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谏没回话,由人将自己扶了出去。
没一会儿这事就传到了府中其他院里,所有人都是啧啧称奇,秦夫人更是气得当场摔了茶盏。
要不是老侯爷打过了,她都要去打一顿。
以前是退婚,现在居然是和离!
她将秦大爷叫过来发了好一阵脾气,最后说得自己都哭起来:“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撮合这桩婚事,如今那边怪我骗瑾知进火坑,这边也怪我耽误了他,没这桩婚事多好,我侄女嫁谁不是嫁,闭着眼睛找也不会太差,你儿子也好安安逸逸娶了他那豆腐西施做正房!”
秦大爷劝道:“怎么可能,但凡我活着、他祖父活着,就不会让他娶那云姑娘,你别气,他祖父不就打了他吗,听说用马鞭抽的,皮开肉绽,现在去找大夫了,说是路都走不动了。”
秦夫人抹了把眼泪,嘴上没说,心里却道“打得好”,这得亏不是她儿子,是她儿子她还要继续再抽一顿。
秦大爷在秦夫人这里受了气,又去将秦谏训了一顿,告诉他什么和离另娶的混账话再不许提。
最后看着儿子满背的伤口,终究是心疼,让大夫用最好的药,又吩咐人明日一早去东宫告假,让儿子在家休息几天。
秦谏一声不吭,趴在床边忍着疼痛出神。
从今日起,府上都会说他猪脑子吧,但也会理解程瑾知为什么气得不回来。
最重要的是,继母和程家不会急于将她送回来了。
她要他同意和离,他没有,但这是他觉得的,更能成全她的方式。
这一晚疼得几乎不能睡,直到第二日,秀竹来书房看他。
他趴在床上,秀竹小心走到床边,想了好半天,不知怎么开口。
秦谏道:“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挨打吗?”
秀竹点头,随后想到他看不到,马上道:“知……知道,我听她们说了……”
但她觉得很意外,说公子要娶她?不能吧,她是一点儿也没看出来,而且公子明明是要赶她走的。
“把门关一下。”秦谏说。
秀竹起身去关上门,屋中光线暗下来。
她回到床边,秦谏问:“你腹中胎儿几个月了?”
秀竹低声道:“六个月了……”
“以后打算怎么办?”他问。
秀竹垂下头:“我不知道……”
秦谏默然一会儿,和她道:“你总要嫁人,若你回到你哥嫂身边,你哥嫂一定会为了钱财而将你随意许人,他们再找的人只会比之前那个更差,这一条为下策;
“还有就是,给人做妾,比如你之前认识的沈公子,他是喜欢你的,但他尚未成婚,家中不会允许他纳妾的,一是要去问他的意思,二是就算他愿意,也要再等等,这样你会衣食无忧;
“再就是嫁人做妻,我可以找个媒人帮你挑选,人品也许能挑到好的,但一定不会有太好的家世,多半是庄稼汉或是市井小民,会比给人做妾要苦得多;
“最后是我替你找回那小韩大夫。
“这几条里,你自己想想。”
秀竹问:“能找到他吗?万一他已经成亲了呢?”
“这是找到他之后的事。”
秀竹沉默下来。
秦谏问:“所以你更想找到他?”
“我不知道……也许他就是骗子吧,找了也白找。”
“那就先看看他是不是骗子。”秦谏道:“六个月大的胎儿,应该没法打胎了吧?”
秀竹忍不住抚向自己的肚子,以前没有感觉,但现在她能感觉到胎儿的动静,真要打胎,一是怕死,二是舍不得。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
秦谏没等她回答,说道:“暂且没找到归宿的话,你可以在我家生下孩子,但那之后我会告诉家里真相。”
“好……谢谢公子……”
秦谏道:“不必谢我,是我欠你的,也是我利用你。”
秀竹看他:“什么?”她不懂利用的意思。
秦谏道:“我夫人不想回来,我想帮她,所以说想和她和离了娶你,你什么也不必做,就在府上待着就好。”
“为什么程姐姐不想回来,为什么你要那样说?”
秦谏不再说话了,秀竹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开口,明白她不会得到答案。
秦谏养伤的第三天,沈夷清过来了。
一来就问:“我听说你要和离娶秀竹?是谣言吧?”
秦谏已经能起身,坐在庭院中研究印章,沈夷清见到他面前纸上写有几个草书,还有几个篆体,细一看,似乎是程瑾知和秦穆言的名字。
他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谣言,我就说你也没疯,谁传的谣言?还说你因为闹和离,被你家老侯爷打了。”
“是我传出去的,我也真被打了。”秦谏头也没抬。
沈夷清愣住:“真的假的?你开玩笑吧。”
沈夷清一边说着一边看他,“你面色还真有些差。”说着去碰他肩膀,他及时阻止道:“别碰,是真有伤。”
“那你……我怎么不懂呢?所以你是真想和离,还娶秀竹?”他问。
秦谏写完手上的名字,有些不满意,放下了笔。一边回道:“你可以当作是真的。”
沈夷清立刻道:“你可别发昏了,虽说你表妹是你继母安排的,虽说有那什么信的事,但那都算什么呀,人好歹是程家大小姐,样样也不差,秀竹做个妾还行,你让她做妻,那不是贻笑大方?再说你不怕人参你个‘宠妾灭妻’?”
