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德鲁迷惑地说。
异界的灵魂沉默了一会,作为施法者,尤其是强大的,年长的那些,还有的就是精灵,龙裔这种甚至可能越过了千年历程的生命,他们对于千年之前那场诸神战争是非常熟悉的,他们之中的一些,甚至知道事情的起因——神祗们对于自身职守的疏忽怠慢,以及对于神上之神力量与权威的觊觎,导致的后果也相当惨烈,原生的神祗们不但折损了好几位,他们原本拥有的力量也遭到了剥夺,或者说,被迫与人类,类人的信仰连接了起来,他们不得不开始关注与重视主物质位面以及其上的微小蝼蚁,而不是如之前那样,纯粹把这里当做了一个游乐场或是实验室。
这也就意味着,这些人类的愚蠢行为,正在削减神祗们的力量——奴隶们的信仰总是微薄而动摇的,他们对于食物和水的渴望要远远大于对神祗的崇敬,尤其是那些被烟草迷惑的人类,他们的头脑中难道还有除了那种缭绕的烟雾,香甜的气味,与随之而来的欢愉之外的东西吗?有一个沦落成为奴隶的人,就意味着某个神祗失去了一份信仰之力。虽然在这个位面,他们的信徒数以百万计,但积沙成塔,集腋成裘,积少成多的后果就连神祗们也无法想象。
这或许也正是因为千年之前,随着法崙以及几个古老帝国的消亡,奴隶制度也随着一起式微的缘故吧。
但需要提出的是,如果奴隶的交易与存在再一次死灰复燃,动摇最多的可能不是如希瑞克,玛斯克,卡乌奢等邪恶神祗们,因为他们的信仰原本就不是从这些普通的人类身上而来的,他们的信徒,不是盗贼,就是刺客,或是邪恶的法师,又或是如卡乌奢那样,是巨人和兽人,又或是如塔洛斯,塔洛娜,他们的信徒操纵黑暗与罪恶,当然也不会轻易地陷落其中,最糟糕的还是没有丝毫防备的凡人们,或者还有一些疏忽大意的施法者,就像是在数十年前的阿尔瓦,以及一些罗萨达的牧师们。
在诸神的战役中——异界的灵魂几乎可以预料到,这次诸神的战斗不但会在神国,在天上以及地下,还会直接殃及主物质位面——他们的信徒将会相互攻伐,用于交战的不单单是他们本身的力量,还有凡俗的刀剑与毒药——国家与国家之间的战争,国王与领主之间的战争,领主与骑士之间的战争,就像是在另一个位面曾经发生过的,诸多与宗教有关的惨烈之事,在这个对他来说已经不算是陌生的陆地上,悲剧也会一再的发生。
听完之后,德鲁长长地叹息了一声:“请原谅,阁下,”他说,声音嘶哑:“我真不想感谢您……您呈现给我的,并不是一副美好的画面——我甚至希望那只是您的一个诅咒。”
“可惜不是。”异界的灵魂说:“准备起来吧,我们的时间不多。”
————
丑鸡站立在原野之中,一只通体钴蓝色的蝴蝶停留在她伸出的眉毛上,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双翅,带来一阵轻微的瘙痒,丑鸡挥了挥手,想要驱赶它,但那只蝴蝶只是停顿了一下,就从另一个方向转移到她的眼角,开始吸吮她因为光线的剧烈变化而渗出的泪水。
远远地传来了一阵哭泣与惨嚎的声音,一些凡人被罗萨达的圣骑士们驱赶了出来,他们不愿意离开自己的田地,但他们的领主已经允许了罗萨达与伊尔摩特的牧师们在他的领地上祛除那些会带来美妙幻觉与可怕后果的植物,这些植物就在丑鸡的脚下,晨光在它们毛茸茸的叶片与枝干上覆盖上一层明亮的金色,等到一两个月后,它们就会盛放出艳丽的花朵,结出肥大的果实,果实割裂后流出的白色果浆会在空气凝固,收割采摘后它们混合药水或是药物,就会变成令得一个健康的人变作怪物的毒药。
那些凡人知道吗,也许知道,也许不知道,但对于他们来说,放弃了小麦,番薯以及其他可以饱腹的作物,种植这些他们就能从商人那里得到更多的金币,所以他们不会去考虑,即便考虑了也不会做出更正确的选择。
一个罗萨达牧师对着晨光祈祷,然后他做出手势,炙热的火焰顿时将这片作物吞噬,烈焰裹挟着烟雾向着人们扑来,然后升向空中。
第724章 神意
在火势逐渐变得无法挽救的时候,一个皮肤黝黑的农夫突然向投掷出神术的牧师扑去,他的速度并不快,只是出人意料——毕竟凡人们总是对施法者,无论是法师,还是术士,又或是牧师们抱有敬畏或是畏惧,他们平素在道路上见到身着白色或是黑色长袍的人,或是骑士老爷也会远远地避开,或是深深地鞠躬,但这个人显然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一边冲过来,一边流着泪,他的表情是那样的凄厉,又是那样的可怜,以至于在这条笔直的路线上,虽然有两个士兵与一个骑士,都没有第一时间阻止他,也许是因为这个人也是塔拉子民的关系,他们还不习惯将武器指向自己的同族。
而那位施放了火焰的牧师高举的双手甚至还没有放下来,他转向农夫,略有惊愕,但就和其他人那样,他没有及时地做出防御或是攻击的手势,等到农夫突然从怀里拔出一柄匕首的时候,他只能大叫一声——牧师以为自己是无法逃脱的了,但他随即就感觉到自己飞了起来,高高地,阳光与火焰的亮光分别在他的眼中略过,最后是碧绿的蓬草,他的面颊和肩膀剧痛起来,但那种钝钝的痛感不是匕首带来的,在很短的时间里,他只觉得晕头转向——一个骑士向他跑了过来,将绑在手臂上的小盾举起,挡住其他人可能的攻击,“您没事儿吧,牧师?”他喊道,“您能听见我在说些什么吗?”
