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妖沿着人面狮身兽的视线看过去,他看到了令他怀念不已的灰色长袍,在龙牙骑士的护送下,几个死灵法师举起双手,在阳光中施放了他们的法术——负能量缓慢地从空中坠落到地面,风变得刺骨,而土地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冰霜,向着那些死去,或是重伤到无需救治的恐爪龙与骑士们蔓延,还能够看见,和发出声音的格瑞纳达人无不哀嚎与咒骂不已——但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机会,死灵法师们也不会在意将死之人的憎恨,被冰霜覆盖与碰触的肢体都在负能量的腐蚀下变得乌黑,而后变得灰白,风一过,那些躯体就像是灰尘积累起来的雕像那样,瞬间就飞散了——而那些陷在泥沼中的部分,也很快被肮脏的泥浆吞噬,与它化作一体。
“这个处理方式可不怎么样。”克欧说。
“他们不会留下尸体供人寻找格瑞纳达的弱点。”巫妖说,他的手指轻轻抚摸过克欧的大头,“我们应该回去了。
虽然那只年轻的红龙也是个让人感到烦恼的家伙,她身边有着一个心灵术士,但究竟是谁就不知道了,毕竟如果那个人和异界的灵魂一样,是心灵术士中的通晓者的话,那么他想要伪装自己的时候,除非与他关系密切的人,是无法区别出他和其他术士有什么区别的。
不过他总有办法把这个人找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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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佩兰特问。
“在看密林之外的地方。”凯瑞本转过身来问,他站在一棵高大的银冠木上,就像他曾经分享给克瑞玛尔的那样,银冠密林在他们的脚下如同浪潮一般地翻卷,从黑色变作银色,又从银色变作黑色,一层层递进和消退,现在还是秋季,但风已经变得寒冷。
“如果你想要离开。”佩兰特说:“也不是不可以。”
“在我的父亲,密林的王已经陷入沉睡的现在?”凯瑞本说:“邪恶正在逼近,我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密林。”
“克瑞玛尔怎么样?”佩兰特问:“他有无遇到危险?”
“我不知道,”凯瑞本说:“那次之后,他再也没有给过我任何消息。”
“红龙的军团已经逼近了龙山邦国。”佩兰特说:“也许他们会给我们带来与克瑞玛尔有关的情报。”
“也许我不该期待,”凯瑞本的笑容带着小小的苦涩:“我无法确定自己想要听到怎样的讯息——如果他安然无恙,那么他必然在格瑞纳达的军团里。”
“那并不是说他会作恶,”佩兰特说:“你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
“在无数双眼睛注视着他的情况下?”精灵游侠说:“佩兰特,我最担心的就是这点,如果他不作恶,那么他就会遭到怀疑,受到惩罚或是被处死——我甚至期望他能够稍微,”他说,将食指与拇指合拢,留下一道几乎无法看见的缝隙:“稍微邪恶一点。”至少不会因为自己的坚守而失去生命乃至灵魂。
说出这句话后就连凯瑞本自己都吃了一惊,他讶异于自己竟然会为了情感做出不理智的判断,但他查看内心,并不能从里面找寻到懊悔的情绪,也许是他曾经做出过一个理智却错误的判断——他看向佩兰特,发现他在微笑。
“你已经很久没有那么过了。”佩兰特说:“上次是什么时候,因为讨厌英格威身上的蜜酒气味而将臭鼬引入酒窖的那次?”
