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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者_分节阅读_第289节
小说作者:九鱼   小说类别:玄幻小说   内容大小:3.04 MB   上传时间:2025-05-17 13:02:07

  毫无疑问,这次血战是恶魔们获得了胜利,尤其是格拉兹特。

  他再一次证明了维茵对他的忠诚——这几乎可以拿到上层位面去炫耀,又合理又合情地处理掉了让他失望了很多次的女儿,魅魔刺客费瑞克希尔——还有那些被弃置了很久的神力;以及,他与魔鬼的第七层面主人,飞虫之主的交易让他联合莉莉丝成功地刺杀了魔鬼大公迪斯帕特,还有他的两个得力干将,巧言公爵佛格斯与雄辩公爵布涅——说起来,就连巫妖也不知道这两个倒霉透顶的家伙是什么时候被置换掉的,而他煽动与利用的低阶魔鬼的暴乱更是重创了第二层面,虽然作为第二层面新的主人,莉莉丝还是借助她,以及她腹中的婴儿,也就是她与迪斯帕特大公的儿子稳定了局势,但想要让第二层面回到迪斯帕特大公还在时的境况,可能要等上几百年,或是更久。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格拉兹特,不但变得更为强大无畏,更因为这份显赫的战绩而获得了更多恶魔们的拥趸,他的统治不但被稳固,甚至得以进一步地拓展与深入,与他比邻的四十四层面与四十八位面的主人不禁为之担忧,终日辗转不安,如果格拉兹特愿意伸出他的手,那么就连他们身边最受信任的下属也会动摇的——但让他们疑惑的是,格拉兹特似乎非常满意他业已取得的一切,在血战结束之后,他回到了他的层面,继续在三十三座象牙塔中巡游,就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既然没人敢去探查乌黯主君的行踪,那么他的下属与儿女成为了恶魔们与魔鬼们争相刺探的目标也成为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情——格拉兹特的儿女们,除了费瑞克希尔,也都是异常强大或是狡狯的恶魔,在遭到了数次失败后不再有人试图去挑战那根充满了恶意的底线,至于维茵,他一直随侍在格拉兹特的身边。虽然他们或许还能找到另外几位巴洛魔和六臂蛇魔,但他们似乎对相关的脉络以及细节一无所知,或者说,他们知道,但也不会告诉他们认为根本不值得信任的蠢货——譬如除了自己之外的恶魔与魔鬼。

  所以,在格拉兹特的城市泽拉塔中,与他们的同类,以及大部分的泰扶林,低阶恶魔不同的,确实受到了六指的格拉兹特青睐的三个存在,就突然变得显眼起来。

  ————

  “为什么一直这样看着我?”曾经的不死者,现在的……无法形容的黑发龙裔,克瑞玛尔问道。

  “因为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赎罪巫妖。”巫妖,而不是赎罪巫妖的阿瑟说,他已经脱去了先前的人类形象的伪装,坐在房间里最为舒适的一把椅子里的,是一具白森森的人类骸骨,披着一件灰色的丝绒长袍,细长的指骨从宽大的袖口中伸出,袍边直接遮盖住了他的双脚——脚骨,而在兜帽投下的阴影中,跳跃着两点如同针尖一般大小的赤色光点。

  “我以为你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应该是在极北之地的工作结束,在他们的导师埃戴尔那见过克瑞玛尔,他的小弟子进而确认之后,阿瑟是一份助力,也是一个监视者,又或是一个斩获者——在克瑞玛尔不幸死于他人之手的时候,他会设法将克瑞玛尔的躯体与灵魂带回到导师身边。

  “问题是,”阿瑟说:“在你施放出那个法术之前,我都无法相信,我是说,我以为你是某种机缘巧合下诞生的产物——我们都知道赎罪巫妖是怎么产生的,克瑞玛尔,我亲爱的朋友,同门,也许你是一个与克瑞玛尔容颜相似的普通人类呢?又或是某个侏儒神祗发疯时造出的血肉傀儡,更不用说,魔法是那样的奥妙,它能造成的后果无论怎样荒谬绝伦都是可能的——直到你……克瑞玛尔,”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竟然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现在的身体里全都是最为纯粹的正能量,就像是我与导师的身体里都是最为纯粹的负能量,我……”他甚至哽咽了一下:“我简直难以相信——如此纯粹——这不是任何一个生物所有的。”

