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反击【5】
艾恩石是数千年前,奥法时代的大法师所创造出来的一种魔法宝物,它看上去就像是各色的宝石,大小不等,不过鉴于施法者们的审美,一般不会超过掌心大小,施放法术后,它们会围绕着主人的头顶旋转,就像是行星围绕着恒星,每颗都有着不同的作用,譬如说:增强力量、灵敏、体质、智力、感知、魅力,或是加强防护,又或是持续恢复他流失的生机,也有可能可以吸收敌人投掷而来的法术,以及储藏法术,并在紧急时刻使用——与普通的符文宝石不同,它虽然也可以被所有人使用,但它里面可以储存数个或更多法术,具体数量要看制作者的力量。
只不过能够制造艾恩石就代表着这个施法者不可能只是个庸碌之人。
施法者对它们趋之若鹜,但这些小东西比符文盘更难获得,毕竟古早的符文盘虽然罕见,但现在的人们仍然可以仿造它们,但艾恩石的制作方法只被掌握在几个人【有或者不是人】的手中,他们几乎不需要外来的钱财供给,也很少会缺失紧要的材料或是仆从,艾恩石在很多施法者的眼里口中更像是传说,虽然它被每一年都会被誊写在那些有幸为施法者效力的商人所撰的名单首位。
他们看到的还是一颗深紫色的艾恩石,或是你们也可以称它为鲜紫色,这表明它的等级可能仅次于那些特殊艾恩石——珍珠白色的艾恩石可以治疗和回复,淡紫色,绿色艾恩石可以吸收魔法的力量,而鲜紫色的艾恩石意味着它可以被用来储存法术——佩戴着这颗艾恩石,几乎就是多了一个自己——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红龙们都是如此。
奥斯塔尔根本不能拒绝,如果他没有成为红龙的情人,那么他可能还有退让的余地——就让克瑞玛尔与他的血亲纠缠厮斗去吧,但现在他根本就没了搪塞的机会,他可以说不吗?毕竟达诺斯只是一个有着浅薄龙血的盗贼而已,他只能将得力助手转给一个在今后很有可能成为敌人的人,而且无法从中获得一丝利益。
年轻的雌性红龙在弟弟们嫉妒的眼神中快速地从奥斯塔尔的手中取过那颗艾恩石,“我需要术士们,或许还有法师们,”她吩咐侍女道,几乎亟不可待,相信自己将会得到一个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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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型鳗鲡在数百尺的泥浆下沉睡,冬季总是静寂而沉闷的,就像是时间在内的一切都停滞了,雪绒花停止了生长,取而代之的是从空中坠落的雪,但巨型鳗鲡一次也没有亲眼看见过,在雪降下之前,她就潜入到黑色的水中,和青蛙,蛇,或是其他怪物一起陷入每年一次的冬眠之中。它们几乎不受打搅,除了偶尔会滑过一两只泥状怪物,它们不会去试着吞噬巨型鳗鲡,它太大了,一甩尾巴就很有可能让它们变成真正的泥沼,除了伏在沼泽最深处的“那个”之外,大概没有哪个怪物可以一口吞下鳗鲡,只是后者已经有一千多年没有再出现过了,沼泽深处又温暖,又安全,食物会从上面不断地坠落下来。
但今天似乎要成为一个例外了,先是一些讨人厌的小虫子不停地滋扰着鳗鲡,然后更多的蛇和怪物也在到处乱窜,而沼泽上方持续不断地传来有规律的簌簌声,如果鳗鲡还在沉睡,这种低沉繁杂的声音也许只会成为它的催眠曲,让它沉入到更深的梦境中去,但它醒了,醒来之后,除了声音,让它变得愤怒的还有从沼泽的表面侵入的寒意,即便鳗鲡的血是冷的,但它仍然偏好于一个温暖的巢穴,它烦躁地舒展了几次身躯,让它变得灵活起来,然后曲张肌肉,安静地游向高处。
而在沼泽之上,一个术士猛地站了起来:“敌袭!”他的声音在魔法的帮助下变得很大,然后他就感觉到身下的地面,或者说冰面就猛地跳跃了一下。
