铜黑色的,但到了小腿的部分就开始变浅,绒毛的部分则如同沼泽上的雾气那样只有浅淡的鸽子灰色,而那些没有被鬃毛覆盖着的地方,是光滑的,但奇异的不是白色、褐色或是金色的皮肤,而是一种近似于昏暗天色的灰蓝色——她的髌骨微微凸出,轮廓就像是一个巨龙的后脑,往上是丰满而又紧致的大腿,和许多魅魔那样,她没有穿着靴子或是其他鞋子,也没有紧身裤和裙子,她的腿是完全暴露在外面的,紧身的铁黑色皮衣深深地勒入腹部与腿交接的沟壑,显露出一对圆润向上的美妙弧线——她的小腹没有如许多人类女性那样平坦,或者凹陷下去,反而有着一种极具诱惑力的丰润;腰肢,就南方诸国的人们来说,也似乎不够纤细,但它是……强壮的,几乎让人一看到它就想到它会在床榻之上发挥出多么大的效用;腰肢之上是一双抱在一起的手臂,一个魅魔惯用的傲慢姿态,手臂和身体一样被不知名的黑色皮革紧紧地包裹着,就像蛇身上的一层皮肤,它在金色的火光下泛着一层层涟漪般的光,直到上臂的后半部分才告结束。之后,从胸前的第二根还是第三根肋骨开始,你所能看到的一切都是毫无遮蔽的,那是一片令人难以忘怀的美景……尤其是肩部嶙峋的骨头,更是凸显了这一点——魅魔也有着双翼,它们看上去就像是蝙蝠的膜翼,十分地小巧,单薄,但很显然,魅魔无需凭借着肌肉的力量起飞,她们能够飞翔在空中,更多的是因为她们是恶魔。
没有真正见到过魅魔的人或许会有一种固执的误会,那就是以为魅魔都是些美丽的少女——事实上并非如此,归根结底,她们终究是恶魔,所以正如我们之前描写的,她们身上的非人特质总是多余类人的,除了灰蓝色的皮肤之外,这位可敬的魅魔女士更是有着一双金黄色的眼睛与蛇一般的竖线瞳仁,她的轮廓虽然完美无缺,但有着人类所不可能有的棱角与尖锐,她的发色是一种僵冷的青白色,像是岩石上覆盖着的薄霜。
但魅魔为之骄傲,并作为倚靠的,当然不可能是人类所以为的那种美,而是她们最强有力的武器——也就是她们的魅力,总有人将美丽与魅力混为一谈,巫妖必须说这真是大错特错,美丽总是转瞬即逝,只有魅力方能永恒,并且不会因为外界的原因而轻易损毁或是流失,就像吟游诗人的长篇诗歌中所描述的那些英雄,他们无不伤痕累累,饱经风霜,甚至不再青春健康,但他们的魅力还是能够让最美丽的少女与最俊美的少年为之黯然失色。
而魅魔所拥有的也正是这种可怕而又神奇的力量,这也是为什么有着如此之多,曾经强大而又睿智的人类虽然知道她们的危险却仍然一再而,而再三地跌落到她们的陷阱与阴谋中去的缘故。
巫妖一看到被召唤者所携带的武器,就知道自己的召唤出了问题——普通的魅魔是不会被允许佩戴着格拉兹特的标志的,而这个魅魔腰间却悬挂着一柄蛇形的短剑,而格拉兹特最惯用的一柄武器就是可以喷溅酸液的蛇形巨剑,虽然他在主物质位面的牧师虽然有时候也会佩戴着蛇形武器表示对格拉兹特的崇敬,但那必然与格拉兹特的巨剑在格式上有着鲜明的区别,不然这完全会被视为一种挑衅与逾越——他现在只能希望这个魅魔恰好就是这位六指黑色恶魔的情人,格拉兹特这个恶魔中的异类对他宠爱的人总是相当宽容的。
