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住他手臂的力量已经放松,在灰色长袍宽大的袖口重新垂落之前,圣骑士敏锐的视力已经看见了那只惨白的手骨,它的形状类似于人类,但很明显的,人类的手指指骨最多只有三节,而非他现在看到的四节,这意味着眼前的不死生物是由精灵或者偏重于精灵血统的半精灵转化而成的,这个发现即便是神祗也会惊讶,自从魔法帝国覆灭之后,几乎就没再出现过精灵转化的巫妖,即便是被魔鬼引诱而堕落变质的精灵——大巫妖,多么陌生的名词,相关的书面记录大概只有大陆上最为古老与隐秘,以半停滞的时间与空间保护着的几个图书馆里才能找到。
它无声无息地退入未被光明波及的黑暗里,微微抬起的雪白头骨轮廓在兜帽的阴影里显得分外清晰,“他”凝视着光明,似乎并不像其他的不死生物那样憎恶再也无法企及的东西……细微的,转瞬即逝的情绪波动被圣骑士敏锐的捕捉——没有贪婪,没有嫉恨,没有愤怒,没有欲望,平和而柔软,除此之外只有孩子般鲜明的好奇与几分跃跃欲试,假如不是那几乎可以凝结为实体的纯净负能量,被拯救者几乎以为眼前这个腐朽而污秽的尸骨中隐藏着一个还未被罪恶污染的纯洁灵魂——事实上这绝对不可能。
“无论你为了什么而伸出了手。”圣骑士严肃地说,“以泰尔的名义,我发誓你必将得到我的感谢。”
不死者空洞的眼眶里,细小的红色光点跳跃了一下,圣骑士可以感觉到若有若无的愉快情绪流淌过自己的身体,这个巫妖还很稚嫩,他甚至不懂得如何隐藏自己的感情,或者说,还拥有感情,年老的战士惋惜着他错误的选择,目光更加坚定:“说出你的要求。”然后,我将以泰尔的名义,达成你的愿望,然后,解放你还不曾完全堕落的灵魂。
兜帽中的头骨左右转动了一下,骨架向后退了一步:“咕……”他不知所措地说:“要求?……呃,说声,谢谢?”
然后他的身体上泛出了白光,比圣骑士身上的要黯淡的多,却更为柔和一些,突然的变故让巫妖受到了惊吓,狭小空间的气流变得紧张起来,如同枷锁一样控制了圣骑士的行动。
圣骑士苍老的面容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是的,一个隐蔽的,简单的侦测,只是为确保自己不被巫妖的谎言误导或者利用,可即便是他也没想到,真地会有一个不死生物,纯粹的,不为任何目的去挽救除了自己之外的生命,这几乎颠覆了几千年来对于巫妖的定义,无论是九层地狱之巴托还是祝福地域之极乐境。
涌动在圣骑士身上的白光迅速地扩大,他的身形变得更为高大,巍峨,光辉璀璨令人不敢直视,最后展现的形貌让巫妖无法遏止地风中缭乱——公平者,戒律者的保护者,公正与正义之神泰尔的化身,他雷霆一样的声音从上方犹如凝固的熔岩一样落在巫妖地头骨上:“以神上之神的名义,你将因你无私的善举而得到救赎!”
骨头架子的上下颌骨之间的距离慢慢地加大,假如他还是个人类的话,我们或许可以将之形容为“嘴巴里可以塞进一个龙蛋”。救赎,当然,他知道“救赎”是什么意思,而且可以完美的拼写以及读出它们,但这个词和他的关系也应该到此为止了,不是吗?