冰面当然不可能自己跳跃,它只会在怪物的撞击下凸起,这样的撞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这么大的还是让术士不由自主地蹙眉。
格瑞纳达的军团在黑夜中行进,就像是要让他们的旅程变得更有趣一点,伴随着寒流,暴雪也接踵而至,鹰首狮身兽们飞了一圈,发现即便脊背上的乘客能够保持周围的光亮,它们仍然会无法控制地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旋转着打圈,据这些鸟头们说,它们一飞到空中,就感觉有一股嗡嗡叫的声音钻到自己的脑袋里,让它们的脑子发疼——格瑞纳达的附庸军团,还有兽人们拆除了所有的皮毛帐篷,把它们浸在水里,然后放在一个碎石砌筑的平台上,用力拉拽让它垂下,在魔法与寒流的双重作用下,帐篷很快就变成了一只平底橇车,兽人们用他们的绳索将这些橇车连起来,格瑞纳达人的恐爪龙负责拖拽他们,幸好这些怪物们没有如同鹰首狮身兽一般的智慧,但它们还是大声咆哮抗议了一会,但很快地,术士的鞭子和佣兵提来的肉还是让它们再一次地俯首听命了。
橇车在冻结了的沼泽上飞快地行进,术士们可以减轻橇车以及其负荷的重量,恐爪龙尖锐的爪子可以刺入冰面不至于打滑,除了有点冷外,几乎没有什么令人不满的地方——但这不是说雪盖沼泽就变得无害起来了,他们遇到了不下三群双足飞龙,这些名字中也有着龙的含义,事实上更像是一群长着爪子与獠牙的鸡的小怪物们蜂拥而上——当然,施法者很可怕,骑士与兽人们也不是往常那种柔弱的肉块,但冬季的沼泽食物的缺乏到达了一个顶峰,这些面目狰狞的小怪物就像是被橇车激起的冰屑那样蓬乱地飞溅与掉落,但只要给它们一个机会,就会有一个人被它们从橇车上拖下来……几乎都是附庸军团的成员,他们没有坚实的甲胄,武器虽然要比一般的佣兵更好些但也只能说是平平,也没有施法者会去保护他们,有时候,只是犹疑了一下——双足飞龙咬住的可能是他最珍爱的黑铁短矛,那只双足飞龙的双足,爪子,脊背上就会缀上无数它的同类,它们会用自己的重量和力气将愚蠢的猎物拖拽下来,而一旦脱离了飞速前进的橇车,就连施法者也会被数以万计,成群涌动的双足飞龙所淹没。
他们尚未看见精灵的血,却先看见了自己的……在黑暗之中,血的颜色沉黯的就像是最为深重的阴影,但他们还是能够嗅见气味——人类的血的气味总是比怪物的血更加地甜蜜与浓郁一些。
达诺斯谨慎地注视着他的新主人,看见他轻微地闭了一下眼睛,但无法确定他是在哀悼还是在享受,可能性比较大的是后者,毕竟不会有一个格瑞纳达人会对一个无关紧要的佣兵付出关注或是怜悯,再少也不可能——一边转过身去,龙刺曾经的代首领在心中发出哀叹,没有人能比格瑞纳达人更讨厌换老板的,虽然他们为了种种理由经常会这么做,但并不代表他们喜欢一次又一次地去揣测与熟悉总是喜怒无常,无法捉摸的新主人,万一,当然,他是说,万一,或是一百万次中你错了一次,能够得以干脆利索的死亡还是最好的,他畏惧的是这位显然与术士塔关系很不错的黑发龙裔会把他扔给某个术士做试验品或是祭品。
鳗鲡掀开了一辆橇车钻出地面的时候,他们正处在相当靠前的位置,无需多加考虑,负责驱使恐爪龙的术士投掷出一道细小的闪电,让它跑得更快些,而在那辆倾倒的橇车前后的橇车上的术士与法师第一时间割断了连接的绳索,一个术士挥舞手臂,后方来不及转向的橇车一下子就飞腾而起,连带着它拖拽的橇车一起在冰面上旋转了半圈后停了下来,后方的恐爪龙与橇车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倾倒橇车上的骑士拿起了短矛,他们要尽快处理掉这条巨型鳗鲡,军团的队伍并不会等待他们太久,而失去了红龙的指引,他们只会迷失在这片近似于无边无际的沼泽里,至于因为怪物、寒冷还是饥饿而死,那就不是他们能够猜测得到的事情了,幸好倾翻的橇车上恰好有一个术士。
