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吉时,送嫁的众人便扶侍着她先去前堂跟周老夫人和舅舅们辞行,长辈们无非是又嘱咐她几句为妇持家守业,服侍夫婿的场面话。
东府的使臣也早早在候着了,唤春便由大舅送上婚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东府而去。
与此同时,晋王也已经在正堂等着了。
唤春送到东府后,就被喜娘引着下车入堂成礼,她低眉敛目,始终以扇掩面,眼梢的余光微微瞥到一些堂上站着的晋王。
虽然隔着团扇,她依旧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目不转睛看着自己。
诚然,她很美丽,他看她会觉得赏心悦目,自然爱多看一些。但如此肆无忌惮地审视,还是让她感到一丝压迫。
唤春迎着他的目光,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堂上观礼的众人看到唤春那大方的举止,不由悄声议论新王妃的美貌气度,时不时发出惊叹之声。
丹阳郡主的脸色很不好看,晋王这般身份,有多少清白好女郎娶不得,偏娶了这样一个残花败柳的寡妇,跟穿破鞋有什么区别?便对唤春提不起好感。
王静深看到唤春走进来,不由疑惑,悄声跟父亲低语,这不是那日被他关进晋王房里的女子吗?敢情是他给二人牵线做媒的啊?
王肃正色敲了一下他的头,他便立刻噤了声。
婚礼是由王公主持,交拜礼时,新妇先下拜,晋王将要答拜时,王公却把他拦下了,暗暗提醒晋王,殿下为君,新妇位卑,尊者不须答拜卑者。
萧湛怔了一下,当年跟徐妃成婚时,他还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王府公子,二人也是依照寻常礼制互相答拜成婚,如今身份尊崇已极,竟无需答拜新妇了?
可不答拜,不成礼,便不成夫妇。他终究还未登临至尊,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给新妇的,他摇了摇头,交拜成礼。
唤春微微松了口气,礼成之后,就被喜娘搀扶进了婚房。
初冬的天,南方还不算很冷,可屋里烧了暖炉,烧的很旺,热烘烘的,那暖意像一波一波的潮水直往人身上扑。
唤春有些晕晕乎乎地坐在床沿,以扇挡面,垂下的眼眸看到一双皂靴缓缓向自己靠近,便知是晋王来了,她的心口莫名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晋王站在她面前,站的很近,下一刻,扇子被人拿走,一双细长精致的凤眼便映入了眼中,那是晋王在低眼俯视看她。
二人视线撞在一处时,唤春才把他看清了,过往他总爱穿一些深蓝深青这类比较低调沉稳的服色,今日穿了这红色的婚服,倒是将他衬的愈发肤色玉曜,丰神俊朗。
其实他明明也没有那么大的年纪,可拘于身份,好像必须要做出这般老成持重的模样,才能显的更加成熟稳重,才能压得住朝堂那些老人。
她看着他,便又红了脸,微微低头,羞赧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萧湛一言不发地坐在了她身边,床褥微微陷下去几分。
唤春不由缩起了腿,脚尖也紧绷着,二人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我好像跟你说过,你特别容易脸红。”
萧湛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唤春一怔,脸上愈发烫的厉害,今日的脂粉已经擦的够厚了,他怎么还能看出她在脸红?
她红着脸道:“今日是胭脂擦得多了些。”
然后,她似乎听到很低的一声嗤笑,清淡的仿若是她的错觉。
喜娘随即端着合卺酒过来,唤春先端起杯子,朝他敬去,二人共饮了合卺酒。
酒是上等的乌程酒,入喉绵长,酒力一直达到脐部,下腹会有些润润热热的,似有什么东西在流淌,怪不得夫妻同房前,都喜欢小酌几杯来助兴。
唤春身上是热热的,有些忐忑地等他接下来对自己做些什么。
可饮了合卺酒后,萧湛便站起了身子,说还要去应酬宾客,她若累了,便自己先安歇吧。
听了这话,唤春身上那股热意一下就冷淡了,可也没好意思强留他,新妇在新婚之夜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她虽然已经做好了准备,可还是有些搞不懂他的心思,明明是他先暗示对她有意,又百计千方的把自己娶回来,不就是为了睡她吗?怎得到头来却又临阵退缩了?
