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蓉的眼里慢慢透出一丝寒意与怨毒来,其实太子与皇后,原本就是他们心照不宣的交换,现在他让自己把太子的事情往后放一放,是把自己当作傻子吗?
从长计议,自己哪来的长?
等以后她不在了,还能指望苏家对朔儿尽心尽力?
再若是苏家再出一个皇子……
苏蓉又气又急,喉间除了熟悉的想咳嗽的痒意,还多了几分猩甜。
“娘娘!”华景吓得赶紧替她顺气,“您别急,国舅爷那性子你也知道,就是个心直口快的,你别当真。”
苏蓉攥紧了手中那薄薄的一张纸。
她从李瓒那里学来的唯一的东西大概就是,谁也不能信。
***
从上元节过后,戚钰就已经开始忙了。
她特意去了趟云秀坊,方珍已经在那了,她是过完了上元节就直接来的。
戚钰去的时候,掌柜的原本说想让方珍过来,被她拒绝了:“我就是顺带看看。”
她巡视绣坊,最后也确实看到了方珍。只是小姑娘过得显然没那么好,原本的绣娘们要么是嘴上对她客气两句其实并不怎么搭理,要么就是干脆的横眉冷对。
以至于小姑娘处境明显地尴尬,是被边缘化了。
连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最和气的谢三娘,这会儿也只是冷眼看着。
掌柜的看看正端茶送水的方珍,再看看盯着那边的戚钰,心里直打鼓,赶紧开口:“夫人,这……方姑娘可能刚来,还不适应,我回头下去,让大家……”
“不用了,你盯着点不要太过分,再观察几日。”
方珍是自己安排进去的,但又不是沾亲带故的有背景身份,所以刚开始被嫉恨也是正常的。
戚钰想看看她后边会怎么做,要真想让师傅们好好地教,得她们自己去相处才行。
她从里面出来,说来也巧,正好碰到了过来的方尚。
“夫人。”方尚见了她就赶紧行礼。
戚钰点头:“方公子。”
“夫人这是折煞我了,”男人脸上也挂着笑意,“如今我是夫人手底下的人,夫人直接叫我名字就是了。”
戚钰也没拒绝,又问他:“来看你妹妹吗?”
方尚确实是来看方珍的,但这会儿倒是不急了:“其实夫人若是不忙的话,我正好还有话要跟夫人您说。”
他被戚钰安排去了庄子里也这么久了,戚钰于是点点头,要听他说什么。
两人就近去了一边的茶馆坐下。
戚钰在观察着对面的男人,不同于以往身上透露着的死气沉沉,他这会儿哪怕身上依旧是再普通不过的衣裳,却无端地让人觉着神采奕奕。
茶端上来了,她也没有立即问方尚要说什么:“在庄子里待得怎么样?”
刚才精神奕奕的方尚稍稍丧了些气,倒是不同于方珍的处境,庄子里人对自己其实客气照顾得很,但是他才去了不久,就发现了一些问题。
“比起那个,我这里有些东西,想请夫人过目。”
方尚从怀里掏出一个册子递了过来:“这是去年年底,夫人感念为灾情所困百姓,特意嘱咐庄子分发的粮食。”
戚钰打开,确实是这个。
但这份册子她早就看过了,是先前那边的管事人拿来的,记录了每一户都给了多少粮食,多少布匹,后边还有住户的签字或是手印,最后还有村长亲自写上的名字。
“有什么问题吗?”
“我私下里去当地问了,”方尚神情凝重了一些,“这里面的数,几乎都是假的。”
戚钰一听就明白了,她面色冷冷地盯着册子看了好一会儿:“折了多少?一半?”
方尚沉默片刻:“不止。”
戚钰的牙微微咬紧了一些,一把将册子合住。
“那齐俊跟他们说,”方尚觑了眼她的神色,还是开了口,“若是签了字,还能给他们些,若是不签字,便什么也没有。受了灾的百姓也没法。以至于如今那些受了救济的灾民,反而怨怼夫人,觉着是夫人为了博名声,才这样名不符实。”
齐俊就是庄子里管事的人。
“不论何时何地,都有这群蛀虫。”戚钰平息掉那骤然升起的怒气。
方尚也叹了口气:“不仅如此,去年粮价大涨,夫人心善,要以正常价格相卖,却不知这粮,都被齐俊叫人买走了,转手便高价卖了出去。”
齐俊是齐家人,虽不是嫡亲,但也是沾亲带故的远房亲戚,是齐岱年亲自安排进去的。因着这层关系,平日里对戚钰明显是没那么恭敬的。
先前办这些事的时候,齐俊那么“尽心尽力”、又准备得这么周到,挑不出一点差错来,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看了一眼方尚:“你就不怀疑,一切确是我所为,就为了博个善名?”
