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明瑶刚打算离去,身后便传来一阵脚步声。
“阿瑶,原来你在这里,可叫我好找啊。”
季明瑶回头见陆文瑾竟然寻来了。
季明瑶大惊失色,慌忙将裴若初往那半人高的芦苇从里推。
好在那河边的芦苇丛生得茂密,藏匿其中,难以被察觉。
季明瑶心中懊恼,为什么每次她和裴若初相遇,总能遇到陆文瑾,分明偷腥的是陆文瑾,但心虚的总是她。
分明她和卫初清清白白,但仔细想想好像也没那么清白。
昨夜他们又是拥吻,共浴,夫妻之间的亲密事,却一件也没少做。
想起昨晚的那些羞于启齿的画面,季明瑶脸红透了。
裴若初躲在芦苇丛中,控制不住暗中观察季明瑶和陆文瑾。
陆文瑾派人寻了一整夜,但昨天困在寺庙中的人实在太多了,白马寺实在太大,他几乎翻遍了都不见季明瑶的下落,担心昨夜贼人行刺,季明瑶恐遭遇了不测。
等到那些贵女都下山,陆文瑾才在河边找到她。
他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腰,关切问道:“阿瑶,找了你一整夜,我快要急疯了。
好在你没事。”
“对了,阿瑶方才是同什么人说话吗?”
他朝那芦苇丛看去,那清冷深邃的眼眸扫过茂密的芦苇。
季明瑶摇了摇头,遮掩道:“昨晚寻了一处禅房歇息。”
为了不惹陆文瑾生疑,她往前走了几步,远离芦苇丛,随手朝不远处的那一排禅房一指,“就在那里。”
陆文瑾暗暗心惊,季明瑶手指之处就在他和林棠偷情的附近。
但观季明瑶神色如常,并无任何异样,他便也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
季明瑶挣脱他的触碰,“昨夜寺中贼人行刺,受了些惊吓,我有些累了,我便先回去了。”
陆文瑾被拒绝疏远,虽心中不悦,想着两日后的大婚,也不必急于一时。
“那我送阿瑶回去。”
“不必了,我来接阿瑶回家!”
季明瑶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见是兄长,心中压着的大石头总算是彻底放下了。
心想裴若初果然没骗自己,兄长没事。
但不知兄长是否已经打消刺杀陆文瑾的念头,又担心兄长不擅长掩饰,恐在陆文瑾的面前露出破绽,眼下还是尽快归家,免得被陆文瑾看出端倪。
“世子,既然兄长来接我归家,昨夜一夜未归,免得母亲担忧,便先告辞的。”
陆文瑾恼恨季泽川几次三番坏他好事。
突然说道:“阿瑶,祖父已经答应我们的亲事,昨天一直没有机会同你说起,后日便是你我大婚的好日子,大婚当日,我必亲自迎你过门。”
她自是在禅房中听到陆文瑾说的话,知晓他和祖父串通,私自定了大婚的日子。
但季泽川不知道。
果然季泽川愤怒地握紧了拳头,她轻轻拽了拽兄长的衣袖,缓解他的愤怒,轻声说道:“兄长,我们先回去吧。”
像小时候那般对哥哥撒娇,“哥哥就帮妹妹一个忙,好吗?”
妹妹已经许久未同如此亲近了,季泽川面色渐渐变得柔和,“好,我们先回家。”
刚上了马车,季泽川便支撑不住,喷出了一口鲜血。
昨夜沈璃菩提院离开之后,季泽川便因失血过多晕过一回。
沈淑宜大着胆子揭开了他蒙面的黑布,看清了刺客的真面目,是个清秀俊美的郎君。
沈淑宜从那双清澈的,带着几分冷意的眼睛中猜出他并非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恶人。
季泽川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沈淑宜吓了一跳,抢在季泽川之前开口,“我知你不是坏人,我不会出卖你的。”
“你若是敢叫人,我便杀了你。”而后似想到了什么,季泽川挣扎着起身道:“女子的清誉重于一切,今夜是我多有冒犯,对不起。”
说完他便蒙面,破窗而出,飞身消失在寒夜中。
沈淑宜心想这个刺客还真是特别,长得好看,还会害羞。
定是因为他方才听到她对哥哥说不许那些男人看她,不许他们进她的院子。
他伤得再重也不愿再坏她清誉。
沈淑宜心想他还是个很懂得尊重女子的少年。
她正望着窗外发呆,脚踢到一物,见地上有个小盒子。
她弯腰拾起,打开一看,是个小巧素雅的白玉耳珰,定是方才那少年掉的。
她自言自语道:“定是他送给心上人之物,该想办法还给他才是,只是不知他到底是谁,叫什么名字。”
她还能再见到他吗?
*
“殿下?”
“太子殿下?”
慕风见裴若初蹲身藏在芦苇丛中,目光不错地盯着离去的季明瑶兄妹。
他唤了好几次,裴若初都未回头。
直到季明瑶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裴若初眼神冷了下来,问道:“林棠可进京了?”