不过他记得好像他还是个小骨头架子的时候在不死者们的午夜茶会上听说格拉兹特才因为身边出现了一个曾经是他情人的刺客,而将天鹅之域【这里聚集着格拉兹特所有的宠儿】中的魅魔,男魅魔以及六臂蛇魔等等全都杀死了,他们的幽魂被拘禁在那片曾经的乐土上,来来回回,哀嚎不已,期待着他们的主人能够再次临幸他们。
如果不是格拉兹特的情人,那么除去那几个身有要责的子女,那么剩下的唯一一个,可能有时间,也有自由可以应召唤而出现在主物质位面的大概只有一个恶魔了——格拉兹特的女儿费瑞克希尔,他曾经希望她能够取代沃金成为财富女神,但因为种种原因,他失败了,但这不妨碍他将挫败感倾泻到费瑞克希尔身上,虽然费瑞克希尔因为吮吸了大量的神血而变得更为强壮,但她迄今为止,还只是她父亲麾下的一个刺客,而不是如她的兄弟姐妹那样有着一个层面或是一个地区的控制权。
巫妖在识海中深深地叹了口气,但他的双肩上已经搭上了一双手指细长却有力的手,魅魔的身体和其他恶魔那样有着可以与熔岩媲美的高温,她们身上的气息就像是硫磺在燃烧,但她们靠近你的时候,那股凶猛的火焰可以透过你的衣服,皮肤和血肉一直灼烫到你的灵魂——费瑞克希尔聚精会神地打量着这个术士,他身上除了那件朱红色丝绒的长袍之外,还有着一种让她很不舒服的气息,她伸出舌头,轻轻地舔抿了一下空气——魅魔的舌头比巫妖在“红肚子”浴室见到的两位蛇女更长,也更薄和宽,前端突然变细,变长,可以轻而易举地刺入一侧的耳朵,再从另一侧伸出来。
“你穿了什么来迎接我?”费瑞克希尔柔声说,她对这位召唤者的外表是满意的,他有着如同无底深渊般的黑发与黑色的眼睛,他的皮肤十分地苍白,身材颀长,略有些单薄,但他毕竟还是个龙裔,隔着血肉和皮肤她也能感觉到蕴藏在身体深处的勃勃生机,她抬起双手,皮质的手套就像是蛇类褪下的皮肤那样裂开,往后卷,露出她青黑色的指甲,这些指甲就像是破开花瓣的剪子那样刺入克瑞玛尔的长袍,把它从主人的肩膀上撕开,露出里面的白袍。
“这是什么鬼?”费瑞克希尔神情古怪地说:“一个龙裔,一个术士,为什么要穿着一件白袍?”
“那是一个战利品,”巫妖从容不迫地说,“从一个泰尔的追随者那里得来。”
“确实值得保存,”魅魔表示同意,“但现在我们可不需要它。”
“一切谨遵您的意旨。”巫妖和缓地说,魅魔放在他肩膀上的力道略微轻了一点,改而轻轻地推着他,曾经的不死者向后退了一步,将身上的红色长袍,连同着白色的及膝袍子一起丢在地上。
“我希望我们能够得到快乐。”费瑞克希尔赞赏地看着这具躯体,它很年轻,当然,龙裔可以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年轻,而且强壮,那些肌肉在长袍的遮蔽下并不明显,但现在这位召唤者身上只剩下了丝绸的长内衣,因为用于召唤的房间必定是密闭的,并且点燃着数量众多的蜡烛与火堆的关系,房间里的温度很高,所以这件衣服已经被汗液浸透了,紧贴在身上,魅魔所要看见的每样东西都是那样地清晰可辨,她随意地解下自己的武器,也许是无意,也许是有意的,那柄无鞘的蛇形短剑正好戳穿了那两件无辜的长袍,用于防护的魔法符文闪过了一阵细微的蓝白色光芒,但对于这柄可能出自于格拉兹特之手的武器,就连泰尔的赐予也无法完全防御,遑论格瑞纳达术士的作品——短剑刺入地面,深至没柄。
