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想多出一份力,但这事真不是光靠念头就能成的。
讲机会,讲运气。
比他排兵布阵都困难。
他也不怕难,就是觉得慢。
他这头慢了,阿念急脾气就要快,带着阿薇蒙头杀出去。
战场上是有奇袭制胜,但奇袭危险啊!
“若是靠那些朝堂上的线索能把事情理顺了,也就不用你走这一步棋了。”他叹了声。
陆念眉头一蹙,直接道:“您在这儿说说就算了,别叫阿薇听见了,好像我为她付出多大代价似的,无端端伤她的心!”
定西侯忙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这是我们娘俩的事,您不用管,”陆念嗤笑了声,“也千万别自以为是地要为我好,您为我好、为出来的坏事还要我给您数数吗?”
定西侯不用陆念数,他自己都数得明白。
小事且不说,最严重的两桩,清清楚楚。
他自以为应该续弦照顾年幼的子女,自以为岑氏和白氏关系好、与两个孩子也熟悉,更能让他们接受,却娶回来了杀妻的真凶,伤透了阿念。
他自以为应当让阿念嫁得门当户对,京里寻不到好的了就往外头寻,自以为蜀地余家世家风范,是个好夫家,坚持让阿念远嫁……
就这两桩“自以为是”,他在阿念面前就抬不起头来。
“阿念……”定西侯唤了声。
“您歇歇吧,”陆念全然不为所动,“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要得到什么。
明面上,一个寡妇、一个鳏夫,门当户对的,我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没有坏人姻缘,没有害人子女,顶多就是耍着玩。
背地里,他不仁,我也不义,半斤八两的玩意儿,看最后谁厉害得过谁。
怎么也比我拿刀子捅继母,让您省心吧?”
定西侯靠坐在圈椅上,双手压在眉心,沉默半晌。
外头传来敲门声,定西侯回过神来,被陆念拿眼神一横,赶紧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是阿薇。
阿薇手上端着食盘。
过水的凉面,拌了鸡丝黄瓜丝,一碟花生米,另配了浓浓的辣油。
“正和你母亲说章振礼,”定西侯谨记着陆念的话,只道,“之前遇着他,他还跟我说什么‘以后的事情说不准’,呸,气死我了!”
阿薇笑了下:“您憋着气,等下出去的时候,千万要怒发冲冠。”
面香油辣,大热的天,吃得定西侯满头大汗,等他离开广客来时,一张脸又黑又红。
西街上不缺认识的人。
定西侯眼皮子一掀就瞧见一人。
还不等他走过去,那头已经忙不迭迎上来:“什么事把侯爷气成这样?哎,这不是令爱的那酒肆吗?怎么?父女又吵起来了?”
“吵个屁!”定西侯凶巴巴地,“臭脾气也不知道随了谁,根本说不通!反正我管不了她,她爱怎样怎样去!”
定西侯临街吼完了,往轿子里一坐,就此回府。
留下那听了一嘴热闹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彼此之间有了判断。
“看来确有其事。”
“先前正阳门那儿,章大人对着侯爷就没有否认,这是在女儿跟前又得了准信?”
“章大人才俊,门当户对,鳏夫和寡妇,侯爷有什么不满意的?”
“是啊,这不是好事吗?”
转过天来,密切关心着外头传言的安国公夫人把茶盏重重按在了桌上:“好什么好!”
章瑛正陪她说话,闻言愣住了。
第148章 我今天要和她讲道理(两更合一)
“这是哪儿传出来的浑话?”章瑛不解地看着安国公夫人,“大哥和那陆念?这八竿子能打到一块?”
章瑛一个字都不敢信。
她大哥不说多么得清风霁月吧,也是才华出众、进退有度之人。
章瑛还在闺中时,就有几个手帕交悄悄与她打听章振礼。
倒不是有多少孟浪言辞举动,少女怀春,对出色的少年总是会多看两眼。
章瑛为此自豪。
无论是直接的、还是转弯抹角的,问到她这儿了,她就会把章振礼夸上天去。
虽说,大哥对二哥更照顾些,但那也是理所应当的。
兄弟相处肯定会比兄妹亲切些,二哥又是嫡子,作为堂兄的大哥多关照他,合情合理。
况且,大哥待她也很不错,会给她买好吃的好玩的,章瑛偶尔看书看不明白,哪怕是稀奇古怪、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话本,她拿去问大哥,大哥都会抽出空来,看过后耐心给她解释。
大哥不止待她好,大哥还给她在姐妹间长脸,这叫章瑛如何不得意?