  克瑞玛尔看了他一眼,巫妖宽大的袖子交叠在了一起,他敢保证里面的指骨正疯狂地交缠在一起——他都不用去推测或是猜想,就能知道阿瑟现在正极度渴望研究他——就像是所有的不死者施法者会去做的那样,他还算是一个生命吗?或者说,他应该是什么?这是怎样一个奇特而罕见的构造?他的每一滴血,每一寸皮肤,每一块骨头,每一份内脏都对阿瑟充满了吸引力——难道还有哪个术士与法师会如同巫妖那样地渴望知道生命的秘密吗?他们不正是为了探究生命,享用生命和利用生命而放弃了作为一个生者的权利吗?他们任凭自己腐烂,放弃了世俗的权利,金钱与情感,作为一个被人畏惧与憎恶的不死者而游荡在世间,可不是为了掀开袍子吓唬小孩或是为领主们的宴会增色的!

  黑发的龙裔也许应该感谢乌黯主君格拉兹特,如果不是有着这位威严而强大的恶魔领主,他现在也许已经躺在了阿瑟的祭台上。

  但若是反过来,他也会这么做的,所以克瑞玛尔奇异地生不出任何恶感来,只是被觊觎的视线专注地凝视着确实让他有点感觉不舒服,但他也绝对不会允许阿瑟从他身上拿走一点什么作为研究资料,知道的越多,阿瑟无法探知的内容就越多,七十七群岛有着一个疯癫的半神巫妖就够多的了,实在不需要增加一个疯癫的巫妖,尤其是强大的那种。

  而曾经的不死者准备用足够残酷的话语来打消阿瑟思想中那些不合实际的念头的时候,一个魅魔带来了乌黯主君格拉兹特的召唤。

  阿瑟黑洞洞的眼眶里顿时被赤红色的光占据了,红色的光会让人联想到太阳以及火焰,以及引申出来的温暖与光明,但巫妖眼眶中的血腥之色却只会让所有的生者感到一阵阵的寒冷,魅魔很快就退了出来,意味着他们在谒见格拉兹特之前,被容许做一些小小的准备。

  “你的契约应该还有七年。”阿瑟说。

  克瑞玛尔点点头,阿瑟应该也是如此,五十年对于不死者来说非常地短暂,这也是埃戴尔那被七十七群岛的居民认为有些疯癫的关系,但如果他们看到这份契约最终会落在什么样的人,或是非人的手中,曾经的不死者想到,他们就一点也不会感到嫉妒,或是无法理解了。

  格拉兹特的使者带来了一点碧绿的火焰,当她将它投掷在炉床里的时候,如同新鲜嫩叶般的光几乎要溢出了房间,阿瑟与克瑞玛尔一前一后地走了进去,当然,这个火焰不会是格拉兹特用来戏弄那些主物质位面乡巴佬的,它并不是真正的火焰,只是一个传送法术显示出的异象——但两个不死者,现在的,与过去的,都感觉到了刺骨的阴寒,这种寒冷是针对灵魂的,但属于这种传送法术带来的正常效应。

  遮挡了他们实现与探查的火焰散开之后,他们看到的是柔润而洁白的象牙墙壁,在墙壁中如同云中天色那样不断浮现出女性或是男性的光裸胴体——这座象牙塔给予人们的第一印象绝对不坏,甚至可以说令人愉快,克瑞玛尔在白塔的弗罗神殿中看到过相似的景象——但毫无疑问,格拉兹特的象牙塔中所呈现的要胜出它许多,也许是因为这些胴体的主人仍然以这种痛苦而美艳的方式生存着,当你注视着他们,你可以看到他们的胸膛是如何轻微地起伏的,唇舌是怎样发出甜蜜的喟叹的,而皮肤又是怎样跟随着骨骼的转动而产生了细密的皱褶,他们之中,有人类,也有魅魔,以及特征显著的龙裔和泰扶林。

  格拉兹特坐在他的宝座上,一如既往,身边环绕着魅魔与六臂蛇魔,只是缺少了一个费瑞克希尔,但他的手中多了一柄权杖,权杖上镶嵌着两块宝石,一块鲜红,一块莹白,这根权杖曾经属于钢铁要塞的主人迪斯帕特大公,但现在已经成为了格拉兹特的战利品,而上面的宝石,其中的一块可能也是来自于迪斯帕特,而另外一块,应当属于沃金——格拉兹特收回了被他的女儿费瑞克希尔白白占据了那么多年的神力,但他没有贸然将它纳为己有,而是以另外一种稳妥的方式把它利用了起来。