能,只是暂时牧师无法回答,他的耳朵里嗡嗡的,就像是装着好几只蚊子,他抓着骑士的手臂半坐起来,看向周围,然后,他看到了丑鸡,比成年的塔拉男性还要高大,如同兽人一般的牧师【罗萨达的牧师虽然十分尊敬她,但还是无法用女士或是别的较为柔和的称呼来称呼丑鸡】正分开双腿逆着光芒站立在距离他有着十来步的地方,而她的手臂肌肉鼓起,将之前先要刺杀他的农夫高高地举了起来,火焰与阳光在她的身体轮廓周围勾勒出一道鲜明的金线,看上去简直就是吟游诗人歌谣中所描述的战士大战邪恶魔鬼的场面。
猝不及防下,就连站在丑鸡身边的露西厄都吓了一跳,她都没能明白丑鸡为什么会突然冲了出去,但当丑鸡将罗萨达牧师投掷出去,而后抓住了那个“刺客”,闪亮的匕首从粗糙的手中坠落的时候,即便无人解说,她也能知道,刚才这位晨光之神的追随者幸运地逃过了一次谋杀。
“是希瑞克,还是玛斯克?”丑鸡的手掌可以轻而易举地环绕这个农夫的脖颈一圈,她就像是提着一只公鸡那样提着那个失败的刺杀者,轻轻地摇晃了一下,她的动作看上去虽然轻柔,却是伊尔摩特的教团中不为人知的秘技之一,伊尔摩特的牧师们擅长医术,这让他们即便不使用神术也能拯救人们的性命,但相对的,他们可不单会使用药草,对于人体肌肉与骨骼的了解也能让他们快速地成为一个逼供者或是刽子手——这种“晃动”,来源于一个伊尔摩特牧师对于捕蛇人手法的临摹与探究,就像是在捕蛇人手中,被抓住了脑袋的蛇只需要稍稍摇晃几下,就会因为脊椎关节脱位而失去反抗的能力一样,伊尔摩特牧师可以通过这种手法,让敌人无从反击与逃离,而且力道的轻重,抖动的频率以及方向的选择也能让他们立刻死去,昏厥或是遭受到莫大的痛苦。
丑鸡选择的当然是最后一种,那位男性马上大叫了起来,露西厄轻微的瑟缩了一下,随后坚定了自己的目光,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难道不是希望能够像这位强悍而伟大的人类女性学习吗?就连艾洛赫也对此表示十二万分的赞同,虽然说,露西厄除了想要让自己变得更为坚强与强大之外,还有的就是她不希望比阿芙拉更差——相比起身份来,阿芙拉作为一个曾经的弗罗牧师与盗贼首领的女儿,当然无法与她相比,但阿芙拉的监护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倾慕的人,但那位大人……他的身边是不需要一个孩子的,他总是专注地前行,不受任何外物的制约与打搅,如果只是一直跟随在他的身后的话,他永远都看不到她。
而且她并不是第一次见到丑鸡,也不是第一次与她一起行动——伊尔摩特的教义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们承担所有的灾难,这种教义与伊尔摩特牧师们的日常行为很容易让人们误会他们只是一群能力低微,木讷寡言的苦修士,但事实上,灾难与痛苦可不仅仅指肉体,精神上的磨难也是其中的一种,甚至可以说是较为重要的一部分——伊尔摩特的牧师每日祈祷,但有些时间,他们会向主任牧师请求暂时放弃自己的职位,他们回到人群中,就像是一个凡人那样融入城市或是城堡,去刺杀那些他们认为给人们带来了苦痛的罪魁祸首。而作为翡翠林岛未来的继承者,露西厄的首位来自于外界的指导者就是伊尔摩特的丑鸡。
而从呼啸平原来到这片混乱之地的丑鸡,她的思想与理念即便是在伊尔摩特的牧师中也算得上激进,在一开始的时候,露西厄还曾经迷惑过为什么艾洛赫要为她选择这么一个导师,但当丑鸡带着她看过她从未了解与熟悉的邪恶和黑暗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动摇过,正如丑鸡所说,终结邪恶的生命从来就是一种善行。只是,出于精灵的本性,夺取一个恶人的性命或许还不是很难,但折磨与凌虐还是会让这个黑发的小精灵有些无法忍耐。没有办法,精灵们总是有着一种对于生命的敬畏,或者说,他们的天性中就不存在着邪恶,哪怕是他们最为憎恶的不死者,他们也不会加以无目的,有意的予以羞辱或是刑罚。