显然命运已经如同混沌海那样陷入彻底的歇斯底里,巫妖的茫然与不知所措被泰尔的化身解读为重返光明的激动与震撼导致的反应不能,他严肃地举起仅存的一只手臂,公正的戒律之神温暖,凝重,不容违抗的力量如同倾覆的大海压向不死者的躯体,其中蕴含的正能量咆哮着将巫妖体内所有的负能量驱逐殆尽,然后顺理成章地接替了它们的工作,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宝石命匣扭曲,破碎,化为粉齑,被谨慎地藏在里面的生命本质被迫还原到自己的躯体内——在死亡时接受过的坚韧检定增强版在神祗的呼唤下再次喜悦地降临,开始慢慢地蚕食巫妖地意志与精神……多难得的二次经验,巫妖嘲讽地想。难以言喻的苦痛缠绕在数百年里每一缕记忆与思想上,敲打,研磨,仔细地寻找可能存在的任何一丝缝隙,无法摆脱,无法忍耐……直到所有的检定都已完美的结束时,不死者还在竭尽全力的,用身体与灵魂发出最为悲惨的尖叫,他感觉到身边有个声音正在请求他停止,但是巫妖不无恶意的予以忽略,虽然他知道这过于漫长与深刻的酷刑确实已经结束了,但不管怎么说,作为邪恶的不死生物,没道理不为自己受到的伤害与折磨收些利息……至于对方是否应该为他的痛苦负责,嘛……这不在巫妖的考虑范围以内。
他睁开眼睛_——哦,他现在有了眼睛了,眼球壁、眼内腔和内容物、神经、血管,以及保护它们的眼睑,睫毛一应俱全——巫妖眨了眨眼睛,眼前的景象有模糊变得清晰。
混沌海唯一的宁静与安全之地,瑟里斯人的禅寺,别具特色的青灰色岩石以及布置简单而干净的房间告诉了他身处何方,空气平缓地流动着,巫妖察觉到自己在本能地轻轻地呼吸,心脏也在有规律地跳动,血液在血管里流动。
有些生疏地控制着这个躯体坐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穿着的是纯白色的细麻长袍,是泰尔的牧师们最喜欢的那种,上面还残留着微弱的神力——公正的泰尔,您或许还应该在我的前额上刻个天平或者战锤【泰尔的圣徽是在战锤上放置的平衡的天平】,这样才能更好地体现这个纪念品的价值——为了您诞生之前,之中,之后的漫长时间里,第一次,也许也是最后一次的混乱行为!?
用于藏匿重要物品的次元袋还挂在腰侧的老位置,相距不远的小指上防护性的琥珀戒指也依然完好无损,镶嵌着黑蛋白石的额冠好好地保持着原有的隐形状态卡在头上,瞥了一眼身侧,一根顶端隐藏着斑点靛苍石,黝黑无光的独角兽角法杖静静地躺在主人身边……巫妖暂时可以确定自己还未遇到任何损失……不,他阴沉地想,我失去了一件灰袍,还有晃荡着一身骨头到处乱走恐吓人类的自由。
***
不死者的意识之海是黑暗而又静谧的。
在这里,他得以恢复到最爱的状态——完整而光洁的骨头架子,几乎让他与识海融为一体,空荡荡地悬浮在半空的灰袍,他的眼眶中跳跃着针尖般的绯红小点——满怀恶意地注视着那个卑劣无耻的入侵者、盗贼,无用的废物与粪便。
微微晃动了一下轮廓模糊的身体,散发着乳白与矢车菊蓝光芒,努力缩减存在感却很难成功的灵魂不安而谨慎地瞥了一眼以优雅的姿势漂浮在黑色底纹中的骷髅——即便只有一副白森森的骨架与一条抹布色的床单也能够营造出哥特艺术氛围的巫妖。
lich,大概在十几天之前,这个名词对于不怎么爱好游戏的它来说,还很陌生,唯一的印象来自于网页的弹出广告——身边环绕着雷电与花瓣,据说喜欢穿裙子的骷髅人妖……没想到会有一天和一个真正的巫妖共享一具身体。
穿越,该死的穿越,或许有人会对这个机会垂涎三尺,但作为一个爱家人士来说,十里外的公园就已经是异世界了。灵魂苦恼地波动了一会儿……它的记忆非常凌乱,它记得父亲,母亲,电脑,网络……柔软温暖的床铺……栅栏里伸出来五六朵攒在一起的大蔷薇花……炸鸡、啤酒、烟……微博……无法计数的书籍和信息……但它遗失了自己,男性?女性?年龄?履历?喜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最重要的,自己的姓名——它是谁?
