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赖立生的话说得难听,但确实有道理。男子汉大丈夫,必须有自己的事业才行,其他都是虚的。
他找了一家街边的量贩式KTV,开了一个小包厢。无精打采的服务员确认了包厢的麦克风能正常工作,随即没了踪影。
工作日白天的KTV里空荡荡的,多半再没有其他顾客。包厢的隔音也不错,李浩宇把设备静音了,静悄悄的,只能听见自己的剧烈心跳。
他从包里取出一张没开封的sim卡。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撇下来插入手机。拨出电话前他到底犹豫了。
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再往前走就是钢丝桥了。稍有不慎就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真的要拨出这一通电话吗?
可他的决心从未如此坚定过。他从未这么渴望成功,渴望赚大钱,渴望出人头地。
李浩宇按下通话键。
嘀嘀几声忙音后,电话接通了。
“喂,是戴月伶吗?”
刻意压低后的嗓音干涩生硬。对面明显吓到了,声音颤抖不止,“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知道你女儿在我手上就行。”
第25章 杨森
早上的公交车挤满了人,根本找不到座位。杨森抓着吊环,站着就睡着了。
在身边人的推搡下他又醒了过来,道歉后拍了拍脸,好歹驱散了部分困意。这两天来他一直在加班,基本把戴月伶母女的人际关系圈排查清楚了。戴月伶的父母是农村人,都在老家务农,城里没有亲戚,关系相对简单。来往的圈子里也没发现有过往仇怨的。
最可疑的果然还是她的前夫魏小杰,还有她的情人秦柏伟,偏偏两人都有不在场证明。
师父梁平主导的搜查工作也未见收获。昨天他们拆开了3号楼所有的通风管道,请消防人员从各层带仪器爬进去勘探,可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白天有日常工作要处理,要继续调查就得加班。杨森扩大了搜索面,不放过一丝细节。昨天,他终于发现了一则自认为很重要的信息。
到了华阳路派出所,他看到门口停了所里的警车,梁平正靠着车门吸烟。
杨森激动地汇报起自己的发现,“我去房产局查过了,3号楼的三楼、四楼和五楼,房产登记的户主一致,其实都是秦宏图……”
梁平把烟头一丢,“先别说这个了。你干什么去了,我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
“是吗?”
杨森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还真有未接来电。可能是他在地铁上睡着时打来的。
“算了,来不及听你解释了。快上车,我们去市局。”
“可失踪案的调查……”
“先别向我汇报了。去市局就是为了那案子,案情有新变化了。”
在车上,杨森从梁平的三言两语中弄清了案情的变化——昨天夜里一点,戴月伶收到了勒索电话。打电话的人自称是绑匪,要求她支付赎金五百万才归还孩子,还指定了市郊的一个垃圾处理点作为交易地点。
“这下案情严重了。市里还是第一次出现勒索金额这么高的绑架案,上面很重视,通知尽快成立专案组,还要我们今天早上就去汇报工作。”
说到这里,梁平狠狠一拍方向盘,喇叭响起。前方占据着右拐车道的轿车却依旧一动不动,明显在等待着绿灯直行。
“这下要丢人了,几天下来,我们连个像样的侦查方向都提不出来。”
杨森没回答,低头思索着什么。
“你想什么呢?”
“勒索电话里有没有说怎么交易,怎么收赎金。”
“没,只说后续还会打电话过来。”梁平按住喇叭不放,前方的轿车终于不得已地右拐了。
“我觉得有点奇怪。戴月伶的情况这两天都查清楚了,他父母是农村的,没啥钱。她自己平时消费也高,几乎没存款。绑匪怎么会向她这么个普通白领要五百万赎金?”
“可能是看她住在高档小区吧。”
“房子又不是她的,她只是租客。”
“那就是绑匪没搞清楚。”梁平用拇指尖猛力刮搓太阳穴,简直快要形成淤青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我的脑子里乱得很,还不知道等会儿怎么汇报呢。”
梁平把车停在了市局的停车位。杨森还是第一次来市局,没等他看清这里的布局,梁平就拎起他的衣领,拽往开会的地方。
会议由杨森从未见过的大领导主持,刑警队长何耀伟也在座。首先由梁平汇报了目前的案件调查情况,再由多方参与,讨论了侦破方向的可能性。最后领导总结发言——案情重大,社会影响恶劣,市、区领导高度重视,分别作出批示,要求以“把人质的生命安全放在第一位”为侦办理念。专案组一定要重拳出击,抽调精干警力,全力展开案件侦破工作。
会上杨森一直精神高度紧张,生怕领导点名自己。可直到最后也无人关注他的存在。
开完会出来,梁平的脑门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汗水,但心情还算是稳定。
“还好,领导没说我们什么。”他拍了拍杨森的肩膀,“快中午了,我们去市局的食堂吃饭吧。你还是第一次来吧,这里伙食相当不错。要是我们所里也能搞个小食堂就好了。都怪华阳路一带的地价太高,想扩建都没办法。”
“这样不太好吧?”杨森有些犹豫。
“你担心个啥。放心,不用你师父出钱,刚才他们给饭卡了。”
“领导刚才不才发话,要全力开展侦破工作吗,我们就这么悠闲地去食堂吃饭,会不会影响不好啊?”
“傻小子,后面的工作是专案组的人活该操心的。你真以为自己一个片警还能掺和进去啊!”