曾经的不死者看到身后腾起火焰,格瑞纳达处在炎热的沙漠之中,被海洋环抱,如果之前不是一路征战,一定会有骑士或是施法者不适应,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否知道该怎样对付一条鳗鲡,说起来——他身体中的另一个灵魂或许还会请他们记得留一些肉下来,烤鳗鲡很好吃,这点他也必须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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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精灵会有准备吗?”红龙的兄弟问道。
“有,”年轻的雌性红龙回答说:“那又怎么样呢?”她不喜欢格瑞第,但她知道格瑞第拥有着怎样的野心,既然如此,她就不会用神谕来羞辱自己,降低她对信徒们的掌握力。
在飞驰了一整夜之后,他们已经能够隐约看见黛色的边缘,在黎明时分蟹肚白的天色之下,这条边缘看上去是那样的清晰,红龙知道它们很快就会变成耸立入云的高大树木,她深深地呼吸了一次,比阳光更耀眼的光芒从她的身上迸发,周围的人们必须闭上眼睛,转过头去,才能保证自己不会被灼伤。
“我们也要吗?”
“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吗?”双生红龙之一回答了兄弟的问题。
三只红龙腾空而起,在飞上天空之后,它们的视野变得更为广阔,几乎无需太多时间,它们就发现了卡乌奢与安格瑞斯的圣者在战斗后留下的创伤——鲜明的撞击痕迹擦着银冠密林的边缘过去,整片的地面被掀起,深处都能够看到闪烁着微光的岩石层,在痕迹的边缘,又能看到连绵的丘陵,但可以看得出,这些丘陵在一天之前可能根本就不存在,事实就连密林最终也受到了一定的波及,树木倾倒,藤蔓腐化,不下三处水流被截断,污浊的气味仍然萦绕不去,不过还是看得出精灵竭力救护过这个地方。
对于红龙来说,这不过是又一件坐实了精灵是如何蠢笨的证据而已,在大敌当前的时候,他们居然不去保存自己的力量对敌,而是把它们无谓地消耗在一些木头上?
他们看到了在那些死亡的树木中,还残留着一些龙火留下的痕迹,硫磺的气味为它们指出了眼睛无法找寻到的界限,但他们没能感觉到母亲仍然停留在这里。
“让我来证明一下吧,”年轻的雌性红龙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然后,一股灼热的龙火倾吐而出,那些矗立在灰烬之中的树木迅猛地燃烧了起来——如果精灵的迷锁仍然存在,那么龙火就不会灼烧到它们,红龙露出了一个露出了每一根獠牙的微笑。
树木燃烧着,但多疑的红龙当然不可能第一个进入到密林之中,尤其是他们在巨龙的形态时,那些坚硬而高耸的枝条无疑会成为阻碍他们行进的最大障碍。
“我们或许应该等到龙火将这里焚烧殆尽再进去。”格什说,他的左眼已经被遮了起来,右眼因为火焰的热量与烟尘而有点发红。
“精灵们不会容忍密林遭到毁灭的。”奥斯塔尔说:“他们很快就要来了。”
就像是应和着他的话语,一支箭矢射向了格什完好的那只眼睛,兽人之王一抬手,就把它抓在了里面,然后他被雷电击中了,兽人的毛发竖立了起来,他张开嘴巴,里面喷出了一股烟雾,奥斯塔尔闻到了一股腐烂的臭肉放在火上烤的气味。
“小心精灵们的魔法箭矢。”红袍的术士说。
“谢谢你的提醒,”格什说:“虽然来得太晚了一些。”
第557章 反击【6】
黄颈挥动斧子,直径有着他手臂那么长的树在最后一击中轰然倒下,
兽人们的语言和文字都很简陋,小兽人通常会被叫做这个崽子,或是那个崽子,只有当他们成为战士,祭司,或是一个战士的妻子,总之,就是那些受到尊重的人的时候,他们才会有名字。但这些名字,不可能如同精灵或是人类那样有着各种深远的寓意,通常就是就他们身上某个鲜明的特征来取名——像是白尾,兔牙,缺脚等等,黄颈的名字由来就是因为他的脖颈处有着一簇黄色的毛发。而格什曾经的名字,赤眼,是因为格什还是一个战士的时候,每逢搏杀眼睛就会变得如同鲜血一般的殷红,部落的老祭司给了他这个名字,这几乎可以说是一种特殊的荣誉,但格什没过几年就把那个老祭司看了,并且抛弃了赤眼,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格什,也许在那个时候,他的野心就膨胀到无法被部落承载了吧。
