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队伍【十五】
半龙没有回答,他抬了抬手指,一块巨大的石头从天而降,葛兰猛地翻身躲开,碎石在他身边崩裂,弄伤了他的脸,但这没有妨碍他敏捷地跳起,退了两步后转向一块垂下的钟乳石后面。
凯瑞本从一只体型硕大的蝙蝠身上拔起最后一枚箭矢,他将它搭在弓弦上,射向正在与伯德温绞斗的盲蛇,这种蛇类没有眼睛,它长期在地底生活,眼睛早已退化,两处位置都覆盖着光滑的鳞片,身体是白色的,在颜色诡异的火把照耀下,它就像是一条细长的幽魂,凯瑞本的箭准确地贯穿了它大张的嘴,剧痛之下它失控地转向地面,一番乱撞乱甩之下凯瑞本的箭折断了,但伯德温的双刃斧已经乘机砍下了它的脑袋——那只有着牛头那么大的脑袋在地面上翻滚,在碰到苟延残喘的无腿田鳖时紧紧地咬住,锐利的毒牙在坚硬的甲壳上滑动,在寻找到一丝柔软的缝隙时恶狠狠地嵌入,就像三棱剑刺穿钢铁盔甲,每个人都能听见那种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盲蛇的毒液在田鳖的体内沸腾,田鳖徒劳地挣扎着,它喷出更多的毒液,毒液将蟒蛇的半个头颅融化成了腥臭难闻的黑水。
盲蛇头部以下的身体瘫软在地上,轻微的震颤着,血从里面流淌出来,灰白色的蝙蝠匍匐其中,贪婪地汲取里面残余的生机——伯德温握住梅蜜的手臂,她距离它太近了,前圣骑士捡起一块石头丢向它,它一动不动,看似已经失去了可能的反抗力量,但当盗贼扔出一条废弃的斗篷时,它呼地跳跃起来。就像劫后余生的人类拥抱自己以为已死的爱人那样死死地缠裹住那件单薄的衣物,几只蝙蝠逃之不及,被裹在了里面一起被绞住。它们刚吞下的血肉与本身的一起被挤压出体外。
转瞬间,葛兰从另一块钟乳石后面走出来。谁也没能看到盗贼是如何在阴影中移动的,他的精金匕首上带着白色的浆液,一只刚从细缝中探出触须的地虫被他钉死在原地。
精灵游侠将视线转向半龙与法师,克瑞玛尔说的话或许是对的,在法阵被破坏之后,就再有没有新的虫子出现了,现在他们要对付的不过是茸毒蛾与蝙蝠,或许正因为如此。半龙对其他人并不在意,他的魔法与武技都是向着黑发的施法者而去的,他似乎并不急着杀死法师——一柄从虚空中取出的细剑掠过施法者的额头,差点就取走了他的一只眼睛。
半龙将细剑的尖端放在面前,反复用舌头舔抿着上面的血液,“真是无上的美味!”他带着几分痴迷地说:“我从未在主物质位面尝过这样好的血——纯净,生机勃勃,带着巨大的力量——如果不是……我都要怀疑你是我的同类,一个有着巨龙血统的法师,你的父亲或是母亲是个怎样的巨龙?你是否见过它们?”他谨慎地问。巨龙们对自己混杂血统的子女后代从来就是不甚在意的,但它们偶尔也会对其中较为出色的那些付出少许关心,巨龙的巢穴附近常有红袍术士的法师塔。甚至是他们建立的营寨或是堡垒,他们都是该位巨龙的后代,从它那儿获得庇护与指导,同时也起着警卫与掠夺财富的作用。
他们的身上往往有巨龙设置的符文,贸然杀死他们以及吃掉他们或许会给自己找来一些不该有的麻烦。
“可你是个法师。”半龙狡猾地试探道:“你为什么不留在你伟大的血亲身边?”他半真半假地说:“你看上去还那么小……或许我们的争斗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们真的都是强大存在的后代。”他看向法师的卷轴带,上面空空如也,药水带也已经所剩无几,但那只像是连同着一个法师塔的次元袋——他怀疑法师没有一丝犹疑与吝啬之色地使用它们只因为有个嗜好奇特的巨龙父亲或是巨龙母亲在身后支持着他——混血的杂种几乎都要以为他们是被某条巨龙派遣而来的。但他很快否认了这个念头,因为他看到了精灵。那是个真真切切的精灵,不是半精灵也不是假象。无论如何,一个精灵是不会为邪恶的巨龙效力的。
或许那只精灵是被欺骗的,半龙恶毒地指了指凯瑞本:“让我们来好好说话。”他假惺惺地说:“你说的有点对,那就是我确实受伤了,一些小伤,但的确给我制造了些麻烦——把那只精灵交给我怎样?他的血肉与灵魂足以弥补我缺失的那些了。我可以听听你的条件,你想要交换什么?孩子,别告诉我,你是为了那些愚昧的猴子而来的。”在没有等到法师的回答,以及回应的时候,他并未发怒:“或者你已经……”他故作姿态地提醒道:“失去捕捉他的能力了?”