沈夷清说完,看看秦谏面前的字,又觉得不对,“胡说,你诳我吧,你要真想和离,写这么多名字做什么。”说完指着一对名字道:“我觉得这对最好看。”
“是么?”秦谏露出几分欣慰来:“我也觉得。”
沈夷清问:“所以你不想和离,那你闹这些是为了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懂,说起来,你想要秀竹吗?”秦谏突然问。
沈夷清被他问懵了:“你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以前是喜欢她的。”秦谏道。
沈夷清连忙解释:“我是动过那么一点点心,但我对天发誓,发现她喜欢
你之后我就没往这上面想了,后来你让她搬出去,我绝对绝对没有半点觊觎之心。”
秦谏淡声道:“你可以有。”
沈夷清怔怔看着他。他没弄错的话,人家还怀着身孕呢吧。
秦谏道:“但有些情况,我和她是清白的,她却被人骗了,这才怀了身孕,后来那人跑了,我于她有愧,才收留了她,以后还是会送她走的,如果你愿意,她也愿意,倒可以照顾她。”
他将详情告知沈夷清,再三表示自己和秀竹从没有肌肤之亲。
沈夷清只觉得震惊和犹豫,最后道:“你让我想想。”
半晌问:“那你呢?你这到底是要和离,还是不要和离呢?我听说你表妹都去江州了,那陆九陵……他可是在江州。”
秦谏黯然:“我不知道,若我再加一把火,也许明年就会和离吧,但我又做不到那般为他人做嫁衣。”
第59章 为什么不喜欢嫂嫂
谁也没料到,秦谏宣称要娶秀竹为正室的时候,又有人找上门来,说要找云秀竹。
门房不认识人,也不耐烦,只是赶人走,那母子二人却守在了大门口,门房没办法,只好去找石青通传了一声。
石青一看,竟然是济世堂的小大夫和他母亲。
因为认识这大夫,他就问了一句:“你们找云姑娘有何事?”
小韩大夫低下头欲言又止,他母亲却道:“小爷,要不然,你让我们与云姑娘见一见?”
石青道:“我不是爷,我就是个奴才,那云姑娘是我们家姨娘,怀着身孕呢,岂是你们想见就能见的?”
“可是……”
石青自己也忙得很,朝他们摆手:“行了你们走吧走吧,上次他哥嫂就被我们公子轰走了,没事别总来找。”
说着要进门,韩母忍不住道:“可那是我们家的骨肉啊。”
“什么?”石青回过头。
韩母道:“云姑娘是我儿媳妇,她怀的也是我们家孙子,我们想接回她。”
石青看看她,又看看旁边那小韩大夫,惊呆了。
小韩大夫被自己母亲拽着,低着头,不敢看这边。
石青觉得这事不小,得先告诉公子,而且他想起来前两天公子还派人去济世堂打听什么学徒,不会就是他们吧。
他开口道:“你们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这一次,正好秦谏在府上。
他让两人进来,稍一问便知详情:这小韩大夫得知秀竹怀孕了,又得知她是侯府养的外室,越想越怕,最后吓得跑回了老家,他父亲早亡,只有个母亲,母亲一听,觉得这事做得不好,想来想去,便带着儿子一起找来京城了。
秦谏看不上毫无担当的小韩大夫,但这是秀竹的事,他只能将秀竹叫来,问秀竹的意思。
秀竹本就是个没主意的人,过来见了两人,小韩大夫找回来,关心她向她道歉,让她感动,韩母又让她做自家媳妇,她便开始摇摆起来。
秦谏叹声,只好出面问韩母:“要接人可以,我养了她许久,却没碰过她,被你儿子占了便宜,这个他心里清楚,她怀孕后也是我家在照顾,算下来可花了我不少银子,谁来还?”
秀竹低头完全没了话,小韩大夫看向母亲,韩母试探着问:“多……多少钱?”
秦谏淡声道:“宅子、照顾她的妈妈,这些不算你们的,怀孕之前只算十两,怀孕之后算十两,一共二十两。”
于秦家来说二十两不算什么,但于普通人家来说,这是一大笔钱。
小韩大夫既能在俞老大夫底下做学徒,家中显然不是赤贫,但孤儿寡母,再有家底也不会多到哪儿去。
韩母一听,果然就面露难色,最后想了想,和秀竹道:“家里攒了些钱,就是给他娶媳妇的,要用在这上面,那可就没什么钱给你了,房子修不了,聘礼也没多少,我在家中卖黄岺,回头你也得和我一起卖。”
秀竹听出来了,这意思是以后要去吃苦。
她无措地看向秦谏,秦谏也看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