。幸而丑鸡很快就放弃了拷问,不是因为她察觉到了身边人的畏怯,而是因为她已经不需要讯问了。谨慎起见,丑鸡将已经丝毫无法动作的男性人类放在地上,脱掉他的短袍裤子,检查他的手指与脊背,胸膛,足踝这些盗贼们惯于刻下痕迹与刺青的地方,但她只找到了长年辛苦劳作留下的厚茧,锋利的农具,沉重的石块留下的伤疤,还有一些虫子蜇咬的痕迹,他只是一个农夫而已,但就像是丑鸡发现的那样,这个男性是个被“烟草”控制住的行尸走肉,他的眼睛在阳光下会缩成一个小小的黑点,虹膜发白,四肢细瘦的就像是芦苇杆,却能爆发出就连丑鸡也不容小觑的力量,要知道,丑鸡可是曾经与兽人相对抗的战士——只是在被丑鸡的手法弄伤了脊骨之后,无法站起来的他一如某种诅咒抽取了全身的力气,他倒在地上,语无伦次地哀嚎,用指甲抓挠着自己的皮肤,口中吐出浑浊的液体。
“让所有小队小心,”丑鸡头也不回地说:“应该有人雇佣了他们,让他们借机刺杀牧师,骑士又或是士兵,所有毁掉这种植物的人都是他们的敌人,他们虽然是凡人,但力量大的就像是一个兽人。”
“雇佣?”因为自己的疏忽而面露歉意的骑士问道:“他们竟然能够雇佣那么多人吗?而且塔拉的子民们应该知道我们是正确的。”
“让一家子人得以饱暖才是他们认可的正确行事方式,”丑鸡站起来,回答说:“你们毁灭了他们的希望,没有这些植物,又没有种植麦子,或是别的什么,他们会挨饿,还会挨鞭子,或许还要因为无法缴纳税金而成为农奴,当然,现在还有奴隶,而且无论是玛斯克,还是希瑞克,他们所用来诱惑这些人的,不但是叮当作响的钱币,还有‘烟草’,那种药物曾经被用在兽人身上,让他们变得更为强壮,有力,疯狂,不畏伤痛,还有死亡。兽人们曾经借此攻占了雷霆堡,现在他们改而将这种药物用在了凡人的身上,我不知道具体的区别,但在让你们的子民变得更加危险的程度上,只能说是不相上下吧。”
“我以为……”骑士低声道:“这些只会出现在战争里。”
丑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罗萨达的追随者就是这点不好,无论是牧师还是圣骑士,都有着年轻人独有的天真,这让他们的性格过于光明磊落——不是说不好,但在面对如暗日和影虫【神祗们对于盗贼之神玛斯克的轻蔑称呼】信徒的时候,他们的想法就不免有些僵化,并且很容易因此而受伤与失败。
“难道你认为战争就是骑士与士兵排列成行,面对面地,如同吟游诗人的歌谣里所描述的那样对战吗?”丑鸡说:“想来你一定没有加入到之前的战争里去,不然你就能看到成群的,疯狂的凡人赤手空拳地冲向放下的长矛与出鞘的刀剑——不要说因为他们是奴隶,而不是塔拉的国民你就可以忽略不计了,不管怎么说,他们之中还有不少人与塔拉有着血缘与亲眷的关系呢。”毕竟南方诸国就如同一块因为敲击而分开的石板,虽然碎的捡也捡不起来,但因为块数又多,面积又小的关系,边境线上相互通婚往来的村落并不少。
“我说过,战争将临,”丑鸡直言不讳地说,“这不是一个国家对于另一个国家,一个大公对于另一个大公,一个领主对于另一个领主的战争——因为无论是希瑞克还是玛斯克,他们的信徒都不仅于此,他们在每个阴暗的角落里滋生,就像是有毒的蘑菇,他们不动作的时候,危害只在表面,但如果他们有所动作——你认为为什么情况下,老鼠和臭虫会大摇大摆地跑到阳光,还有人们的视线中呢?”
