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好了准备,她的力量就和她的躯体一样是驳杂而扭曲的,但这同样是力量,如果魔鬼不满足于契约既定的代价,她一样可以让他回到无底深渊,做上一百年的蛆虫——她可以想象这个魔鬼会多么地恼怒与疯狂,她会受苦,在她的灵魂依照契约落在魔鬼的手中之后,想到这个安芮就会发抖,但她一边发抖,一边微笑。
但没有,安芮低下头去,凝视手中的长箭,这是一枚属于精灵的魔法长箭,贯穿了魔鬼的喉咙,强迫他不甘地回到无底深渊,魔鬼的血污染了秘银箭头,镶嵌的宝石已经碎裂,秘银也变得黯淡无光,但安芮握住它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丝刺痛。她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安芮了,白塔的主人可以感觉到箭矢正在拒绝她,即便拯救了她的就是它——就和精灵那样,魔鬼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的时候,她看到了那个淡金色长发的精灵,游侠凯瑞本,现在的密林之王,还有他身边的佩兰特,他们都曾经抱过小小的安芮,亲吻过她的面颊——她让他们伤心,他们对她失望,白塔与银冠密林的关联已经被永远地隔绝,但他们还是会在最后一刻射穿魔鬼的咽喉。
安芮拆下箭头,把它藏在自己的次元袋里,她就像是一只终于从污秽的泥沼中脱身的白鹭那样飞过整个白塔,呼唤着她的民众,呼唤着他们,走到街道上,看看这座重获新生的城市。
————
伯纳低头看着手中的箭头,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会送来这枚箭头,但他的心中欢欣鼓舞,因为他的母亲,还有白塔已经脱离了红龙格瑞第的桎梏,神殿已经被焚毁,公会的据点被拔起,白塔终于可以恢复到往日的宁静。
“您要回去吗?”白塔的使者小心地问道——对于一个使者来说这个问题简直就是一个错误,他的脸也不够俊美,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土豆,五官都被挤压成一条线,而他虽然穿着奢华,但脊背还是习惯性地弯曲着,不过伯纳知道这是因为白塔的人口已经减少到了一个捉襟见肘的地步,尤其是那些富足的家庭,他们是格瑞第的牧师与盗贼们敲诈勒索的第一目标,损失格外严重,选择这样一个人做使者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不。”伯纳说。
使者几乎要跳了起来,如字面意义上的,椅子发出了一声响亮的吱嘎声,这个声音让他立刻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但真诚的焦急之心还是让他小声地喊道:“您怎么可以不回去呢?”他说,“您的母亲在等待着您啊,还有白塔,白塔的人们,您的子民,现在白塔是您,还有您母亲的白塔了,大人,您安全了,不会再有人威胁到您了,您可以回去了,回到您母亲身边。”
“正是因为白塔安全了。”伯纳说:“我才不能回去。”
“大人……”
“母亲把我送到李奥娜王女膝下的时候,她还流亡在外,”伯纳说:“那时候她甚至没有取回自己的姓氏与继承权,而她的丈夫,诺曼的前一任国王,只是一个罪人,而他们所有的只有从雷霆堡放逐而出的士兵与骑士,不到一千名,如果不是格瑞纳达的克瑞玛尔殿下愿意给出自己的领地侧岛,他们就连自己的栖身之所都没有。但她还是接受与保护了我。”
“那是因为……”
“因为母亲和她的交易,”伯纳说:“是的,我知道,虽然那时候我还很小,但我知道很多事情。”
“她,”伯纳说:“然后是她的丈夫,庇护了我这么多年,让我从一个幼儿成长到一个少年,我在他们的膝下如同他们另一个孩子那样地长大,雷哲和雷曼就像是我的亲生弟弟,哪怕我是一个外族人,身体里没有一丝高地诺曼人的血。现在她要死了,”他平静地说道,但使者还是听见了其中的悲戚:“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这与背弃无异,我会唾弃我自己,在每个辗转难安的夜晚。”