紧接着,他就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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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兰特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半精灵,她已经丧失了精灵所有的美德,更正确地说,她的身上,就连人类的美德都难以找寻到了,她已经沦落成了一个愿意与人类中的魔鬼做交易的懦夫,一个用妥协与幻想来伪饰将来的盲人。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佩兰特严厉地问。
如果放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安芮对自己说,她会因为这句话中含有的责备与失望而退让心虚,或许现在也是,但她已经无路可退,就像那些盗贼在无聊时玩弄的把戏——他们让那些惹怒了他们的女人脱掉鞋子面对面地站立,彼此殴打,脚后跟抵着刀子,一旦后退她们的脚踝与脚跟就会被割得鲜血淋漓,而她们的孩子站在她们的肩膀上,脖子上套着绞索,若是她们倒下她们的孩子就会被活活绞死——而她现在也已经踩在了刀子上,被套上绞索的除了她的孩子还有整个白塔的子民。
“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
“盗贼是没有信义可言的,”佩兰特说,强行抑制着一阵阵翻涌上来的愤怒:“即便让他们指着他们的神祗起誓,他们也会在利益攸关时毫不犹豫地背叛自己的诺言——因为他们的神祗本就是一个狡猾的骗子。”
“我没有相信他们,”安芮说:“我只是需要时间。”
“十年。”佩兰特说:“你同样给了他们时间,你知道一个繁荣的白塔将会给他们提供多少丰足的养分吗?他们将会茁壮成长,他们的根系与触须将会延伸到每个角落。”
“我会斩断它们。烧死它们。”
“现在你连表面上的平等都做不到。”佩兰特轻轻地说:“我不认为这种情形在十年之后会有什么变化。”
“白塔与鹧鸪山丘已经有了一个男性继承人,十年后他就能继承我的位置。到那时我会去死,”安芮说:“我所签署的每一份合约都会变成一张废纸,我说过的每一句话也都会成为泡影,他将会有他的军队,忠诚于他的骑士数以千计,还有安东尼奥法师与罗萨达的白袍们,他们会将盗贼与他们的公会连根拔起,不留一丝后患。”她信心满满地说。
“我不认为盗贼会那么愚蠢。”佩兰特说
“他们目光短浅。”安芮坚持道:“他们看重金币胜于一切。”
佩兰特叹息着转过身去:“你又怎么能确定那些人类会对一个婴儿献出忠诚?”
“他是个男孩,”安芮说:“他们不承认我就是因为我是一个女孩,如果我是一个男性,那么无论是德蒙还是……亚戴尔都不会有什么机会。”她恶意地吐出那个名字,看到佩兰特往杯子里倾倒淡酒的动作停顿了一下。
“亚戴尔是个好孩子。”佩兰特说。
“是啊,”安芮讽刺地说:“你们选中了他么——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亚戴尔,那么你会不假思索地同意他的所有要求吗?”
“即便是你的父亲站在这里我也不会同意,”佩兰特说:“灰岭与银冠密林的资产永远不会被用来饲养一个邪恶的组织,我,灰岭的每一个成员以及我们的王都不会允许。”
意料之外的。安芮站了起来,并没有如佩兰特以为的那样大发雷霆:“说谎,”她甜蜜地说:“你们总能找到理由的。就像是亚戴尔杀了他的兄长,你们依然能够给他找到足够的证据试图解脱他的罪名一样——你们会答应他的。”
她解开胸前的扣子,拿出一块镶嵌着水晶的秘银挂饰,挂饰的反面是银冠花,“你还记得吗?佩兰特,你向我母亲承诺过的,在她的病榻前,在死亡之神克兰沃的牧师的见证下,你向她承诺过。你会保护我,你会帮助我……”
“我会指导你。”佩兰特接着说,在见到这个配饰的时候他就像是再一次见到了那位挚爱的友人。痛苦就像条毒蛇那样咬中了他的心:“但你从未接受过我们。”
“你的要求,”安芮针锋相对地说:“你要求我放弃我与生俱来的权力,将我从我父亲那里继承的东西交给另一个人。”
“是你希望能够留在灰岭的!”佩兰特不解地说:“是你抱怨无法作为一个人类统治他人!”