弗瑞克希尔背过手去拉开皮衣的系带,虽然她也可以让它如同手套那样自行退去,但显然这样会更有趣味——皮衣的系带在脊背的位置,系带一松开,胸口的位置就猛地弹了开来,魅魔将手臂拢向身前,她身上仅有的遮蔽物就这样轻轻地落在了羊蹄前。
只要是男性,又或者是女性,只要曾经和魅魔们有过哪怕一次纵情的享乐——他们就很难再从其他生物身上得到可以与之媲美的乐趣了。那种放纵是疯狂的,暴躁的,毫无节制的,没有丝毫道德或是法律可以限制……也没有什么可以取代,比一个少女渴求情人的拥抱更甚,比一个婴儿渴求母亲的乳汁更甚,比一个信徒渴求神祗的眷顾更甚——一些施法者,或是有权利命令施法者为自己服务的国王或是大公,就是这么一次又一次地将自己的生命耗费在一个恶魔身上,而她们可以得到所有她们想要得到的东西……钱财、血肉、情感以及灵魂。
而要将自己的灵魂与肉体区分开来,既不会激怒一个应召唤而来的魅魔,又不会因为失去对自己的控制而完全沦落成魅魔的玩具,这种做法要比上一种更艰难,也更危险,魅魔是贪婪的,她绝不会因为得到了一样而舍弃另一样——费瑞克希尔的双臂支在巫妖的胸前,几乎让他无法呼吸——她打开膜翼,居高临下,膝盖分开,夹住他的腰,而身后的长尾就像是有着自己意志似的缠绕在巫妖的脚踝上,而后沿着脚踝徐徐向上,摩擦着他的膝弯,那片即便是在男子身上也同样柔嫩敏感的皮肤,不仅如此,她还竖起尾巴,用尾巴尖端隐藏的毒针试探地戳刺它,那里有一条大血管经过,“如果我注入毒液的话,”费瑞克希尔俯身亲昵地说道:“你只要一个瞬间就会死去了。”在感觉到身下的躯体不受控制地猛然一跳的时候,她就像是个无知的幼儿那样咯咯地笑起来。
“我喜欢这个样子,”格拉兹特的女儿说:“紧张一些,我的爱人,让我感觉到你的力量。”她甜蜜地亲吻了一下施法者的面颊,舌头从他的喉咙一直滑动到他的耳后,“你身上有着一种非常迷人的气味,”她说:“我可以喝一点你的血吗?我发誓只是一点。”
她没有等待召唤者的回答,就将舌头伸进了对方的口腔,她的舌头在碰触到湿热的黏膜时猛地卷起来,变成一个刺针,而就在她想要刺入那个脆弱的地方大朵快颐的时候……魅魔突然从巫妖的身体上跳了起来,她的神色变得狂怒而可怕,有深黑色的血从她的舌尖上滴落下来,落在地面上,坚硬的石头顿时变成了马蜂窝。
“你在干什么!”费瑞克希尔嘶喊道:“你要为此付出惨重的代价!术士!你在拒绝一个魅魔!”
巫妖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做了一个手势,无数细长的利爪从地面升起,死死地抓住了魅魔,而费瑞克希尔露出了一个狰狞的微笑,她发出尖叫,虽然只是一个音节,但它让那些利爪如同拍击到岩石的浪潮那样倏忽之间就反扑向了召唤者。
曾经的不死者念出了一句短暂的咒语,他的舌头也被费瑞克希尔的血腐蚀了,但他的血让那些细微的伤痕很快便痊愈了,他交叉手指,消弭了那些利爪,而后高声念诵起另一个咒语。
费瑞克希尔的面孔上先是阴沉而轻蔑的笑容,之后是困惑,然后变得惊慌起来:“无底深渊在下!”她嚷嚷道:“我算是受够这个位面了,看看我碰到了什么,一个不但穿着牧师的袍子,而且还抢了牧师活儿的术士?”