还有他不能和使者说的。伯德温。唐克雷已经被宣布死亡,但还是有些人发觉了当夜的某些奇怪的地方,虽然他们并不能完全地知道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但谣言与流言从来就是不需要根基的,尤其令人不安的是,他们猜中了之中的一部分,那就是红龙是为了伯德温而来的,因为伯德温偷走了属于它的一件宝物。他们的国王不但不能给子民带来平稳安详的生活,还给他们带来了灾祸,谁都看得出,如果不是晨光之神罗萨达现身,红龙足下的熔岩将会融蚀整个高地诺曼的王都。
而雷哲与雷曼,也因为被质疑,如果他们的父亲是个罪人,那么有着罪人血脉的他们又怎么能够成为新的诺曼王呢?更别说,伯德温。唐克雷之前谋杀老王的罪名又一次地被提起,如果不是约翰,黛安以及狄伦的死亡远在他进入王都之前,或许他还要背负起更多的罪孽,即便如此,也有人在传说伯德温。唐克雷,甚至是被爱情迷惑了心智的王女李奥娜雇佣了刺客在混乱中连续谋杀了三位血亲。
谣言就像是春季蓬发的植物那样,从王都向着四周撒播着罪恶的种子,而这些种子,不但落在了贵人们的心里,也落在了平民与农奴的心里——李奥娜已经查到这些都是盗贼在作乱,他们虽然毁掉了公会,毁掉了据点,却没有能够抓住每一只隐藏在黑暗中的蛆虫,它们躲避在肮脏堕落的地方,白昼时分悄寂无声,但在黑夜降临的时候,它们就长出了翅膀,在每个人的耳边嗡嗡个不停。
可怕的是,就连灰熊军团中也有人开始动摇,他们都是一些仰慕着伯德温。唐克雷而进入军团的年轻人,正因为他们如同崇敬着神祗那样地崇敬着伯德温,所以尤其无法忍受他也有着凡人的弱点与缺憾,他们不是和那些对伯德温有所怀疑的人争执乃至大打出手,就是直接去询问那些他们觉得可以相信的老人——有些回答让他们感到安慰,而有些回答却让他们如同坠入深渊,一个灰熊骑士在王室的陵墓中被捕,只因为他认为伯德温。唐克雷是个虚伪的恶徒,根本不配住与诸位伟大的国王一起长眠。
伯纳曾经是伯德温的预备扈从,他的养子,被询问的人中他首当其冲,毕竟还不是所有人都有胆量阻挡王太后李奥娜与国王雷哲的去路,如果说一开始伯纳还想过诚实而公平地给出答案的话,后来他只能斩钉截铁地肯定伯德温。唐克雷是个忠诚而又英勇的骑士,所有的罪名都是不知所谓的污蔑,不然呢?看着灰熊军团分崩离析,而李奥娜与雷哲,雷曼不是沦为傀儡就是因为各种意外而死吗?
现在唯一能够肩负起灰熊军团统领职责的人只有他了,当雷哲将长剑放在他肩膀上的时候,伯纳从未感觉到一柄长剑会是那样的沉重,无数人的眼睛盯着他,或是充满希望,或是充满恶意。
“但是……”使者还想说些什么,但他实在是太不称职了,竟然无法将劝说继续下去,只是胀红了一张横向的椭圆面孔,他艰难地搜索着词汇,直到伯纳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好啦,”他说:“不要再说了,在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是无法自己做出决定的。”
他站起来,召唤守卫将使者带下去,“给他一个舒适的房间,”他和善地吩咐道:“还有水,面包和肉干,但没有我亲口吩咐,”他看了一眼眼睛突然瞪得滚圆的使者:“谁也不能放他离开。”
第633章 天敌【3】
“您……”亚戴尔有些不理解,如果说,之前因为受到红龙的威胁,克瑞玛尔不得不返回格瑞纳达的话……现在的格瑞纳达根本无法称得上是个威胁,但克瑞玛尔似乎仍然被束缚着,无法挣脱。
“对我不必用尊称,”异界的灵魂说,“亚戴尔。”
亚戴尔笑了,他的笑容疏朗又干净,脸上的烙印被晨曦之主的化身随手去除之后,唯一能够显露出他曾经经历过的那些艰辛苦难的,可能只有那双虽然仍然十分澄澈但已经饱含了无数风霜的褐色眼睛了,就连他曾经雪白如同老人的头发也已经恢复了原先的亚麻色,柔软的如同丝绸,他曾经在荒野,雷霆堡以及格瑞纳达受过的伤不见踪影,皮肤如同二十岁的青年那样透着健康的红润。他身上穿着一件罗萨达牧师的白袍,样式简单,只是普通的棉布,却闪烁着如同丝绸一般的柔和光芒。悬挂在脖子上的太阳石圣徽更是从深处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令人无法鄙视,这样的人,无论是谁看到了,都会知道他是如何受到罗萨达的宠爱的。
“我接到了一封信,”异界的灵魂说:“你可以看看。”