  而这位恶魔领主,三层层面的统治者,只是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在阿瑟与克瑞玛尔的面前,立刻降下了两簇激烈燃烧着的火焰,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而两位契约者不约而同地后退了一步,虽然这种火焰并不能对他们造成致命的伤害,但这个行为很好地显示出了他们对乌黯主君格拉兹特的敬畏——在火焰退却之后,他们看到的是两张契约,也就是他们与他们的导师埃戴尔那签下的契约,四周环绕着格拉兹特的徽记,而在下方拖着深渊语言书写的增补部分——也就是他们的导师埃戴尔那是如何将这两个弟子卖给格拉兹特的内容。

  “七年,”格拉兹特说:“即便对于人类来说,也不能说非常漫长,对于我们来说,更是转瞬即逝,但对于契约来说,七年,七个月,七天,七个小格,七个瞬间,七个微乎其微,都是不容忽略的。”

  阿瑟与克瑞玛尔向恶魔领主鞠了一躬,他们当然不会天真的认为,这七年会因为他们为格拉兹特效力的前四十三年而一笔勾销,正如格拉兹特所说,恶魔不会放过那么一霎那,有多少灵魂就是在一霎那间从希望的巅峰跌入绝望的深渊的?谁也说不清。

  —————

  “那是谁啊?”一个年迈的农夫问道。

  “一个过路人。”他的妻子,一个同样苍老的妇人说:“他来要口水喝,我就给他了。”

  “我说过不要接待陌生人吧,”农夫指责他的妻子说:“谁知道一个陌生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呢?也许他会拿斧头砍掉你的头,然后就是我的头呢?”

  “但他和我们一样,”妻子反驳说:“他已经非常老了,看看,他的皱纹,他的白发,你觉得这样一个人还能举起斧头,或是拿起石头吗?”

  “谁知道呢?”农夫看了对方一眼,低声咕哝道,只一眼,他就几乎被自己的妻子说服了,因为那个人从外貌上来说,确实非常的年老,以及衰弱,他站在那儿,披着做工粗劣的黑色斗篷,简直就像是一个被拉长的影子。

  伯德温可以听见他们的话,但他已经学会了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忿怒或是纠结——有时候,他偶尔在月光醒来,都会大声地嘲笑过去的自己——他曾经舍弃的,他曾经欺骗的,以及他曾经拥有的,他曾经以为他的国家,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不能失去他,但他大错特错。

  他“死了”,事情却在向好的那面偏转,他的继承人雷哲的统治逐渐稳定,而他的另一个孩子雷曼也已经成为了雷霆堡的公爵,高地诺曼的子民的生活也在逐渐变得富足平和,证据就是在他漫长的流亡生活中,总是有人慷慨地给予他食物与干净的饮水。

第673章 交易【8】

  如果要说还有什么会让一个高地诺曼人为之苦恼的,可能只有国王的继承人问题了。

  谁都知道,先王伯德温。唐克雷与海曼家族的王女李奥娜一共生育了两个孩子,都是男孩,这对于一个人口凋零的王室来说当然是个好消息——而且既然两位继承人都是男孩,无形中也减少了不少古板人士的怀疑眼神——毕竟在吟游诗人的歌谣中,王女李奥娜是在加冕仪式上将诺曼的王位让给了自己的丈夫的,平民百姓不懂得何为权谋,也不知道什么叫做机变,更无法理解王女是如何在艰难的平衡中做出抉择的,他们只知道,一个英雄!一个曾经只是个卑贱平民【和他们一样】,一个连姓氏也没有的猎人,是如何凭借着自己的勇敢与忠诚,先是获得了老唐克雷的青眼相加,不但得到了一个尊荣的姓氏,还有幸在他逝去之后继承了他的爵位与领地——和他们所熟知的故事一样,伯德温。唐克雷也曾经被卷入阴谋的漩涡,遭到了诬陷,被投入了监牢,但很快,他的朋友,又把他从恶人的手中解救了出来,那时还只是一个公主的王女更是抛下了自己的姓氏与继承权,骑着白马迎着晨光向他奔去……然后,故事的结局也是那样的完美无缺,恶人自食其果,英雄成为了新的国王——他甚至没有在床榻上令人失望地老弱而死,而是在一场与巨大的红龙的战斗中,为了保护王都与子民而慨然牺牲。