“有恃无恐?”骑士回答。
丑鸡摇了摇头:“错误的回答,”她说:“盗贼也好,刺客也好,他们都是黑暗的产物,他们生于黑暗,存在于黑暗,死于黑暗,他们注定了厌恶光明,就像一个人曾经说过的,一个著名的盗贼,或是一个著名的刺客,都只能是个笑话。看看玛斯克,再看看希瑞克,他们有堂皇的神殿吗,有巨大的圣所吗?没有,他们难道不能有吗?怎么可能呢,谁不知道,通过阴谋与恶行,一个小小的盗贼公会也能在短短几年内聚敛起惊人的财富——这是他们的习性,是他们无法改变的本能,他们注定如此,但又是什么让他们突然如此大张旗鼓地出现在人们面前呢——只有一个可能,有什么让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是谁?”骑士不自觉地追问道。
“我也很想知道。”丑鸡说:“但我总觉得,事情正在恶化,这点应该是没有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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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正在恶化。”凯瑞本说。
在他们从黄铜海岸离开的时候,还没有料到南方诸国竟然被腐化到了这个程度,如果不是维尼托的陨落,还有塔拉的变故,引发了一些人的恐惧,让他们暴露了出来的话,他们都不知道竟然有如此之多的国家已经被暗日的势力掌握在了手里,而就像是某种征兆,几乎就在几天的时间里,那种曾经因为食物匮乏而绝灭的艳丽蓝蝶又一次飞扬在人们的视线里,它们的美丽与精致引起了不知内情的人们的欢呼与喜爱,但知道它们预兆着什么的人根本笑不出来。
依照凯瑞本原来的计划,他们应该如同之前的每一次那样,伪装成一个冒险者的小队,潜入到诸国之中,探查暗日与影虫的信徒们遗落的蛛丝马迹,从而寻根溯源,一直追查到他们的巢穴,而后将寻找到的碎片拼合起来,从而揭示与摧毁可能的阴谋诡计——只是他们现在已经迫不得已地被卷入了世俗的战争之中——虽然塔拉已经回复了平静,但那些在战争中显露出来的东西,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放心。
第725章 诸国
“也许我们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塔拉与维尼托已经不再属于希瑞克了。”亚戴尔说,然后他看了一眼阿芙拉,阿芙拉垂下眼睛,她不知道晨光之神的选民是否差觉到了她对维尼托王后的影响,但那个时候她确实极度缺乏耐心,而且对于这个在混乱的红龙格瑞第的神殿中度过来童年与少年时代的女性来说,她并未大动干戈,只是略略扰乱了一下那个人类女性的理智罢了——事实上,如她期望的,维尼托的王室也因此完全地崩塌,有些时候,将陈腐的建筑推到,重新建造新的,可要比设法修缮与完善它要来得方便多了。维尼托的国王从一开始就预备好了要将所有的罪责推卸到这个可怜的痴情女人身上,而在他们的行为没有直接威胁到克瑞玛尔一行人之前,碍于法律与荣誉,精灵们与牧师们只会碍手碍脚——看看,克瑞法的龙牙骑士们做的可比他们好多了,既迅疾如雷电,彻底如野火,又让旁观者们无话可说……阿芙拉轻轻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向亚戴尔眨了眨眼睛,投去一个哀求的神情,她不畏惧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所为,但无论如何,她也不想看到了她爱慕的人对她露出失望的神情。
那位大人,从一开始就对她抱有深刻的歉疚,只因为他觉得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无法将她从那个可怕的地方拯救出来——但为什么呢?在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没有什么人必须为另一个人做些什么的道理,她没有见过母亲,是听说过母亲是因她而死,她想她是会感谢那位女性的,若是没有她,阿芙拉甚至无法来到这个世上;但她也同样感激自己的亲生父亲,盗贼葛兰,如果不是他,她即便可能见到那位大人,也无法如同现在这样与他建立起无比亲密的关系。
而且她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她是她的亲生父亲葛兰祭献给红龙格瑞第的祭品,还有人质,假如不是有着刺青实验的名义,就连当时的新王也未必能够那么多次地将她从神殿提出来——毕竟神殿与圣所,还有寄居在其中的女性,都是属于,并且仅属于红龙格瑞第的,她们对于巨龙,是比金币更好的东西——阿芙拉虽然不是龙裔,但因为她的母亲和父亲,她仍然是有价值的,只是每当她在黑暗中蜷缩起来,用手臂触摸着自己的肋骨的时候,总会无法抑制地恐惧起明天的到来,羞辱,责罚,刑求……都没关系,她畏惧的是死亡,黑曜石建筑中,死亡气息无所不在,几乎每天都有餐桌上的座位莫名其妙地空了,又或者,阿芙拉会被召唤去清理某个房间……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个的人只怕永远也不会知道她们会遇见什么,阿芙拉很害怕,因为她可能是身边的预备学徒中最为软弱无能的一个,而如同这样的人总是第一个被推出去的牺牲品。
