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攀附个有权有势的丈夫依靠,然后在身体上取悦于她。晋王想要个女人给他生儿育女,原本就是看中她的美色和能生儿子才娶她的。
他俩的结合,不过是各取所需,本就没有多深的情意。如今事后还想去寻些他的怜爱温存,倒显得像她矫情了。
她这样想着,帮他掖了掖被角后,便缩到一旁,背对着他睡了。
……
五更天时,唤春醒了过来,身旁空荡荡的,还有余温尚存。
原是晋王起了身,正在穿衣,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唤春便也忙披了件衣服,趿拉着鞋,下床来服侍他更衣。
萧湛有些意外,以为自己动作已经够轻了,不想还是吵醒她了,便拉住她的手,让她不必忙活了。
“我前边还有些急事儿要去处理,天色还早,你再多休息一会儿。”
唤春摇摇头,依旧尽着一个妻子的本分,坚持服侍他穿衣,“让我来服侍殿下吧。”
萧湛没有再推辞,从容张开手臂,看她忙上忙下。
其实昨夜她收拾完回房的时候,他也没有睡着,他是醒着的。他知道她爬上了床,在他的身边躺下,手指依次从他的眼睛、鼻子、嘴唇滑过,最后落在了他的肩膀。
她可能是想寻求一些他的温暖,他察觉了她的意图,却装作浑然不觉的模样,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他们虽然已经有了男女肌肤之亲,可他还是保有着一分理智与克制的。
以他现在的身份,想要什么女人,只要开口,就不会有人拒绝,可他向来是不屑于以权压人,强取豪夺的。
所以最开始选中她的时候,他也没有直接明说,而是先暗示她,试探她的意思,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也不会勉强,可是她答应的太爽快了,让他都有些意外。
后来得知她可能还要被舅舅安排去给各路权贵相看时,他便想,她的处境应该是着实艰难了,所以遇见自己的示好,就当救命稻草般立刻紧紧抓住了。
无论是昨夜的温顺,还是现在的体贴,她无非是想多表现一些贤惠,抓住自己这个依靠。这无关感情,而是出于生存的本能。
可这也是很正常的,在这样一个乱世,连男人都朝不保夕,何况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女子?独行者是无处容身的。
他胡思乱想着,看着她的小手在自己身上忙上忙下,又是帮他系好腰带,又取外袍与他穿上。
萧湛看着她认真谨慎的模样,突然张臂轻轻抱了一下她,清浅的还未来得及在她身上留下自己的温度,就已经松开手了。
唤春呆了一呆。
萧湛揉了揉她的胳膊,道:“身上都凉了,快回去暖暖吧。”
说完,便迎着昏暗晨曦中的薄雾往屋外走去。
唤春摇了摇头,恭恭敬敬的一路把他送至门口,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后,才抱着已经凉透的臂膀返回床榻上暖着。
……
唤春这个回笼觉,一睡就到了天亮。
天光大亮后,彩月和弄珠来服侍她起身更衣梳妆,东府各处管事的马上就该要来拜见新主母。唤春初来乍到,这头一次受人请安,气势要足,才能立下威权。
唤春今日穿了件朱红撒花广袖上襦,茜红云纹锦交窬长裙,外罩一件绛红色大袖纱衣,层次不一的红,艳丽又贵气逼人,愈发衬的她肤白如雪,色若朝霞。
彩月和弄珠交口称赞着她的美貌,就王妃这通身的气派,今日定能镇得住这东府上下。
这边才刚收拾妥当,便有仆妇来回话,说丹阳郡主带着世子来请安了。
唤春扶着发髻上的金步摇,眉梢动了动。
第35章 铩羽而归他不也是图我的美貌和能生儿……
新妇头婚第一日,是需要去给公婆敬茶的,可魏太妃已去世多年,也就没婆婆可敬了,如今唤春就是这东府最大的女主人,新婚头一天,理当接受下人们的拜见。
“晋王回了吗?”唤春下意识问了一句。
彩月道:“早间出门后到现在还没回呢,好像是前方出了什么要紧的事儿。”