而陆念,是章瑛闺中最不喜欢的那一种人。
如今这个年纪,也一样不喜欢。
现在外头的流言飞语中,把她最好的大哥和她不喜欢的陆念,凑在了一块?
章瑛全然不敢信:“母亲,我可不要陆念做我嫂嫂。”
“我还不要那样的侄媳妇呢!”安国公夫人啐了一口,“振礼真是,被那狗皮膏药黏上了,还能撕得干净?国公爷出的什么破主意!”
章瑛问:“父亲的主意?”
安国公夫人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讪讪笑道:“他们男人的事儿,我哪里知道?我倒是想仔细问问,国公爷就是不肯细说,只说振礼有数。”
章瑛便劝她:“大哥应当有数的吧……”
“谁知道!”
安国公夫人的脾气又上来了,她在章瑛跟前原也没有藏事的想法,很多话都是冲口出来的。
“说的是接近她们、去打听些事,谁知道有没有打听出来。”
“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就被迷了眼了!”
“我还当他对朱氏念念不忘,前些时日我问起来,振礼话里话外,也是很满意朱氏那温柔懂事的性子。”
“阿瑛你说说,你大嫂朱氏,和那陆念,能是一种人吗?”
“那才是八竿子都打不着!”
“可就是这打不着的,才最会勾人魂!人这东西,一个个的骨子里都贱!”
“其实啊,我早就猜到会有这个可能了,新鲜新鲜,谁不爱新鲜?!”
“振礼会上套,也不稀奇。”
章瑛怕她气过了,忙道:“您要骂就骂男人去,何苦把您自己都骂在里头?”
安国公夫人朝天翻了个白眼。
章瑛与她拍背顺气,其实也不意外她的说辞。
能说出“若我是长公主,我有一个当皇帝的哥哥,我养十个八个的男人,谁听话谁待着!”的安国公夫人,真挑起面首来,能挑十个八个一条竿子上排排站的吗?
定然是各个八竿子打不着,全然不一样的。
“所以,母亲您的意思是,陆念在耍大哥呢?”章瑛问。
“不然呢?”安国公夫人反问道,“你信陆念那疯婆子真的有了二嫁的心,要跟振礼白头到老?”
章瑛想了想,道:“她故意的,大哥哪里会看不出来?谁耍谁还不知道呢!”
“哎呦我的儿!”安国公夫人拍了她一把,“有个词叫明知故犯!男人呐,心痒起来不管不顾的。
你以为都跟岑哲似的,一门心思都扑在你身上?
岑哲耿,所以你看,好好一个老来子,还不如那庶孙风光!
好事没有轮着他,岑家倒霉起来,他也跑不掉。
但外头,那花的海了去了!
不说别人,就说陆念那个爹,看着对妻子敬重吧?
除了发妻死后立刻续弦,好像也挑不出毛病来,续弦也是为了有人照顾年幼子女,但是你看,他离京驻军不也养了个小的?
要不然,他哪来的小女儿?嘿,他家有意思了,妾给别人当婆娘,女儿管别人叫爹,这么大了才认回来!”
安国公夫人越来越来劲:“还有你爹!
国公爷年轻时候,府里不也是这个姨娘那个偏房的?烦得我恨不能都打出去!
现在怎么消停了?还不是年纪大了,心有余而力不足,要不然,你还能再多好几个姨娘!”
章瑛抿唇。
安国公夫人后知后觉,脸上也不大自在,找补道:“说来也就你姨娘温良恭顺,可惜生产时伤了身,一直没养好,要不然,也能多享享你的福。
说来说去啊,我就是怕振礼犯糊涂,那陆念就不是个善茬。
我是捏着鼻子与她交好,再怎么样,陆念也算计不到我什么。
国公爷非让振礼去,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况且,要安国公夫人说,羊也是披着皮的狼,男人就没什么好东西!
闹到最后,满城流言蜚语,难道他们安国公府真让陆念进门?
怄死她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