慕风接到了妹妹的信号,便知她已经得手了,回禀道:“明日便可进京。”
裴若初微微颔首,“林棠做什么你们不必阻拦,只在暗中相助即可。还有想办法将林棠是匪首的消息透露给季明瑶。她向来聪慧,一定会想办法在此事上大作文章,如此退婚便有了五成的把握,两成靠她自己,剩下的两成便要看林棠的手中到底握着什么筹码!”
方才陆文瑾的那只手碰了季明瑶,已让他心情极度不悦。
退婚之事片刻都不能等了。
“定要逼出林棠手中的筹码?”
但眼下的布局,他却抽不开身,不禁令他心情烦躁。
“沈皇后今夜便该兴师问罪了。”
慕风不解地问道:“今夜属下全身而退,殿下也并未露面,他并没有证据证明是东宫所为。”
从头到尾东宫全身而退,只是死了十几个暗卫。
裴若初面色微凝,“只要事关母妃,孤便脱不了干系。不管沈璃有没有找到孤,不管他有没有证据,此次行动孤的嫌疑都最大。”
沈皇后也必定会起疑。
虽然这趟行动,他已将损失降到最低,而且今夜他得到将会比失去的多得多。
良久,裴若初走出了芦苇丛,翻身上马,“回宫吧!”
*
坤宁宫中。
“这便是你说的好主意!你此番非但没抓到东宫的把柄,假丽嫔的身份暴露,长公主被贼匪袭击。这都是你这个沈总督大大的失职!圣上发怒要免你的职,本宫都差点保不住你!”
沈皇后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沈璃劈头盖脸地一顿骂。
她没想到皇帝自大病一场后,脑子却清醒了不少,年轻时沉迷女色,荒/淫不堪,荒废朝政,病了一场后,竟然性情大变,开始理政了。
当初长公主和亲时,也没见得他为这个同胞姐姐求情。
生在皇家,亲情爱情皆淡薄,更何况是天生冷漠又薄情的景帝。
此番竟然因为长公主遇险,扬言要罢了沈璃的官职。
沈璃是沈国公唯一的儿子,肩上担的是沈家的将来,沈家的未来都是要交给他的。
他年仅二十三岁便已经是封疆大吏,在外历练个两三年,她便安排沈璃接替吏部尚书的位置,将来入内阁。
但此番他非但没抓到裴若初的把柄,还暴露了假丽嫔的身份,带兵大肆闯入白马寺,劫匪攻进皇家别院,长公主遇险。
贼匪进攻皇家别院,他这个总督竟一无所知。
而太子通知京卫所,救下长公主立了大功。
皇帝下旨斥责沈璃,骂沈家无能,竟将京卫所的卫队交由东宫管辖。
太子从一无所有,徒有个储君之名,却得到了一支卫队。
虽然锦衣卫中几位副使都是沈家的人,那小小的卫队人数和势力都不如锦衣卫,可相比沈璃受到斥责,险些被免职,裴若初却因此事受到皇帝的嘉奖。
让沈皇后心烦至极。
沈皇后年过四十,眼尾已经有了几道明显的皱纹,加之长眉压眼给人一种凌厉的压迫气势,看上去便不好相与。
“丽嫔也是个狠人,本宫让人看着她,她却趁机**服毒,虽然太医已经进行催吐,但人却一直昏迷不醒,今后也不知能否醒过来。若非如此,本宫也不至于费心弄个假的丽嫔。”
“你可别忘了,你的母亲只是个卑贱的外室,而你也只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别以为你父亲只你一个儿子,便以为能继承沈家家业,本宫告诉你,沈家不养无用的废物。”
“你不行,你的那些堂兄弟们都巴不得顶替你的位置!”
沈璃垂下眼眸遮住阴鸷的眼神。
他的母亲出自教坊司,是获罪的官眷,曾是一位高官家的妾室,在一场宫宴上被沈国公看上,而沈璃的母亲勾引沈国公,脱了贱籍,生下了沈璃。
沈璃因母亲是个没名分的外室,沈国公便也不在意这个私生子。
只怪沈国公的妻妾们都不争气,并未给他诞下儿子,沈国公年过五旬,眼见着可能再也生不出儿子,故在沈璃十岁时,将其接入沈家,养在正妻张氏的名下。
又觉得沈璃的母亲就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前夫还是罪臣的身份。
在沈璃被接回沈家的第二天,沈国公便下令将他的母亲毒死了 。
讽刺的是他的母亲穿着初见沈国公的那身红裙,逢人便说自己幸运生下儿子,将来儿子会接她去沈府享福的。
沈璃遮掩住眼中的戾气,“昨夜是太子和丽嫔母子相聚的日子,胆敢攻进佛塔意图劫走丽嫔的就只有太子。不管他昨夜是否出现,太子都脱不了干系。况且微臣的手下认出了攻进佛塔之人就是慕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