萧湛出了屋后,弄珠和彩月服侍唤春卸了妆,褪去婚服,更换了寝衣后,二人便退下了。
唤春独自坐在婚房,这是晋王的寝居,床,还是她之前睡过的这张床,只是此刻已经换了新的红罗帐,织金龙凤的锦衾绣枕,光华璀璨,不可名状。
她手指抚着床褥上的龙凤纹样,看着台上那对静静燃烧的龙凤红烛,越变越短。
……
宾客们还未散尽,萧湛胡乱应酬了一番后,便让人都散去了。
此刻夜色也才刚刚落幕,他不想这么快回房,便先独自去书斋坐了一坐。
手边放着温好的酒,他对着灯夜读《春秋》,不时浅酌一口。酒倒是去了半壶,书在手上却未翻一页。
酒劲儿上来的时候,身上也是一滚一滚的热浪,原想就趁着这股热劲儿去见她,顺水推舟把事儿办成了。
可转念一想,毕竟是自己先示的好,二人又没那么熟悉,若太急着去要了她,自己在她心里,恐怕就真成个急色的好色之徒了。
他得先忍一忍。
……
直到夜深时,萧湛才又回房,那龙风喜烛已然燃了大半,他以为唤春已经先睡了,不想她竟然还坐在床边等他,不由心头动容。
唤春早就听到外头的喧哗停了,左右不见晋王回房,心里七上八下的,便又冒起了千百种念头。
她就这点儿不好,心思多,爱乱想。
此刻见他回来了,心中的千头万绪总算落了地,便立刻起身相迎,对他露出笑颜。
“殿下回来了。”
萧湛心中说不出的滋味,问她,“怎么还没有睡?”
唤春摇摇头道:“殿下还没回来,我不敢先睡。”
“那我要一直不回来,你就一夜不睡吗?”
唤春低下了眼,声音淡淡的,“我已经守习惯了。”
萧湛心头一动,看着她那低头落寞的模样,莫名翻涌起几分愧疚之意,他都把人娶回来了,何必再故作姿态的冷落人?
她做寡妇的时候才要守寡,如今有了丈夫,怎么能让她再继续守活寡?
他走向床榻,“时辰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第34章 洞房花烛我便当你是愿意生的
唤春本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于夫妻之道已是驾轻就熟,此刻,也就无需如小女儿般故作矜持了,听他说要安置,便主动来帮他宽衣解带。
“我来服侍殿下更衣。”
唤春帮他脱着外袍,便闻到他周身的清冽酒气,他应该喝了不少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清醒,反正唤春自己好像已经在那酒气中晕晕乎乎了。
她为他宽了外袍后,又解了中衣,帮他宽的只剩下薄薄一层里衣时,便有几分解不动了。她就停下了手,于是背对着他,先自宽了衣裙,把自己脱的只剩下一件小衣。
萧湛看着昏暗烛火下女子那一节白腻的脖颈,仿若也擦了脂粉般白皙娇嫩,带着淡淡的粉红,实在是美极了。
他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她,俯在她耳边道:“相看那一日,你自己写了子嗣,我便当你是愿意生的。”
唤春的身子当即便酥麻了半边,微红着脸道:“愿意的,我愿为殿下生儿育女。”
她说完,便主动转过身,把头靠在他的肩膀,手臂缠上了他的腰身,柔柔软软的两条,带点温温凉凉的温度,贴着他的滚烫。
萧湛只觉刚刚饮的酒,此时酒力终于都喷涌而出,散出的热力都聚集到了一处,他把人揽了过来,压倒榻上,轻轻解着她的小衣。
喜烛恰在此时燃尽了,火光一灭,室内蓦地陷入一片黑暗,黑洞洞的屋子仿若一个空荡荡的冰窖,唤春只觉身上忽然一凉,随即便是铺天盖地的灼热。
唤春手臂攀着他的肩背,思绪却莫名飘到了与前夫成婚第一夜的时候,那时他们少年夫妻,又是盲婚哑嫁,二人弄的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才草草了事,还让她吃了不少苦头,后来相熟了,于此道也越来越得心应手,方领个中乐趣。
晋王正值精壮之年,想来不会如她前夫第一次的时候那般笨拙,反正,她是挺期待这位新夫婿的表现的。
