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二小姐来见她,身边却跟着祺充仪的心腹宫女云栀,不免叫人浮想联翩。
“臣女给令嫔请安。”虞湘意盈盈福身,简单地说明了来意,“上次多谢令嫔相助。”
她穿着一袭粉色的衣裳,发上簪了一朵鲜艳的绢花,瞧着娇俏可人。
姜令音平静地转了转眸子,“举手之劳罢了,不必言谢。”
云栀适时地呈上来一个托盘,解释道:“这是我家娘娘给令嫔的礼,娘娘说,还请令嫔务必保重身子。”
杪夏上前,从她手中接过托盘。
姜令音瞧了两眼那些破损的布匹,没说话,但神色肉眼可见地淡了下来。
虞湘意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
半晌,她面上带着笑道:“臣女有一些话想同令嫔单独说,不知您可方便?”
姜令音偏头,给杪夏递了个眼神。
很快,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
……
两人谈论了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晓。屋子外,杪夏冷眼瞧着云栀,“这便是祺充仪娘娘的好意吗?”
云栀罕见地低下头,羞愧道:“奴婢奉命行事,如何知晓娘娘的意思?”
杪夏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冷哼着走开。
云栀抿着唇,目露担忧地望着紧闭的大门,仿若想透过这扇门,看到屋内的场景。
约莫一柱香时辰,虞湘意才从屋内出来。
云栀觑着她舒缓的脸色,暗自松了口气,待出了钟粹宫,她才轻声问:“二小姐,令嫔如何说?”
虞湘意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唇角微扬,“若不是姐姐的脾气实在不讨喜,我也不会如此顺利。”
云栀听出了弦外之音,连忙恭贺她:“那奴婢便提前祝贺二小姐得偿所愿。”
虞湘意笑意愈深,“云栀,你放心,待我入宫,你就是我身边的大宫女,你的家人,我也会让母亲善待的。”
云栀喜不自禁:“是,二小姐。”
……
杪夏回到屋子时,便见自家主子面无表情地摧残着腊梅花。
花瓣被一瓣瓣剥落,碾碎于她的指尖。
她取出一张手帕,递过去,“主子,虞二小姐同您说了什么?”
姜令音掸去指间的花瓣,拿起帕子细细擦拭。
将手指擦干净了,她才缓缓开口:“想借着我的手,将祺充仪取而代之呢。”
杪夏啧了一声,“这虞二小姐野心倒是大。”
“怎么偏偏选中了主子呢?”
“我与祺充仪不合是满宫皆知的消息。”
姜令音微微一笑,“可惜呀,她实在是打错了主意。”
她不喜祺充仪不假,但对与她联手对付祺充仪却没什么兴趣。
杪夏观她神色,笑问:“主子莫不是应了?”
姜令音不可置否:“宫里无趣,找个乐子罢了。”
*
熙和殿和永安宫之间的暗流涌动并不在顾静姝的考虑之中,她此时正脸色严肃地站在锦瑟馆,审问着蒋贵人身边的宫女。
“你与馨儿时常来往,岂会连她病逝的事都不知晓?流絮,你若不如实招来,我便
要将你送去宫正司了。”
蒋贵人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扬声:“顾贵仪,没有证据,你岂能将我身边的宫女送去宫正司?”
顾静姝看着她,脸上带着笑,话中却无半点笑意:“浣衣坊的宫女都是人证,馨儿已去,流絮的嫌疑最大。事关令嫔的性命,蒋贵人觉得是小事吗?”
说完,她朝重锦和素衣看去,口吻不容置疑:“将流絮押进宫正司。”
蒋贵人自知拦不住她,眸色陡然一沉。
趁着重锦和素衣离开了顾静姝身边之际,她倏然从发髻上拔出一支银簪,一步步靠近顾静姝。
“顾贵仪。”她轻唤一声。
顾静姝微微偏头,瞳仁猛然一缩。
她身子往旁边一侧,抬起手下意识地想去擒蒋贵人的手腕。
不想,蒋贵人反应比她还要快,簪子虽调转了方向,却直直刺入了她的左肩。
“扑哧——”
顾静姝眉头一皱,手腕翻转,桎梏住蒋贵人,另一只手用力向她的手臂劈去。她动作带着风,又快又狠,蒋贵人手臂顿时一松,手中紧握的簪子瞬间掉落在地。
等重锦和素衣反应过来,蒋贵人已经惨叫一声,跪在了顾静姝脚下。
“主子!”二人大惊失色,再顾不得流絮,一左一右围到了顾静姝身边。
顾静姝忍着痛,安抚住她们,有条不紊地吩咐:“重锦,将蒋贵人以下犯上,试图戕害于我之事告知淑妃娘娘;素衣,你去请个医女来,我在这看住她们。”
紧要关头,重锦和素衣也没犹豫多久,立即按照她的吩咐跑了出去。
顾静姝在苏家长大,自幼跟在祖父母身边,也和苏穆清学过一些防身的武艺,若非如此,她也不能制服住连性命都不顾的蒋贵人。
蒋贵人看着柔弱,没想到狠起来,力气一点也不输于她。
顾静姝垂眸,“蒋贵人,你这是何必呢?”