“那是迫不得已!”安芮喊道:“我并不想那么做,是你,是你逼迫我的——你明明可以帮助我,只要有你的支持,我完全可以不要德蒙,我也能控制住整个白塔!但你没有,你选择了亚戴尔,你们!你知道我在得到这个消息时有多么的伤心吗?!你们就和那些人类那样,你们放弃了我,没有经过一丝迟疑!”
“那是真的,”佩兰特难过地说:“安芮,你不适合成为一个执政官,也不适合去做一个领主。”
“因为我是一个女孩?”
一个蠢人,佩兰特在心里说,但他怎么也知道不能说出这句话。
“我已经不想再为了这件事情纠缠下去了,”蠢人说:“我只想知道,你是否愿意达成你的承诺?”
“假如我说不呢?”佩兰特将那杯满溢的淡酒推向桌子中心,反正他和安芮谁也不会想要喝点什么了,什么都无法熄灭他们胸中的怒火——令他吃惊的是,安芮紧握着那枚吊坠,降下了尊贵的膝盖,“佩兰特叔叔,”她看着他,从婴儿起就没怎么变过的淡蓝色眼睛里充斥着精灵难以言喻的坚定:“这是最后一次,我需要帮助,白塔的人类需要帮助,我要的并不多,你们依然能够获得你们想要的——我会限制住那些盗贼们,精灵依然可以安全地将白塔作为出发地,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只要十年——这对你们也好,不然的话,”她天真而又残忍地说:“在你们的新城尚未建立起来之前,你们真要与外界断绝联系,将自己处于一个危险的,茫然无知的境地吗?亲爱的佩兰特叔叔,盗贼离你们有多近啊——你们真想再一次看到他们砍掉又一个伊尔妲的头吗?”
她能够感觉到佩兰特的全身都僵硬了,就像是一个无情的石化法术降临到了这个冷酷的精灵身上。
她笑了:“你不会的,对吧,佩兰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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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法术了。”半龙判断道,一阵撕裂皮革般地声音从他身后响起,沾着粘液与鲜血的膜翼向左右两侧伸开,他飞向半空,俯视众人。
先前他消失了,再次出现的时候他的细剑刺入了前圣骑士的肋骨,只差一点就绞碎了他的肺叶,梅蜜差点改而祈祷一个治疗术——幸好没有,不然这个无用的神术肯定会让盗贼生嚼了她,盗贼投出一块符文盘,也是克瑞玛尔之前给他的,这块符文盘在半龙身上留下了一道焦黑的创口。
半龙撕心裂肺地咆哮着,更多地是出于被一个凡人伤害到的自尊心,他短暂地跳跃过一段距离,出现在溶洞的顶端。
第148章 队伍【十六】
“凹角”村里的人只在这里度过了一个百年不到,但在他们心中,这里已经可以说是他们的第二个故乡了,在小孩子的眼里,更是将被树林与小溪环抱着的村落当做了唯一的家园,所以虽然有着嗜血的蝙蝠不断地前来侵袭,在最初的时候,他们并不愿意离开,直到受袭击的人越来越多,出现了重伤与死亡,一些人才想要暂时离开——伊尔摩特的追随者阻止了他们,他不能告诉这些凡人“凹角”已经被某个邪恶的存在视为祭场,他能力平平,但也是见到过许多值得吟游诗人一写的场面的,他知道在恐惧与绝望的碾压下,即便是凡人也会做出令人匪夷所思的恶事来——当他们发觉自己无法逃过死亡投下的阴影时,内心深处的黑暗将会被最大程度地释放出来。
他跪在伊尔摩特的小雕像前祈祷,他的眼睛几乎都要看不见了,而耳朵也被隆隆的杂音占据着,就连冰冷的石头地面他都不怎么能感觉到了。
一个村民冲进了圣堂,“牧师!”他大喊道:“牧师!看看外面……诸神在上,仁善的伊尔摩特!您这是怎么了?!”