唤春若有所思,按理说,今日应该是晋王和她一起受众人拜见的,可他既然还没回来,那她就得自己面对,也不能一直避人不出,反倒显得小家子气,愈发让人轻看了她。
收拾妥当后,彩月和弄珠便扶着她起身出屋,到正堂接受众人朝见。
唤春在高堂落座,众人依次有序地进来。
今日能到内院来拜见的,都是府上各处的管事娘子,管家仆役们则都在二门外遥遥磕头请安。
首先进来一个圆脸微胖的中年妇女,是如今的内务总管胡嬷嬷,先前魏太妃跟前服侍的婢女,是个缜密稳重的老人,后边便是依次跟着各处紧要的管事娘子和丫鬟。
众人在堂上分两排列开,齐齐拜倒在地向新主母磕头请安。
唤春从容受礼后,命众人起身。将要开口训示时,丹阳郡主萧从贞便带着萧恂世子过来请安了。
众人心知丹阳郡主难缠,此刻也都抱着看好戏的心态,想看看这新王妃如何应对这刁钻小姑子呢。
唤春知她是来挑事儿的,面上却也从容,坐着一动不动的,等着丹阳郡主跟自己行礼。过往是郡主身份尊贵些,如今她成了她的嫂子,那自是她尊贵些。
可萧从贞本来比她大几岁,又看不上她是寡妇改嫁,故而打心眼儿里瞧不上她,根本不拿她当嫂子看。
她原是嫌弃徐妃软弱不生育,配不上晋王,盼着她早死了晋王好娶个更好的,可没想到晋王是再娶了,却是娶了一个寡妇,这还不如徐妃呢。
徐妃再不济,也是清白女儿嫁过来的,一个残花败柳的寡妇,她也配得上晋王?
萧从贞径直落座,并未给她行礼。心里也不愿萧恂认这样水性杨花的女子为母,便也招呼萧恂落座,不让他对唤春下拜。
萧恂心下迟疑着,因见唤春竟是重阳日被自己撞倒的女子时,心里咯噔了一下。
他心里虽看不起这卑贱女子,不愿拜她,可他又有些怕晋王。毕竟薛氏如今已经是新王妃了,即便他不认她为母,辈分上薛氏也是他的叔母,于情于理他都是该拜的。
他心里纠结又犹豫着,萧从贞已经不乐意了,喊他道:“恂儿,你还犹豫什么?过来这边坐。”
萧恂迟疑着。
唤春微笑道:“今日是我与世子头次正式相见,虽说下拜请安只是虚礼,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世子今日不拜我,母子名份便难定,大婚之日,连晋王都要对我答拜,怎得世子就不能拜了?”
萧从贞冷笑反驳她,“你是继室,原就不比元配体面,哪怕徐妃在世时,恂儿也没动辄给她磕头的道理,何况你呢?”
唤春面上依旧带笑,她语调从容,话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硬,“世子既然已经过继给了晋王,宗法上就是晋王的儿子,我虽为继室,名份上也是晋王的妻子,从此之后,我就是世子的母亲,子拜母是天经地义,这头还是要磕的。”
彩月也配合地拿来软垫,铺到了萧恂面前,示意他跪下。
萧恂见唤春态度强硬,姑嫂两边气势剑拔弩张,唯恐起了冲突后,自己再被晋王责罚,当即就腿一软,跪在了软垫上,老老实实磕了头,改了口。
“仲母。”
唤春居高临下看着跪倒在地的少年,满意一笑,语调慈爱道:“世子快起来吧,地上凉,仔细冻着了。”
萧恂泄了气,垂头丧气地在萧从贞身边落座。
萧从贞已经气地涨红了脸,万没想到这女子不仅狐媚,竟还这般难缠。
她冷冷讽刺道:“你自己靠什么得的这姻缘,你自己心里清楚,如今还想在我面前摆主母的谱,我可不会服你。”
唤春坦然自若道:“我如何得的这姻缘?那当然是因为我贤惠守礼,强于周氏女远矣,殿下尚贤,所以才最终弃周氏选了我。”
萧从贞冷笑,比周氏女贤惠多了这种借口,骗骗别人也就得了,她是万万不信的。
毕竟栖玄寺祈福的时候,晋王独独对她留了心,她在重阳宴上失踪时,是被王静深关去了晋王屋里,此事因涉及薛女名声,东府一直秘而不宣。
可外人不知,她这做妹妹的还能不知道吗?保不准那时二人就已经看对眼了。
晋王再尊贵,再高高在上,可终究也是个男人,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何况是薛女这般绝色呢?
