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婉大不乐意,回家后就哭了,说那陆绪长得还没她高,还那么胖,说什么都不要嫁给那个矮冬瓜!
周二舅得知女儿差点给自己订错了终身后,也是大发雷霆,把她狠狠教训了一顿,大骂女儿眼皮子浅,见着个清俊男人,就犯了糊涂!
那陆公子身材矮小些又如何?陆氏是三吴第一大姓,陆公子出身名门,才华横溢,人是靠才华扬名,又不是靠脸立世。那路郎纵是相貌好一些,可出身寒微,哪里配得上她?
令婉大哭不止,事情没落到自己头上时,还能从容嘲讽别人,可刀子割到自己肉了,才知道疼。她这时候才真的有几分理解苏姨母了,不由想收回当初对她的嘲讽。
陆氏那边对令婉很满意,来催问周氏什么时候可以订婚?
可令婉说什么都不答应这门婚事,眼见女儿死活不肯嫁,周二舅也着实怕了,生怕女儿真犯了糊涂,又步了苏姨母的后尘,就想把她强嫁去陆氏,好早些断了她的念。
周二舅一面跟陆氏商议着婚事,一面把令婉锁在屋里,严防死守!
不想令婉竟然绝食抗争,朱夫人心疼女儿,怕女儿真有个三长两短,就由王容姬陪着来求求唤春,看看有没有法子让令婉回心转意。
唤春听完后,神色凝重了几分,“二舅舅这事儿做的糊涂了,即便不愿二妹妹嫁给路郎,也没有强行逼人出嫁陆氏的道理,二妹妹脾气急,性子直,你跟她来硬的,是会害了她的。”
朱夫人悲泣哀伤声道:“可我们这也是没法子了,不把她关起来,她万一要是被她姨母撺掇的跟人私奔了,那就一辈子都毁了,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唤春脸色一沉,“怎么还有苏姨母的事?”
王容姬气急败坏道:“快别提了,二妹妹闹了这么大笑话,就属她得意了,也不知她是厚脸皮还是冒傻气,明知是二叔和婶子正做愁的时候,还存心出来挑事儿,拿自己年轻时的事迹来撺掇二妹妹,你说二妹妹一个年轻小女郎,她懂什么?你一做长辈的自己都吃过这苦了,也不劝着,还来火上添油,这存的什么心啊?”
唤春瞠目结舌,“外祖母这也能忍?”
“那当然不能忍!”王容姬冷哼道:“见她这般下作,二叔索性就撕破脸了,让人强行把他们一家都扔去了街上,自生自灭去。”
朱夫人恨声道:“我拿她当妹妹可怜,不想竟是引狼入室!她自己没尊重,就见不得别人好,还想害我女儿跳火坑。”
唤春算是听明白了,安抚道:“舅母不用担忧,你回去就说我身上不爽利,想让二妹妹过来陪我几日,在我手上管教几天,保管她回心转意。”
朱夫人不哭了,有些犹豫道:“这……可晋王在府上,这合适吗?”
唤春摇摇头,笑道:“回头让晋王先搬去前院住几天就是了,让二妹妹跟着我住在后院,总归见不到。”
朱夫人松了口气,知道唤春是有主意的人,一时心中大定。唤春肯帮忙,令婉的事儿保不准就有转机了,遂千恩万谢的回去了。
……
快黄昏时,唤春便吩咐厨房做了几样晋王爱吃的菜,又把那京清酒取出来一坛温着,静静等着他回来。
直到天快黑,晋王才回来了,唤春忙上前帮他解着斗篷和外衣,抖了抖上边的灰尘,在一旁挂了起来。
萧湛悄摸摸靠近她,一只手从背后揽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脸转了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唤春往后仰着头,迁就着他的亲吻,这动作让她的脖子扭得有些难受,她便转过身,双臂搭在他肩上,温柔地贴了上去,让他亲个够。
萧湛吻的有些重,推着她的身子直往后退,直撞到了架子上,那挂在架上的衣服哗啦啦就掉了下来,压在二人身上,露出后面一扇琉璃屏风,屏风上画着一对鸾凤,振翅欲飞。
他抖掉衣服,哑着嗓子道:“到床上去吧?”