牧师在那些冒险者离开之后还是强壮的,虽然他已经不再年轻,但仍旧有着黑头发与鼓起的肌肉,而现在,村民所看到的,是一个虚弱的老人,他的身体如同秋后的叶子那样单薄脆弱,过大的牧师袍挂在他凸起的肩膀上,他的眼睛浑浊的就像是掺入了白土的水,伸出来的手指就像是一根根的枯枝。
“贝里吗?”牧师说,他还记得村里的一个男孩有着很大又尖锐的嗓门儿:“我已经看不见啦,你来告诉我吧,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您这是怎么了?”贝里小心翼翼地托住他的手臂。他感觉能将牧师一把举起来,他就是那么轻,难道是什么诅咒或毒物导致他的血肉在转瞬间全部蒸发掉了吗——“是谁诅咒了呢?还是您吃喝了有毒的东西?”
“告诉我外面的事情。”
“我觉得……”贝里犹疑了一会——他觉得牧师现在更需要休息。或是向伊尔摩特祈祷,他看上去快要死了。他坚持要让牧师坐到一个木墩上:“好吧,牧师,外面的树林突然塌陷了,真可怕,我刚才就在外面,我看着它塌陷下去的,就像是我母亲做的发酵饼,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那些树,有我三个高,不,四个五个高的树也全部沉了下去,就像是小孩子做的泥巴塔楼那样,它们往下沉,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我就连它们的树梢也看不见了。”
“然后呢?”
“遵照您的吩咐,我没有走出刺玫丛,但几个不听话的小子去了。他们的母亲抓都抓不住他们,”他感觉到牧师反过来抓住了他的手,“他们怎么样?”牧师问:“他们有没有遭到伤害?有没有雾气。蝙蝠,还有沼泽?”
“没有雾气,也没有蝙蝠,”贝里说:“有沼泽,他们一下子就沉了下去,但是真奇怪啊,它们突然消失了,就像出现的时候那样没有一丝踪迹可循,那几个小子身上爬满了蚂蟥与蜱虫。我跑来的时候他们正在用烧着的枝条一个个地烫呢,我都跑出了很远都还能听到他们叫唤的声音。”
牧师的脸上浮起一阵短促的喜悦。“带我去你父亲那儿。”他说,贝里的父亲与牧师学过读写。他也是村庄里不多的几个能够与外面的人说话交易的人,他还是个木匠与铁匠,在村子里颇有威望——伊尔摩特的追随者不知道那些冒险者是否已经除去了那个不知名的红袍或是灰袍,但就现在的状况来看,邪恶的施法者所设下的祭场的限制已经被打破了,他要尽快催促村人们离开这里——如果放在以往,他是能够设法说服他们的,但如今,他之前向仁善的伊尔摩特祈祷,祈求他给予那些勇敢的人庇护与帮助,驱逐邪物,粉碎恶法,恢复此地的平静安宁,为此他愿意奉献出他的所有——他的健康,他的生命,他的希望,而伊尔摩特允诺了他的祈求。
他也许会在下一刻死去,他必须在回归伊尔摩特的脚下之前与贝里的父亲商榷,请他带着村民离开,前往最近的一个城市,并向伊尔摩特或是其他善神的神殿通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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沼泽倾泻而下。
在半龙的驱使下,它们从村落的外围抽出,返回到这个阴暗的地下宫殿里来,之中容纳与裹挟着的生物在落入溶洞时解除了魔法,恢复到原有的形状,克瑞玛尔看见了那只裹着一层外皮的融胶怪,它已经恢复到了原先的二分之一大小,正神气活现地摇摆着脑袋【如果说凸起的部分就是脑袋的话】四下“张望”,它体内的杂质要比巫妖见到它的时候更多。
克瑞玛尔又一次折断了一根魔杖,它施放的法术将他们一行人保护了起来,也让他们得到了一个宝贵的喘息机会。