“随你怎么说,”巫妖说,“你想要被遣送回无底深渊吗?”
费瑞克希尔此时的神色可真是值得留影纪念,她不知道她的召唤者是否能够做到这一点。但如果她这时候被遣送回去,格拉兹特之女大概还能碰上那个被她抢了召唤的魅魔,那么她的笑话大概可以让无底深渊的居民们传播上一万年。
她垂下眼睛,看了一眼阵法,很可惜,即便她确实感受到了这个术士的欲//望,但她还是没有走出阵法,使得阵法失效,她原本不应该那么焦急的。
“是你召唤了我!”她喊道。
“你索取了不应得的代价。”巫妖说:“我的血可是非常昂贵的。”
“只是一个小小的错误,”费瑞克希尔略略退让了一步:“我想我们可以纠正。”
“的确可以。”巫妖说,他上前一步,低下头,给了费瑞克希尔一个甜腥味儿的轻吻,“所有的一切都是有标价的,可敬的魅魔女士,只要你能够付出足够的代价,你可以得到任何东西。”
第450章 魅魔【3】
魅魔的回应是一声狂暴的怒吼,不过这次的愤怒,与其说是出自于本心或伪装,倒不是说是一种诱惑,她的皮肤迅速地从黯淡的灰蓝色蜕化成了艳丽的淡玫瑰色,线状的黑色瞳仁迅速扩大,倒映出召唤者的面容,她的身躯轻微地颤动着,细密的频率就像是,不,或者说,就是魅魔们用来彰显魅力的一种手段,卷曲的头发从她的身后高高扬起,就像是触须或是藤蔓那样蔓生延长,牢牢地缠绕在对方的脖子上,拉扯着俘虏向自己倾倒。
巫妖并没有抗拒的意思,召唤者与被召唤者的试探已经结束了,如果他敢于再次拒绝的话,那么费瑞克希尔的脾气大概不会继续保持这种罕见的温和状态——谁也不知道这位格拉兹特之女的母亲是谁,有人不无恶意地猜测那也许是个水鬼婆,鉴于她的肤色与发色是那样的古怪,但她确实是一个魅魔,并且继承了格拉兹特的血,她在愿意的时候,同样可以用她的魅力虏获任何一个雄性甚至是雌性。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外貌与大部分魅魔不同的关系,她或许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自卑感——一个被召唤,却又被拒绝的魅魔的怒气或许可以用灵魂宝石来消弭,但费瑞克希尔不是那种巫妖敢于一试的对象。
她的四肢缠绕着巫妖,那些似乎无时不刻都在生长的卷发在几个呼吸之间已经占据了整个房间,它们犹如波涛般地起伏着,即便曾经的不死者曲着膝盖,他也不曾感觉到自己就在一个完全由大块的石头砌筑起来的房间里,所有的触感都是柔软而坚韧的,富有弹性,魅魔向他吐出自己的气息,硫磺之中奇异地混杂着醇厚而衰败的异香,一如被摧残却还未腐烂的花朵最后散发出来的气味,它就像丝绒那样包裹着他们,这是一种奇特的气味,奇特到让人无法轻易忘记。
那些卷发探入紧贴在龙裔炙热皮肤上的丝绸,它们就像是无以计数的手指,又像是无以计数的舌尖,它们缠绕着,搜索着,摩擦着,在它们的主人与召唤者之间的距离缩短到最后时,这些细长的小魔鬼们在苍白光滑的皮肤狂乱地拍打,留下了层层叠叠的细小伤痕——而那条密布着青黑色鳞片的长长的尾巴如同一条毒蛇般地从龙裔的双腿之间游移向上,在它的主人兴奋地尖声喊叫时,它就变化成一条鞭子抽打着那张宽阔漂亮的脊背。