唤春摇摇头,擦了擦他嘴角沾上的口脂,“今晚我特地温了酒,吃了再就寝吧。”
萧湛强压下自己那股子冲动,又尝了一口她的胭脂后,才换了轻便的常服,来到次间用膳。
食案上已经摆了五六样细巧果菜,还有一壶温好的京清酒,萧湛刚好也饿了,执筷便吃。
唤春帮他斟了酒,又不时给他添着菜,看他吃的香,也跟着傻乐,自己倒是没正经吃上几口。
萧湛停筷看着她,给她夹了块盐水鸭,“你怎么光顾着我,自己倒不吃了?你也吃。”
唤春执筷稍稍尝了尝,便不肯多吃了,“我就喜欢看殿下吃饭香的模样,这说明我饭菜备的好,合你的胃。”
萧湛又给她夹了块桂花糖藕,道:“你备的好,更得自己尝尝,才知个中滋味。”
唤春抿唇笑道:“我最近胖了一些,晚上就不多吃了,殿下辛苦了一天,才该多吃一些。”
萧湛若有所思,边吃菜边对她道:“原来如此,待会儿回房你脱了衣服,我再掂掂重不重。”
唤春听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不正经的话,脸上又是一红,夹起那块桂花糖藕就塞进他的嘴里,“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萧湛吃着那糖藕,只觉满嘴甜香,二人又一起小酌几杯酒后,便上榻安置了。
这京口的京清酒是用杂粮酿的,酒劲儿烈,不比会稽糯米酿的山阴甜酒适口。唤春才喝了几杯,脸上便红扑扑的一团,颇有几分海棠春醉之态,极尽妩媚娇艳。
她在床上软乎乎瘫着,萧湛一手搂着她的脖子,另一只手就往她怀里探去了。
唤春可不想这么轻易就让他得逞,双臂环抱着,就是让他摸不着,可大约是有些醉乎乎的了,她那无力的抵抗,反倒显得欲拒还迎似的,三两下就被他扒拉了下来。
“先等等,我有话跟殿下说。”
萧湛动作滞了一下,然后继续动作着,“你说,我听着呢。”
唤春认真道:“我舅舅家的二妹妹出了些事儿,我想把她接过来管教几天,得委屈殿下到前院住一住,回避回避。”
萧湛闻言,一时没了兴致,翻身在她身边躺下,挑眉道:“原来你今夜这么殷勤,就是为了这事儿?”
唤春便主动将脸颊贴到了他的胸膛,仰脸看着他道:“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吗。”
萧湛看着她那娇媚的模样,若有所思道:“周家出什么事儿了,有需要我出面的地方吗?”
唤春摇了摇头,就把今日朱夫人说的事,又给他简单转述了一遍。
萧湛一听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从容道:“人各有命,这事本来也与你不相干,你这妹子能劝则劝,劝不了也不必勉强,免得日后她还觉得是你坏了她的姻缘记恨你。”
唤春点点头,“她到底年纪小,又没吃过苦,不清楚外头世道的艰辛,难免糊涂。”又话锋一转道:“再说,当初你设计那场相看,耍了人一遭,不得弥补弥补。”
萧湛笑了笑,“那要不是我的嘱咐,许鹚会帮周氏女操心婚嫁?这不是给她介绍的她没看上吗?”
唤春嗔怪道:“那你给人介绍个其貌不扬的?”
萧湛无辜道:“我又没见过,怎会知道那陆绪长相如何?世家联姻不都是只看门第家世吗?周氏不是也对陆绪的出身很满意?”
唤春便哑口无言了。
默了片刻后,萧湛突然抬手把她搂到怀里,好奇问她,“那你嫁给我,也有看脸吗?”
第42章 冥顽不灵可他竟还偏吃她这一套……
这一下就把唤春给问住了,她又闹了个红脸,图人身份也就罢了,还图色,她成个什么人了?
她偷偷瞥了他一眼,却见他那双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唤春微转过脸,避开他的视线。来金陵前,她也曾经想过,如果晋王长的丑怎么办?她也要为了富贵,捏着鼻子硬上吗?
可士族郎君普遍二十出仕,等他们能掌握权势的时候,大多都三四十岁了。所以想嫁一个有权势、又年轻的丈夫,几乎是不可能的。
她想着晋王的舅舅魏君,是名动天下的美男子,又是个大才子。即便晋王比不上舅舅的相貌,起码也应该五官端正吧?只要能凑合看过去,她也就认了。
没想到栖玄寺见到本人之后,他的相貌英俊,远超她的预期,她一时又惊又喜,看着他就呆了。
唤春脸上更红了,身子一扭,索性厚着脸皮抱住他,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含羞带怯道:“我在栖玄寺第一次见到殿下的时候,就觉得殿下很好看。”
那声音黏糊糊的,像含了口酒,美的人晕乎乎的。
萧湛笑了笑,小油嘴可真会哄人,可他竟还偏吃她这一套,忽地冒出一句,“那是你第一次见我吗?”