他紧接着温柔地说道:“你是那样的年轻,凯瑞本,孩子,距离你接过起你父亲身上的重任还有很多年——你也许会觉得你应该为他分担一些辛劳,但相信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即便是精灵,年少时的美好时光仍然是一去不还的,密林是你的家,是你的锚点,而不是加在你身上的桎梏与锁链——去做吧,无论是什么事情,你的思想不会将你的躯体与灵魂指引到错误的方向。”
他看向密林之外,在天地之前,有着一线无瑕的白色,那是雪盖沼泽,而凯瑞本所怀念的友人就在沼泽的彼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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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什喘息着,他从皮毛上爬起来,走出帐篷,他做了一个梦,但这个梦他不想和任何人说,包括祭司。
他梦见自己被红龙吞噬。
这是个关键,兽人们所信仰的神祗卡乌奢与格瑞纳达的红龙格瑞第是同盟关系,这点已经被证实了,但他无法相信一只红龙,谁都知道,红龙是邪恶的象征——虽然有点可笑,但在选择盟友的时候,一个邪恶的家伙毫无疑问会引来更多的麻烦,他宁愿和巨人一起喝酒,或是和地精一起跳舞,也不愿意和红龙的使者共处一地——上次,这个叫做奥斯塔尔的红袍就无耻地戏弄了兽人一次,数十个部落的年少,与年轻的男性全数折损在雷霆堡,虽然他们是死在崩塌的岩石与木头下的,但格什知道,他们就算是侥幸逃离了也无法活的比一个人类奴隶更久,他们长成的很快,衰老的也很快。格什的部落因为他的谨慎而逃过一劫,并且在之后吞并了因为缺少男性而变得力量薄弱的各个部落,他也成为了兽人的王,而不是一个部落的首领,但格什不会因为这个而感激人类,或是龙裔,他更愿意将那个奥斯塔尔放在火上慢慢烤到外脆内嫩,也许还会往上面涂抹一点蜂蜜,然后佐着辛辣的冬酒吃得干干净净。
但他不能,这家伙是格瑞第的代理人,据说还是格瑞纳达三军团之一的统领,但格什一点也不觉得这家伙是个战士,他就是个商人,令人生厌的杂种,和格什遇到的每个商人一样,或是更为恶劣。
格什抽动着鼻子,往无毛的拇指上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将拇指伸向空中,来自于极北之地的风已经强过了温暖的西风,冬天很快就要到来了。
“早安,尊敬的兽人之王。”
对啦,这是另一个让人讨厌但又不能不搭理或是吃到的家伙,他是格瑞第的代理人的代理人,据说奥斯塔尔最近正在格瑞纳达忙着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重要到他必须暂时放弃兽人这里的种种事务,他的弟子,一个名字有点娘娘腔,身形容貌也有点像的龙裔暂时取代了他的位置,但格什怀疑他每天来问候自己就是为了完成奥斯塔尔分派下来的的“每天一次我就喜欢看你不喜欢我又不能宰了我”的便秘脸。
“雷霆堡怎么样?”格什例行公事地问。
“一切如常。”瑞卡说。
格什露出讥讽的笑容,在以前,雷霆堡的领主只有在丁香花盛开的时候才会离开雷霆堡,那个时候,兽人们如果没能越过雷霆堡,那么就只有撤回呼啸平原,在春季到来,角鹿和盘羊每天都会生下小崽子的时候,兽人们不会成部落地攻击人类的防线——而这位领主已经消失了多久?冬季即将来临,而他还在王都数着自己的手指头玩儿,也许他认为自己的法阵可以让雷霆堡如同钢造铁铸一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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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离开,”狄伦焦躁地说:“冬季即将到来,兽人们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雷霆堡难道没有士兵和骑士吗?”黛安长公主不高兴地说:“更别说还有那么多的法师……”
“但我才是雷霆堡的领主。”
“让雷霆堡见鬼去吧,”黛安长公主的眼睛闪烁着亢奋的亮光:“我的儿子,你将要拥有的是整个高地诺曼。”
“约翰王还会有继承人的。”
“一个随时可能死去的婴儿!”黛安长公主说:“而他的身体在逐日衰败,他也许明天就会死掉——你应该留在王都……我已经给你想好了借口,狄伦,你应该与某个美丽尊贵的女孩缔结婚约了。”
“够了!”狄伦喊道:“我不想要妻子。”
“你以为你是谁!?”黛安长公主跟着喊道:“你以为你是一个唐克雷吗?!”
她的话就像是在狄伦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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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奇动物去哪里》同人【3】
那个陌生人穿着两件大衣,或许有人会觉得奇怪,但在二十年前这种装扮在绅士身上还极其常见,一些执着于身份与教养的绅士即便房间里着了火,也会记得在已经足够整齐的装束上先套上一件undercoat【里大衣】,再套上一件overcoat【外大衣】,overcoat有可拆卸披肩、单排扣、长度到小腿,再羸弱的男性被这两件宽大厚重的外套一托,也会显得高大且威严。
还有那顶高顶丝质礼帽,圆筒状的外形被黑色的丝缎包裹着,从手工到材质有很高的要求,相对的,要价也十分昂贵,但这只起源于十八世纪末的帽子已经逐渐在普通的人群中失去了流行,一来是太贵了,二来保养艰难,三就是帽身深度虽然可以让绅士们在骑马时无需担心自己的帽子被风吹走,但在低矮的房间、茂密的果林或是布满了管道线路的工厂里它就是一只令人惋惜的鸡肋。现在固然还有人戴着它,但几乎只有远在大海那端的旧式贵族,还有一些附庸风雅的暴发户——工人与农民只需要一顶结实的圆顶帽或是鸭舌帽,又或是索性光着脑袋,让风吹过自己稀疏的头发。
不过人们更多的注意力还在那枚别在丝绸领巾上的别针,别针的式样非常简单,也许是因为那颗宝石过大的关系,有人悄声嘀咕那也许是块玻璃,但没有人,也许就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因为没有玻璃能够如同宝石那样绽放出这样诱人的色泽。
有些人甚至希望被他抓住的是自己,就算对方真的是个偏爱男性的魔鬼又如何,在空荡荡的胃都快要把自己消磨干净的时候,还有谁会在乎身体与信仰所要遭受的一些伤害?