第562章 反击【11】【第一更】
龙爪骑士喘息着提起短剑,他与死去的精灵几乎紧贴在一起,在战斗结束之后,紧张的神经终于允许他找回自己的嗅觉,他皱起眉,因为他嗅到了一股让他难以忍受的臭味。“就像是煮过的粪便,”他嘟哝道,一边不可思议地摇头,虽然格瑞纳达人因为红龙与精灵一向是死敌的关系,从来就将精灵的血脉斥之为肮脏和臭烘烘的,但一个龙爪骑士不可能不知道,这只是一种态度,事实上作为生命之神的宠儿,精灵的血比矮人,人类或是侏儒的血都要来的生机勃勃,纯净无瑕。
难道是因为辛格精灵吃肉的关系?但也不应该臭成一只兽人,龙爪骑士难以忍受地爬了起来,在触碰到死去精灵的脊背时,他又感觉到毛茸茸的,不像是头发,倒像是毛发,但他低下头去的时候,看到的还是如同金子般的发丝,就是有点黯淡。
————
黄颈看到一个精灵战士正在战场上徘徊,这可不太应该,不过他显然非常强壮,因为他刚刚杀死了一个兽人战士。
但这些精灵们也和格瑞纳达人一样有坐骑吗?黄颈不是很明白,但他简单的头脑里没能容纳下太多的东西,而且精灵们骑着的东西似乎与那些人类的有所不同,嗯,格瑞纳达人骑着的是恐爪龙,而精灵们骑着的似乎只是一些……他不认识的东西,只是从形状上来说,看上去很像是两只蹄子的羊,他喜欢羊,但更喜欢精灵。
兽人舔抿着自己的嘴唇,就在那个精灵反手劈倒他的同类之一时,他掷除了自己的短斧,斧子在空中旋转着,发出悦耳的呼啸声,黄颈紧随其后,在精灵抬起短剑,拍打在短斧的一侧,将短斧打出去的时候,紧随其后的黄颈提起短矛,双手紧握,连带着自己一起撞入对方的怀中,最初的触感让兽人想要咒骂,因为精灵并未如格瑞纳达人说过的那样穿戴着链甲,或者说,即便是链甲,链甲胸口的部分也加设了坚硬的钢片,但兽人的力量与动能还是让矛尖刺了下去,精灵大叫着,而兽人的重量碾压着他,黄颈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在了短矛上,他咬牙切齿,面目狰狞,短矛下的猎物挣扎着,他的短剑劈砍在黄颈的身上,但黄颈是一个兽人战士,他的身上有着格什像格瑞纳达人勒索而来的皮甲,这种皮甲的防御性甚至不低于黑铁,而且它的坚韧能够消弭很大一部分外力冲击——像是这种无法找到着力点的打击虽然能让黄颈感到疼痛,但还不足以让他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
————
龙爪骑士感到迷惑,哪怕他知道现在并不是迷惑的时候,但他的惊骇根本无法用言辞形容,藏在枝叶之间,袭击了他的精灵竟然拿着一柄属于龙牙军团的短矛,他当然辨认得出——格瑞纳达的军团中所有的武器都有着巨龙的铭印,或许它可以被解释成是被缴获或是偷取的,但他除了那种缭绕不去的臭味之外,还嗅到了恐爪龙皮的气味,还能有谁比他更清楚恐爪龙的气味了吗?而精灵们即便抓捕到了恐爪龙,也不会将这种邪恶的怪物的皮披挂在身上。
他的视力一阵模糊,一阵清晰,他努力想要看清敌人的面孔,但那张面孔总是被迷雾遮盖,他简直就像是身处在噩梦之中,等等,或许他……
龙爪骑士用尽最后的力量伸出手来,放在那张可恶的面孔上,火焰从他的手中迸发,有东西燃烧了起来,而在火焰的光亮之下,他终于看清了那张半融化的面孔,它和精灵根本没有一点关系,那是张兽人的脸!
他想要大叫,想要警告他的同伴与红龙,即便他并不是一个术士,也不是一个牧师,但他也知道他们可能已经陷入到精灵们卑劣无耻的圈套之中,他们不是在和精灵们作战,而是在和自己的盟友,在和兽人作战!