这个时候,克瑞玛尔向她伸出了手,只有他,没有其他人,阿芙拉知道“甜”,以及比“甜”更为柔软可贵的情感——爱,就是从他这里得来的,她每一次被他拥抱的时候,都会激动的浑身颤抖。
是他给了她新的生命,力量,荣耀,以及超越其他人,站立在他身边的可能。
她是绝对不会放弃他的。
凯瑞本走到悬挂在墙壁上的犊皮纸地图前,他注视着地图,被切割成了零星小块的诸多国家已经被标示上了显示其主要信仰的小旗子,在这里,可以清楚地看出,已经被精灵与白袍们窥出不祥踪迹的国家已经将塔拉半包围了起来,而有着嫌疑的国家也正从上方俯瞰着这个动荡不安的地区,塔拉的盟友从东侧而来,但接壤的地方过于狭窄——塔拉正如我们描述,像是一条中间宽大,头尾细窄的带子,下方是维尼托,左手边是两个小公国蒙顿与柯玛——几乎已经被罗萨达的牧师们确定正被黑暗所笼罩的地方,上方是阿里尔德,一个像是帽子般的国家,领土的范围可能比塔拉还要广阔一些,而塔拉伸出去的细细的一条末端,与格达利亚接壤,之前塔卡的盟友们就是从格达利亚经过,然后帮助塔拉击退了蒙顿与柯玛的联军的,但这样的事情,即便有着罗萨达的牧师们强力担保,也只可能发生一次吧,毕竟格达利亚也是一个国家,它的国王愿意让这些军队经过自己的领地原本就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举动。要知道,数十年前,被狄伦从雷霆堡驱逐的士兵与骑士们,带着老幼妇孺,每一群人也只有数百到一千如许,依然让所经之地的领主们感到了巨大的威胁,他们甚至不允许他们接近,遑论经过或是停留。
而且塔拉因为动乱与“烟草”的关系已经注定了这一年必然歉收,最大的收入已经失去,原先王室内库中的财富也已经被德鲁尽数“馈赠”给了他们的盟友——除了战争中必然产生的损失之外,他也不能让这些骑士与士兵们双手空空地回去,不然朋友可能就要变成敌人了,现在维持着这个国家运转以及重整的是德鲁家族的资产,只是每天都在不断上升的支出还是给了塔拉的新王很大的压力,短短几天,他的发际线就明显地向后移动了一根手指那么宽。
但战争真的结束了吗?蒙顿与柯玛虽然溃败了,但他们损失的多数都是奴隶与士兵,他们的骑士继续游曳在与塔拉的边境线上,不时地发动一两场小袭击,而且最近也总是传出德鲁派遣去的领主与大臣遭到谋刺的消息,盗贼与刺客前所未有的猖獗,商人们驻足不前,让德鲁想要设法从他们这里借贷的可能性都变得微乎其微了。
让塔拉的人们略感庆幸的大概就是他们还有罗萨达的牧师,晨光原本就是塔拉的主要信仰之一,金边长袍的牧师们从神殿和圣所中走了出来,一是为了祛除有害的作物,二就是在德鲁伊与精灵们的生命之水的帮助下,让被焚烧的田地重新焕发生机,这个时候,种植小麦,番薯,还是有可能在冬天到来之前收获一次的,可能口味有些单调,不过就算是在富庶的塔拉,普通的子民们也不会对可以充填肚子的东西过分挑剔。德鲁需要注意的是,别让麾下的领主,爵爷,骑士们为了挽回战争中的损失,对他们盘剥的更厉害。唉,如果没有黑发的施法者阐说利害,德鲁也只能闭上眼睛,任凭他们交易奴隶来补充大量缺失的人口,但现在,他只能非常抱歉地让他们忍耐一二了,这个时候,德鲁都要感激起自己的野心了,如果塔拉现今仍然是那位老王在位,那些惯于为所欲为的贵人们只怕不会那么轻易善罢甘休吧,但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德鲁,他有着一个庞大而坚实的家族,军队,而且他们还无法猜透他的心思,最起码要偃旗息鼓,小心翼翼上好几年。
而塔拉肥沃的土地,温暖的空气,还有充沛的雨水都不会让蒙顿难过到第三年,他只要支持住,度过今年与明年就好。
“联姻吧。”阿芙拉突然说。
所有人都向她看去,但阿芙拉美丽的宝石眼只倒映着黑发的监护人,她将双手背在身后,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少女那样跃跃欲试,天真可爱:“让塔拉与维尼托联姻吧。”
“塔拉与维尼托是死敌……”凯瑞本脱口而出,但他立刻就思考起来,塔拉与维尼托成为死敌没有别的缘故,和其他国家一样,纯属领地之争,如果在平时,一群与塔拉,还有维尼托全然无关的人们,还有精灵建议他们借助婚约契定两国之间的盟友关系,只会被当做疯子和白痴打发出去,但现在维尼托已经是阿芙拉的了,而塔拉的新王德鲁,嗯,说句不那么动听的话,他对于他们还是颇为尊重,或者说敬畏的,而且这可以很好地解决塔拉的危机。
阿芙拉摇了摇头,“不是结盟,”她爽快地说:“是合并,将塔拉与维尼托合并。”