亚戴尔接过信件,在看见鲜红的蜡封时他的手指就轻微地颤抖了一下,他把信打开,发现这封信正是白塔的安芮写给克瑞玛尔的,或者说,写给克瑞玛尔和他的。羊皮纸上清晰地写着她已经驱逐了每一个伪神牧师以及盗贼公会成员,白塔已经恢复了秩序与安宁,并在召集那些因为无法忍受羞辱与伤害而逃走的子民们。同样地,她也希望亚戴尔能够回到白塔,为此安芮甚至与罗萨达主殿的掌堂牧师谈过,如果亚戴尔愿意回去白塔,就是白塔罗萨达神殿的主任牧师——在信件里,安芮诚心实意地与亚戴尔道了歉,为自己以往的罪过忏悔,没有一丝一毫推诿的意思,亚戴尔看着信,发觉羊皮纸上的墨水洇染开才发现自己在流泪,他抬起眼睛慌乱地看了克瑞玛尔一眼,心中无比酸楚,他仍然清楚地记得安芮,她是伯父与一个精灵的女儿,也是他唯一的后裔,他珍爱他的妻子,也珍爱安芮,他妻子留给他仅有的珍宝,为此他不惜与自己的弟弟争执乃至反目,只为了安芮能够成为他的继承人而不是他的弟弟。
安芮,在亚戴尔的记忆之中,她仍然是个天真而执着的孩子。面色苍白,手脚细小,始终躲在父亲的身后一眼不发的孩子的印象始终顽固地逗留不去,那个与德蒙缔结婚约,坐在盾形的高背椅上审判他的女人反而让亚戴尔感到陌生,那不是他的小妹妹,只是一个令他感到恐惧的傀儡,她的视线中没有任何感情与思想,只是一个德蒙摆在所有人面前的摆设和装饰——亚戴尔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是错误的,或者说是大错特错,若是说安芮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能够畏缩与逃避,但在她的父亲死去,身边簇拥着的都是一些趋炎附势,或是乘火打劫之辈的时候,她就不可能继续做一个孩子,她并不是没有自己的想法的——亚戴尔可以回到白塔,回到神殿与圣所,但他的导师,他的同僚们呢?亚戴尔不会因为无法确定的罪名而苛责安芮,但他不想再见到安芮也是事实。
“我不想回去了。”亚戴尔说。也许在很多年后,他会经过白塔,不认识的小孩子们会好奇地拉拉这个年老的罗萨达牧师的胡子,倾听他吟唱圣歌,他会在兄长的墓前放下一圈月桂,在父亲的墓前倾倒蜜酒……在德蒙的墓前痛痛快快又放肆地大骂一番,但不会再有人知道他就是那个亚戴尔。
“那么你要到哪儿去呢?”
这也是我想要问你的,亚戴尔想,但他只是迟疑了一下:“我……我大概会先去为伯德温献上我的哀悼,”他说:“再去看看李奥娜,和他们的孩子,还有伯纳,”他露出来了怀念的神情:“我还没有见过他呢。”据说他受到诺曼国王与王后的庇护,健康地成长着,亚戴尔衷心希望他不要被以往的阴影所笼罩——白塔遭受的创伤已经够多了,它需要一个强有力又温和的保护者。
“然后,我会向北走,”罗萨达的牧师思索着:“去雷霆堡,”这次兽人们提前了开战的时间,而且就如他与克瑞玛尔讨论过的那样,最糟糕的情况出现了——在兽人们有了他们的国家与王之后,他们也有了真正的军队,没有人可以想象得到当兽人学会思考之后会变得多么可怕——如果不是银冠密林的精灵们不计前嫌的预先发出了警告,丑鸡以及她的同伴又拖延住了大军的脚步,高地诺曼的王后李奥娜更是当机立断摒弃所谓的传统与礼节,强行将修和盖文压制在雷霆堡,不允许他们回来送别他们为之效忠的国王【这一做法激起了不少人的反感】,这个虚弱又庞大的国家也许会迎来最为严酷的寒冬。无论是克瑞玛尔,还是亚戴尔,都不觉得兽人们的王格什会轻易地放弃已经被他咬住了要害的猎物,从上一次就能看出,他并不单单想要简单地劫掠一番就离开,他渴望奴隶,渴望血肉,也同样渴望着宽广的领地,有温暖的风与洁净的水,有遮天蔽日的密林,也有一碧如洗的湖泊,有温暖的住宅与森严的堡垒,他想让兽人成为人类的主人,而不是“客人”。
亚戴尔说过,格什可能要比兽人之神卡乌奢的圣者还要可怕,毕竟后者可以战斗,而前者的思想,如果他确实将这个思想契入了兽人们简单的大脑……他也许已经在这么做了,来往格瑞纳达的商人曾经泄露过,如今兽人的买卖要比以往好做的多了,在他们有了一个国王之后,他们也懂得遵守所谓的契约与律法了,他们说起来的时候非常地轻松,但亚戴尔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沉,尤其是在提前的战役中,兽人虽然没有取胜,但也没有失败,格什一发现悬挂着黑旗的雷霆堡没有失去修和盖文时,他就立即后撤了,放在之前根本不可能,部落首领们,还有祭司总有自己的想法——太危险了,亚戴尔想要去雷霆堡,更正确地说,想要去呼啸平原,他会试图寻找机会,终结兽人之王格什的性命,只要他不存在,兽人的王国立刻就会分崩离析。
————
