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您曾说,儿臣不适合当君主。」
「可今日来的却是儿臣。」
「能接过您手中重担的,也只能是儿臣。」
他逐渐靠近,侧身坐在龙床上,眉梢带笑:「父皇,别挣扎了,告诉儿臣玉玺在哪,儿臣会给您个痛快。」
「你想要给朕什么痛快!」
一声浑厚男声响彻寝宫。
只见当今圣上自侧门而入,无数护卫持刀鱼贯而出,护在圣上四周。
四皇子的人自然也警觉地拔刀相向。
四皇子的反应更为激烈,整个人自床上弹起,惊骇的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
只见八皇子翻身探出个头,笑得无害:「四哥,好久不见。」
四皇子脸色瞬间煞白,双目圆睁,几近目眦欲裂。他的表情扭曲震惊,看起来既狰狞又无助。
四皇子没有想到,这个局,从来都不是他的主场。
这是为他和二皇子量身定做的局。
四皇子指关节泛白,面部抽搐,看向我和秦羡咬牙切齿道:「你们竟敢设计本皇?」
谈何设计?
凭什么你能肆意操纵我们,就不许我们将你玩弄于股掌?
四皇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善待部下的人。
我们只有一次命可博,自是要找胜算最大的那条路。
圣上装病这一招,也是我们进言的。
自始至终,四皇子才是砧板上的那块鱼肉。
老皇帝冷漠地扫了四皇子一眼,转头看向我和秦羡:「护驾有功,自当重赏。」
秦羡同我齐齐跪下。
秦羡道:「清君侧,本就是下官的职责。」
四皇子知晓大势已去,将死的恐惧令他双腿发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他呜咽地喊着:「父皇!儿臣是被蛊惑的!放过儿臣!儿臣再也不敢了!」
我差点就要笑出声来。
方才在马车上那个高喊着「不惧生死,方能成大事」的人,此时却在屁滚尿流地求饶。
果然在生死面前,权势再高的人,也会恐惧,也会摇尾乞怜。
既如此,他便没资格装成一副高尚的样子,去苛求别人将生死置之度外。
老皇帝却只是不留情面地挥袖:「把人带下去!」
四皇子是被拖下去的。
老皇帝转身看向我和秦羡,声线里的威严浑然天成:「说吧,想要朕赏赐什么?」
秦羡看向我,示意我开口。
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盈盈一拜:「小女乃江家独女,双亲遭四皇子冤枉下狱,至今已有两年之久。恳请圣上英明开恩,还我江家清白。」
老皇帝轻飘飘的声音落入我耳里——
「朕准了。」
江家事关无数性命的危机,仅用这三个字便化解了。
狂喜如巨浪扑向我,随后却翻涌出无限的悲怆。
第22章
接我双亲回江府那日,风和日丽,碧空如洗。
在即将踏出牢狱之时,爹娘因许久未见刺眼阳光,下意识抬手掩了掩。
阿娘最先落了泪,而后便是我们三人哭声一片,抱作一团。
阿爹边流泪边拍着我的背:「采儿啊,是爹看轻了你,你真的做到了!」
秦羡和罗知棠上前。
罗知棠尚未见过我爹娘,唯一的交集还是那碗避子汤。
她一反平日的活泼,有些无所适从地躲在秦羡后头。
秦羡俯身一拜:「恭贺江大人、江夫人沉冤昭雪。」
爹娘这才注意到他们二人。
阿娘望向罗知棠,先开了口:「你便是知棠了吧?」
罗知棠本以为这两老会痛恨她抢了他们女儿的夫婿,此刻却见阿娘神色温和,倒有些受宠若惊。
罗知棠细声细语地回道:「我是,见过江夫人、江大人。」
阿娘伸手便握住她的手,泪眼婆娑:「采儿都同我说了,是个好孩子。先前是我错了,我在这儿同你赔个不是。」
说罢阿娘便欲行礼。
罗知棠赶忙止住阿娘的动作:「江夫人万万不可,江家对阿羡有再造之恩,姐姐对我又情同姐妹,我怎可受此礼。」
看着罗知棠慌乱无措的样子,我终于破涕为笑,上前打圆场:「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先回家。」
于是一群人热热闹闹地上了马车,朝着江府的方向驶去。
跨火盆,撒仙露,焚旧衣,摆酒席。
江府终于又回到往日的生气。
此番劫难,也算安然度过。
不过,还有一事要做。
第23章
又是一个晴天日。
「你们要和离?」阿娘有些震惊地低呼出声。
阿爹却是沉默,似乎早就料到此事。
我和秦羡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道:「是。」
空气寂然了一瞬,阿爹开口道:「那便离吧。」
阿娘也终于点点头,喃喃道:「该是如此、该是如此......」
官府的流程走得很快,不多时和离文书便批了下来。
如和离文书所写的: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秦羡与罗知棠的大婚之日,也是我的自由之时。
我自然是出席了他们两人的大婚,外人看了我们三人这般其乐融融,很是震惊,交头接耳不知在说些什么。
可谁管他们在说什么。
虽说是和离,但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闲言碎语自然是少不了。
我早就料到的。
可我却再也无暇去在意了。
我忙着女官擢考。
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我有自己的前途要奔。
第24章
女官之制度,是新太子立下的。
新太子,就是八皇子。
也就是我与秦羡真正的结盟对象。
八皇子的母妃背景并不显赫,自小跟随军队杀敌,靠一己之力爬上将军之职,多年守在戍边,远离京城,在皇宫里几近透明。
秦羡在朝为官,自是无法随意走动离开京城。
是我,佯装抱病不见客,却暗自在镖局的护送下赶到戍边,找到他。
我仍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
他骑着高头大马翩然而至,肤色是不同于其他皇子的白皙,古铜色的面庞犹如刀削般坚毅。
他那一头乌黑的长发高高束起,更添几分英武之气。
我瞧见他脸上满是喷溅的血。
八皇子也注意到我的眼神,似乎是怕吓到我,拿起汗巾擦掉血迹,解释道:「那副将残杀敌国妇孺,我便将他就地处决了。」
我故意问:「有何区别,不都是敌国的人。」
「当然不一样,」他说,「战是为了有朝一日不再战,如若连手无寸铁的妇孺都不放过,这样的所谓战士,与禽兽何异。」
那天夕阳如火,我看到少年人眼中的澄澈。
我不敢断定他今后便一定是一位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