兽人很少思考,黄颈也是,但格什无疑给他们指出了一条道路。祭司在他们的心目中不再是最崇高与可怕的,虽然黄颈的部落中的祭司不止一次地暗搓搓地告诉年轻的兽人们说,格什是个伪信者,是个窃取了卡乌奢的使者的荣耀与权势的窃贼。但说真的,他们听不太懂,兽人们只知道是格什带着他们越过了龙腹隘口,将遏制了兽人近千年的雷霆堡踏在足下,深入高地诺曼的腹地,侵占了人类的王都——在来到诺曼之前,黄颈从未想到过这个世上竟然还能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原来除了盐之外,还有各种让他闻了要打喷嚏,撒在肉上却能让他差点一起连着爪子撕咬吞下去的香料;除了粗劣的麻布之外,还有如同阳光一般绚丽的丝绸,摸上去就像是羊肚子里小崽子的毛,即便是毛皮,人类也能把它们鞣制的如同云彩那样蓬松;还有家具,兽人们更愿意住在帐篷里,石头砌筑的屋子反而让他们觉得身处在牢笼之中,但家具不同,虽然大部分兽人之前对家具几乎没有什么概念,除了祭司和首领,就算是战士也只会把他所有值得保存的东西放在皮囊里,但他们进入人类的城市后,家具就变得不可或缺以及重要起来了,他们躺卧在床上,地面的寒气不会透过发臭坚硬的皮毛渗入手脚和脊背,又或是肚子。他们还有了柜子和桌子,以及椅子,虽然那些桌子和柜子几乎都被他们用来储藏与放置没能吃完的肉,包括牲畜和人类。但那是不一样的,至少黄颈就很喜欢,他有着一个很大的箱子,箱子的四角包着黄铜,黄颈在里面藏了一个人类的少女,当然,是死去的,但外皮仍然完好——他的父亲在黄颈闯入房间的时候正急于勒死她,老人也许希望能够就此让她免于遭受痛苦与惊吓,他做到了,少女的神情几乎可以说是平静的,但她还是不免成为一个兽人的备用口粮。
黄颈几乎有点思念她,他喜欢少女的肉,对他来说,人类中的少女比婴儿还要好吃,不是太嫩,也不会很老,带着芳香,但因为卡乌奢的神谕,黄颈只来得及匆匆忙忙咬了几口就抓上自己的武器。太可惜了,这种上好的食物在部落中原本只有祭司与首领可以享用。为此黄颈必须偷偷地承认,他是有点怨恨祭司的,或许还有卡乌奢,但他很快就将这个大逆不道的念头从心中抹除了,除了卡乌奢与祭司的力量之外,还有祭司们承诺的,每个战士都可以分到一块精灵的肉,保证不会低于双手合捧那么大。
黄颈从未尝过精灵的肉,那比人类少女的肉还要稀少,几乎可以说是一种传说中的美食,据说还能给卡乌奢的战士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力量,在那一年,格什还不是王,只是暴雪部落的首领的时候,红袍术士们拿来的药水中就有着一些说是取自于银冠密林的水,它们可以在几个呼吸内让一个小崽子变作一个强壮成熟的勇士,而精灵们呢,他们就是喝着这样的水长大的——在兽人的部落中,照料角鹿盘羊的都是奴隶,但黄颈也知道,有着甘美的水和丰茂的青草的地方,角鹿和盘羊就能长的特别肥壮,肉也细腻可口,没有糟糕的气味。
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分泌过多的唾液从兽人的獠牙间流了出来,滴落到一旁的草叶之中,一条黑环蛇略微停顿了一下,浓郁的恶臭让它迟疑,因为它不知道自己是否正在面对一块腐肉,但就在下一刻,黄颈的脚就从上方踏了下来,于是毒蛇毫不犹豫地猛蹿了好几尺,准确地咬在了他没有链甲覆盖的足踝上方,毒蛇的牙齿可以说是艰难地贯穿了兽人的皮肤——那里几乎没有什么毛发,但有着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污垢与茧皮,不过它还是感觉到了轻微的脉动,并在兽人有所察觉前注入毒液然后逃走。