“在这之后,”亚戴尔继续说道,如果他暂时还不会回归到晨曦之主的神国:“我会回到白塔。”看看安芮,看看他的父亲,兄长,即便他们已经长眠在地下,还有他的导师与同伴们的葬身之处,他没有为他们立起墓碑,因为不知道是否会有人污损他们的遗骸,但他在那片丘陵里撒上了精灵给的花种,一种大花马齿苋,又被人们称之为阳光之花,因为它只会在阳光下开花,虽然它不是晨曦之主的圣花,但看着这些只要有阳光,水和土壤就能开得热热闹闹,快快乐乐,色彩纷呈的花朵,善良的人们通常都会露出微笑的吧。
还有罗萨达的神殿与圣所,他想要去看看那棵月桂树,树的年龄比他的导师还要大,树冠稠密,在阳光下犹如祖母绿,或是翡翠。
“之后我会去银冠密林,看看凯瑞本。他的父亲……”亚戴尔说,同时看着克瑞玛尔,他还记得那个时候,是凯瑞本带着克瑞玛尔来到了白塔,来到了他的面前,他们之间既有友情,又有亲情,凯瑞本就像是一个耐心而又温和的兄长那样引导着克瑞玛尔,就像是引导着一个蹒跚学步,懵懂无知的幼儿,亚戴尔甚至还隐约地感到过嫉妒,他有两个兄长——长兄或许是个好人,但作为最受看重的长子,他往往会习惯性地忽视除了父亲之外的家人,而次兄德蒙,就不必再说了,直到现在,亚戴尔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会那样地憎恨着自己的血亲。
克瑞玛尔沉默了一会,有那么一瞬间,亚戴尔以为他会说,他会和他一起去往银冠密林,精灵一定会很高兴再一次看见克瑞玛尔,克瑞玛尔和他说过很多发生在灰岭的趣事,槭树糖,小鱼干,还有水獭白脸儿,还有缓慢流淌,宽广如荒野一般的星光河。但克瑞玛尔最后只是说:“而后呢?”
“如果你允许,”亚戴尔感到了轻微的失望,:“我想回到侧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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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年的七月,以晨曦之主为名的蛱蝶翩然起飞,它们聚集在一起,被温暖的气流包裹着,向龙火列岛飞去,这是产出的第十三批晨光蓝翅蝶——哪怕最初他们只有一只满怀种籽的蓝翅蝶,它的后裔仍然可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侵占半个陆地。无论种植者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有数十只蛱蝶落在“烟草”里,那么那片土地就再也无法种植这种植物了,它们的嗅觉是那样的灵敏,性情又足够坚韧,即便只是一株两株,它们也会不惜跋涉数日,在花朵里产下虫卵。龙火列岛可能是最好的例证了,领主们固然不惜一切地只为了将这种有着翅膀的小恶魔阻截在列岛之外,但总有漏网之鱼,他们也嘱咐了辔头,让他们提醒奴隶注意这种蛱蝶,但当上万只蛱蝶随风而来的时候,谁又能保证没有任何缺漏呢,而且即便肚腹破裂,滴落的“种籽”也一样可以在花朵里萌发生机。
往往辔头们在发现一棵“烟草”只剩下了空洞的果实时,他们触目所及的地方就已经满是充填着幼虫的茎干与残破的根系了。
主要材料的缺乏,导致了药水的匮乏,一些领主开始宰杀自己的奴隶,他知道已经无法控制他们了,而一些反应缓慢的领主,甚至会被自己的奴隶,宦官以及女奴撕扯成无数小块而凄惨地死去——失去了药水的麻痹之后,即便最为羸弱幼小的女奴也能够令得一个佣兵退缩——他们不再是人,而是不会觉得疼痛,也不会畏惧死亡的怪物。
格瑞纳达,以及一些地方的术士与法师都被领主们承诺重金,只要他们能够拿出控制得住这些奴隶的新的药水,但就算是魔鬼,或是恶魔,也无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足够数量的成品。
最后,侥幸得存的领主抛弃了自己的领地与奴隶,他们带着沉重的金子,而身边满是一些心怀鬼胎的佣兵与法师,希望他们至少可以用自己的双脚踏上陆地吧,亚戴尔想,他和诺曼人——以及碧岬堤堡的商人们收拢了那些还未被“烟草”摧毁的奴隶们,当然,他们已经不再是奴隶了,他们可以回去,也可以留在龙火列岛,他们被雇佣来照料甜菜和甘蔗,有着自己的房屋,妻儿以及未来。
商人们告诉亚戴尔,他们最后一次看到克瑞法,那座诡异的海上之城是在一年之前,那时候它在亚速尔岛附近,但从那之后,他们没有谁再看到过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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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妖伫立在哀悼荒原上,锋利到像是可以带走血肉的风凄厉地哀嚎着从他身边穿过。