半龙一拳打在那层透明的障壁上,障壁晃动但没有消失,他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惋惜之色,若是知道施法者有着如此之多珍贵的卷轴与魔杖,他原应在第一时间就将后者杀死,夺走他的次元袋,他同样可以躲藏到他的父亲那里去——他的父亲是一条年老狡猾的红龙,而他的母亲是一只魅魔,在他受伤变得虚弱的时候,选择他父亲居住的火山中诸多的熔岩洞穴躲藏不会是件很舒服的事情,也难以从他那儿得到什么补益,否则他就不会选择就地设下祭场,想要用凡人的生命来治疗自己了;但要选择他的母亲所在的无底深渊,那就更糟糕了,一只受伤的半魔鬼半龙在那里可是一顿相当美味的早餐、午餐又或是晚餐,就连他母亲也不会手下容情,半龙原本就是她为了增强自己的力量而特意引诱巨龙生产下的饵料,只是她没料到半龙的生命力是那样的顽强。他是从她的齿缝间逃走的。
沼泽在他的脚下翻腾着,半龙承认那个有着精灵血统的黑发施法者说得对,他有点大意了。以为一个被白袍们摧毁的巫妖不可能留下太过强大的力量——之前他还担心自己只能在这片废墟中找到一些聊胜于无的纪念品,但他在这里遇到了数量惊人的魔像与怨魂。还有以巫妖的灵魂碎片为核心的蛆虫法师,他摧毁了它们,但自己也被巫妖留在法术书上的诅咒撕裂了身体与灵魂——他尽可能地避免施展强大的法术,以免出现了裂纹的灵魂又一次地遭到重创。
但即便只有身体,源自于魔鬼与巨龙的身体仍旧能够杀死这些人,半龙微笑着,等待着这个法术失效。
这个微笑一直被保留到他被一股清晰有力的思维力量刺中精神,剧痛席卷了他的脑与身体。他笔直地掉了下去,掉进污秽粘稠的泥沼,下一个瞬间,几只茫然的泥类怪物被半龙喷射的火焰烧成了陶罐——从泥沼中挣扎出来的混血杂种愤怒地发出尖啸,蝙蝠与茸毒蛾交错地拍打着它们的翅膀,巨大的溶洞中顿时充满了那种不祥的呼呼声。
魔杖施放的保护性法术已经失效,但克瑞玛尔已经恢复,更正确点说,是异界的灵魂接替了巫妖,经过十几个小格【小时】的休整。它现在可是精力充沛,头脑清醒,完全可以与那只可怜的半魔鬼半龙继续精彩激烈地争斗上整整一个白昼。但并不那么急着去冥想的巫妖并不准备在他身上耗费时间。
——我们或许可以全身而退,他提醒道,但别忘了还有凯瑞本和其他人。
半龙跳上半空,他的翅膀在空中割出爆裂般的声响,他正处于极端的暴怒之中,“你不可能还能施法!”他高声说道:“你应该已经耗尽了你的法术!”
“可是我的确还能啊。”异界的灵魂无辜地说。
就像他说的,在半龙瞬间消失之后,异界的灵魂准确地向他发出了一道璀璨的光束,半龙嘶叫着出现。他向施法者的友人喷吐火焰,在施法者施放法术阻截时。他跳跃到一根悬垂着的钟乳石上,将它击断。向着几人中最脆弱的一个,一个牧师投掷过去。
从装束上来看,半龙很难辨别出这个人类女人究竟是敬拜那个神祗的,她自出现后就没有展开过任何攻击与救助,而是不停地祈祷,随着时间的流逝,属于魔鬼的那部分让半龙焦躁——他总觉得不能让她完成她的祈祷,半龙想要忽略它,他不是纯粹的魔鬼,对牧师的打击不是那么敏感。
——你准备的如何了?异界的灵魂问,而后他施放了一个法术,让蝙蝠与蛾子彼此盲目地交战起来,蛾子的口器咀嚼着蝙蝠的膜翼,鳞粉烧灼着它们的鼻子;而蝙蝠的牙齿刺入它们膨胀的腹部,从里面吸吮浆液。
——我不知道!梅蜜在心里大喊道,她还不怎么习惯使用心灵通讯。盗贼带着她跳开,伯德温打开了一块飞向她的石头,那块石头有她的头颅那么大。
——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异界的灵魂说,我的法术、卷轴与魔杖都是有限的。
——你不能直接杀死他吗?!
