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齐文锦与几个孩子一同过来了,李瓒往那边看了一眼,慢慢平息下来起伏:“你先起来。”
戚钰没有立即起身,她抬头看着李瓒,似在无声要求。她觉着李瓒会同意的,因为这对他来说,没有很大的损失。
直到她终于听到了一声很轻的“朕答应你”。
男人的表情虽然还是不情不愿,但好歹是许下承诺了。戚钰这才起身,又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那几人走了过来。
齐文锦站在台阶下,笑着拱了拱手:“昭儿听说他母亲出了房门,心中担心。非要来看看,让皇上见笑了。”
“是我也想来见见齐夫人,”李朔插话,看向戚钰的目光略带担忧,“听说夫人身体不适,现在好些了吗?”
“劳殿下记挂,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
齐昭自然是马上就去了母亲身边了,他从回来开始就日日守灵,还没见过母亲。
他没说话,只是一双担忧的目光看向母亲,戚钰对他笑笑,示意自己没事。
齐文锦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站在他的旁边的,她视线往上,就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对视的时间很短,她甚至没来得及分辨出齐文锦眼中的情绪就转开了,落在李瓒的眼中,却依旧是碍眼。
他突然就开始后悔了。
哪怕理智在告诉自己这样做没错,他也开始后悔了。后悔决定不让齐昭知道,后悔同意戚钰什么的还让她留在齐家。
难道就让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吗?
第94章 休书你就算有了他也不要抛弃我
“娘,你的手怎么了?”
齐昭的视线低,最先发现被包扎的手,齐文锦闻声也看了过去,顿时脸色微变,抓住了她的手。
“怎么了?你受伤了吗?”
李瓒实在是见不得他这副模样,冷笑出声:“怎么了?齐大人不应该问问自己吗?齐家的当家主母。想要出个房门,还会被拦着。下人都敢这样伤主子了。”
齐文锦面色沉了沉。
齐昭听得疑惑,好奇地看向父亲,戚钰见着立刻打了圆场:“下人也是无心之过,是我管教失职。”说完,摸了摸齐昭的脑袋,“放心,不是什么严重的伤,就只是划了道口子。”
她是不想把与齐文锦的事情展露在齐昭面前,所以袒护了齐文锦,也无视了李瓒看过来的危险眼神。
“说起来,也快到午膳的时间了吧?”没一会儿,李瓒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齐尚书家的午膳备的什么?”
“让皇上见笑了,不过都是些粗茶淡饭。”
“粗茶淡饭好啊,”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率先走了出去,“齐尚书如此简朴,当是百官表率。朕便也尝尝。”
齐文锦暗暗压了口气,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要给自己添堵了。
“臣遵旨。”
只是说话间,又看了一眼戚钰的手,他的眼里似有什么话要说,半天,也只是嘴唇轻轻动了动:“对不起。”
戚钰手握住没有回应。
倒是三个孩子没有察觉到大人之间的涌动,互相之间说着话。
有了李瓒,桌上自然就没了其他的人。皇帝与皇子公主坐在高位,戚钰三人则是往下坐的。
李瓒看了一眼与他相隔甚远的母子二人。
齐昭在轻声说着什么,戚钰则是侧着身子听。
“娘,你的手方便吗?”
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能拿。”
因为正好是右手,其实李瓒是包的有些厚不太方便,齐文锦往这边看了一眼,伸手捏住了她的手:“我给你重新包一下。”
“吃饭着呢!”
“等会儿拿筷子不方便。”男人态度很是坚持。
齐昭原本是隔在他们中间的,还特意往后让了让,方便父亲给母亲重新包扎。
李瓒就这么看着自己打的结被解开。
下人们正在陆陆续续上菜,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只留了他想象两人是怎的情意绵绵。
他从前只觉得齐昭就是这对夫妻还能维系关系的唯一牵绊,现在孩子是自己的,却好像依旧是如此。
真的……要让齐昭一直以为,他的父亲就是齐文锦吗?明明自己才是的。
等下人都退下了,齐文锦也将戚钰的伤口重新包好了。
他明显技术娴熟得多,使得戚钰的动作能几乎不受影响。
“谢大人。”
“跟我还谢什么?”