第634章 契约
一些灵魂无法看见,或者说,他们的思考能力已经被死亡夺走了,他们身上只剩下了对于死亡的恐惧与不安,最后的情绪驱动着他们机械般地在荒原上漫无目的地奔跑或是摇晃着缓慢前行,他们根本无法区别出巫妖与他们的区别——他们在生前都是无信者或是伪信者,注定了无法听见神祗的召唤,结局不是沦为深渊的美食就是沦为荒原的尘埃,又或是被钉在死亡之神克蓝沃的城墙上,这样正是为什么他们比其他的凡人更为畏惧死亡的原因;而又一些灵魂,他们几乎都是一些泛信者,不过这也许并非是他们的错,他们没有姓氏,也没有家族,甚至没有立足之地,只接受过极其浅薄的教育,之中的一部分甚至无法辨识清楚每一个神祗的圣徽,他们在荒原上跋涉,犀利的风偶尔会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唤声,但等到他们注意倾听,却发现除了风声别无他物——在被恶魔与魔鬼劫掠之前,他们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在希望与绝望中徘徊,就像是他们也曾经在神祗之中毫无立场地徘徊那样;最后一种,则是如同钢铁一般强大的灵魂,他们不是虔诚坚贞的信徒,就是他们的反面——也就是说,后者是与魔鬼,以及少数恶魔签订过契约的人,在他们死后,与他们签订过契约的魔鬼与恶魔会飞奔着来迎接他们,而他们不必如同寻常的灵魂那样被抽去灵魂中的魔法能量,投入深渊底部变成蛆虫,然后从蛆虫转化成劣魔,一点一点地晋升上来,他们可以直接被转化为小魔鬼或是针刺魔,只要掌握着他们的魔鬼愿意,又或是向魔鬼领主提出申诉。
在巫妖的记忆中,确实有过那么一个人类的灵魂做到了这点,他不但拿回了自己的灵魂,并且有幸直接转化成了一个大魔鬼。
但就算是这些灵魂,他们看到黑发的龙裔也是惊讶不已的,一个生者——生者并不是不可以出现在哀悼荒原,譬如也会有牧师或是法师因为各种原因需要来到哀悼荒原上寻找某个特定的灵魂,但这种法术不但艰难也同样危险,哀悼荒原的风,光和尘土对于生者来说都是致命的,他们不但要为自己投掷防护的法术,停留的时间也极为短暂,一般而言,若是看到哀悼荒原上有着一个如同不小心在集市上与自己的妈妈走散了的孩子那样疯狂地大叫着某个名字的模糊影子就是——但他们所看到的这个生者,是那样的鲜明,是的,鲜明无比,在一片灰暗的哀悼荒原上,他的白袍简直比晨光还要刺眼。
一个领主的灵魂下意识地往上看了看,以为自己会看到光,或是听到某个神祗的呼唤声,这应该是个善神的牧师吧,他的神怎么了?能够在哀悼荒原保持得住这样坚实清晰的形态,就表明他的意志与资质会令许多人为之羞愧,但如果让这种情形持续下去,他会出现在谁的盘子里就不好说了……嗯,领主的灵魂已经看到了不下一打的魔鬼与恶魔在沙尘中若影若现地出没,其中一个还是和他签订了契约的魔鬼,他毫不犹豫地奔跑了过去——这位可敬的魔鬼大人在主物质位面的时候就像是一个彬彬有礼的花花公子,而在这里,他当然不必披着人类的伪装,而是呈现出自己原先的形态——一个男性的欲魔,有着一对赤红如同炭火的眼睛与黑色的双翼,裸露在外的皮肤自上而下,从古铜色有序地演变成铁锈色,赤着双足,足尖末端带着尖锐的勾刺——他的身下是一只如同大如牦牛的怪物,有着苍蝇的复眼与章鱼的腕足,还有鸟儿的翅膀,翅膀上几乎没有羽毛,只有密密麻麻的疮包,领主的灵魂忍不住叹了口气——如果这位大人在主物质位面出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他才不会与其签订契约呢。
“欢迎来到无底深渊。”欲魔说,一边抽打着他的坐骑,免得它将这个珍贵的灵魂直接抓起来放到嘴巴里吞掉。当然,相比起那一个,这个就只能说是泛泛而已,一定要举个例子的话,那就是蜜酒与麦酒的区别,欲魔的手指不断地抽搐着,他当然想要那个像是走错了地方的小家伙,但是……
魔鬼与恶魔消失的是那样地快,就像是他们从来没有出现过,果然,这个果然不是被神祗预定了,就是被恶魔王子或是魔鬼领主盖了章,不,应该说,是恶魔,因为辟开沙尘逐渐显露身影的正是熵船,恶魔们驾驶着的,可以穿越无尽深渊各个位面的船只,也被人们称之为混乱之船。虽然恶魔们的熵船也同样接受雇佣与租借,但这个时候,这个位置,很明显地,它是为了迎接某个人而来的。
