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觉得自己可悲又可笑,她的未婚夫竟然还不如裴若初了解她。
她和陆文瑾相识整整七年,还不如一个只见过几次的陌生人。
她的唇边浮起了一抹自嘲的笑。
裴若初见她抿着唇,红着眼睛的倔强模样,是既心疼又气恼。
恼她竟丝毫不知心疼自己。
他拿出用帕子包着的银钗交给她,“这是那日你落下的,现在物归原主。”
冬天的夜冷得刺骨,季明瑶站在湖边,一身单薄的衣袄,身体冷的像是失去了知觉,脸颊、鼻尖,耳朵都冻得红红的,眼中似起了一层水雾。
她将那身保暖的衣袄还给裴若初。
这是同他两清的意思。
冰凉的雪花落在她的鼻尖,落在她如同鸦羽般的睫毛上,冰雪落在她的肌肤上,肌肤竟然比雪还白。
那双晶莹的眸中涌起的一阵水雾,那微微发颤的单薄身子,惹人生怜。
裴若初数次压抑着自己要将她抱入怀中,想要亲吻她水雾朦胧的眼睛。
想到昨晚她醉酒后说的话,对她的承诺,如今又是这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他将真正想说的话藏在心底的最深处,他从腰间扯下腰牌,交到她的手上,“若遇到麻烦,可拿着着腰牌,去东宫……”
“不必了。”季明瑶缓缓抬眸,拒了他的好意。
“后日我便与陆文瑾成婚了,腰牌我也用不上了。”
*
一辆出城的马车中,林棠醒来见自己的双手双脚被捆着,她拼命的挣扎,双脚用力地踹向马车,“陆文瑾这个混蛋!”
竟然一面同她欢好,一面却算计她,竟在床上打晕了她。
“你到底要将我送到哪里去!”
有人策马靠近了马车,对马车中的林棠道:“世子爷吩咐要将林姑娘送往扬州,世子爷还吩咐让我等好生伺候,护送林姑娘平安抵达扬州城。还说若是林姑娘再耍手段,便让属下送林姑娘到您该去的地方。”
她出自青楼,自然明白陆文瑾所说的该去的地方便是送她回青楼。
她好不容易出了魔窟,又怎能再回去。
林棠大怒,她精心布局,没想到却被陆文瑾摆了一道。
此去扬州至少得十天半个月,陆文瑾已然大婚,她所有的布局会功亏一篑。
可恨的是她被绑住手脚,武艺施展不开,不禁在心里骂陆文瑾一句狡诈。
“我要如厕,你先替我解开绳子。”
马车突然停了,随从抬了一个恭桶上马车。
林棠怒道:“你们都在外面守着,我怎可在马车里......怎可如此不雅。”
那人冷冰冰道:“那林姑娘便憋着,实在憋不住了,随行的婢女,也会替林姑娘清理换衣。”
“你……”
骂人无用,看来陆文瑾是打算派人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不给她机会找借口脱身。
“这位将军,要不我跳舞给你看。”林棠是本就是风尘女子,身上有一半的
胡人血统,生得美丽妩媚,尤其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勾人摄魄。加之习过武,身娇体软,擅长驭男术。
为了拿下陆文瑾,练得百般魅惑人的花样,“这位将军去过不夜宫吧?可曾见过有种舞是在床上跳的么?”
不夜宫是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富贵子弟、文人墨客皆趋之若鹜,纸醉金迷,是男人们的天堂。
林棠声音娇媚,那随从听得脸红心跳。
随从无言,生怕自己犯错,他一把撕开里衣,撕开成两个布条,就要塞进自己的耳中,只要不看不听就不会被诱惑了吧?
林棠一阵无语,冷了脸色,道:“我渴了,你进来为我倒杯水总行了吧。”
随从犹豫了半响,还是进了马车,将茶盏递给她,她用绑着的双手握住茶盏,低头用嘴衔住,用力往那人身上一扔。
那随从侧身躲过,茶杯被撞得粉碎,林棠往旁边滚去。快速拾起地上的碎瓷片,的割断束手的绳子,然后闪身至那随从的身后,瓷片割喉。
而后,林棠夺了随从的刀,很快解决了陆文瑾的人,夺了马,赶往京城的方向。
陆文瑾想摆脱她,可没那么容易。
可当她骑马途径一处密林,却见此处静悄悄,树上连一只雀鸟也不见,突见几个黑衣人跃出,他们手中的银网从上罩下,欲将她罩在网中。
她加速策马奔逃,却被绊马索绊倒,紧接着一支利剑直逼面门而来,她刚从地上爬起来,怒道:“无耻小人,竟搞偷袭暗算。”
四个黑衣人持铁索向她袭来,她虽躲过了一箭,另一支箭却接踵而至,她终于不敌,被铁索缚住双腿,将她网在银丝网中。
“你是陆文瑾派来追杀我的?”
那射箭的女子收了弓,抱臂打量林棠,“与那陆文瑾又有何关系?我特来护送林娘子回京。只要林娘子肯乖乖配合,我愿助林娘子达成心愿。”
若真心相助,又怎会对她施暗算。
林棠怒道:“若我不答应呢?你们会有这么好心?”