  说到这里,听到这里的人们都会不免叹息一声,喝上一口滚热的麦酒,或是苹果酒的,村中的酒馆又小,又脏,但炉床中的火焰总是那样的旺盛,带来无尽的暖意,有时候,酒馆的主人还会在火上熬煮肉汤,让每个人都掏出一个铜币来换上一碗——诸神在上,这也是这十来年里才能看见的光景,在更早之前,在人们快要忘记的老王,也就是王女李奥娜的父亲统治这里的时候,在田地中吃泥的平民哪会有一个铜币来换肉汤哦,但自从伯德温。唐克雷成为了国王之后,他的骑士来到那些在兽人侵袭的时候攻防不利的爵爷们的领地,并且成为了这片领地的主人——这样做在平时的时候只会激起骑士与爵爷们的怒火,它们是非常可怕的,甚至可以动摇国王的宝座,但在这个时候,就连最苛刻的爵爷也不能说些什么——毕竟,在最一开始,从国王的手中领受这份赐予的人,就宣誓过要保卫它,与它共存亡,而如今,他们却先行背弃了自己的承诺,任凭自己的子民遭受劫掠与暴行,却因为吝惜自己的生命而逃离此地。既然他们已经放弃了自己的义务,那么也不可能继续紧握着权柄不放——一些比较聪明的领主就根本没有回来,而胆敢回来,并且向新的领主索回领地的蠢货们几乎都被拘捕,审判,并且大多都丢了命。要知道,在老王,约翰王,以及狄伦王在位的时候,这些恶毒又卑劣的爵爷们可没少肆意地欺凌与盘剥平民,农奴以及商人,就像是丑鸡,她的村庄是在两个爵爷的交战中被摧毁的,但即便同样都是高地诺曼人,高高在上的骑士老爷们可不曾发过慈悲心,他们就像是捕捉猪、马匹那样捕捉可怜的村中居民,并且把他们卖给兽人。

  在伯德温。唐克雷还在国王的位置上的时候,这种行为就开始变得隐晦与小心翼翼起来,自从龙腹隘口的第二城墙耸立在隘口的咽喉部位,人类就如同钉子契入木板那样在呼啸平原上建造起小而坚实的堡垒后,这种买卖行为遭到了最为有力的遏制——至少从雷霆堡,商人们已经不可能再向呼啸平原大量地提供奴隶了,当然,作为利润丰厚的生意之一,商人们还在不断地想着办法——譬如说,或是绕过龙腹隘口,又或是将奴隶们伪装成护卫【虽然商人们也是用招募护卫的借口来欺骗他们的】,但可想而知,这两种方法不但只能提供数量稀少的货物,还会极大地延长买卖周期,尤其是兽人们要的女人,更是让后一种借口没有了用武之地,商人们或有女仆,但无论如何,一个在外行走的商人居然需要十个以上的年轻女人来服侍他……守卫们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在四十多年里,兽人们当然也攻打过雷霆堡,但自从第二城墙竣工,堡垒建起,他们的国王格什就不再贸然地召唤他的臣子,穿戴上甲胄,率领着兽人与雷霆堡的骑士与士兵们作战了——据吟游诗人与商人们带回来的消息说,兽人们竟然也开始如同人类那样统治与规划——在外游荡的野部落与小部落几乎都没有了,兽人们也有了领主,也有了律法与传统,他们将呼啸平原分割成一部分一部分的,辛勤劳作,只是他们耕种的并不是麦子,而是战士,呼啸平原出产的黄金与辉石允许他们这样做,有几个商人说,他们都开始创造自己的文字,并且向人类学习各种技艺与思想。

  作为雷霆堡的领主,之前的修,法师盖文,以及成年后接替了修成为雷霆堡公爵的雷曼,都想过打破这一危险【对人类来说】的进程,他们考虑过将阵线进一步地推进,又或是卑劣的刺杀,但这些举措最终因为格什的谨慎,兽人们的忠诚,以及呼啸平原上恶劣的天候而失败了。

  雷曼没有尝试过彻底取消兽人与人类的交易,问题是,这不单单是会动摇王座,高地诺曼或许会因此四分五裂也说不定,南方诸国,还有他们身边的路德,都一直遗憾着没能在高地诺曼陷入动乱的时候咬上一口,他们的视线可始终没有转开,要让雷哲说,他的父亲,还有母亲做的最大的一件错事就是放弃了与精灵的盟约,虽然始作俑者并不是他们,但有些时候,看着地图上的银冠密林,雷哲发现高地诺曼从未如此孤单过。