巨大的熵船当然不可能与普通的船只那样需要水面或是风力的支托,它穿行在哀悼荒原上,由屈服的灵魂、粉碎的骨头与祈并者组合而成,从船底、船身、船舷、桅杆到帆布都是如此,就连一根绳索上也能找到一张恸哭的面孔,它是那样的庞然,几乎遮蔽了巫妖的整个视野。但它停下来的时候,就如同染料融入水那样无声无息,静谧柔和,然后,从灰白凹凸的船舷上分裂出无数条手臂,它们之中的一些粗壮无比,另一些纤细柔嫩,有白皙如牛乳的,也有黝黑粗糙的,有些皱纹层叠,有些则幼小的如同刚从大地中抽出的嫩芽——这些融合成了一道道宽大的阶梯,巫妖向后退去,之后不那么意外地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殿下。”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仍然可以称我为费瑞克希尔,”魅魔情深款款地看着他,“请不要告诉我你已经忘记了我们之前那些美好的日子。”
“它们已经铭刻在了我的灵魂上,”巫妖说:“深刻的就像是您用您的匕首刻下的。”
费瑞克希尔的嘴唇轻微地颤动了一下,一个深渊生物的本性与欲望让她差点说——将你的灵魂交给我,让我亲眼看看它是否如你的言语那样真实,但她同样没有忘记对这个灵魂感兴趣还有另外一个存在——她的父亲六指之君格拉兹特,虽然格拉兹特经常被其他恶魔暗地里讥讽为如同一个魔鬼的恶魔,但如果是一个早就被指定的灵魂,那么就算是她与格拉兹特之间的血脉牵系也无法阻止她的父亲将自己撕碎丢入深渊吧,或者说,换了其他人,哪怕是格拉兹特宠爱的那几个孩子,也是如此,这已经完全可以被称之为一种挑衅了。
“你的舌头总是那样的甜蜜。”费瑞克希尔说,一边遗憾地压下了自己的妄想——就算是一根舌头……她也绝对不敢向格拉兹特提出来的。
在费瑞克希尔挽着巫妖的手臂走上混乱之船之后,立刻就有恶魔挥动用拉长的声带拉长的鞭子,抽打着手臂让它们缩回去,这些鞭子抽打在手臂上的时候,它们随即就开始生出蛆虫,蛆虫在皮肉**动,啃咬骨髓,手臂们拼命地挣动着,发出无声地嘶喊,但它们的顽固并不是毫无来由的,费瑞克希尔就像是款待自己爱人的人类女性那样,带着他走到船舷边,就像欣赏即将开放的玫瑰那样与他一起欣赏起手臂们的猎食——它们在熵船移动的时候,迅速地抓住了那些混沌的灵魂,紧紧地抓着,而那些灵魂一旦被抓住,碰触到船身,就像是被树脂吞没的昆虫那样缓慢地陷入了鼓胀的表面,“它们总是非常饥饿。”费瑞克希尔说。
而巫妖突然转过头去,一道仇视的视线被他捕捉了个正着,视线的主人顿时有些慌乱——他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在费瑞克希尔与他说话的时候分心,他向后退了一步,顿时消失了,但已经太晚了,不但是巫妖,就连费瑞克希尔也看到了他的面孔。
“我要嫉妒了。”巫妖说。
原本还有点恼怒的费瑞克希尔不禁露出了一个笑容,有趣的是,虽然魅魔总是将她们的裙下之臣视作玩偶与食物,但她们也非常注重猎物是否将自己的情感真正地放在了她们身上,如果猎物与除她之外的人类或是别的什么有着亲密的关系,她们会愤怒地杀死两者——只要可以,能够。巫妖的话不但缓解了费瑞克希尔的不满,同时还满足了费瑞克希尔的虚荣之心,证明就是费瑞克希尔给了他一个悠长而又深入的吻——不打一点折扣,魅魔的舌头几乎可以直接伸到人类的胃里。
“那只是一个……可怜的佣兵,”费瑞克希尔说:“你不同,亲爱的,你是我的客人,你接受的是我父亲的邀请。”
“我很荣幸能够为乌黯王子尽一点最为微薄的力量。”巫妖说。
“我发誓你将会得到无上的奖赏,”费瑞克希尔说:“在我们的战役中,我们对于你有着深切地期望。”
巫妖平静地接受了第二个吻,还有他早有所预料的答案——他的导师,疯癫的半神巫妖将他的契约转让给了无底深渊最为强大的恶魔王子之一——格拉兹特。他究竟被换了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不过埃戴尔那从来就不是那种会在交易中疏忽大意的存在,他只是疯癫,不是蠢,所有以为可以从埃戴尔那那里取巧得利的蠢货都成了七十七群岛下的白色砂砾了——那些都是粉碎后的骨骼被海浪打磨滚圆洁净后的成果。