但他们一看那个人的面孔就失去了信心,除非那个人每天看着自己的脸已经看得有点厌倦了,甚至产生了逆反心理,否则他们一点也不觉得他们之中的哪一个能够得到他的青睐——瞧瞧自己,粗粝的胡子茬,凹凸不平的皮肤,还有那些四处蹦跶的虱子和臭虫!
克雷登斯是玛丽女士收养的众多孤儿中的一个,但玛丽女士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把孩子们浸在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的柏油桶里,克雷登斯与一些大孩子去弄来河水,然后找来树枝和煤块在下面烧,虽然一个又一个孩子在里面浸泡过之后它会浑浊的像是一锅子油汤,但经过这样的一番洗濯后,玛丽女士的孩子们总也要比用污垢做盔甲的乞儿来的干净。
而且克雷登斯,尤其是克雷登斯,这个男孩让所有的人叹气,不知道为什么,玛丽女士不允许他到别人那里工作,也不允许他和别人随意交谈,或是接受别人赠送的东西,不然就狠狠地打他,久而久之,这个曾经极其聪明的男孩变得迟钝又卑微,就连只有三四岁的孩子也敢欺负他,大声呵斥他,而和他同年龄的孩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像他根本不存在——有些熟知内情的人说,这是因为克雷登斯的母亲是个娼妓的关系,或许她还狠狠地得罪过玛丽女士,玛丽女士至今未婚,可能就和克雷登斯的母亲有关。
就算是这样,一些心软的人会说,她这样做也太过分啦。
但正义的卫士,勇敢的殉道人以及纯洁的处女玛丽女士可不这么想,她用力扭动手指,克雷登斯的衣领在她的手指里转圈,一点点地勒紧,而克雷登斯,这个卑微的大男孩,他已经长得比玛丽女士更高,并且肩膀宽阔,四肢颀长,就算有些瘦弱,也不会对付不了一个衰弱娇小的中年女性,但他一点也不敢反抗,反而低着头,耸起脊背,好让玛丽女士能够更方便地抓住他的衣领。
那个有着黑眼睛,黑头发的人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地。对啦,还有一点让这里的人们不断地诟病【羡慕】的,他有着洁净而乌黑的头发,没有因为营养不良而枯黄脆细,也不曾常年不洗所以粗糙污浊,不但光洁柔滑,在灰白色的天光下闪耀着绸缎般的光芒,还一直垂到腰部,要知道男人们,即便是在英国,或是欧洲,自打十七世纪,贵族和国王被送上断头台后,他们就不再蓄留惹麻烦的长发了。
一根细细的银绳系着它,银绳的末端还挂着一个只有大拇指头大的银球,银球上镶嵌着红宝石,比领结上的还要鲜艳与纯净。
克雷登斯猛地睁大了眼睛,因为他听见那个人在问:“你要离开吗?”
他会挨揍的!这是男孩的第一个想法,但他发现还在威胁那个人,要把他送进监狱的玛丽女士并未对这句话做出反应,要知道平时她听到这句话就会立刻歇斯底里起来,比现在严重得多。
“你要离开吗?”
他又听见了,克雷登斯看向四周,但没有人表示出听见了这句话的样子,那一张张充满了嘲弄和好奇,唯独没有怜悯的面孔,就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你要离开吗?”
不,克雷登斯说,他是想要离开的,但离开了玛丽女士,他能到什么地方去呢,也有孩子,或自愿或是不自愿地离开那个简陋的庇护所,但没过几天,玛丽女士就会带着孩子们去看他们的尸体——是哀悼,也是警告,他曾经被迫为他们守灵,他看到过那些不堪与狰狞的伤痕,比玛丽女士留下的更多,他不敢。
陌生人转身离去,毫不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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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该死,”纽特低声喊道,一边手忙脚乱地把嗅嗅按进皮箱:“那个不行!”