女子道:“我家主人的目的与林娘子相同。是为破坏陆世子两日后的大婚,再说林娘子杀了陆文瑾的人,他定然四处找寻娘子下落,为了防止林娘子破坏大婚,也势必会派出所有的人手阻拦,只怕林娘子一进京,便会被陆文瑾拿下。”
林棠没有反驳,她沉默了一瞬,也知道陆文瑾必定会如此。
虽然她已经在京城布局了人手,但贼匪对上官兵,并没有胜算。
更何况她布局在京中的人手还有更大的用途,不能轻易折损了。
“你家主人到底是谁?不露面如何谈合作?”
女子冷笑道:“合作?一介贼匪怎配与我家主人合作!他帮林娘子不过是目的相同,各取所需。”
好在第一次出任务,便十分顺利,慕晴只需将林棠护送进京,便算是完成任务。
她顿时心情大好,她知道林棠身怀武艺,诡计多端,故不敢轻视,“林娘子,请上路吧!”
林棠突然大笑道:“我不愿陆文瑾成婚,自是因为倾慕于他,不愿他娶旁人。虽你不愿透露你家主人到底是谁,但我知道你家主人定是与我有着相同的目的,他倾慕季明瑶。”
慕晴突然那双冷眸一亮,对林棠的话来了兴趣。
难道殿下真的喜欢季娘子?铁树竟然开了花,那可太稀奇了。
她平素对看热闹和听八卦都很感兴趣,便忍不住在想,长夜漫漫。
太子殿下和季娘子一夜独处,会不会发生些什么?
季姑娘与陆文瑾有婚约,是将来的陆家的少夫人,她该唤太子殿下一声舅舅,舅舅和外甥媳妇,不要太刺激!
发现了这个秘密,慕晴迫不及待想和兄长分享。
可心想兄长定会一脸严肃的训斥她一顿,觉得很没意思。
便
兄长面冷心冷,太子面热心冷,本质上都是寒冰一块,她耸了耸肩,看向那些平日里锯嘴葫芦似的那些暗卫,不禁在心中感叹男人可真无趣。
*
白马寺今夜注定不太平,先是刺客行刺,寺中乱做一团,后有贼匪突袭皇家别院,长公主遇险。
好在最后有沈璃的相助,又有裴若初通知京卫所的卫队来驰援,打退了贼匪。
长公主虽受了惊吓,但好歹平安无事。
白马寺的得道禅师为了恭维长公主,说是因为长公主心善,是观音转世,能趋吉避祸,自带福缘。
皇家别院经过烈火焚烧,长公主又捐赠了不少银钱用于修缮寺院,自是又赢得了好名声。
天亮时分,白马寺终归平静,可对于季明瑶来说原本三日之期的婚约就只剩下短短两日,送母亲和阿弟出城的计划得提前。
裴若初见季明瑶拒绝不肯收下腰牌,要与他彻底划清界限,他只好将那腰牌收入袖中,“以季娘子的性情,并不像是轻易认命之人,自不会被那陆世子摆布,季娘子几次三番相助在下,在下自当投桃报李。”
“在下平日并没有什么喜好,唯独好交友,倘若季娘子此番能顺利退婚,在下可为季娘子介绍公子相看。”
她要他赔个夫君,那他便会为她引见合适的郎君相看。
便代表他和季明瑶彻底划清界限,今夜应该是他与季明瑶最后一次见面了。
季明瑶微微蹙眉,心想他为何突然提起要给她介绍郎君的事。
她突然想到昨晚为了躲避沈璃的搜捕,他们破不得已躲进浴桶中。
而今日他提及为自己介绍相看的郎君,定是怕自己缠上他。
季明瑶又羞又恼,狠狠瞪了他一眼。
裴若初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她,怎的还生气了?
不是她昨晚说让他赔一个夫君的吗?
女人还真是善变又让人捉摸不透啊。
“不必劳烦卫将军如此费心。”
再说裴若初又如何能笃定自己会退亲。
裴若初再次提醒道:“希望季娘子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要轻易放弃。”
季明瑶有些怀疑:“卫将军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卫大哥都不叫了?这是多想与他撇清关系啊?
裴若初难掩失落,认真地道:“知道啊,我认识的季明瑶绝不会是轻易认命的人。也不是贪慕虚荣,攀权附势之辈,她勇敢机敏,聪慧清醒,遇到困难会勇敢面对,绝不会轻易妥协。”
“你看错了,我不是。”季明瑶讪笑,直接否认。
真好笑,说的好像他有多了解她似的。
“你方才认为我是个为了区区金镯子,满嘴谎言吗?”季明瑶冷笑道:“你心里定是骂我是个虚伪之人。”
甚至还怕自己赖上他,说什么要介绍男子相看。他不就是担心她会赖上她,要他负责。
呵,虚伪。
裴若初真诚说道:“在下并未这样想。”
可他话还未说完,季明瑶便转身便走,“就此别过,今后我与卫将军也不会再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