可惜的是他的思维到这里就断裂了。
黄颈的脸燃烧着,格瑞纳达的龙爪骑士们最后的一击不容小觑,火焰随即从他的头部蔓延到他的肩膀和手臂,胸膛,他就像是一支架设在龙爪骑士身上的火炬那样熊熊燃烧着,直到化为灰烬。
—————
“看到了吗?”督战的红龙突然说。
黑发的龙裔往下看去,一小股精灵正从激战的中央向着王庭的边缘撤出,他们的速度不是很快,但所遭遇到的格瑞纳达人几乎没有反抗的余地:“有你熟悉的人吗?”红龙问。
“我熟悉这里的每一个人,”黑发的龙裔恭敬地说:“并且了解他们——为了格瑞第。”
红龙嗤嗤地笑起来:“当然,为了格瑞第,为什么不呢。”它伸出一只爪子:“那么你可以去见见你的朋友们了,希望他们别太惊讶。”
黑发的龙裔回给它一个邪恶的微笑,向红龙鞠了一躬后,走到石质的平台边缘,发出一声锐利的呼叫,大概只用了两三次呼吸的时间,一只通体漆黑,看上去就与良善没有什么关系的人面狮身兽就拍打着双翼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之中。
“我还是第一次看见,”红龙托着下颌说:“这种颜色的人面狮身兽。”
“我喜欢这种颜色,尊敬的红龙殿下,”克欧说:“比那些就像是蛋蛋或是菊花的颜色要好得多了。”
红龙大笑起来,一边拍打着地面:“你有这一只很有趣的坐骑,等你们回来之后,”他说:“我要好好问一下,你们是怎么会厮混到一起去的。”
“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即便相隔千里仍然能够感觉到彼此的吸引。”黑发的龙裔说,引起了红龙又一阵大笑。“去吧,”它说:“带着精灵们的耳朵回来,那是很好的装饰,我会把它们拼装成一只圆灯挂在我的巢穴中央。”
克欧在乌黑面色的遮掩下作了一个鬼脸。
—————
格什的身边有两个祭司,还有暴雪部落中最为精悍与勇猛的战士。
他们的耳朵里充斥着令人烦躁的喊叫、嘶吼与哭泣声,真难想象,精灵们也会如同人类一般怯懦吵闹,不过这似乎并不妨碍他们的战力,战场的形式奇特地陷入了一个胶着状态,让格什简直就要雷霆大怒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看到一个格瑞纳达人出现在战场上,没有,一个也没有,骑士也没有,术士也没有,他们的坐骑也没有,他们就像是消失了,将整个密林的敌人丢给了兽人——也许会有兽人认为这是一件好事,不管怎么说,所有的战利品都归他们所有了,只有格什在看到兽人一个个地倒下时感到心脏绞痛,这些不是可以被用来肆意消耗的老弱妇孺,而是兽人们最后与真正的力量,他担心着,格瑞纳达人是否打算着他们与精灵两败俱伤后才出来窃取果实,格什简直无法想象,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刻,兽人们还有没有可能冲出格瑞纳达三军团的战阵……一旦兽人们的战士在这里折损殆尽,他们留在高地诺曼的卑弱同类只能被人类驱赶回呼啸平原。
如果是那样,兽人们要多少年才能恢复原先的力量,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又或是五百年,一千年?平原上的兽人部落已经不多了,格什有着那么一瞬间懊悔于自己强行合并了所有大部落的行为,但他的心随即就坚硬了起来,他并没有做错,如果不是有着卡乌奢的神谕,他们现在已经占有了半个高地诺曼,之后还会有更多……而如果兽人最终灭亡在这里,那么也只能说是兽人之神卡乌奢的旨意,而这位神祗的旨意,从来就不曾收回过,这是一个兽人所无法悖逆与反抗的,这仍然不是他的错误。
而就在他们穿过耸立的银冠木,来到一片较为宽阔的区域时,祭司们突然跳了起来,尖叫着施放了储存在木杖中的神术,魔法的光芒在阴沉的环境中亮起,让格什的眼睛感到刺痛,而在这之前,他已反应敏捷地倒下并翻滚,这让他有幸逃过了一劫,他身后的两个兽人被无形的风刃割碎了面孔,脖子和手臂,就连一个祭司的胸前也留下了一道深刻的切痕,但他只是低了低头,撒了一捧药粉,那个伤口就愈合了。