但那只嗅嗅就像是疯狂了,它一挺身体,猛地从纽特的手指缝里窜出去,向着那个陌生人的方向跑过去。纽特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撞倒了好几个人,结果一转弯,那个人没了,嗅嗅也没了。
第511章 生身
说出这句话后黛安长公主也呆滞了一下,就像是她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说出这么一句话,她知道这句话会如同刀子那样径直刺入狄伦的内心,她向后退了两步,无力地坐下,然后在很短的时间里恢复了自己的理智:“摩顿。唐克雷已经死了,”她听到自己说,声音平稳得近似于残酷,别这样,她对自己说,这是你的儿子,但另一个声音在逼迫她更残酷一些,正因为狄伦是你的儿子,它说,所以你要给他世间最美好的东西,王冠,权杖,一个国家的统治权,短暂的疼痛相比起他将要得到的,实在是微乎其微到不值一提:“他死了很多年了,狄伦,他的灵魂不是在为泰尔拉船,就是成为了魔鬼的食物,但无论哪一种,他都不会再关心尘世间的事情了,不管你怎么做,做什么,他都看不到和听不见……”
“我从未为了任何人。”狄伦干巴巴地说,“我是雷霆堡的领主,那是我的职责。”他语气坚决,神情平静,似乎已经从来自于母亲的打击中摆脱出来了——但黛安长公主是谁,是他的母亲,即便他成为了一个法师,以后还有可能成为一个国王,他也是她的儿子,没有人能比黛安更了解他,她知道他只是在把自己伪装起来,那将是一个坚固的堡垒,就算是黛安也无法得到随意进出的权力。
“我倒希望摩顿。唐克雷还活着,”黛安长公主突然说,她的唇边甚至带上了一丝残酷的笑意:“这样他就能看着他那个所谓的儿子是怎么杀死了他最敬重的朋友与陛下的,还有,作为一个卑微的猎人,他又是如何窃取了一位女性王位继承人的信任并且借此逃脱了应受的刑罚,【她突然神经质地笑了笑】天哪,狄伦,想想他们的年龄,在伯德温的妻子进入王都的时候,我们的李奥娜公主还是个被保姆抱在怀里的孩子,真是令人恶心……太恶心了……”她轻微地摇了一下头,“还有那些士兵,骑士,手工艺人,商人还有奴隶……那些曾经忠于他的可怜虫,他们被驱逐出去的时候一定会满怀懊悔——他们究竟在以为些什么呢,以为一个有着农奴血液的领主能够给予他们真正的庇护与关爱吗?据说他们的血滋养了一整个荒野的野兽,还有兽人,没法逃脱,无人幸免——他所看重的一切,职责啊,荣誉啊,忠诚啊——在一夜之间就如孩子们搭建的泥土城堡那样在雨水中崩塌,只剩下污浊的泥泞,”她绞着手指,脸上的神情阴郁而狂热,“我真希望他能看到,我想他也许会跪倒在这片泥泞里嚎啕大哭……”
“别说了,”狄伦哀求道:“妈妈,他是我的父亲!”
黛安长公主猛地抬起头,她的面颊上浮现出不同寻常的潮红,就像是喝多了酒,而她说起话来也像是在呓语:“你要我说几次,”她温柔地抚摸着狄伦的脸,还有眼睛:“你的父亲是富凯,他的姓氏绣在挂毯上,和高地诺曼的第一个国王一起。”
“不……”
狄伦往后退,他的眼神渐渐变得冰冷:“那并不是一个荣耀,母亲,我为此感到羞耻。”
“荒谬!”
“我要离开了,母亲。”狄伦说,他推开了母亲的手,转身走开,但在推开门的时候,他看见了两个法师站在门外,他们见到狄伦,就向他微微地鞠了一躬,之所以说微微地,因为他们的速度与角度数值都惊人的小,而且他们的双手放在袖子里,可能正有一个法术蓄势待发,狄伦认识他们,他们是黛安长公主雇佣的人,“请听您母亲的话,”一个法师说:“殿下,您不在王都的时候,她几乎彻夜不眠,终日流泪,只因为无法相信您仍旧安然无恙。”
“一个警告,我不是殿下。而且我确实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狄伦说:“以前是,以后也是,让开吧,两位,我并不希望和母亲所依持的施法者动手,你们的职责是保护好我的母亲。”
“同时听从她的命令。”一个法师说:“我很抱歉,但我想,以后您或许还会感激我们的,殿下。”他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看向自己的同伴,但让他感到迷惑的是他的同伴双手间居然已经亮起了魔法的光——但是狄伦殿下还没有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啊,他想着,这样或许会让黛安长公主不高兴的,这个法术打在了他的身上时候,他别提有多惊讶了。
“他是你的人?”黛安长公主在狄伦身后说道。
“为了保证您的安全,”狄伦无可奈何地说:“您可以相信他,虽然他忠诚的是我,但您是我的母亲。”
“哈!”黛安长公主满是讥讽地一笑,但她已经无法阻止狄伦走出她的宫室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瘦削的身影急匆匆地出现在走廊的末端,狄伦举起一只手,阻止了身边的法师释放法术,他认得这个人,她是一个王室侍女,也是黛安长公主的眼线,但她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来?现在已经是深夜里,并且没有庆典,在愈发寒冷的夜晚,诺曼王都的人们更愿意待在自己的卧室里,而不是到处乱跑。
她一走到黛安长公主的身前【当时的气氛让她有些不安】就跪了下去,“发生了什么事情?”黛安长公主问:“是约翰……吗?”