而召唤者握住了费瑞克希尔的手臂,他直起身体,轻巧而强硬地将对他而言身形小巧的魅魔提了起来,他们的身体仍旧紧密地连接着,但位置产生了变化,而在费瑞克希尔因为失去了主导权而感到不满的时候,巫妖的手指向下滑去,轻轻陷入饱满的高热中,众所周知,一个施法者的手指总是异常灵巧。既然他们可以以凡人无法捕捉到的速度做出繁复异常的施法手势,当然也能在刹那之间寻找到可以让费瑞克希尔失去控制的位置——魅魔猛地拱起身体,她嘶嘶地叫喊着,锋利的牙齿刺入男性的颈根,蕴含着强大生机的血液流入她的喉咙,但这次巫妖没有拒绝。
作为回报,除了那些猛烈地扭动和绞紧之外,费瑞克希尔在听到龙裔呼喊着自己的名字的时候,她也回答了他,魔法同时冲击着他们,连同躯体带来的极致感受,至少有那么一个瞬间,费瑞克希尔是非常满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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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是第一次遇见你这样的术士。”
费瑞克希尔说,她现在正处于一个餮足的状态,神情也变得十分温和,她躺卧在巫妖的房间里,细纱质地的帷幔已经高高拉起,穿过那些马蹄状的落地窗与门他们可以看见浅紫蓝色天空与苔藓绿色的陡崖,魅魔轻轻抚摸着身下的软枕与靠垫,感觉着缭绕其间的憎恶与悲哀——异界的灵魂当然不会接受那种用人类的女性头发为主的内容物,但巫妖也不会提醒它去注意这些普通用具上的流苏与点缀,所以它是不会知道那些圆滚滚的白色珠子并不是珍珠,而是用蜡油浸制过后打磨光亮的人骨。
但对于格瑞纳达人,他们身边的侍从,以及现在占用了这个房间的魅魔来说,它们才是正常的,如果一个格瑞纳达的红袍房间里没有一两样以人类的部分躯体做材料的装饰或是用具,才会令人心生疑窦呢。
“难道我与其他术士有什么很大的不同吗?”巫妖说,一边走过来,俯身递给魅魔一杯血酒,血并不是新鲜的,或者说,是一种经过保存的新鲜,来自于巨龙——也就是他们在雪盖沼泽遇到的那头倒霉的黑龙,在它被弗罗的化身吹成灰灰之前,曾经的不死者还是设法弄到了一些好东西,“如果您所指的是那个不得已的建议……”他微微一笑:“在格瑞纳达,同时又是牧师,又是术士的也不在少数呢。”
“无底深渊在下,”费瑞克希尔说,“你知道我说的是那些穿着白袍的渣滓杂碎……”魅魔的视线让人心悸地在巫妖身上停伫了一会:“说真的,我几乎能从你身上嗅到那种可恶的气味,这也许不是那件短袍的过错,你一点儿也不像是个术士,尤其是个龙裔术士。”
巫妖端着酒杯的手一点动摇也没有,血酒沉在金色的杯子里,一如一块凝固了的殷红琥珀:“那可能是因为我身体里有着一半精灵的血脉吧。”他沉静地解释道:“我的母亲是个埃雅精灵——她留给我不少东西,我的发色,眼睛,还有血液中强盛而纯净的生命力。”
费瑞克希尔卷起嘴唇,“我对你的父亲充满了好奇。”她粗鲁无礼地说:“他是怎么搞上一个精灵的?他应该是个龙裔吧。”