嗡地一声,一只毒虫突兀地自阴影中俯冲而来,它的身躯有着两只蛇头那么大,伸出的,带着刚毛的爪子末端附着着倒钩,它抓住了黑环蛇的脑袋,并且把它拉了起来,有着三尺多长的黑环蛇在它的擒抱下就像是一只落入了鸟雀口中的秋蚯蚓,黑环蛇在空中扭动,细细的牙齿刺入毒虫的节肢,但它的毒液根本无法奈何这种非自然的毒虫,毒虫的后爪刺破了它的眼睛,从那里,毒虫伸出了中空的触须,就像蝴蝶啜饮花蜜那样开始啜饮起黑环蛇的血液。
黄颈感到眩晕,他勉强向前走了两步后,在一块凹凸不平的树根下躺了下来,摊手摊脚,直到另一只毒虫落在了他被毒蛇咬过的脚上。兽人差点就跳了起来【如字面意义的】,并且抓住了自己的斧子,这柄斧子早就不是他锈蚀的不像样子的黑铁伙伴了,而是他从一个死去了仍然睁着眼睛,怎么也不愿意闭上的人类骑士手中夺取的,没错,就是夺取,骑士就算是死了,紧握的手指仍然逼迫兽人们要把它们一根根地敲断才能拔走他的武器——这是一柄好武器,见过血,但还带着新钢铁的甜腥味儿,黄颈自己也记不清了,但大概有百十来个拳头才让另一个兽人承认他对这柄斧子有着最为完全的权利。
如果他挥动斧子,黄颈可以保证,他可以一击将这只硕大毒虫从翅膀根儿的部分斩做两截,但就在他还在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严厉的声音制止了他。
“你以为它在干什么?”祭司不满地说:“它在救你的性命。”
黄颈怀疑地看了看他,祭司满脸不高兴,放在平时,他根本不舍得自己的小宝贝儿去做这样的事情,但还在龙山邦国的时候,格什就严厉地警告了每一个祭司,兽人们的精锐几乎全都在这里了,兽人之王也没有天真的以为格瑞纳达人的牧师会一视同仁,精灵们也不是祭司们口中所说的狡猾但软弱的狐狸或是兔子,他无法避免兽人的伤亡,但那种因为祭司的自以为是而产生的折损最好还是别有了。
黄颈警惕地看着那只毒虫,它看上去比兽人的拳头还要大,而且有着噩梦般的外形,上百只蓝盈盈的眼睛聚集成两只半圆球,深褐色的甲壳与甲壳下的赤色半透明膜翅轻微地震动着,而它的触须伸直了,刺入黑环蛇留下的伤口,黄颈胆战心惊地看着它干瘪的肚子就像是吹了气那样迅猛地膨胀起来,里面晃动着黑红色的血液。在他就要大叫并且无法忍耐地投掷出斧子之前,祭司念诵咒语,毒虫飞起,回到他的皮囊里。
兽人还有一点昏眩,但他可以感觉到,这种不适的感觉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些血,而不是如之前的那样来自于更为危险的情势,他站起来,向祭司深深地鞠了一躬。
“快走吧,”祭司说:“我们已经落后很多了。”他想了一会,解开皮囊,放出毒虫,让它们在身周自由巡梭,“这样你就不必担心毒蛇了。”他说。
几个兽人走过黄颈的身边,耸着鼻子露出嘲笑的神情,黄颈回报以凶狠的神情,但在祭司的催促下,他不可能去和其他的战士打一架,只得悻悻然地提起了斧子。
我们为什么要和格瑞纳达人分开?黄颈在心中想到,他们会施放火焰,喷吐酸液,有他们在,我就可以不必去对付树木,而是去砍精灵的脖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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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不太希望和兽人们分开。”一个格瑞纳达的术士,“他们还是有点小用处的。”
“收起你的那点小心思吧,”他的同伴倒是很清楚他在想些什么,他们在一个术士塔里,跟随同一个导师学习,而导师确实吩咐过他们有机会弄几具兽人的骸骨回来,前者比后者更快地完成了这个任务,在兽人们刚刚抵达龙山邦国的时候他就动手了,所以现在他尽可以泰然自若地嘲笑对方:“有什么事情,是兽人可以做到,而我们的附庸无法做到吗?”