这下子就连异界的灵魂也不禁露出了轻微的诧异神情,不过下一个瞬间,他就微笑起来,似乎已经理解了阿芙拉的想法:“继续说吧,”他语气柔和地鼓励道:“让我们听听你的想法。”
“让德鲁,塔拉的新王和维尼托的国王之女缔结婚约,”阿芙拉坦然地说:“在他们的孩子成长到足以继承这两个,不,一个国家之前,塔拉和维尼托是盟友关系,但等到他们的孩子成人,那么两个国家也就自然而然地合并在了一起——这样做,会有很多好处。首先,两国之间不会再因为边界而又一次产生大大小小的摩擦,其次,无论是塔拉还是维尼托的新王的地位都可以得到稳固,最后,也能够平息一些多余的麻烦,譬如说,你们知道的那些人。”阿芙拉指的是一些精力过于旺盛的维尼托年轻人,或许是因为受到了挑唆,又或是认为到了他们成为英雄的时候,他们虽然不敢在明面上与龙牙骑士闪亮的矛尖对抗,却一直在暗中策划着各种可笑的活动——亚戴尔,凯瑞本还有克瑞玛尔,阿芙拉等都看过他们的计划书,说真的,若是真的按照他们的计划去做,除了让维尼托陷入长久的混乱,以及激起龙牙骑士们的愤怒之外大概就没有别的可能了,他们不是要拯救这个国家,而是要毁灭它。
“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个消息……”会变得缓和一些,也许,不管怎么说,现在的维尼托新王即便只是阿芙拉的傀儡,却也是一个虽然有着野心,但仍然保持着一定的理智的商人,毕竟过于贪婪的家伙都已经卷入到那个阴谋中去了,现在不是在监狱就是去到了哀悼荒原——他非常地善于察言观色,行事更是谨慎无比,而幸运的是,他确实有着一个女儿,并且只有一个女儿,年龄可能只在十岁到十二岁之间,不过政治婚姻一向很难十全十美,不过这位在阿芙拉与维尼托人中反复周旋,得到了不少支持的国王如果真的能够拥有一个身为塔拉王后的女儿,他的地位或许会真的就此稳固起来也说不定。而且这对于维尼托人也是一种安慰,之前阿芙拉虽然说过她会归还维尼托,但几乎没人敢相信。那么,若是有着塔拉的援助与威胁呢……
而且只要是平民,都会希望不要再有战争吧。
“还有的大概就是塔拉的德鲁新王无需再担忧今年与明年的缺口了,”亚戴尔也很快明瞭了其中的关键之处:“维尼托又港口众多,如果蒙顿与柯玛再度入侵,那么塔卡的援军完全可以登船至维尼托,然后从维尼托进入塔拉。”
凯瑞本点头表示赞成。
德鲁之前有过一个妻子,但那位不幸的女性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永远地离开了他,之后他也筹划过是否要迎娶另一位妻子,但因为他的父亲身体突然变得虚弱起来,家族的很多事务都转交到了他的手里,这件事情也就搁置了下来,不过对于这个人来说,爱情从来就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有当然好,没有关系也不大。
只是他听到亚戴尔的话后,神情不免有些古怪,虽然罗萨达的牧师们不必静心寡欲,但他们一样是不被允许缔结婚约的——一个罗萨达的牧师【还不是普通的牧师,他可是晨光之神的选民】正像是在讨论一件正式的政务那样和他谈论他的婚姻,还有妻子,虽然说,一个国王的婚姻也可以说是一件政务了,但还是说不出的奇怪。
亚戴尔也很为难,可是,让什么人来说呢,这件事情在达成之前最好还是能够确保隐秘——不然不知道那些卑劣的暗日信徒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但凯瑞本,艾洛赫是精灵,只怕会引起国王的戒备,露西厄与阿芙拉虽然能够做这个人类的高祖母,但她们的外表无一例外的都是豆蔻少女,至于克瑞玛尔……最后他只得接过了这件让他尴尬无比的任务。
德鲁想了想,也猜到了为什么站在他面前的会是亚戴尔,“事实上,”他苦笑着说:“我对于精灵并没有那么……我是说,疏远。虽然他们不是人类,但我觉得他们不会是那种野心勃勃的存在。”
“感谢您的信任,”亚戴尔当然分辨得出这位国王说的是实话:“只是,我也不是那么不愿意,毕竟塔拉的人们大多都是晨光之神的信徒,而你是他们的国王——我很愿意将晨光投在您的脚下,照亮前途,不让您误入歧途。”
德鲁郑重地向亚戴尔鞠了一个躬,他知道,当罗萨达的选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意味着他将会受到晨光之神的庇护,就像是塔拉初期的那几位国王那样,他将会在晨光的照耀下度过自己的一生,这是一种荣幸,也是一种幸运,更是一种桎梏,但无论是哪一种,他都甘之如饴。
第726章 整合
维尼托的新王只有一个女儿,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也很爱自己的女儿,他不是商人中最聪慧的,也缺乏勇气,可以说是相当平庸,所以当他们与一群盗贼厮混在一起的时候,他宁愿在买卖上吃一点亏也不愿意效仿他们,但他也不是白痴,随着维尼托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愈发汹涌,他也有了离开维尼托的打算,比如说,碧岬堤堡就很好,据说那儿被商人们的议会掌控着——他没有想过要成为其中的一个,但凭借着他几十年来集聚的金币与人脉,能够在那座静谧富饶的城市中占有一席之地应该不难。但这种想法,在他被那个有着宝石眼的少女从一群惶恐不安的商人中就像是挑选一个不那么烂的苹果那样挑拣出来的时候就成为了泡影。