  他也有想过与银冠密林重新签订盟约,但就算他在越过三十岁的门槛后不再那么鲁莽,冲动以及傲慢了,但想要再次让辛格精灵们原谅一个曾经可以说是他们挚友与盟友的双重背叛,仍然让雷哲有些羞愧踌躇——而他决定不再犹豫的时候,却发现新的银冠密林之王,英格威唯一的继承人,精灵游侠凯瑞本已经离开密林很久了,虽然对精灵这种长命种族而言,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并不算什么,但对于一个人类……雷哲只能说我去年或许买了一只假表。

  诺曼的国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就和那些不知名的,在酒馆中排遣的他的子民那样,他在七岁的时候就成为了一个庞大王国的国王,毫不夸张地说,即便是整座龙脊山脉重压在他稚嫩的肩膀上也不过如此,幸而他还有他的弟弟雷曼,他的母亲李奥娜,忠诚的骑士修,法师盖文,还有一些睿智的臣子,以及他的父亲留给他的灰熊军团——在兽人侵袭之后,这支军团已经成为了高地诺曼中最为强横的军事力量,没有之一。他经历了无数大大小小的事情,变故,阴谋与诡计就像是洒在烤肉上的香料粉末那样常见,有高地诺曼之外的,也有高地诺曼之外的,他知道有人一直在非议他和弟弟的血统,只因为他们的父亲是个没有姓氏的平民——他不是每次都能取得胜利,他也曾满身鲜血淋漓,但最终他还是坚持住了。

  他所作出的最大的退让大概就是迎娶了一个高地诺曼女性做妻子,和大多数高地诺曼女性一样,她强壮,高大,但不美,但她的父亲正是最为强硬与固执的领主与臣子之一,借着他的婚事,以及一个必然的高贵血统的继承人,他和顽固派之间的紧张关系终于得到了缓和,而且,发自内心的说,也许他的王后并不美丽,但她也有着自己的魅力,而且对雷哲十分忠诚,他们之间,亲情或许比爱情占据了更多的成分,但他们两人都觉得非常合适,他们最爱的不是别人,也不是对方,而是在这个国家。

  而说到国家,最为直接的一个问题就突然跳到了雷哲的眼前,让他故意忽视都做不到——那就是——他还没有子嗣。

  有点滑稽的,高地诺曼的臣子们,最先希望的就是雷哲与王后可以有几个康健的儿子,十个不算多,三个也不能说少,或是如同雷哲与雷曼那样,一下子就有两个也不错,但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臣子们又开始祈求,如果不能先得一个王子,那么先得一个王女也行啊,反正他们之前已经修改了继承法,女性同样可以登上王位,而且也许有了姐姐,弟弟就会接踵而至呢……于是四年过去了,五年过去……到了第十年,臣子们为他们的国王挑选了几个情人……同样是高地诺曼的贵女们……他们认为这次一定可以看到王子,或是王女,就连约翰王那个孱弱到快要被风吹走的家伙也有过两个儿子,年轻,健康,强壮的国王陛下不应该颗粒无收啊。

  但就是没有。

  在十五年的时候,臣子们的眼睛开始盯上了雷曼公爵,要知道,雷曼与雷哲是双生子,如果没有意外,他们将会同时迈入最后的时刻,所以,雷曼几乎不可能成为雷哲的继承人,但他的儿子,女儿却可以——但关键在于,雷曼不愿意,他不接受任何一个女性,卑贱的不,高贵的不,美丽的不,丑陋的不,温柔的不,蛮横的更不……他只希望一个女性成为他的妻子,但这个女性,很不幸的,不但不是一个高地诺曼人,她的身份与来历还相当的诡异,令人不安——她有着一个名字,叫做阿芙拉,灰尘之意,谁也不能说,这是一个祝福;她没有姓氏,有一个近似于父亲的监护人,前十几年一直被伪神格瑞第的神殿牧师们豢养,亲生的父亲与母亲根本无从溯源;而且让大臣们苦恼的是,她并不卑微,她是海上要塞克瑞法的主人,在她开辟的航线上,商人们为了自己的生命与货物投下的金币几乎可以铺满海面,她也有着自己的军队,法师以及堡垒,更需要一提的是,她或许还有着现今最大的盗贼公会的隐约支持,而高地诺曼之中,很少再有成规模的盗贼公会,这让大臣们担心阿芙拉会不会是盗贼与刺客们刺向高地诺曼最为恶毒与尖锐的匕首。

  但等到二十年的时候,大臣们甚至开始祈求阿芙拉接受雷曼公爵的爱意,是的,他们已经扔掉了以为固若金汤的底线,他们只想要一个海曼家族的孩子,一个继承人,但雷曼爱着阿芙拉,阿芙拉却根本不曾在意过这位高地诺曼的公爵,有人试探地提起她是否想要一个将会成为国王的儿子,她的回应是放声大笑——她现在就是克瑞法的女王。