“一个血脉浓厚的龙裔,”曾经的不死者说:“按照人类的排序方式,他是红龙格瑞第的第三代。至于他是怎么和一个埃雅精灵孕育了一个后代的,大抵不过是诱骗和强迫,没什么值得详加论述的。”他将酒杯递送到魅魔丰厚的唇边,让冰冷的金属轻轻地按压着深色的黏膜,在魅魔忍受不了诱惑而张开嘴痛快地吞了一大口饮料之后,他向前倾身,移开杯子的同时用自己的双唇取而代之——那是一个亲昵而漫长的吻,魅魔们喜欢亲吻,因为她们最经常的就是将人类的生命精华以这种旖旎的方式榨取到点滴无存。费瑞克希尔也并不例外,他们的舌头在彼此的口腔中你争我夺,相互抗拒而又相互勾连,时而用舌尖舔抿对方的上颚,时而用舌侧摩擦对方的齿龈,每个微小的变化都能够带来一阵震颤的电流。
“你应该和我签订一个契约,”费瑞克希尔说:“我会让你……让你直接成为一个恶魔,而不是可怜兮兮的蛆虫。”她用指尖搔了搔黑发施法者的喉结:“你会是个好魅魔的。”
“我求之不得。”巫妖说,但他知道这也只是一粒甜蜜的糖果,与恶魔签约,在死亡之后无需被榨取灵魂中的魔法能量,并借此一举成为低级或是中等恶魔或是魔鬼的施法者不是没有,但他们都付出过巨大的代价,其中不乏在死亡前就为了恶魔,魔鬼效力了一生,屠戮了无数生命的强大法师,又或是统治者——像现在,他甚至还未让格拉兹特之女看到自己的价值呢。
“还有的就是,”费瑞克希尔说:“我也从来没见到一个术士竟然会如此地擅长厨艺。”
“只是略微改善一下这里贫乏的烹饪方式罢了。”巫妖说,来自于另一个位面的灵魂对这里有着诸多不满,但其中最强烈的一点莫过于单调的餐饮,虽然它觉得烤肉,炖汤,蜜饯之类的还算不错【起码不耽搁它的食量】,但它还是会在每次用餐的时候和它烦不胜烦的同居者咕哝一下有关于炒爆煎炸烹蒸煮扒烩炖的诸多内容,而且并且在它掌控身体的时候试着身体力行地让这个可怜的,在美食方面如斯贫瘠的位面得到更多的学习机会。
虽然哪怕只是将一块鲜血淋漓的巨龙腿肉放在费瑞克希尔面前,只要里面有着她所渴求的力量,这个魅魔也绝不会因为食物的表象不够精致而勃然大怒,但很显然,经过了精细准备的餐点更能引起她的欲//望,恶魔的味觉对于人类的食物只能说是平平,毕竟他们是一种习惯于连调料也不蘸的狂放种族,但如费瑞克希尔这个等级的恶魔还是有审美的,有一双手臂展开后那么长的银盘上整齐地摆放成了一个三重花冠的肉食在取得她的欢心上让巫妖省略了不少口舌。
而且腌制这些肉食的用料不是别的,正是经过萃取后的痛苦药水,术士与法师们都可以制造的一种药水,从折磨的被施法者的灵魂中抽出,而后混合悔恨的泪水酿造而成,很多时候它们被用来施放法术,或是用来饲养幽魂,或是直接饮用,但费瑞克希尔必须承认,用来腌制巨龙的肉也是一种相当不错的用途。巫妖还放上了一些刺刀藤和魔鬼树的叶片作为点缀,这些叶片尝起来有点辛涩,而且还会喷射血水,但对于恶魔来说简直就是爽口至极。
“我想我必须承认你是个细心而又狡猾的家伙,”费瑞克希尔说:“你让我觉得有趣。”
“不胜荣幸。”巫妖说。
“那么告诉我,你想要我去做什么?”魅魔用轻柔而低沉的声音说:“告诉我,我会达成你的愿望的。”
“还能是什么呢,”巫妖以同样温存的声音说:“当然是您……我希望我可以服侍您。”
“贪婪的家伙,”费瑞克希尔喃喃道:“你知道自己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吗?”