“看着罗盘,诸位,请看着罗盘。”跟随着他们的骑士忍不住说道。
银冠密林的迷锁已经被摧毁,但并不是说他们就能长驱直入了——红龙的龙火一再地在不知名的法术下熄灭,而在格瑞纳达的施法者们企图找寻到敌对牧师或是法师的踪迹,逐一加以剿灭【就像是在其他点所做的那样】的时候,密林又将他们彻底地隐藏了起来——在短暂的数次接触中,记录战绩的羊皮之上还是一片令人狂躁的空白,虽然红龙的龙火确实灼伤了其中的一个,或是更多,但他们没有留下丝毫象征着死亡的迹象。
现在是格瑞纳达的术士们与法师们用法术、卷轴与药水开辟通道。单独几个骑士或是施法者在密林中行走时很危险的——为他们指示方向的是红龙,红龙在密林上方盘旋,寻找精灵王庭的位置——王庭在长达千年的岁月中早已与密林合二为一,唯一能够暴露出它的除了隐约波动的魔法能量之外就没有其他了。但巨龙和精灵一样,对于魔法就像是沙漠里的蜥蜴对于水那样敏感,三只红龙在广阔无垠的天穹中驾驭着风奔驰在密林的上空,一边嗅闻和感觉着,王庭可能也有着类似于迷锁的魔法屏障,不管怎么说,那是辛格精灵们的最后堡垒,即便是半精灵或是埃雅精灵,在无人引领的情况下也是无法进入其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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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兰特握着符文的碎片,同时轻声念诵咒语,被龙火灼伤的人类几乎都会立刻死去,对于精灵们来说,龙火也是少数几种无法自我痊愈的伤害,就像是凯瑞本曾经遭受到卡乌奢使者的诅咒伤害那样,被龙火灼烧的地方无法被药水、法术以及普通的神术治疗,但佩兰特将碎片移动到受伤的精灵身上的时候,他立即感觉到一阵无法言喻的清凉,精灵们看着焦黑的伤口就像是时间倒转般地愈合、重生、变得光滑与红润。
“令人怀念。”一个精灵赞叹般地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小婴儿了。”
受伤的精灵哭笑不得地在佩兰特的指引下伸展手指,高兴地发现没有一丝迟滞或是疼痛。
他是最后一个,佩兰特站起来,将符文碎片放回到怀里就离开了。
“树精们怎么样?”在一个精灵们也无法听到的范围之外,德鲁伊问道。
“受到了一些伤害。”事实上,是很多,但就如老树精所说的,他的孩子,与精灵们的孩子一样,都是战士,“红龙们正在被它迷惑。”树精说:“那是什么?它的力量让我感到熟悉,又让我感到恐惧。”
“巨龙的力量。”佩兰特说。
“但我感到不仅于此,”老树精说:“你要小心,佩兰特,我从中嗅到了灾祸的气息,如果可能,我更愿意让它远离我们。”
“我会的。”佩兰特说。
第558章 反击【7】【第一更】
新生的树精不安地摇晃了一下树枝,经过它的术士怀疑地抬头看了一眼,但除了银色的叶片之外什么也没有看见,出于格瑞纳达人惯有的谨慎,他的魔宠从他的长袍里飞了出去,急速地环绕着他们旋转了几圈后停在树精的枝干上,“没有敌人。”小魔鬼吱吱叫着回报道:“什么也没有。”它的爪子刺入到树皮之中——人们常有误会,认为树木不会感到疼痛,也不会有情绪,但不仅仅是树精,哪怕只是普通的树木都和人类那样有感觉有记忆,只是它们要在生长了很久之后才能产生如同幼儿般的智慧,才能理解自身与外界发生的种种事情,这也是为什么德鲁伊在荒野之中不会去“询问”年轻的树木的原因——但在必须的时候,他们也会催发植物,被催发的植物生来就如同幼儿一般有着懵懂的思想,只是他们很少这么做,因为这对自然来说也是一种极其粗暴的干涉。