  现在,雷哲与雷曼都已经五十岁了,因为有着精灵们的生命之水,他们的身体要比常人更健康,充满活力,但这种美好的境况不可能永远地持续下去,高地诺曼的国王垂下头,眉头紧蹙,眼睛中满是忧虑,他想最后和雷曼谈一次,如果雷曼仍然不愿意,那么他就要考虑用其他方式获得一个孩子,说真的,因为约翰王,还有伪神格瑞第,不但是雷哲,就连高地诺曼的其他臣子都对非常规方式获得的孩子充满了疑虑,但海曼家族与高地诺曼都需要这个孩子。

  这时候他听到了妻子有节奏的脚步声,脚步声并不轻柔,一如主人,但她将斗篷覆盖在国王肩膀上的动作是那样的温情脉脉,爱意真挚。

  “睡吧,亲爱的,”她说,“明天我们还要去弗罗的神殿祈祷。”

第674章 回归

  人类的生命是那样的短暂,但又是那样的漫长,以至于很多人都不曾意识到一个神祗曾经湮灭过,一个信仰曾经消亡过,又或许是格瑞第长期的削弱与囚禁让弗罗的牧师失去了大部分能力的关系,在弗罗陨落在极北之地的深海之中以后,弗罗的牧师并没有陷入惊恐不安中——就像是那些骤然间不再能够听到神祗的声音,接受他赐予的祝福与力量的其他牧师们。在她们年轻的记忆中,弗罗始终就是虚弱的,沉闷的,若有若无的,她们获得的赐予需要用凡俗的金钱来换,就像是一个嫖客与一个娼妓,而不是信徒与神祗,而弗罗也从未出现在她们的面前,她们也从未听说过有什么人成为她的选民——这只不过是数百年之内发生的事情罢了。

  所以,在伪装弗罗接受与赐予的格瑞第成为了神祗与半神巫妖的食物后,弗罗的牧师发现自己连一个最低级的治疗术也无法施放出来的时候,她们只短暂地呆滞了一会儿,但没关系,比起长久虔诚的祈祷跪拜,她们已经习惯了用自己的身体来换取生存必须的东西——食物,衣服,草药,卷轴与符文。要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后,她们才发现作为一个普通的娼妓,一个凡人,将会过得多么艰难。

  有人说,贫穷和咳嗽一样无法遮掩,虚弱也相同,牧师的身份本来是这些可怜的女性们唯一的盾牌与短剑,现在,甚至不需要懂得魔法与神术,人们也开始发现她们已经不再是一个神祗的从属,就像是之前所描述的那样,她们被掠夺,被驱逐,被嘲弄,她们曾经看不起那些平凡的娼妓。而现在,她们连这些娼妓都不如,除了少数野牧师,她们世世代代都在神殿生活,或是她们的爱慕者奉献的宅邸,对于陌生的外界,她们一无所知,有些从未离开过神殿的牧师连面包是从麦子而来的都不知道,她们从来就不需要学习这个,但她们曾经学习的东西,在真正失去了弗罗庇护的时候,顿时变得一钱不值。

  尤其是那些凭借着弗罗的恩宠才得以保持身材与容颜的年长者们,她们用头巾【如果还有】包裹着自己的双手,因为她们一看到那双皱纹纵横,乌黑粗糙的手都会不由自主地呕吐出来。

  她们是茫然的,如果没有阿芙拉,或许最后能够勉强生存下来的也只有那些年轻的孩子们吧。在疾病,人们的恶意以及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没有摧毁她们之前,只要她们懂得沉默,那么最少的,她们还是可以设法在流民与偏远的地方取得一席之地的,然后,就和许多陨落的神祗那样,在许多年后,只有最严密,森严与古老的图书馆所收藏的残卷古籍里才能找到有关于这位女性神祗的只字片语,荒草与藤蔓在她的神殿中肆意地生长,蜿蜒,狐狸与仓鼠在石块的缝隙中做窝,只有吟游诗人的歌谣中或许还会提到曾经令得无数男性们为之心迷神醉的神的娼妓们——但她们或许会被错误地派给另一个拥有着相近神职的神祗,反正人类是不会太过在意这个的。