让格什意外的,前来拦截他们的竟然只有一个人,他从一只奇特的怪物身上跳下来,至于说那只怪物有多么奇特……它看上去不像是主物质界的生物,或者说,连生物都不算,它没有头,也没有尾巴,就像是一团铅灰色的云雾。
格什将视线回转到那个人,不,精灵身上,他就像是所有的精灵那样,有着暗金色的长发与碧色的眼睛,但无论怎么看,格什总觉得有种违和感。
不过这个精灵显然也不是来和他们讨论这些的,他的眼神坚定而锐利,即便格什身边有着两个祭司,十二个强壮的战士,他们仍然无法获得上风。对方施放法术的速度显然要高于祭司们祈祷而来的神术,他可能是个术士,但精灵们有术士吗?但他没有丝毫法师们常会遇到的滞难以及迟疑——法师们记忆的法术是固定的,即便有着一两个法术可以让他们改换预先准备好的法术,但也不可能如来人一般对应自如——要知道兽人的祭司们所拥有的神术并不在少数,而且他们也不会让一个敌人提前知道他们将要施放怎样的一个神术。
一个兽人战士藏入黑暗之中,也许他想要从这位施法者的身后袭击他,哪怕只是打断他的施法,只有一刹那也可以,施法者的对战可容不下任何疏忽。
但格什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个隐约的影子,那团烟雾忽而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而后它的形状产生了变化,它拉长了,并且从银冠木上垂落下来,然后,在格什出声提醒之前,那个兽人战士的脑袋就被裹入了雾团,几乎无需一个心跳的时间,他就倒了下来,我是说,一个没有头颅的身躯,他的手脚还在抽搐着,而那个精灵的施法者甚至没有多余地回头看一眼。
祭司们已经心生退意,当又一个兽人战士被阴影藤蔓活活绞死之后,一个祭司放出了毒虫,也许他认为这样他们就能全身而退。迎接这些毒虫的是火焰,祭司们刚露出笑容,得意的神情就凝固住了,这些并不会被普通火焰烧灼惊吓的毒虫扑入了火焰,立刻发出了婴儿般的哭叫声,火焰灼烧着它们,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龙火。”在明暗不定的光线中,格什说:“你是谁?精灵怎么可能驾驭得了龙火?”
他努力地看着对方,作为兽人们的王,他之所以没有在战场的中心,就是因为他始终感觉不是太对,他希望自己能够找寻到那些格瑞纳达人,而现在,那种让他觉得坐立不安的压抑感到达了顶峰。
“你是谁?!”兽人之王厉声问道。
—————
双生红龙之中的弟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它把克瑞玛尔打发出去没别的,只因为它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渴望进入睡眠的冲动,也许是因为那些珍贵的血肉——之前另外几位兄姐死去的时候,他和哥哥也曾经分享过它们的血肉,即便不是那么新鲜了,但它们之中蕴含着的力量仍然让他垂涎不已。而在吞噬了那块血肉之后,就和现在一样,它也有种轻微的倦怠感,但这里不是它的巢穴,而是一个危险的战场,它竭力控制着自己,但它知道这时候身边最好不要有除了自己之外的人。
第563章 反击【12】
为了摆脱那种难以形容的疲惫感觉,红龙的视线落入战场,在一个较大的空隙中,它找到了那些精灵与黑发的施法者——巨龙的视力比鹰隼更为锐利,他看见那支精灵的小队之中,应该是为首的精灵似乎正在与龙裔说些什么,红龙打了个哈欠同时侧耳倾听,但战场上的声音太驳杂了,到了它也只能勉强捕捉到几个单词——但奇怪的是,红龙认为自己应该听到兽人在咆哮,但兽人在哪儿呢——它抬起身体,左右张望,却发现整个密林都如同海洋那样有规律地摇摆着,巨龙的眼睛可以凝视最白亮的火焰,但天穹上奇异的没有云层,只有光,单调而明亮……红龙发现自己正在不知不觉地低下头去,它耸起肩膀,深深地吸了口气,烟雾让空气变得浑浊,还带着一点甜味,红龙迷惑地睁开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的外眼睑,它已经觉察到了不对——什么时候,从什么时候开始,光线就不再变化,除了仍然在彼此厮杀不休的人们,就连密林都变得安静与凝固……它用膜翼的尖端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俯冲而下。