他需要为乌黯王子,格拉兹特效力五十年,但如果是费瑞克希尔暗指的血战,他倒是很愿意的,毕竟魔鬼与恶魔中都不可能出现一个会让他关小黑屋的良善无辜之人,虽然大部分法师在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都会颤抖不已,恶魔与魔鬼的血战可不是普通的战役,可以休战,可以撤退,可以懈怠或是渎职,血战是无穷无尽的,不分昼夜的,如果没有同僚愿意与你做替换或是支援,那么你可能连多呼吸一次的机会都没有,除非你能够如同巨龙那样一口龙火清理出以一个白地,然后在魔鬼重新填满那里的间隙,你至少可以喝杯水什么的。
但问题是他们都是人类啊,即便是半龙,又或是有着魔鬼与恶魔的血统,他们一样是会感觉到疲累的,不同的只是时间长短罢了,而血战可不允许你休息——也许只是一霎那的疏忽,你的身躯就会连同灵魂一起被拖拽出去吃掉。
但总还是有人会出现在血战的前锋,也许并不一定是出自于他们的本身意愿,毕竟与恶魔魔鬼签订过契约之后,没有什么会再属于你自己。另外还有的就是,无论是守序的魔鬼,还是无序的恶魔,他们都会微妙地遵守着与血战有关的契约,也就是说,如果你能够在血战之后侥幸得存,那么你不但可能得回自己的灵魂,还有可能成为一个受到尊重的高阶魔鬼,又或是魔鬼。
当然啦,不会有魔鬼,或是恶魔告诉他们说,如他们这种渣滓,能在血战后幸存的,从来就没有出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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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芙拉坐在黑塔的大厅里,坐在主人的座位右侧,那里一直就是留给她的位置,而现在,主人的座位是空置的。
她的双脚甚至还碰触不到地面,双手也只能勉强放在扶手上,但厅堂里静谧无声,这是对于一个强者的继承人的尊重——她的身边是亚戴尔,一个深受晨光之神宠爱的善神牧师,还有兽化人的卫队首领,那位勇敢的女性佣兵,她的面孔上都有着如同阿芙拉身体上的纹身,魔法让她们变得危险与强大。
而在她身前的是龙牙的骑士首领,或者说,只属于克瑞玛尔的龙牙。
第635章 契约【2】
阿芙拉三天前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叛乱者不是曾经属于格瑞纳达,并且为红龙效力了数十上百年的龙牙骑士们,而是那些奴隶。
那些分别来自于被格瑞纳达覆灭的国家的奴隶们,可以说是受到了克瑞玛尔以及亚戴尔的庇护才能苟延残喘到今天,在黑发的龙裔意识到自己必须离开的时候,他也明确地告诉了他们,他们不再是他的奴隶【他的同居者如此希望,而巫妖并不在意这些平庸的凡人】,他们可以去到任何一个他们愿意去的地方,带着衣服、家人以及少许的钱财,可以说,哪怕是他们曾经的大公或是国王也未必能够做的更好。可惜的是,并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接受这份珍贵的馈赠,事实上,有相当一部分人对格瑞纳达的一切充满了憎恶与怨恨,就连亚戴尔也不例外,何况是作为红龙直系后裔,格瑞纳达王室成员的克瑞玛尔。但同样的,在黑发的龙裔掌控此地的时候,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但在知晓他将要离开这里,并且将这座岛屿以及城市的统治权交给了一个只有十岁的小女孩的时候,他们的恶意就如同暴雨后的蘑菇那样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当然,他们之中没有牧师,也没有法师,在看到那些盘旋在他们上空的鹰首狮身兽时这些人也会露出恐惧的神色,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无计可施了——他们用树枝滴落的液体在新生的婴儿身上灼出红色的斑点,这些婴儿是克瑞法在脱离了格瑞纳达的控制之后第一批诞生的孩子,是希望,也是未来,即便它们的父母都是奴隶,但在听闻像是出现了在新生儿身上常见的疫病的时候,亚戴尔还是毫不犹豫赶去了——就在亚戴尔全神贯注地查看孩子身上的斑点,无法确认是水痘还是天花的时候,一个曾经是个药草商人的奴隶燃起了令人麻痹昏眩的药草,而几个还在孕育孩子的女**隶猛地扑了上去,抓住牧师的四肢,亚戴尔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被凶狠地击打倒地。