  “我们要做什么呢?”一个已经与凡人的老妇人毫无区别的弗罗牧师问道,她曾是一个主任牧师,执掌一个城市的弗罗神殿长达八十年,凭借着自身与女性后裔们的魅力,以及一些不足以为人道的手段,她将数之不尽的金币,成箱的宝石堆砌在弗罗的祭台上,以此换取了长久的青春与健康。她并不是一个通常意义上的好人,她杀死过意图与她争夺主任牧师位置的同僚,也曾经不带一丝怜悯地将不够美貌的女儿驱逐出城市,她女儿的女儿爱上了一个年轻人,想要与他缔结婚约,在她的女儿还在为自己的女儿苦苦哀求,寻求一个机会的时候,她就命令其他牧师抓住那个女孩,将她的头砍下来,制作成头骨酒杯,在里面盛放献给弗罗的蜜酒。

  她就是那么一个自私而又恶毒的人,但也正是因为她的自私与恶毒,她在女儿,女儿的女儿相继死去之后,竟然还能以这副残破的身躯存活下来。

  她,还有一些年老的牧师,在接受阿芙拉的召唤与照看的时候,可以说是涕泪横流,感激不尽,但在她们吃饱了肚子,穿上了暖和的衣服,也有了一个宽敞明亮的居所之后,这些已经被格瑞第扭曲而黑暗的教义污秽的心又开始不安分起来,毕竟从外表上来看,阿芙拉是那样的年幼——她看上去仍然只是一个少女,不谙世事并且心怀慈悲。

  “祈祷,”阿芙拉说:“无比虔诚地向你们的神祗,弗罗祈祷,让她能够听见你们的声音。”

  “但……”那个年老的牧师喃喃道:“弗罗已经很久不再回复我们了。”

  “那是因为你们不够虔诚的关系,”阿芙拉说:“越是虔诚,你们祈祷的声音就会变得越大,从而被你们的被追随者听到……只要你们笃信,充满敬意以及爱。”

  年老的牧师微微地牵动了一下嘴角,她从来不信那个女表子,不信,没有谁能比她更知道自己对那位所谓的神祗只有轻蔑与厌恶,但那又怎么样呢,只要奉献足够,她仍然可以永远地将自己的美保持下去。对她而言,弗罗还不如伪神格瑞第,她是看到过格瑞第的牧师们施展神术的,那样的强大,那样的犀利,那样地辉煌与可怕,这才是她愿意追随的神祗,她也几乎要成为格瑞第的牧师了——如果不是那些多管闲事的家伙……

  ————

  弗罗的牧师被阿芙拉搜罗起来,就像是从污秽的沼泽中收集掉落的果实那样,她的行为让一些人感到不安,因为一些弗罗牧师仍然在城市与王国的深处苟延残喘,他们的行动很快被人联想到银指公会上,他们认为这个已经足够庞大的盗贼工会正试图获得更多的力量,这也让银指公会中的分部首领与强大的盗贼,以及刺客们感到不满。

  “我们正在为没有落入我们囊中的金币背负罪名!”一个刺客耿耿于怀地说。

  “我的孩子们寸步难行。”他身边的盗贼说,他说的孩子当然不是他的亲生孩子,而是他的学徒,在各个城市,地区以及国家都被惊扰到之后,就像是章鱼会在收到攻击的时候蜷缩触须那样,领主,执政官与国王们也会开始重视起他们领地上的公会,虽然他们不会如高地诺曼那样直接将盗贼与刺客们驱赶出去,但那些昼夜不息巡逻在街道上的卫兵,不再接贿赂的看守,和愈发洁净的角落与巷道都让他们感到难受,就像是老鼠绝对不会喜欢光亮那样。

  “她让很多人紧张,”一个分部首领说,他双鬓雪白,在公会中这几乎就彰显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毕竟一个感觉,反应变得迟钝,身体也变得虚弱的老人仍然可以在危机重重的公会内部占据着一个如此重要的位置,就说明他有着除了蛮力之外的东西:“我的大公召唤了我,虽然只是询问,但他绝对已经非常,”他加重语气,“非常的不满了。”

  “她是克瑞法的主人。”一个隐藏在暗处的盗贼提醒道:“有着一支格瑞纳达的龙裔军团,还有一个法师团。”

  “但这可不妨碍她将手指插入银指公会。”刺客之一嘲讽地说。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们。”盗贼说:“如果你们要对她做什么,别忘记这个。”

  “她真的是我们的首领葛兰阁下与他妻子梅蜜的孩子吗?”另一个公会的分部首领说,他是个有着少许巨人血脉的人类,身形庞大,在这个仓促的会议地点里,没有为他定做的椅子,他拒绝了法师的殷勤【之前可有过被椅子绞死的白痴】,直接坐在了地上,即便如此,他的视线仍然可以与那些坐在椅子上的人齐平。