萧从贞冷笑讥讽道:“别人不知你重阳夜失踪的隐情,你当我也不知道吗?果然是好手段,连晋王都给你拿下了,不过你这样的女子我也见得多了,无非是想攀龙附凤,一步登天罢了。”
唤春也不否定,只见她淡淡一笑,从容不迫道:“我是图晋王的身份地位不假,可他不也是图我的美貌和能生儿子吗?”
萧从贞哽住,便有几分气急败坏道:“你原就是个寡妇,残花败柳之身,仗着美色邀宠,能得几时好呢?”
唤春不以为意,云淡风轻地把她堵了回去,“晋王是贤明君主,自也不会亏待那勤谨省事之妻,我只要把这家中安定,上下和睦,内言不出,外言不入,即便日后色衰,他也自会尊我敬我,料不妨事。”
萧从贞吃她一番抢白,面上无颜色,想不到她竟这般伶牙俐齿!心里一时只觉没趣儿,在此也待不下去了,闷闷起身后,便头也不回地带着萧恂恨恨离去了。
唤春看着她的背影,心中冷笑。嫁过来的第一天就想给她下马威,可她却不是徐妃那样软弱好拿捏的性子,想用那一套来对付她,她算是打错主意了。
弄珠看着丹阳郡主斗志昂扬而来,铩羽而归的忿忿模样,佩服赞道:“王妃可真厉害,一番话说的丹阳郡主都哑口无言了。”
唤春笑了笑,又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堂下众人。
丫鬟婆子们听得刚刚那一场交锋,个个都吓得大气不敢出。
她们见新王妃貌美面善,又年纪尚轻,本以为也是个温柔好性儿、任人拿捏的,不想竟有这般手段,连丹阳郡主这么厉害的,都被她不动声色制住了,心里都暗暗有些发怵。
丹阳郡主前脚一走,后脚那胡嬷嬷便主动走上前,恭恭敬敬给唤春呈上东府各处人手名单,轻声细语地给她介绍着,让她简单认个脸。
唤春看看名单又看看人,默默记着,不时点头,或问讯几句。
胡嬷嬷又指着一位年轻婢女道:“这徐氏名叫玉镜,是先头徐妃屋里的陪嫁婢女,如今不做他事,是专一为徐妃守灵的。”
唤春闻言便抬起眼看了看她,看清那女子容貌时,不由心中一动,这不是重阳夜那位盛气凌人的丫头吗?怪不得那般有派头,原是身份比别人体面些。
玉镜被点到名后,上前一步,对唤春福身请安。
她面上虽强做镇定,心里却已经慌了。刚刚见识了唤春的手段后,又想起重阳夜自己那般羞辱过她,如今她得了势,指不定以后怎么报复自己呢。
胡嬷嬷瞄了她一眼,附耳对唤春低语了几句,唤春点点头,若有所思地看着她道:“你是先头徐妃的陪嫁丫鬟儿?”
“是。”玉镜不知胡嬷嬷跟她说了什么,心中也十分忐忑。
唤春微微一笑,“你是先主母跟前的人,原也该比别人有几分体面,素日里就更该谨言慎行,勉励自身,切记别丢了自己主子的脸面,退下吧。”
玉镜一懵,因心中惦念徐妃,本就对新王妃颇有敌意,此刻也不信她会这么轻易饶了自己,只当她心里藏奸,保不准日后怎么寻错折腾自己。
她心中不服,嘴上却只能勉强受教告退,“奴婢多谢王妃教诲。”
唤春点点头,继续听胡嬷嬷跟自己介绍府上人事,依次训示一番后,遂命众人退下各司其职,自己也回房休息了。
……
此刻天色已不早了,晋王还没有回来,婢女端了几样小菜过来,让她先垫垫肚子。
唤春这边累了一天,腹中原也饥饿了,这边才坐下用了两口饭,就听得晋王回来了。
她心里一咯噔,忙放下了筷子,她本以为他今日要深夜才回呢,便也没有等他用膳,听到通报后,就立刻整了整衣饰,起身迎了出来。
萧湛踏着晚霞,大步流星的往屋中走来,看到恭恭敬敬静候在门前的女子时,心头微微一动。
唤春见他走近,就要屈膝跪倒请安,萧湛却同时屈身,手掌托住了她的膝盖,把她扶了起来。
“以后都不必行此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