刚到食堂门口,梁平就接到了一个工作电话,所里人手不够了,希望他能尽快回去处理。杨森本想和他一起回所里,但梁平没同意。
“你都连续加班几天了?先在这吃个饱饭,下午回家休息休息。请假流程过后再补,谁有意见就说是我教的。”
杨森执拗不过师父,只得接过饭卡,一个人走进食堂。
如梁平所说,这里的饭菜十分丰盛,鱼虾肉蛋等荤菜品类俱全,还有独立的清真食品专区。杨森打完饭菜,领了免费的水果和酸奶,一个人在角落的位置坐下。
他抓起一个小番茄扔入嘴里,却感觉不到一丝酸甜味。
后续的案情不用自己介入了,就这么结束了。杨森对此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安感。
明明什么结果都没有调查出来。
他想起了在监控视频里见过的,那个失踪的红衣小女孩。自己是第一时间接警介入案件的,可在现场没察觉到任何异样。如果换成师父梁平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警察,是不是早查出有用的线索了?那个小女孩,是不是现在已经平安地躺在母亲怀里了?
可她现在生死未卜。七天了,黄金救援时间早过去了。按他听闻过的案件来推测,受害者凶多吉少。
杨森扔下筷子,一拳锤在餐桌上。餐盘里的汤碗猛烈晃动,溅出了不少紫菜蛋汤的汤水。
其他桌的人都抬起头,惊讶地望着他。杨森脸上一热,低下头,捡起筷子继续吃饭。
桌面上传来“哐”的一声轻响,他再度抬头,刑警队长何耀伟不知何时放下了不锈钢餐盘,坐在了他对面。
“你师父呢?”何耀伟像是饿急了,一边往嘴里塞米饭一边问。
“所里有急事,先回去了。”
“好家伙,都不情愿开车带你回去?”
“他说这里的饭菜不错,让我吃完再走。”
“那你打少了啊,盘子里的肉都没几块。”
杨森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挠头笑了笑。
“刚才的案子,听说你是第一到达现场的?”
“对。”
“那你对案情有什么想法?”
“都写在报告里,会上由我师父总结了。”
何耀伟盯着杨森的眼睛,“没点自己的看法?”
“我不像师父那么有经验,判断不准的。”
“没关系。准不准不重要,你接触了第一现场,有些感觉非常重要。”何耀伟的语气很诚恳,“有任何想法,我都希望你能说一说。”
杨森再度挠头,“瞎说也行?”
何耀伟笑了起来,“好啊,就瞎说瞎说。”
“我觉得,目前有两点不太对劲。”
“哦,有两点?”
“第一,打勒索电话的时机很奇怪。为什么绑匪没有第一时间联系人质家属,威胁她不要报警?案发七天了,为什么要拖延这么久,这才提出赎金要求?”
“另外一点呢?”
“绑匪能从受害人家里绑人,又不留丝毫暴力入侵的痕迹,甚至躲过了摄像头。他肯定对受害者的家庭情况很熟悉。可却要了五百万这么离谱的赎金,他应该明知受害人没有经济实力支付才对。”
“有理,有道理。”何耀伟咽下嘴里的饭菜,一本正经地望着杨森,“你觉得他为什么这么做?”
“我觉得这通勒索电话很没道理。绑匪,不,凶手这么做,根本不是为了要钱。”
“此话怎讲?”
“犯罪发生当晚,我们就介入现场了。现场的监控录像也没有缺失,根据目前的排查结果,根本没人能躲过摄像头,把那个女孩带出三号楼。”说到这里,杨森感觉喉咙异常干燥,不由得咽了口吐沫,“凶手搞出这么一出勒索赎金的戏码,很可能只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报出五百万这么离谱的赎金金额,好像生怕难以引起警方高层的重视一样。一旦我们把警力都投入戴月伶身上,投入到后续赎金的交易地点,也就是那个垃圾处理点的布控里,对三号楼的监控肯定就放松了。到时候凶手的机会就来了。他现在心里最急切关注的,肯定是怎么把那孩子,或者……或是尸体弄出楼栋。”
何耀伟的眼神一亮,“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他俯身凑近杨森的耳朵,“我的计划是这样的:一边严密监控绑架犯的后续来电,一边表面放松对三号楼的监控,暗中投入便衣警力,引蛇出洞。”
第26章 徐安宁
断手离奇出现的第二天,小区门外多了两三个不知从哪听闻消息的自媒体博主,他们用自拍杆架着手机乱拍,引来了不少围观者。徐安宁不敢让孩子独自回家,害怕他被这群怪人缠上,搞什么随机采访。
徐安宁给“良辰房产”的葛洪军紧急打了电话,许诺房价方面自己可以尽量让步,只求尽快卖出去就行。
“都什么时候了,降价也不好使啊!别的不说,你们小区现在天天有警察蹲点,我怎么带人去看房?”
“各种野路子的销售手法呢?多试试啊,中介费我也可以多出。”
“行,那我试试呗。”葛洪军没什么诚意地回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可几天下来,徐安宁没等到葛洪军那边的消息。上班时间主动打过去,得到的回复却只有忙音。
信用卡的账单期又到了,徐安宁没有办法,只得找父母要了钱。同时,她接受了好友朱璐介绍的工作,暂时进了鸿途商贸公司任职。
这里的工资只够负担徐安宁母子的生活开销,根本消解不了半点房贷压力。徐安宁一边应付新工作,一边暗中投递着简历。可依旧没有几个hr回复,她只得继续把希望寄托在卖房上面。
又是打卡上班的一天。徐安宁一进鸿途商贸的办公室,就察觉到气氛异常凝重。
同事们大多都不在工作状态,也不在工位上。他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