  “是与不是,一点也不重要。”两鬓雪白的分部首领说:“葛兰并不喜欢这个孩子,还在襁褓的时候,她就被送去了格瑞纳达。”

  “这句话你应该在更早的时候说,”半巨人说:“在那个小女孩蠢蠢欲动的时候。”

  “现在也不晚,”一个刺客,他是忠诚于年长者的:“我们已经看清楚了,她没有其他可以倚靠的力量,克瑞法在海上可以横行无忌,但在陆地上……”

  “陆地上是属于我们的。”一个盗贼说:“但在寻找那些弗罗女表子的时候,她会到陆地上来。”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但他们不约而同地,都露出了一个诡诈的微笑。

  ————

  一个弗罗的牧师疑惑地捡拾起分配给她们的麦穗,事实上,她都不能被称之为一个牧师,因为她是她祖母最小的一个外孙女,在阿芙拉找到她们的时候,她的祖母已经成为了一个农妇,找不出一丝半点弗罗牧师的痕迹,也没有遭到任何诅咒,但她一见到阿芙拉手中的弗罗圣徽,就像是被抽取了所有骨头与血肉那样地倾倒下来,苍白并且干瘪,她只差一点就当场因为惊吓与畏惧死去了,但阿芙拉可不是一个仁慈到会让她的猎物轻易逃脱的好人。

  “我听说,”尚在豆蔻年华的少女说:“弗罗的圣花是香豌豆花。”

  “香豌豆花与麦穗,”阿芙拉微笑着解释说:“香豌豆花被用来祈求爱情,而麦穗被用来祈求丰产。”

  那个少女羞涩地低下了头,她并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遭到了修改——很大的修改,只是不知道,是作为一个普通的凡人那样平静地与另一个凡人缔结婚约,生儿育女,辛劳而短暂地度过一生好呢,还是成为一个神祗的追随者,拥有着长久的青春与美貌,在无数的爱慕者中无休止地抛掷潋滟的时光好呢……

  阿芙拉也不知道,她只知道,这是她所爱着人要求她去做的,所以她就去做,她不会质疑,也不会动摇,她想,也许她本就是为了那个温柔的黑发龙裔而生的。

  ————

  “阿芙拉在哪儿?”

  “殿下在圣所。”一个红袍术士说。

  雷曼和善地点了点头,表示谢意。虽然在高地诺曼人的心中,红袍术士就如同黑暗中的巨兽一样让他们警惕又厌恶,毕竟在高地诺曼连接遭受的两次重创中都有着红袍术士隐约的影子,但这是克瑞法,因为原先的主人是格瑞纳达的王室直系的关系,法师团中术士占据了很大一部分,而且他们也是阿芙拉的得力下属,拱卫着雷曼所爱的女性,他愿意因为这个付出自己的尊重与善意。

  他沿着弯曲的路径向上走去,克瑞法有着一支以鹰首狮身兽为座骑的飞行军团,骑士们几乎都是龙裔,来访的客人与商人,还有外来的施法者们是没有机会骑上它们的,所以来到克瑞法的外来者只能凭靠着自己的双腿与法术,雷曼身边有着一个法师,但雷曼婉言谢绝了他的帮助,“走走多好啊。”他说:“这里的气息多么地香甜!”

  法师只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弗罗的神殿与圣所在克瑞法的中腰,一个平缓而又精致的平台就像是鸟儿探出的喙那样从神殿深处伸出,而阿芙拉正和弗罗的牧师们在一起。

  这些人,有些苍老,有些年轻,穿着统一——都是深色的亚麻长袍,宽袖长摆,没有刺绣,没有黄金与宝石装饰,遮盖着她们除了脸和手之外的部分,腰带细窄,没有悬挂弗罗牧师的象征——那只走到什么地方就会叮铃到什么地方的纯金铃铛,一双手中,右手提着一束香豌豆花,左手抓着一束麦穗。

  她们神情肃穆,舞蹈——如果也能被称之为舞蹈的话,缓慢而又单调,没有任何诱惑性可言,眼睛直视前方,双臂交叉,左臂打开,右臂打开,向前,收拢右臂,左臂打开,再次重复,过程中肩膀不允许有一丝晃动,腰部挺直,脚尖提起时绷直,轻轻踢向前方,将长袍踢起一小部分;而后屈下膝盖,低头,向无形的神祗虔诚地行礼。

第675章 回归【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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