就在树精的脚边,躺卧着三四颗交错纵横的树木,它们之中就有一个也是新生的树精,被锋利的风刃砍断是多么的疼啊,更别说,术士的毒液腐蚀了它的树根,它再也无法在春季萌发新芽了,但树精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它们还很小,但已经能够理解老树精交托给它们的任务,它一点都没有表露出自己是个树精的迹象,就像是普通的树木那样沉默与无助,仍然伫立着的树精之前还能感受到同伴的一丝生机,但它们也随着时间的流逝缓慢地消失了。
骑士们的恐爪龙觉得尾巴有点痒痒,它靠在树上,懒洋洋的上下磨蹭了几下,枝条上的小魔鬼【它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有着八只手臂的蝙蝠】尖叫着诅咒,从树枝上跳下来的时候还在朝恐爪龙吐唾沫,一些唾沫滴在了树枝上,立刻腐蚀出了一个大洞,树精差点就要叫喊起来了,它挥了挥枝条,引得术士第二次抬头看向上方,幸运的是一只夜枭恰巧叫喊着飞起。
“这棵树需要砍掉吗?”骑士说,随手劈出他的长剑,一根有着婴儿手腕那么粗细的树枝啪地掉落了下来。
树精坚持着一动不动。
“保留你的力量吧,”术士不耐烦地说:“我们之后还有很多路要走呢。”
树精等待着,他们终于走啦,接着有其他的人走过它的身边,树枝微微地摇晃着——树木不会说话,但枝叶中可以分泌出只有同类可以接受得到的信息素,它们所能携带的信息很少,少到对于人类来说只是几个单词——它们一棵连着一棵,就像是大海上的涟漪,从彼端一直传播到此处,树精在忍耐了这么久之后终于可以行动了——它抖了抖树冠,数以百计的叶片飘然落下,然后是身躯,向前,又向后,它脚下的土壤逐渐变得松动,然后,它的一根细嫩的根须拔了出来,紧接着是又一根,直到将所有的根须都拔出来后才停下,新生的树精站在原地,靠着根须站立,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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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嗅到了,”年轻的雌性红龙说:“那些尖耳朵杂种的气味。”
“他们就在这里。”她的兄弟确定道。
三只红龙产生了轻微的纠葛,因为他们都希望由自己来打碎辛格精灵们最后的屏障,最后还是雌性夺得了这个殊荣,雌性巨龙的身躯从来要比雄性巨龙更大,更强壮,而且她比他们早诞生了五十年,五十年在巨龙长久的生命中或许不算什么,但以巨龙的方式计算,这五十年恰好巧妙地越过了一条隐晦的分界线。
雌性的红龙转化成人类的形态,落在了兄弟之一的脊背上,她握紧了符文,开始念诵冗长的咒语,巨龙的魔法,裹挟着巨龙遗留下来的力量席卷了密林。
还在密林中的格瑞纳达人与兽人们听到了尖啸的声音,风就像是利刃那样切割过银冠木,不仅是叶片,就连一些较为枯干与细弱的树枝也被无情的折断,它们在风中翻滚着,跳跃着,肆意地抽打着其他的树木与所有阻碍了它们的东西。而后他们无来由地感到一阵焦躁,格什打开手掌,发现掌心出现了一道道皲裂的伤口,但流出的血是那样的少——鸟儿从天空坠落,野兽奔逃了脚步就倒在了地上,一只可能是云雀或是别的什么的鸟儿啪地就摔落在格什的脚下,兽人按住疯狂跳动的心脏,俯身把它捡了起来,一入手他就发现鸟儿就像是棉絮做成的那样轻,它被扯开后,格什发现它的内脏都畏缩了。
格什一动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黏结在上颚,把它撕下来的时候,血留了格什满口,兽人之王毫不犹豫地跨步上千,抓住一只倒毙在不远处的小貉,扭断了它的脖子,喝它的血,但这些血也要比预计的少得多,好像有根贪婪的针,将它们的血液都吮吸干净了。
兽人的祭司们开始念诵咒语,他们可能比格什更早地发现了异样,空气在燃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有炭火的灰烬没入鼻孔与肺部。
之后,兽人,还有格瑞纳达人都听到了一个如同晴空霹雳般的声音,他们找到了,红龙们找到了精灵的王庭!