——一个半龙加上半魔鬼,即便他受了伤,异界的灵魂说,很遗憾,仍然不能,事实上,他轻微地嘀咕道,我们应该从地精开始,而不是在这里越级打怪。
——非常同意,盗贼百忙之中插嘴说,在甬道里他们展开的小小会议确定了他的工作,除了冒着极大的危险摧毁法阵【虽然只是将符文盘放到施法者指定的位置上去】,他所要做的就是保住自己与梅蜜的性命——伯德温与凯瑞本有着多次并肩作战的经验,这次也是一样,他们有着默契,伯德温还有余力救援葛兰与梅蜜。
——施放你的神术吧,异界的灵魂温和地说,在此一举了。
——求求你别在增加我的压力了!梅蜜无声地喊道,但她只犹豫了一会,就闭上眼睛,伸出双手——盗贼将克瑞玛尔抛掷过来的一个盒子放在了她的双手里。
盒子啪地一声打开,里面窜出一只小劣魔,无尽深渊中除了不成形的灵魂之虫外等级最低的那种,它十分丑陋,像是一条被安着蜈蚣脚的蚯蚓,长着一对蜻蜓样,点缀着肉瘤的翅膀,有着一张人脸,在看到弗罗牧师时,它居然还会露出猥琐无耻的笑容。
弗罗牧师将祈祷得来的法术投掷在它的身上,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因为她之前从来没有祈祷过这个法术——弗罗的牧师擅长的是治疗术,好为自己治疗一些粗暴的情人留下的伤,或是另一个神术,用来彼此加强魅力,又或是别的……那种能给人鼓鼓劲儿的,好让他们拿出更多的金币来,但谁也不会让弗罗牧师去作战,哪怕这只是一个小劣魔,那太可笑了。
但值得所有人庆幸的,法术生效了——于此同时,克瑞玛尔施放的一个法术让半龙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他被透明的水晶利刃击中,翅膀被割裂,他在急剧下坠时躲过了伯德温投掷而来的双刃斧,却没能躲过凯瑞本的“银冠”与“星光”,秘银的弯刀刺入了他的肩膀与手臂,但精灵也在他的反击被打飞出去。
小劣魔吱吱叫喊着,但什么也阻止不了他被驱逐出主物质位面。
无法看见,也无法辨识的裂口在空中张开,小劣魔被拖向阴寒的缝隙,他手舞足蹈地抗拒着,被异界的灵魂在巫妖指导下抛出的最为强有力的法术掌控的半龙也是。
——这是什么,梅蜜惊讶地问,她从未觉得自己祈祷而来的神术能够制约一个半龙半魔鬼。
——送他回家而已。异界的灵魂回答道,聪明地没将巫妖所说的,这个办法只有一半成功的可能这一事实告知弗罗的牧师。
第149章 队伍【十七】
半龙顽强地抵抗着魔法的力量,他的尾巴缠绕着一根有着双人合抱那么大的石笋,而伸出了弯曲指甲的双手牢牢地抓住了裂隙的边缘,火焰从他牙齿间喷吐出来——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这个法师依旧保留着一个或更多强有力的法术,但半龙无论如何也不认为自己会估算错误,他和那么多的施法者面对面地争斗过,甚至曾在一个半巫妖的手下侥幸逃生,不,或许不该那么说,因为他并不是凭借着自己的力量逃出来的,而是被那个该被净化一万次的半巫妖丢回了无尽深渊,他憎恶与满怀疑窦地看向那个黑发的施法者,因为两者使用的方法竟然是一样的。
这只可怜的混血杂种体内有着一半魅魔的血,比起那些真正的魔鬼来,他要弱小的多,但他同样无法避免无尽深渊的召唤——魔鬼在被杀死后会重新回到无尽深渊,在那儿被囚禁一百年后才能再次寻找机会回到他们渴求的主物质面,这是主物质界的施法者们最常使用的方法之一;但如果有个强力的牧师施放出了一个正确的驱逐神术,无尽深渊的巨口也会顺服地张开,将它的孩子吞回腹中——半龙在看到那个牧师对着小劣魔施放神术的时候突然想起了这一点,但他已经被抓住,并且投向黑色的裂隙——无尽深渊是个永无饕足的怪物,它会将所有能够抓到的猎物拖回它的领域。
那个黑发的施法者向他眨了眨眼睛,微笑了一下,做出手势,一记重踏术击中了半龙,生满了鳞甲的怪物发出一声扭曲的嘶叫,不单为了这一记重击。还因为伯德温正在如同砍伐树木那样砍伐他的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