“我的父亲是红龙格瑞第的孩子。”
“你的父亲有很多孩子,”费瑞克希尔说。
“我是最受宠爱的。”
“希望如此。”费瑞克希尔说:“不然的话,像你这样可爱的家伙最终变成了一条蛆虫将会是那么令人遗憾的事情啊。”
“我可以让您看到……只是可能需要您的,一些小小的帮助。”
“说吧……”
巫妖指了指那个已经空掉的银盘,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刺刀藤的叶片。
“印记城?”费瑞克希尔说:“不,那太大了,对现在的你来说……”然后她看到巫妖比出一个三的手势:“万事皆三?你要找这个杂种?”
万事皆三是混迹在印记城下城区的一个据说无所不知的坎比翁,据说他在出生的时候就受到了格拉兹特的眷顾,还在他的允许下在阿兹格拉特的荒野上种植魔鬼树,如果说还有什么人能够再最短的时间里找到万事皆三,除了格拉兹特大概就是格拉兹特的子女们了。
“你想要问他什么问题?”费瑞克希尔警惕地说:“也许我们无需如此麻烦,说出你的问题,我或者可以给你答案。”
“不是问题,”巫妖说:“我曾经听说过这位可敬的坎比翁种植了很多奇特的植物,我需要的只是其中一种。”
“你可以付出多少报酬呢?”费瑞克希尔说:“他的胃口可是异乎寻常的大。”
“对格拉兹特的女儿不会。”巫妖说,随后一只小到可以被放在掌心的袋子出现在他的手里,他捏着袋子的一角轻轻一倒,里面那些流光溢彩的灵魂宝石纷纷滚落在魅魔起伏的身躯上:“我更愿意将这些迷人的小东西敬献给您。”
费瑞克希尔迟疑了一下,当然,她知道如果是自己,万事皆三会毫不犹豫地将她需要的任何东西双手奉上,以表达对她的父亲格拉兹特的敬意,但这也同样是一种变相的交易——但作为被召唤者,她原应为召唤者服务,另外……她捏起一颗宝石放进嘴里,恶魔与魔鬼们品尝灵魂宝石的方法各有不同,就像人类品尝夹心硬糖——有些直接咬碎,有些则喜欢含在嘴里,一边感受着灵魂被缓慢融化的恐惧,一边寻找被缓慢释放的能量的滋味。
费瑞克希尔属于前者,她的牙齿一下子就咬碎了那块宝石,它碎裂了,纷杂的记忆、情感与思想,还有浓醇的力量疯狂地冲击着魅魔的口腔,她舒服地呻//吟了一声,放松了紧绷的肢体。
第451章 混乱
有人问魅魔有多高,那个,我们的小克约有190厘米。而魅魔的官方数据是六尺,125磅,也就是说182厘米,113斤。两人之间的身高差还是很合适的……就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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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鬼阿斯摩代欧斯如果有幸见识另一个位面,它或许会觉得自己和克瑞玛尔很有缘分。虽然它还不知道克瑞玛尔就是它曾经的主人——毕竟那时候克瑞玛尔已经是个白森森的骨头架子了,而且在那位半神巫妖的塔里,克瑞玛尔使用的变体名并不是现在的这个。
它确实被阿瑟带回了七十七群岛,也见到了那位有着奇异审美观的半神巫妖,它不知道后者对它做了些什么,但总归不是什么好事,等到即便把阿斯摩代欧斯的尾巴放在绞肉机里绞也无法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后,它被交易给了一个恶魔,那个恶魔没有把它带回无底深渊,而是做了一次二手买卖,或者说是敬献,因为阿斯摩代欧斯这段短暂时期所有的第三个主人是个神祗的化身,阿斯摩代欧斯倒是很乐意为他效力,可惜的是它最终还是落在了一个凡人的手中——嗯,正确点说,一个不是那么凡人的凡人。