————
祭司在大叫。
但兽人的战士们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他们喝下了祭司的药水,那种会榨取他们最后一点力量的药水,他们将会变得疯狂而嗜血,就算是受到了致命的伤害,也无法停止冲撞与杀戮——这种药水是格什严禁在非必要的时刻使用的,但现在不正是必要的时刻吗?战士在作战,而祭司们在急切地收敛材料与祭品,耳朵、鼻子、牙齿、眼珠,还有连着头发的头皮,男性精灵的gaowan,女性精灵的zigong……让祭司感到疑惑的是,后者的数量太少了,几乎可以说是寥寥无几——每一个精灵都是战士,在他们的队伍中女性的比重从来就不低,就像是兽人在雷霆堡与这些尖耳朵杂种作战的时候,精灵们固然会设法将同伴的尸身带回密林,但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祭司们的药水原材料以及珍贵的祭品多半就是从这里得来的。
狭小的露台上,一个女性精灵不得不面对数十个陷入到了狂暴状态的兽人,他们不惧怕疼痛,也不畏惧死亡,她在施放了所有的神术,撕开所有的卷轴,碾碎每一颗符文宝石之后,只得拔出自己的钉头锤,但一个小小的钉头锤在兽人的战士面前能够起到什么作用呢,兽人的战士们踏着同伴的尸体【他们已经形成了一个有着凹陷的小山丘】扑了上去,在一个兽人战士被她用钉头锤敲开头骨之后,她也被几个兽人抓住了,他们甚至没有给她一个干脆利索的死亡,而是就着抓住的部位,猛地撕扯,把她就这么撕成了几块,没法儿,他们为不同的祭司效力,即便格什已经成为了兽人们的王,祭司们仍然被允许有着自己的战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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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龙满怀疑窦地注视着这一切,如果说精灵们的疯狂反扑在它的意料之中,但他们的残忍与暴戾就在它的意料之外了——至少据它所知,精灵们尊重生命,崇敬自然,但他们现在做出的事情简直与兽人毫无区别,但它看到一个格瑞第的牧师被几个精灵撕碎的时候,它已经无法继续按捺下去,红龙掠过他们上方的天空,喷吐龙火,灼热的火焰顿时将所有的“精灵”都包裹了起来,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红龙也嗅闻到了那股曾经被龙爪骑士质疑过的恶臭。
红龙混沌的头脑突然变得清醒起来,它拍打双翼,将自己沉重的身躯快速地升到空中,让自己身处于云层本该有的位置,冰冷的空气灌入它的气管与肺部,它低头俯瞰,密林的一部分暴露在龙的金色眼睛之下,只一下,它的瞳孔就紧缩了起来。
“起来!”它大声吼叫到,呼唤着自己的兄弟,“起来!!!”
而它的兄弟已经彻底地沉睡了过去,当作为弟弟的红龙落到他的身边,用牙齿与爪子攻击它的时候,它愤怒地还击了,它的视线从未有过的分散与空荡,就像是被什么控制了,如果不是它的动作也随之变得有些迟钝的话,另一只红龙也已经受了伤,甚至更糟——率先发现了不对的红龙向后退了两步,密集的树木成为了天然的阻碍,身躯庞大的红龙根本无法在其中自如行动,但它也不像变化成人类的形态——人类的形态根本不可能威慑到一只红龙,它是最清楚不过的。
它收起双翼,以很难让人相信会在一只如此巨大的红龙身上出现的敏捷转到了兄长的身后,并且开始念诵起一个很短的咒语,在后者在暴怒中转过脖子,用冷酷的金色眼睛注视着自己的弟弟,坚冰将它还有即将喷吐而出的龙火一起凝固在里面。
冰层几乎在下一刻就开始吱嘎作响,裂缝就像是雷电的分支那样不断出现与延展,但弟弟也只需要一丁点时间罢了:“我们被欺骗了,”它喊道:“我们正在和兽人作战,而不是精灵!”