在控制了亚戴尔之后,奴隶们提出了要求。他们要克瑞法,所有的,曾经与格瑞纳达有关的人,事与物品都要立刻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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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料的,阿芙拉简直可以说是轻而易举地弥平了这场所谓的叛乱,这些可怜的人,如果他们提前叛乱,在异界的灵魂还在的时候,从众者所受到的惩罚或许只会是驱逐,为首者也能得到一个干净利索的死亡。但阿芙拉的父亲是盗贼之神玛斯克在凡间的儿子,而她的母亲是个娼妓与伪信者,他们的冷漠、多疑与尖刻被阿芙拉彻底地继承了,而这颗恶毒的种籽又被移植到了格瑞纳达,格瑞第的神殿之中,不必去想作为一个人质与祭品的阿芙拉会在格瑞第的追随者中得到怎样的待遇,克瑞玛尔施加在她身上的魔法纹身可以让一个顽强的男性战士也为之嚎啕屈服,但就因为异界的灵魂,她可以在漫长深刻的折磨之后尝到那么一小点甜蜜的滋味——就这么一点甜蜜的滋味,就让她的眼睛里再也容纳不下其他的人。
在格瑞第覆灭之后,格瑞纳达陷入了一场轻微的动乱,而异界的灵魂赶到“蜂巢”的时候,阿芙拉的长袍上已经浸透了牧师们的鲜血,“啊,”在看到黑发的龙裔时,她露出了一个笑容:“原来尊贵的牧师的血也是发臭的。”她有点遗憾地说,在幽暗的光线中展示着她锐利的犬齿。是的,她只有十岁,在她既没有红龙的血脉,也没有恶魔或是魔鬼的血脉时,很容易受到人们的轻视——她甚至忍耐了下来,即便背脊上的魔法纹身已经给予了她不下于任何一个牧师的力量,她也从未试图反抗或是逃脱,她藏起自己的时候就像是一只小老鼠,如果一定要某个牧师回忆一下这个杂碎的话,那么她可能就连阿芙拉的脸都描述不出来。但她要比任何人都要早地发现格瑞第的雕像正在朽坏与倒塌,牧师们惊恐地低声询问着彼此,慌乱地寻找着卷轴与符文的时候,阿芙拉却凭借着自身的力量开始复仇——她有着一个盗贼天生的记忆力,记得每一个巴掌,每一下鞭子,每一只烙铁,每一次羞辱与玩弄,她对于整个蜂巢都是那样地熟悉,毕竟她几乎擦拭过每一条长廊的地板,她就像是一只潜入蜂巢的蜘蛛那样,缓慢而有序地一个个地清除着她的猎物。
异界的灵魂找到她的时候,她的脚下甚至躺着一个被所有人都认为将会接任主任牧师之位的年长女性龙裔。
她残忍,危险,善于伪装,而且她来到克瑞法的时间也太短了,她露出獠牙的时候,没有一个叛乱者可以幸免,叛乱在深夜发生,而黎明之后,从黑塔的窗口望出去,可以看到海面上翻腾着一道血色的痕迹,又宽,又长,鲨鱼追逐着克瑞法,就像是追逐着一艘不断丢下鲜肉的大船,“真是方便哪。”阿芙拉嘀咕道,龙爪骑士的首领建议可以让鹰首狮身兽吃掉这些人,但阿芙拉认为,除非鹰首狮身兽愿意带着他们去找一座小岛,不然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她亲爱的“爸爸”交给她的克瑞法受到凡人血肉的污秽,她知道克瑞玛尔不喜欢这个。
“她真的是克瑞玛尔的……”龙牙骑士的首领向亚戴尔投去一个眼神。
亚戴尔在这场叛乱中受了伤,因为一些奴隶认为他是格瑞纳达人们的走狗,以往始终被压抑着的痛苦与憎恨全都倾泻在了他的身上,他们虽然不能杀了他,但可以绞碎亚戴尔的舌头,并且敲断了他的手指,折断了他的腿骨——在不能让这个牧师祈祷神术逃脱的理由之下,现在这些伤势已经痊愈,但比这更深的伤痕在亚戴尔的心里——他能够理解他们为什么会那么做,也可以原谅他们,但他还是会感到委屈与愤怒,尤其是在他们看见阿芙拉单身面对他们,竟然想要欺辱她的时候……
阿芙拉的身世克瑞玛尔并没有隐瞒亚戴尔,但在阿芙拉光明正大地在克瑞玛尔离开之后开始叫他爸爸的时候,亚戴尔却根本无法发声阻止她。牧师的心头传来一阵酸楚,阿芙拉的母亲可能还在哀悼荒原上徒劳的奔跑哭叫,而她的父亲则已经成为了一个冷酷而残忍的盗贼首领,他不需要孩子,哪怕她是他深爱的妻子舍命留下的珍宝。
就让这个误会继续下去吧,对于继承了克瑞法的阿芙拉,或许还是一件好事呢。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奴隶们中为首的几个,他们泾渭分明地分做了两处,一处以一个强壮的男性为首,另一处的人们簇拥着一个年长的老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