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话她又有些后悔了,眼下谢铉的情况怕是不能走,她改为扶住对方,试图带着他走几步。
谢铉依在她的身边,点了点头,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结果才走了一小段的路,她的脚被杂草绊了一下。
谢铉被她带得也跟着往前一倒,两个人双双摔在了地上,谢铉发出一声闷哼,接着没声了。
躺在地上的时候,江月凝觉得自己和谢铉不该逞能的,谢铉半个身子压在她的身上,她被压的喘不过气。
于是抬手推了推谢铉,心虚地问道:“世子,你还好吗?”
沉默了半晌,谢铉终于回她了,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你觉得呢?我能好吗?”
一连两个反问把江月凝给问沉默了。
她一听知道他大约更不好了,他要是真的还行,何故压在她身上这么久都不起来。
动了动自己的另一半身子,她慢慢将身体挪了出去。
接着蹲在他的身边,想要用手去扶他起来。
谢铉拂开了她的手,自己忍着痛颤颤巍巍勉强站了起来,然后晃着身体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去。
“世子?”
江月凝赶紧追上去,她不明白他都这样了,他为什么还不让她扶着,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
难道是在怪她刚才不小心害得他摔倒的事情?
谢铉倒也没有真的怪她,只是在他与江月凝摔倒之后,无意见看见她的掌心受伤了,许是自尊心作祟,于是不想再让她继续扶着自己往前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道:“抱歉。”
江月凝紧紧跟在他的身后,时刻留意着他,就怕他走不稳一个不小心摔倒,骤然听见这两个字,她脚下的步子顿了一下,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她抬眼看向眼前挺拔的身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他。
她知道他是因为连累自己摔下断崖的事情而道歉。
掉下断崖确实是因为他导致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真是这般追究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所幸的是她身上并未受到什么不可弥补的伤害。
她柔声道:“妾身确实是被世子所累,可若没有世子相救,妾身此时或许已经命丧黄泉,世子就当是功过相抵吧。”
虽是这般说,但是江月凝觉得自己以后还是少些和谢铉一起出门,万一又碰上哪些想要他性命的人,她可不会次次运气都像这回这样好的。
谢铉不知道她心里的心思,听了她的话,只觉得自己似乎对她的了解并不深,起初他总觉得她外表的温婉是装出来的,总是忍不住想要撕下她这幅伪装。
可是好像他错了。
他不再说话,继续沉默地往前走。
接下来的一路上,二人均沉默了下来,江月凝见他深一步浅一步地走在前面,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要是再这样走下去,等他的力气耗光,他们估计都没走出去。
江月凝觉得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是得管管谢铉的。
*
她加快了脚步,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他的身边,纠结了一下,还是伸出手去扶住了谢铉的。
“我扶着世子走得稳些。”
谢铉本不欲让她扶着,可是他知道她性子里头带了点倔劲儿,最终没有拂开她放在他身上的手。
他们二人走了半个时辰,眼见着谢铉的逐渐体力不支,天色已经擦黑,树林里的鸟都回来了,虽然热闹了许多,可是各种鸟叫声叫得江月凝有点心慌。
她从未在这种的地方过夜,倘若天黑之前他们还走不出这林子,说不定前方还有许多未知的危险正在等着。
谢铉察觉到了她的心神不宁,瞥了一眼她道:“方才面对上那人的时候胆子不是挺大的,不过是几只鸟就把你吓到了?”
听了他的话,江月凝很想松手,想着干脆把他丢在这里好了,可是一贯的教养让她忍了忍,只违心道:“妾身是担心世子的身体。”
这话谢铉不信,他扫了一眼周遭的树木,发现高大的树枝在傍晚就像是鬼魅一般,如果不仔细看,有些树干很容易被看成是有人站在那。
谢铉想,如果只有江月凝一个人在这里,她很有可能会同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样,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吓哭。
他偏头去看身边的江月凝,发现她正绷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走着。
半晌后他又把方才的那个念头打消了,像她这样的人,大约是不会哭的。
正好,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动不动就哭,烦人得狠。
她这样的刚好。
江月凝并不知道谢铉在心里怎么想自己的,她现在满脑子都是会不会突然有什么东西从旁边的树干后面跳出来,然后吓她一跳。
她正在心里自己吓自己,谢铉突然道:“你听,前面有声音。”
江月凝的身体瞬间绷紧,说话的语调变了变,暴露了她的紧张:“什......什么?”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谢铉故意吓自己,结果过了一会儿真的听见了有人的脚印踩在地上落叶发生的响声,而且还不止一个。
接着她看见了不远处星星点点的火光,看着是往他们所在的方向来。
她害怕是那伙刺杀谢铉的人,心跳瞬间加快,抓着谢铉手臂的手逐渐收紧。
谢铉手中还拿着杀了刺客的匕首,他的手臂从江月凝的手掌中抽了出来,带着她躲到了一棵较为粗壮的树干后面,再一把将她扯到了自己的身后,眼角余光发现她已经是一幅如临大敌的神色。
“若真的是他们,我拖住他们,你先逃。”
站在身前的人没有回头,只交代了她这一句。
江月凝蓦地抬头,她眼中出现担忧,以谢铉现在的身体状况,怕是拖不住那些人,她肯定也逃不掉就是了。
但是她意外的是,他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还以为他会觉得自己是累赘,明明他平时很嫌弃她来着。
不过如今的情况来看,他才更像是那个累赘。
可为了不拂下他的面子,她还是轻轻点了头:“妾身听世子的。”
眼下他们被树干遮挡得严严实实,听着那脚步声,对面大约有五六个人。
江月凝躲在他的身后,手不知不觉扯住了他的衣角,她想找找有没有树枝防身,发现脚步只有枯草和落叶。
直到那伙人越来越近,江月凝突然听见了朔奚的声音,心里的大石头落地了。
是侯府的侍卫,带头的人正是朔奚。
同时谢铉也在心里松了口气。
“世子在这里!”