侍女摇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法师向狄伦颔首,将那个不幸的同伴漂浮了起来就像是拉着一个风筝那样地把他拉走,侍女不安地看了一眼狄伦,“你在犹豫什么?”黛安长公主焦急地说:“他是我的儿子!”
“是富凯大人,”侍女压低声音说:“富凯大人,”她颤抖着声音说:“他中了毒,快要死了。”
黛安长公主面孔上所残留的颜色倏地一下褪的干干净净,她完全是靠着常年以来积累下来的经验让自己不至于立即昏厥或是瘫软,“我们……”她勉强地说:“我们……”她看向狄伦,眼睛中满是哀求,狄伦向后退了一步:“牧师呢?”
侍女摇着头,“牧师无法祛除那种毒素,”她哭泣着说:“他说这种毒素带着诅咒。”
“狄伦!”
“不!”
“求你,”黛安长公主说:“如果他……别让他一个人孤单地走。”
“那么就在他的丧葬仪式上多奉献一些祭品。”狄伦说,他强迫自己不去动摇,摩顿。唐克雷从来就是他记忆中一尊光辉的雕像,冰冷坚硬不可接近,做了一个父亲该做的事情的,是富凯,在狄伦还幼小到无法理解他们三人之间的复杂关系的时候,他对富凯确实充满了一个孩子的眷恋,但自从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他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继续面对富凯,但即便如此,富凯对他的支持仍然是不遗余力的,尤其是他的商会,如果没有富凯,这颗小小的幼苗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长成参天巨树。
他崇敬与渴望摩顿。唐克雷,但在灵魂深处,一样有富凯的一席之地。
“狄伦……”黛安长公主叫道,狄伦无法控制地看向她,他随即就后悔了,因为他无法拒绝这样的母亲,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允许泪水毁掉脸上的妆容,一缕头发松散下来,垂挂在她松弛的眼袋前,露出发束深处的银色,她老了,在狄伦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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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王躲了起来。
那杯酒出自于一个嫉妒的丈夫,就像是曾经的摩顿。唐克雷,他为了妻子对富凯的迷恋而狂怒,在国王的纵容下,他找到七十七群岛的掮客,从可怕的不死者那里得来了致命又无味无色的毒药——这样如果黛安长公主,或是狄伦要追寻凶手的话,他就可以将这个人交给他们,而无需直面他们的怒火。但他很清楚,真正要杀死富凯的是他,在他的儿子,他的继承人死去之后,对他不满的贵族们提出了将黛安长公主作为王位的第一继承人,当然,他知道他们的最终目的不是这个,很有可能,高地诺曼的王冠只会在黛安的发髻上停留那么一瞬,而后就会直接转到一个男性继承人,也就是狄伦。唐克雷的头上——到那个时候,狄伦不但会继承他的王位,还会继承他的姓氏,他的荣耀,他的宝库,而不是他的儿子,他的血脉传承会曳然而止,所有的辛劳化为乌有。
富凯曾经是他最亲爱的朋友,最可靠的盟友,但约翰王一点也不觉得一个国王的密友能够胜过国王的父亲,哪怕狄伦还有些固执,还有些天真,但那有什么不好?富凯或许会很乐意看到这个愚蠢的小家伙忙碌于雷霆堡与兽人,从而成为一个没有王冠的国王。
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里就像是密封在罐子里的葡萄那样不断地发酵,成熟,最终在今天酝酿出了罪恶的美酒,而他开怀畅饮,富凯倒下去的时候,他又是欢喜,又是恐慌,还有一些若有若无的悲伤,然后他逃到了这里,让只忠诚于他的骑士和法师围绕在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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