方尚听了整个人愣了愣,似乎是惊讶于还能有这个思路:“那夫人这个善名博得太成功了,因为我确实没想到这一点。”
戚钰脸上多了淡淡的笑意,亲自伸手为他把空了的茶杯续上:“如今老爷子已经不管事了,你是我的人,该怎么做,你做就是了。明日,我会过去一趟。”
方尚原本就是来求这句话的,也是试探齐家的局势。
可在听着“你是我的人”时,哪怕知道没别的歧义,还是一瞬间失了神,直到后知后觉地发现戚钰在给他倒茶,慌忙起了下身:“夫人放心,在下一定会把事情办好,不让您的名声受染。”
“名声不名声的都是次要的,只是钱进了那种人手里,我不舒坦。”
***
方尚先走的,戚钰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
她往旁边走时,隔壁包厢的门正好是开着的,她无意识瞥过去的视线里,正好看到里面一身白衣、戴着面具的男子。
视线忍不住多停留了片刻。
男人戴的并不是上元节那面青嘴獠牙的面具,而是换了相对普通一些的,但熟悉的装扮让她一瞬间便联想到了。
门即将关上的一瞬间,男子也抬头看了过来。
第48章 警觉兔子就是最为警觉的
关上的门隔绝了戚钰的视线。
从里面出来的人对戚钰停在这里露出疑惑的表情,自觉失礼的戚钰马上转开了目光。
她走了两步,临到了楼梯口,又停了下来。
她直觉就能确认,那个人就是上元节救了昭儿的人。
如果说上元节那天是节日所致,那今日他为何还戴着面具?掩人耳目吗?
那些倒是与戚钰没有关系,她唯一惦记的是那日她未能好好答谢昭儿的救命恩人。
她微微侧目,又看了一眼禁闭的包厢房门。
偏偏……在那时候开了门,宛若一个设好的陷阱,在等着猎物上钩。
而门后,猎人确实是在等着,他听到了那停在不远处的脚步声,目光盯着禁闭的木门,似乎能透过这一堵门,看到不远处正在思索着的戚钰。
半晌,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了,只不过不是愈来愈近,而是渐行渐远。
直到完全没了声响。
不一会儿,方才出去的侍卫又进来了,跟李瓒报告:“齐夫人已经离开了。”
李瓒一直拿在手中的杯子这才慢慢放了下来,面上平静无波。说不清是意料之中还是意料之外,如果是那个女人的话,确实是……很难上钩。
男人起身,走到临街的窗前。
方才为了听到隔壁的动静,窗户是关着的,如今稍稍一打开,喧闹的嘈杂声就传了进来。
他没有等太久,便看到了那道身影。
从收到关五的信后,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哪怕关五说的是还未能完全确定,但这人与那晚的人,声音、身形、梦境与现实,已经慢慢地重合在一起。
她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都会是什么心情呢?李瓒不确定她会不会跟自己一样,一遍遍想起那晚的一切。
马车就停在不远处,被下人簇拥着的女人,哪怕是恢复到了一身素衣的模样,也同样
高贵。行人都自觉避开了一些。
似有所感,临上马车前,戚钰往方才那包厢的位置看了一眼。
从她的角度,倒是看不到李瓒,只能看到被开得很小的一个缝隙。
但她记性不错,方才那一瞥中,除了看到面具男人,也看到了对方身后禁闭的窗户。
戚钰收回了视线,或许只是巧合,但直觉阻止了她的进一步接近。
李瓒的房间响起了敲门声,他没动,是侍卫开的门。
门外老板笑呵呵地亲自送来了一壶茶:“客官,您的账,齐夫人已经结了。还给您点了一壶我们这里最好的茶。”
老板夸了半天自己的茶,窗边的男人也没应,只是仍背对着他看着窗外。
他识趣地停下了,只是把夫人后边的话又带到:“夫人还说,理应她亲自来拜访的,只是怕客官您有要事在身,不方便打扰。这是她为您备的谢礼。”
说着,将托盘放下。
谢礼与茶都在上面了。
“客官您请慢用。”
等老板出去了,长街里的马车也不见了踪影,窗边的男人才终于回头走了过来。
揭开红布,所谓的谢礼,则是一堆金灿灿的黄金。
李瓒拿起一块掂量了掂量。
也是,兔子原本就是最为警觉的。
第49章 上药(男二主戏份,想跳可跳)……
“夫人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