很难说这是不是一个命令,但那一刻,精灵们的敌人都能感觉到血液都在沸腾,没人能比他们,无论是格瑞纳达人还是兽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连来自于呼啸平原的风也几乎湮没在那些恐怖可憎的呼号声里,红龙居高临下,可以看见密林中泛起了数百道鲜明的波痕——每一道波痕都象征着一个术士、法师或是一个祭司,以及他们身后的骑士与兽人。施法者们不再吝啬手中的力量,卷轴以及符文,没关系,现在的付出可以在精灵的王庭被攻占之后得到数倍或是更多的收益。
来自于符文碎片的强大力量逼迫着无形的屏障露出端倪,起初或许只是一个细小的裂缝,但在红龙的指引下,符文的力量就如钻头那样戳刺进缝隙之中,“帮助我!”红龙的女儿大声喊道——她的双生兄弟同时念诵起不同的咒语,犹如雷声轰鸣一般的龙语在精灵的王庭上方回荡,与符文碎片的力量交织在一起,无情地撕扯着辛格精灵们最后的防线,而在这道屏障碎裂的同时,有璀璨无比的光芒在一刹那间覆盖了整个密林。
猛烈的冲击波冲击着密林,格瑞纳达的恐爪龙,骑士与他们的施法者,还有兽人们都被抛起,重重跌落在地上,他们的内脏受到了伤害,有些曾经受伤,又或是比较脆弱的兽人和法师当即死去,还有一些急需药水和治疗。
在屏障碎裂之前,心中的警兆就督促着两只雄性的红龙闭上了眼睛,不仅仅是坚韧的外眼睑,还有三层透明的内眼睑,或说瞬膜,但仍然有锐利的光芒一如箭矢那样刺穿了它们的眼睛,鲜血从红龙的金色眼睛中流下,红龙庞大的身躯从空中坠落,而后在即将碰触到最高的银冠木树顶时魔法将它们再度带向空中,而有力拍击着的膜翼让它们能够逃遁得更远。
“我们似乎忘记了什么。”红龙兄弟之一颤抖着说。
“墨镜?”
“不,”提问者垂头丧气地说:“我们的姐姐。”
年轻的雌性红龙几乎是首当其冲,惨声嘶叫着从空中掉落的时候,她还是人类的形态,但掉落在密林之中的时候,她就变回到了巨龙——只是一只异常凄惨的巨龙,它的鳞甲就像是融化了一样地黏结在一起,皮肉焦黑,双眼塌陷,发白,无论谁一看都知道这双眼睛已经彻底地毁了,膜翼之上到处都是窟窿,曾经被弩箭贯穿的地方更是撕裂成了两半,而且它似乎无法再抬起脖子,巨大的龙头看上去是那样的狰狞可怖,但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它连挪动一下都做不到的时候,它似乎也不是那么有威慑力了。
它尝试着要站起来,但坚硬的银冠木刺入了它的肺部,一动就有大量粉红色的泡沫从她的鼻子与獠牙间奔涌而出。
但这个结果,对于除了她之外的人来说,似乎没有什么不好,红龙的坠落似乎成了碾压在屏障上的最后一根细草,伴随着猛烈的震荡,精灵的王庭终于暴露在了无数双贪婪的眼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