“不然呢?”唤春一呆。
萧湛不答,只低眼看着她,他的目光幽深若水,那似曾相识的感觉,看的唤春身上又是酥酥麻麻的一阵。
她有些微不自在,仿若被他看穿了似的,不由把头偏到了一边,嘟囔道:“你一直看我做什么?”
萧湛把她的脸转过来,低头含住那微微嘟起的小嘴,“明日我搬去前院,今夜再好好陪陪我。”
*
翌日一早,弄珠和彩月就去前院收拾房间了,把晋王的日常起居之物都安置了过去。
本来该唤春亲自安排的,可她闹了一夜,身上酸疼,早上犯懒起不来,就让婢女去准备了。
萧从贞听说晋王从唤春屋里搬出来后,眼睛一亮,还以为夫妻二人闹矛盾了,正要去打探情况时,就见许鹚来了东府,便又忙退了回来,见机行事。
只见许鹚一路匆匆,穿门过院来到后堂,唤春已经在等着了,见她来了,便让她落座。
许鹚习惯性观察了一番她的面色,淡定开口道:“虽说晋王急要子嗣,但稍作节制才是保养之道,王妃精气神好,才更有利于受孕。”
唤春早上起嗓子便一直有些干哑,正在喝茶,听到这话便差点被茶呛住,她微咳了两声,清清嗓子,从容道:“我原也是这样说的,所以让晋王搬去前院,分房睡几日。”
许鹚点了点头。
唤春放下茶碗后,便又板起脸,微微责备道:“先前令婉的事儿,昨日我已经听二舅母说了,您老人家愿意帮忙牵线介绍,那自是我们的福气,可您怎么能给介绍个其貌不扬的呢?”
“其貌不扬?我觉得那孩子白白胖胖很可爱啊。”许鹚不能理解,摇摇头道:“我是个相士,看人相貌的方式自然是与普通人不同,谁知道我觉得还不错的孩子,她们年轻人却觉得不行呢?”
唤春懵了懵,眼神微微困惑道:“所以,其实也没那么丑?”
“怎么也不能说丑啊。”许鹚觉得唤春是在质疑她的相看水平,正色道:“我看着那陆绪长的慈眉善目,面如满月,是敦厚有福之人。倒是与他同来那位路郎,面薄耳瘦,人中短浅,恐非长寿之像。”
唤春思索了一会儿,她不好见外男,也没法儿亲自去确认这陆绪长相如何。可她自己就是许鹚相出来的,自然相信许鹚的相术。
“那照你这么说,这陆绪应该就是身材矮小了些,长相是过得去的,只是不合令婉心意罢了。”
许鹚点点头,“陆氏是南方土著士族,普遍身材短小,您能指望他跟晋王这北方人一样高大吗?”
唤春一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既是如此,那等令婉来了,我再劝劝她就是了,即便跟陆氏谈不成,也绝不能让她嫁给那个路郎,这路郎家世寒微也就罢了,但是命短不行,活不长的人,即便有才也难展其志,不能把妹妹嫁给这样的人。”
她前夫便是短命,年纪轻轻就去了,再没有人比她清楚丈夫短命的艰辛了。
许鹚道:“我便也是这样想的,晋王都吩咐了要寻个好的,我又岂会害她?”
唤春点点头,心里便有了谱,就让她回去了。许鹚起身,正要告辞,又想起什么后,便顺嘴提了一句。
“还有一事要跟王妃支会一声,那苏氏一家被周氏赶出来后,就找到了我那观中,说要是周二娘子看不上那陆郎的话,就让我把陆郎介绍给她家女儿,她们不嫌弃。我寻思着陆氏恐怕看不上她家的门第,便想问问王妃的意思,这事儿是管还是不管?”
唤春蹙了蹙眉,叹道:“当初要不是她闹那一回,我也没这么顺利成了王妃,苏姨母人虽有些天真不着调,总归不过是为了给女儿寻个好归宿。如今世道正乱,女子生计艰难,这也是人之常情,也不必为难她们。你若真有合适的人,便顺手提携她们一把,让她们安安生生,别一直闹腾就是了。”
许鹚了然,告辞离去。
与此同时,萧从贞的身影从回廊处转出,她看到许鹚离去后,就立刻吩咐了婢女,“你快跟上,看看她们在耍什么鬼主意。”
菖蒲领命,立马暗中跟上了许鹚。
……
却说周家这边,周老夫人得知唤春肯帮忙之后,心中的巨石也落了地,这日一早就派人去将令婉送去东府。
王容姬过来看人的时候,刚到门口,就听到令婉的哭骂。
“你们都走,都别管我,我就是饿死,也休想让我从了你们的意!”
令婉仍旧在屋里哭个不停,不肯进食,丫鬟仆妇各种哄劝都无济于事,一时个个愁眉苦脸,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