蒋贵人跪到地上的那一刻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可她不甘心。
她仰着头,唇边泛着冷意:“是我大意,竟不知你有这样的身手。”
这一瞬间,她无比清醒地认识到:她伤了顾氏,轻则贬为庶人,发落冷宫;重则,怕是会丢了性命。
她微微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冷光。
既如此,便同归于尽吧。
蒋贵人爆发出极大了力气,从顾静姝手中挣脱出来。
顾静姝伤了肩膀,难免有些失力,一个不防,便被人钻了空子。
她被蒋贵人抵在布满了灰尘的墙角,额头上蓦然渗出一层细汗。
“蒋贵人,你疯了么?”
蒋贵人哈哈大笑,“是啊,我疯了,都是被你们逼得……你一个,姜氏一个,还有虞氏,魏氏,都是你们逼的!”
顾静姝眯着眼,一边质问着她:“是你咎由自取,干旁人何事?”一边找寻着角度,突破她的禁锢。
蒋贵人神色一冷,似疯似癫:“你以为,我为何会来锦瑟馆?你以为当初流絮为何会认罪?还不是——”
话音未落,她杏眸圆睁,身子竟直直往后倒去。
顾静姝平静地收回右手,俯视着倒地不起的蒋贵人。
却见她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顾静姝神色一诧,“蒋贵人,你——”
第66章 刺杀(下)等同于替死。
反应过来的流絮立即扑到了蒋贵人身边,放声痛哭:“主子!”
“主子,您别吓奴婢啊,主子……”
顾静姝后知后觉想起来一件事:蒋贵人不是被毒哑了吗?方才怎么说出了话呢?虽然嗓音微哑,可每个字她都听清了。
“顾贵仪,是你害死了我家主子!”
面对流絮冰冷的满是恨意的眼神,顾静姝朱唇微动,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唇。
肩膀处还时不时传出一丝痛意,她紧抿着唇,扫了眼流絮怀中合上了双眸的蒋贵人,踉跄着往锦瑟馆外走去。
初春的风姗姗来迟,吹动了蒋贵人额前的碎发,脚边的绿叶也轻轻挪动了一下方位。
“蒋贵人死了?”
各宫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惊疑。
昭和宫中
淑妃低看一眼顾静姝,“顾妹妹,你是说,蒋贵人开口说话了?”
顾静姝的伤已经被医女包扎了,但面上仍余着些许的苍白和惧意,仿佛是还没从蒋贵人死在她眼前一事中回过神。
“是,妾身还同她说了几句话。”
顾静姝也觉得这件事匪夷所思,但在来的路上她也问了重锦和素衣,二人当时也听到了蒋贵人的声音,证明不是她的幻听。
殿内安静了一瞬,恰好此时,绫屏蹙眉走进来,她屈了屈膝,道:“宫正司传来消息,流絮说,蒋贵人能出声许是因为祺充仪派了宫人每日去锦瑟馆送药,治好了蒋贵人的嗓子。”
“祺充仪给蒋贵人送药?”淑妃的声音虽然平静,但所有人都能听出其中蕴含的震惊,“流絮还说了什么?”
绫屏迅速看了眼顾静姝,一板一眼道:“流絮说,蒋贵人是顾贵仪害死的。但她也承认了自己与浣衣坊馨儿交好,并暗中偷换了令嫔的贴身之物,意图谋害令嫔之事。”
淑妃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紧蹙在一起,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复杂难辨。
“传祺充仪。”
蒋贵人到底不是废妃之身,虽被陛下厌弃,名义上却仍是陛下的嫔妃,因而御前得了蒋贵人在锦瑟馆亡故的消息后,立即传到了扶喻耳中。
“……当时只有顾贵仪在场,蒋贵人的宫女说,蒋贵人是被顾贵仪所害,淑妃娘娘正在查呢。”庆望说着,又补充道,“听闻顾贵仪也受了伤,此事还涉及了祺充仪娘娘。”
扶喻的唇角微微抿起,眉间的沟壑也深了几分,他放下手中的奏折,淡淡道:“继续说。”
庆望埋着头,恭声:“据蒋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所说,这段时日,祺充仪娘娘一直派人给蒋贵人送药,好像还将蒋贵人的嗓子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