他知道克瑞法的人们轻视他,因为他只是一个傀儡,他也知道维尼托的人憎恨他,也因为他只是一个傀儡,他就是夹在铁饼铛中间被反复烤来烤去的肉饼,无论什么时刻,面对着谁,他都觉得自己正在发出被烧焦的滋滋声。他的女儿成为了他仅有的慰藉,他每天都要看到自己的女儿,不管有多么忙碌,为了这点小小的安慰,他甚至敢于和那些危险的红袍术士争吵。
只是今天一整天,他都在忙碌于一个新问题——值得讽刺的是,维尼托人认为他是国家的叛徒,虽然他们自己也不敢对那些克瑞法人说些什么,但他们指责起他来倒是相当的理直气壮,他们甚至还想用这个当做弱点来要挟他免费的无偿地为他们做事,而他们索要的竟然是克瑞法的航线,也就是可以保证商船不受海盗与盗贼劫掠的那条航线,之前他们也有行驶过这条航线,不过那个时候,这条航线是非常昂贵的——而如今呢,他们认为克瑞法人侵占了他们的国家,理应对他们做出一些补偿,他们想用廉价到几乎抛弃了底线的价钱来指挥这些克瑞法人……
很可笑吧,真的很可笑,维尼托的傀儡国王当场就大笑了起来,他也是一个商人,他们怎么会以为他会冒着被羞辱,被刑求甚至被当场处死的危险来为一群看不起他,憎恶他,嘲讽他的人哀求一份赏赐呢?他拒绝了他们,并且将他们赶了出去,用克瑞法人的术士和骑士来恐吓他们,当这些人的恶语被恐惧塞回他们的喉咙时是多么的滑稽啊,他几乎都要让自己的女儿来欣赏一番了——想到这里,他的心脏又不禁疼痛起来,他将这些人驱赶了出去,之后不久,他就听说他们在街道上诅咒他,还有他的女儿,他们说,他的女儿会因为父亲的罪孽而成为一个无处可归的娼妓与乞丐,她将四处流亡,最后四分五裂地被野狗吞食。唉,他们确实刺穿了这位父亲的心,国王很快地将他们投入了监牢,然后查抄了他们的家,反正他已经在他们的嘴里变成了一个恶毒的奸诈小人,一个背叛了国家的暴君,一个卑劣的假冒者,注定不得好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因为同是维尼托人的关系而对他们手下留情呢。
“你早该这么做了。”一个克瑞法的红袍术士这样说,的确,经过这一次,维尼托的局势竟然又微妙地平静了下来——之后又有人前来觐见国王,同样是为了克瑞法的航线,不过这次他们可没有只带着自己的舌头来,成箱的丝绸,成匣的珠宝,还有数以万计的金币,都是他们的诚意,只希望国王陛下能够代为斡旋一二。原本他们是不需要付出那么多的,克瑞法的律法是十抽二,但其中无疑也包括了对于国王的贿赂,国王在迟疑片刻后就毫不犹豫地收了下来,他预计到自己或许正如他们所诅咒的那样不得好死,但在他失去利用的价值之前,他要为女儿找寻一个好丈夫,然后让他们永远地离开维尼托。
但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突然迫切地想要看到自己的女儿,在以前,万物都已经进入到沉睡中的子夜时分,他是绝对不会去打搅她的,但今天不,他步履匆忙地走在黑暗的走廊里,甚至没有注意到没有向他行礼的侍从和侍女。
他在门外略微平息了一下呼吸,就踢掉了鞋子,让双足赤着踩在有点冷和潮湿的石头地面上,走入了女儿的房间。作为国王唯一的子嗣,他女儿的房间极其奢华与宽敞,包含着三个房间,入门后的小厅,用以沐浴与清理的侧室,还有的就是在另一侧的卧房,卧房的门打开着,国王轻轻地皱眉,这是侍女疏忽了,还是顽皮的风?他担心起女儿会因为被夜晚冰冷的风伤害到了身体,急忙走了过去。但让他意外的是,房间两侧的长窗都严密地紧闭着,帷幔低垂,只留下一线钴蓝色的天光,房间的其他地方,都被黑暗包裹着。
国王抬起手,旋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微弱的白光从镶嵌着的氟石中流泻了出来,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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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嘘。”有着宝石眼的少女举起了一根手指,挡在唇边:“不要那么大声,陛下,如果不是我的法术,您的女儿就要被您吵醒了。”
国王只感觉到膝盖发软,他是看到过那些凶恶的龙牙骑士与嗜血的红袍术士是如何在这位少女面前卑躬屈膝的,哪怕有些蠢货说他们只是被她的美貌所迷惑了,但一个强者在看到一个他所喜爱的东西时,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只会是掠夺吧,尤其是这些人都来自于格瑞纳达——正因为他一直很胆小的关系,对于危险的了解,他可能还要胜于其他人很多,所以他虽然没有想要去过格瑞纳达,但他熟悉格瑞纳达,还有它的子民们。他一点也不觉得这个女孩真的如外表那样柔软,脆弱,除了莫名的魅力之外一无所有。