而就在话音刚落的时候,红龙的兄长就从碎裂的冰层中走了出来,它的目光惊疑不定,但可以看得出已经能够分辨出眼前的并不是敌人,而是自己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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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尚未察觉的时候,红龙们也许还会被既定的思维与胜利的预兆紊乱认知,问题是,一旦它们产生了疑惑,那么这层迷障就脆弱的如同一张羊皮纸。
即便如此,他们发现,想要让已经陷入到白热化的战场重新恢复平静,也是一件无比艰难的事情,哪怕格瑞纳达人愿意听从红龙的命令停战以及撤退,兽人们也不会,而且既然他们知道了那些所谓的“精灵”都是兽人,当然,兽人看着格瑞纳达人的时候也会把他们当做精灵,更不必说,兽人单蠢的头脑根本无法理解这种复杂的事情。
它们连兽人之王格什都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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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什看着那个“精灵”笑了笑,那真是一个,怎么说呢,如果这个笑容出现在瑞卡或是他的导师奥斯塔尔身上,格什一点也不惊讶,但出现在一个精灵的身上,这种感觉就别提多奇怪了。
曾经的不死者举起双手,一个强大的法术在他们之间爆炸,祭司之一被格什一把抓住,挡在了身前,他可以感觉到祭司身上的符文和别的什么在不停地颤动着,爆发出各种各样的神术以及法术与对方争斗,祭司则在不停地诅咒着,诅咒精灵们的法师,也诅咒格什。但格什根本不在乎,如果他不这么做,他只怕就要立刻前往哀悼荒原去谒见他们的神卡乌奢了,格什对这位暴躁的神祗并不太大敬意,他可能根本听不到卡乌奢的召唤声,即便被召唤了,作为一个信仰不够虔诚的家伙,他只怕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
当这个祭司的手脚终于无力的垂挂下来之后,格什看到另一个祭司正在逃跑,跌跌撞撞,左摇右晃,但无论怎么说,他总算是逃过了格什的爪子,但格什的战士们都还在他的身边,格什露出一个兽人很难掌握的微笑,然后又愁眉苦脸起来。
然后他在战士们诧异的眼神中,拔出自己的长刀,丢在地上,然后高高地展开空无一物的双手:“我是兽人之王格什,”他喊道:“我向你们投降。”
在看到对方根本不为所动,甚至做出了一个施法手势的时候,格什的心脏狂跳起来,同时他的头脑前所未有的高速转动着:“你不是精灵,”他大喊道:“你是谁!如果是精灵,他们绝对不会杀死一个手无寸铁,向他们屈下膝盖的人。”
那个“精灵”终于开恩给了格什一个注视:“也许,但那大概是一千年前的事情了。”雷霆堡的精灵们从不会宽恕任何一个兽人,哪怕他只是个婴儿,因为即便是婴儿,也是吮吸着人类的血肉长大的,有善良的兽人吗?有,但估计都已经饿死在襁褓里了。
格什的胸膛猛烈地起伏着,他的神经紧绷到了一碰就会断裂的地步,而后一个想法就如同丝线崩裂时产生的火花那样迸现在他的舌尖,“你是格瑞纳达人?!”他看到对方的指尖已经亮起属于魔法的光芒,他大叫起来:“你是一个格瑞纳达人!”这次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但他的敌人只是露出了一个倦怠的神情,魔法的力量奔涌而来,格什身上的符文纷纷爆裂,他被抛向空中,一团灰色的气旋将他重重地抓起,又重重地投掷在地上,即便是兽人之王,格什也无法继续支持下去,他的眼前一片黑暗,而他的身体没有一个地方不在疼痛,他的耳朵听不见声音。
当格什终于可以看见的时候,他看到的是最后一个兽人战士跌落在他的身前,大约是四分之一或是三分之一,在残留的肢体不规则的情况下很难估计,他想要说些什么,但一个音节都发不出,而他的敌人正在做出又一个施法手势,兽人之王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嗅闻到来自于哀悼荒原腥臭干燥的尘埃气味。
曾经的不死者轻微地叹了一口气。
倾盘大雨倏忽即至,它是那样的冰冷,又是那样的狂暴,间隔在敌人与敌人之间,兽人们,还有格瑞纳达人不可置信地眨着眼睛,他们或是被对方的长矛贯穿,又或是自己的宽剑还卡在对方的肋骨之中,但那并不是他们所看见的精灵,而是他们的盟友,至少现在还是。
红龙的吼叫声响彻了整个密林。
他们都被精灵耍了。彻彻底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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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雷霆自云层中蜿蜒而下的时候,红龙的兄长并未太过在意,但它随即听到了弟弟的哀鸣,只能说年少的雄性红龙要比他们的姐姐更谨慎,在最后一刻它及时地闪避了,但精灵们的魔法箭矢还是射中了它的尾巴根部,距离那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只有不到一尺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