萧湛知她是生育过的妇人,并非未经人事的少女,于是这第一夜也就未加克制。他没有亲她,也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单刀直入,干脆利索的把事情给办了。
唤春已有多年不曾体验夫妻之乐,已久未这般畅快淋漓了,此刻竟也十分受用,她手指紧攥着绣枕,身下的床单一层一层直往上卷。
二人拢共也没见过几次,也没说过几句话,自然谈不上有多深的感情,可在这个时候,唤春竟觉得他是真爱自己的,爱的都要死了。
屋里的火炉烧的太旺了,完事后二人都已经是大汗淋漓。
萧湛翻身躺下,静静躺了一会儿后,对她说了句,“我要沐浴。”
唤春会意,披了衣服便下床去叫水。
丫鬟儿很快送进来两桶热水,萧湛走进浴房,唤春便先服侍着他擦洗了身子,看到那精壮的胸膛上挂着的水珠,就想起他刚刚落下的汗珠,脸上一时红的几要滴血。
此刻夜色已深,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室内只能听见轻微的水声和二人的呼吸声。
他们就这样默默相对着,谁也没有说一句话,可万千情绪又都已在不言中了,若谁先开了口,好像反而会破坏了此刻的默契。
清洗干净后,萧湛便一言不发地回了床榻,弄珠和彩月随即进来服侍着唤春清洗。
弄珠看到她身上那些暧昧痕迹,心中一喜,低声问她道:“成了?”
唤春含羞点了点头。
弄珠和彩月对视一眼,便都放下了心,一开始见晋王离房后迟迟未归,她们还有些担忧今夜不能成事呢,所幸到底是办成了,有了亲密关系,才算得上是真正的夫妻。
晋王并不好色,除了王妃,府上再无任何姬妾,二人在房事上能这么快和谐,也更有利于唤春尽快受孕,若是能怀上个一儿半女,王妃的地位才是真正无可撼动。
彩月眼睛一亮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娘子只要算好日子,多与晋王同房,怀孕便只在旦夕之间了,有了子嗣,才算真正有了依靠。”
唤春低眼不语,收拾好之后,她便又回了内室。
屋内重又燃上了新的龙凤高烛,满目都是一片浓郁艳丽的红,红的像那刚刚被手指紧抓的床单,红色从指缝中溢了出来。
床榻的红罗帐也已经放下了,帐中的影子在烛光下影影绰绰的。
唤春轻轻掀开一点帐幔,看到晋王躺在床外侧睡了,姿态安静,呼吸平稳,似乎是已经睡熟了。
她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他。今天大婚累了一天,他刚刚又挺卖力的,现在应该是真的累了,应该让他好好歇一歇的。
她掀开被子一角,钻了进去,在他身边轻轻躺下,一动也没有动。
大约是身体被填满了,心里也舒坦了,唤春此刻竟是睡不着了,她回想着刚刚的一幕幕,脸上的热浪就一阵一阵翻涌。
索性翻起身,单手支头,默默看着晋王熟睡的模样,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此刻闭上了,看不到那幽深的瞳孔,可还是能看到细长的凤眼上覆盖了一层浓密的睫,睫毛的阴影,让他看上去就好像还睁着眼一般。
他确实是个好看的男子,即便没有权力和身份的加持,也足够让她身心愉悦。她忽然想起了一句不知在哪儿看到的话——想要征服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在身体上征服她。
反正唤春是服了,前夫身体不好,在房事上常常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后来为了养病保养身体,于此道更是几乎绝迹,从不曾让她畅快尽兴过,今夜她才觉得自己真是个女人,真有了丈夫。
唤春抿着唇,手指悄悄按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她本想把脸也贴上去靠一靠,可看着他那漠然熟睡的模样,心下便迟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