微弱的光线,还有他愈发衰弱的视力,让国王无法真正地看清阿芙拉的面容,但阿芙拉的力量从来就不是凭借着有形的物质才能释放的,国王的心突然平静了下来,他的头脑告诉他这是不正确的,但他还是无法控制地跪坐了下来,任凭所有的警惕与防备飞一般地远离自己。
“您的女儿很可爱。”阿芙拉说。这是真话,她挑选的国王就连容貌也相当平庸,但他的女儿或许是继承了她母亲的面容,有着一张圆鼓鼓的脸,小鹿般的眼睛,精致的耳朵与嘴唇,皮肤泛着好看的玫瑰色,她长大后或许不会有着一张艳丽的面孔,但一定会非常地惹人喜爱与疼惜。
“阁下……”国王哀求道。
“别担心,”阿芙拉难得和善地说道:“我并不准备对她做些什么,虽然的确有着事情需要她去做。”
“别,求您,别,”国王哭泣着说道:“其他人不行吗,或者我呢?让我去吧,她还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会,她会做错事情,耽误您的时间,尊敬的阁下,让我去吧,让我去。”
他胆战心惊地等待着,但黑暗中,阿芙拉在沉默了一会之后,才摇了摇头,她的动作是那样的细微,但作为一个老迈的父亲,国王竟然还是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倒在地上,恸哭起来,只是他的哭声之中,除了悲哀之外,还有这决绝的恨意。如果她真的是要让这个小女孩子去死,或是陷入比死更可怕的境地,即便这个男人只是一个连短剑都抬不起来的凡人,他也一定会找寻任何一个可以找寻到的机会,只为了给她致命的一击吧。
阿芙拉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只是奇怪的,这个声音连她自己都觉得陌生,也许是因为太过温柔了吧,“我并不是要你的女儿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或者是其他让她感到痛苦的事情,”她是在安慰这个年老的凡人吗?“我只是为她寻找了一个丈夫。”
国王的哭泣声曳然而止,虽然这也许只是一段痛苦折磨的开端,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希望在心中滋生:“一个丈夫?”他哽咽着问道:“但我的女儿只有十一岁啊。”
“十一岁并不妨碍到缔结婚约,”阿芙拉说:“尤其是对于国王而言。亲爱的陛下,您的女儿将会成为一个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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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定是疯了,维尼托的傀儡国王想,或许我只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不然它的内容怎么会如此荒诞呢,不但是他的女儿将要成为塔拉的王后,在她的儿女成年之后,还能够一举继承塔拉与维尼托合并之后的国家,而且克瑞法的代理人,一个危险而高贵的人,竟然还会愿意回答他的问题,从深夜一直到黎明。
但他手中的信件不是假的,上面盖着塔拉国王的印章,他自从成为国王之后,就不止一次地在陈旧的文书和卷轴上看到过与它一模一样的纹样,只是信件上的封蜡有所不同,那是因为塔拉的王室已经被另一个家族取而代之,在一段时间后,塔拉国王的印章也会加入这个家族的标志,也许还有他女儿的象征——如果真如阿芙拉所说,他们可以拥有一个或是很多个孩子。
但阿芙拉是这么说的,在黎明前最为黑暗的时刻,她昂首站立,从她的身上散发出蓝白色的光芒,她的面容与神情是那样的美丽,又是那样的神圣,她的宝石眼中光芒强烈的就像是要溢出眼眶——她伸出一只手,指着他的女儿说,她将会有三个儿子与一个女儿,而她的长子将会继承维尼托与塔拉。不知为何,国王想到,她让他想到了神祗,虽然他从未看过哪怕一个半神,但阿芙拉给他的记忆就是这么告诉他的,他在第一眼之后就低下头,匍匐在地上,为了能够被她的荣光照耀而荣幸到几乎昏厥。
国王茫然地站起来,面颊上还留着泪水划过后留下的紧绷痕迹,他抬起手把它们揉掉,然后打开卷起的羊皮纸,再次认真而详细地阅读了信件,这是塔拉新王的亲笔信,可以说已经拿出了绝对的诚意,而且就如他所说的,这件事情,对于他们,还有维尼托与塔拉都是一件好事。虽然这个男人,在信件的最后不无踌躇地告诉了维尼托王,他已经有三十多岁了,但他之前的妻子多年前就已经死去了,而他也没有孩子,无论婚生还是非婚生……如果可能,他的孩子也只会是维尼托国王长女诞育的——对于一个慈爱的老父亲而言,大概没有比这更好的承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