朔奚发现了躲在树干后面的谢铉和江月凝,忙带着人往这边来。
他看见完好无损的夫妇二人,心里有些意外,没想到他们从断崖上摔了下来,身上的伤看着竟是不重,尤其是夫人,人看着比主子精神多了。
不容他想这么多,他忙上前道:“世子伤得可重?”
谢铉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眼下他小腹上的旧伤裂开了,左腿也摔伤了,如果不是不想交代在这里,他也没必要强撑,见到了朔奚他们,他精神一松,身体往后一倒。
江月凝迅速反应过来抬手扶住了他,只是她被他压得往后退了一步,才堪堪稳住他的身体,同时担心道:“世子?”
谢铉半死不活地声音幽幽传到她的耳中:“还死不了。”
朔奚看出了自家主子伤得确实有些重,他忙让身后的护卫抬了准备好的春凳上前。
很快谢铉就被抬上了春凳。
而江月凝则被护卫不紧紧地护着,就怕她也跟谢铉一样突然倒下。
但是江月凝比他们中的坚强了许多,一直走到备好的马车前,都没有要倒下的迹象。
朔奚和几个护卫的心里不禁对她感到佩服。
这样看起来,夫人似乎比主子还要强上许多。
谢铉若是知道这些人的心中所想,大约会气得吐血。
等朔奚带着人回到广阳侯府的时候,丹阳郡主已经等在了那里,她看见几个人将谢铉从马车上抬了下来,忙问道:“死了没?”
谢铉听到她的询问,感觉自己身上的伤更疼了,他没好气道:“我若是死了,将来谁给阿娘养老送终?”
行,还能呛她,说明还死不了,七上八下的心也算是安定了下来,她上前看了一眼躺在春凳上的谢铉,一手扭住他的左腿,手上的力度一个没注意,疼得谢铉差点龇牙咧嘴,她看见他的表情才问道:“你这腿受伤了?”
“嘶!我还是不是你儿子,下手能不能轻一点!”谢铉疼得只能用气音说道。
丹阳郡主气笑了:“你还知道你是我儿子?”
这时候的江月凝才反应过来,心想怪不得他自己逞强走在前面的时候,脚步一深一浅的,原来是瘸了啊。
丹阳郡主收回自己的手,道:“御医已经在里头等着了,把世子抬进去。”
吩咐完她立刻转头去看自家儿媳,这一次她看向江月凝的眼中却有了几分的心虚愧疚,如果不是她想给他们二人多制造一些相处的机会,他们也不会遇上那些匪徒,终究是她造成的。
护卫匆匆回府找她求救的时候,只说是在中途遇到了匪徒,世子和世子夫人受伤了,需要多带些人手去将人护送回来,她并未多想,只觉得是自己害得儿子儿媳遇险,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下马车的时候她看见儿媳似乎没怎么受伤,心里暗暗松了口气,开始想着要怎么补偿儿媳。
“母亲。”江月凝这时候还不忘规矩。
丹阳郡主满眼的担忧:“你可有受什么伤,快些进去,让御医好好给你瞧瞧。”
说着亲自牵起了她的手,带着人往里走。
江月凝被她触碰到了伤口,眉头一拧,可到底没有说什么,乖巧地任由她牵着。
等回到泽兰院的时候,丹阳郡主便松了她的手,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只说了句让她进去好好给御医瞧瞧,之后就离开了。
江月凝目送着丹阳郡主远去的背影,等人彻底消失不见的时候,才走了进去。
冬枝和夏星立刻迎了上来,俩人的眼眶都是红的:“夫人,你没事吧,我们本来想跟着护卫一道去断崖下面寻您,可是他们不让,硬是先让人送了我们回来,幸好夫人有菩萨保佑没有出事,否则奴婢们只能以死谢罪了!”
江月凝安慰她们道:“我没事,你们有没有受伤?”
见她们两个摇头,她便放心了。
虽是无妄之灾,可她们跟在她身边好几年了,要是因此出事了,她大约是会迁怒谢铉的吧?
“夫人快些进去吧,眼下御医正在给世子治伤,等会让御医也给您瞧瞧。”
二人一左一右扶着江月凝进了泽兰院。
她进去的时候,御医正好给谢铉的左腿处理完了伤口,又吩咐了青竹一些需要注意的事宜,这才拎着药箱要走到江月凝的身前行礼,想要给她也瞧一瞧。
“大人不必多礼,我身上并无大碍,只是些擦伤,大人不如给我一些药膏抹一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