然后它又应那位凡人主人的要求去递交一封口信,值得庆贺的是那正是它曾满心期望过的猎物——葛兰之前的主人,黑发的施法者,如今的龙裔术士克瑞玛尔,阿斯摩代欧斯用自己的后爪抓了抓脖子位置的皮毛,嘿嘿,这个名字在格瑞纳达可不是什么充满温馨的祝福,它听说了一些事情,显而易见,无论是它的凡人主人还是这位术士都陷入了很大的麻烦之中。不过在阿斯摩代欧斯被葛兰留下的时候它倒也没什么留恋之情,现在的尖颚港正处于一种诡异的平静之中,小魔鬼除了用尾巴打打苍蝇之外几乎什么都不能做。除此之外还有一对甜蜜到令小魔鬼作呕的情人,说实话,无底深渊的住民一点也不看好他们的未来,它无数次臆想着在灾祸到来的时候大声地嘲笑他们,但阿斯摩代欧斯总觉得如果继续和他们在一起,它可能要去找一个针刺魔给它换一双秘银眼睛或是精金眼睛。
一只野猫,也许是野猫,在格瑞纳达太多畸形的生物了,有时候它们会被术士们创造出来收拾残余的小地精吃掉,但有些时候,就像是现在,小魔鬼面前是一只生长着两只头的黑灰色条纹猫咪,一只头向前,一只头向后,这样它们能够同时看见两个方向的东西,然后它的肋骨位置还伸出了几根触须,能够和爪子一起牢牢地把它固定在屋梁上,也许就是这个原因它才没有被抓住——它弯曲着脊背,两颗头同时发出威吓的呼呼声,小魔鬼向后退了两步,将自己隐藏的更好些,那只畸形的可怜虫误以为自己的威胁奏效了,它的触须从表面腐朽油腻的木梁上拔出来,在空中缓慢地舞动着——小魔鬼知道它们行动起来一点也不缓慢,它看到过它们是如何捕猎的。或许自己被误认为一只肥美的家鼠了,阿斯摩代欧斯想,它继续向后退了一步,那只猫被诱惑着向前走了一步,又是一步,完全没注意到它已经从横梁的阴影里走到了有光的地方。
一支弩箭毫无预警地穿过空气,而后将畸形的狸花猫钉在屋梁上,它在最后的一刻转身侧让了,但还是没能来得及,弩箭没有命中它的心脏和头颅反而给它带来了更大的痛苦,它晶亮的两双眼睛看向虚空,仿佛能够在那里找到它最终的归宿,而小魔鬼一直匍匐在哪儿,心满意足地啜饮着它的绝望,或者是某个多事的术士给了这只猫多余的智慧,又或是索性往这具毛茸茸的身体里填充了一个人类的灵魂,反正它具有的人性让它的滋味变得丰厚而多样。
射出弩箭的佣兵从他的同伴那儿接过赌注,那只是一个银币,但赢家得意洋洋,而输了的人则满脸的不高兴——那只猫没人去理睬,包括这个酒馆的主人,它会在木梁上静静地腐烂,被朽坏的毛皮和蛆虫会从屋梁上掉在人们的酒杯里,但那并不重要,或许还能为他们的血酒增添一份奇特的风味——这个酒馆肮脏低劣但廉宜,但出没在这类的人是无法顾及这些小事的,小魔鬼轻轻地喘息着,向空气中吹去自己的气息。
细碎的尘土落在佣兵们的酒杯里,餐盘上,还有他们的头发和胡须,并且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掉落在他们的脸上,然后被鼻子吸入或是被舌头无意识地卷入,没有注意到今天酩酊大醉的人有那么多,不,也许酒馆主人注意到了,但他的反应是殴打了往酒里掺水的奴隶——因为他没有好好干活,以及忙着往酒里亲手掺入更多的水,到最后那些透明的液体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水,他尝了一口,随即满怀疑惑地倒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