齐文锦就着下人端来的盆洗了洗手,试毒的宫人也都下去了,众人这才开始用餐。
戚钰感觉得到李瓒的视线在频频往这边,他留下用膳或许也是因为才知道齐昭的身份,所以想多和他相处。
这有什么意义呢?
李瓒或许是有愧疚的,有惊喜,想补偿。
但再多,可能就没有了。
“爹,我想吃藕。”
遇到离得远的菜,齐昭就这么小声使唤齐文锦,男人也都无一不顺从,还会顺带给戚钰也捎上一筷子。
这么多年的父子情分,哪里是能说断就断的?方才亭子里的提议都是戚钰临时想出的,如今却觉得就该如此。
“总是吃素食怎么行?”李瓒突然发话了,“齐昭,有没有想吃的肉,摆你那边去。”
安澜偷偷跟哥哥咬耳朵:“父皇怎么突然对齐昭这么好?”
李朔摇头:“不知道。”
而齐文锦已经笑着回答了:“皇上有所不知,臣这个儿子就是有些挑食,不喜肉食。”
李瓒短短愣了一下后也笑了:“是吗?那倒是像朕,朕也不喜荤腥。”
这次轮到齐文锦面色僵硬了。
戚钰没管他们之间的暗潮涌动,夹了一块肉放进挑食儿子的碗里,挺好的,她也坦然了,最起码能确定两个爹也不会害齐昭。
这一顿饭两个男人都吃得不怎么痛快。
吃完饭了,李瓒也没有立刻走。
他把齐昭叫到跟前,问了些课业。孩子答得很好,让李瓒脸上的笑意都多了些。
不仅是欣赏,还有几分欣慰在里。
他的孩子,文治武功都好,也重情重义。
李瓒从怀里掏出一块玉佩来。
“上次李朔说了,你救他有功,朕还没有赏你。这块玉佩你先收着,以后有什么想要的,都告诉我。”
小孩子不懂,但戚钰一眼就能看出来这玉佩的成色极佳。
孩子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往戚钰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直到戚钰点头了,他才接过去,利落地就要跪地谢恩,被李瓒一把抓住了。
“好了好了,你是李朔的伴读,以后在我面前,不用客气。等丧期结束了,就回宫里去。”
等到孩子对齐文锦完全没有感情了。事情就好了断得多。
李瓒走后,安抚了齐昭,戚钰两人便在房间里坐着了。
气氛有些凝滞,但奇怪的是这些日一直暴躁着的齐文锦,这会儿却是意外的平静。甚至连开口说的第一句话都出乎戚钰的预料。
“对不起。我没想到下人会伤了你。”
她已经没有放在心上了。
“只是意外,况且并没有真的怎么伤着。”
方才重新包扎之时,齐文锦就已经检查过伤口了,确实不是很深。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齐文锦还是问了。
戚钰也没有隐瞒。
“皇上已经知道齐昭的身份了。但你也知道,如果公之于众,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所以不会再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也包括齐昭。”
齐文锦嗤笑出来,对这样的说辞不屑一顾:“阿钰,你知道如果是我的话。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我都会让齐昭认祖归宗。把最好的给你们母子二人。”
但说完,他又觉得嘲讽,说这些有什么用呢?他不是皇帝,齐昭也不是他的孩子。
戚钰有一瞬间的恍惚。不可否认,这一刻,她是相信的,相信这个男人所说的一切。
她叹了口气:“那也还好,他不是你。齐文锦,休书,你写了吧。”
齐文锦看向她,没有愤怒,只有哀伤,就像是已经知道这个结果。
戚钰继续说了下去:“你斗不过皇上的,也没有必要斗。他若真是下定了决心,你连命也保不住。我不想让齐昭失去父亲。”
她说不想让齐昭失去父亲,就像是在说不想让他去死一样。
齐文锦蓦然就想流泪,他自动地把这当做戚钰对他的在意。
男人站起身,缓步走到戚钰后,面前又跪了下来。
“阿钰,只有我才是你可以信任的,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齐昭的身份总会有人知道的。他还有其他的孩子。但我不一样。我只有齐昭。将来无论是要自保也好,还是想推他去高位,你能信任的只有我。”
戚钰看他。
比起昨日那个发疯发狂,一定要带自己回青州的男人,这会儿的齐文锦,像是认了命,或者说改变了想法。
大势不在他这边,他就只能抓住能抓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