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这么多年把我当什么?当狗吗?”
如此撕破脸的话出口,安国公再也做不出那以退为进的“自责”样子:“狗都比你有良心!”
章振礼闻言,怒极反笑,再无往日镇定模样,气急败坏地捶着桌子:“以庶充嫡的是伯母,设计陷害金太师的是您,受人挑拨的是阿瑛,无头苍蝇般废物的是振贤,你们一家子把安国公府的爵位都要祸害完了,却来指责我?
您说我不是您儿子,我父母到底是怎么死的?
去烧香、马车摔下山崖?
那日不是谁的忌日,也不是礼佛的大日子,他们原也不是天天念经的虔诚人,为什么会去上山烧香?”
安国公被他问得浑身发抖:“你疯了!我看你是疯了!这种问题都问得出来!你父亲是我亲弟弟,一母同胞!我能害他?”
章振礼根本不管安国公,只死死盯着安国公夫人。
安国公夫人眼神游离,浑身透着不自在。
“是您,”章振礼看出来了,“为什么?”
脑海里,不由自主冒出来的是陆念的声音。
“管天管地也不至于管到小叔子和弟媳妇身上。”
章振礼深以为然,但此刻,几乎算是灵光一闪,他知道答案了。
“您心虚了!”章振礼一字一字道,“您以为自己以庶充嫡,或是杀温姨娘等其他妾室、庶子的事情被我父母发现了,所以您才一不做二不休!”
“狠!我们谁都比不上您狠!”
“我那日在广客来就该听出来了。”
“您说岑氏,手上两条人命,怎么不干脆把陆念也弄死算了。”
“因为您就是这样的人,您手里有人命,一人是杀、两人也是杀,您根本不留活口!”
安国公夫人紧咬着牙关。
章振礼指着她,冲安国公道:“这就是您的妻子!这就是您养出来的另一条狗!”
“她真出息!她咬人,根本不管您有仇没仇,她就咬她想咬的!”
“咬死了您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咬死了您其他、或许不像振贤那么废物的庶子,咬没了您最有用的嫡女,咬来了今时今日、一定要您全家完蛋的镇抚司!”
“精彩,真是精彩!”
章振礼拍了拍手,嘲讽和愤怒根本无法控制。
“我辜负了您的栽培?您想拿我当替死鬼时,我就不欠您什么了。”
“现在知道了父母之死的真相,那就是你们夫妻欠我的!”
安国公顾不上和章振礼说什么,他凸着眼睛瞪着老妻:“真是你?真是你!
我章家倒了血霉娶了你这么一个害人精!
我当初就不该心软,你们韩家倒的时候就不该保下你!
到头来你竟这么对我!
杀我儿子、杀我弟弟,毒妇!”
说着,安国公伸着双手要往安国公夫人的脖子上掐去。
元敬眼疾手快,在安国公夫人的尖叫声中,将安国公的双手反钳住,把人押回了椅子上。
安国公挣脱不得,只得在沈临毓敲击剑身的警告中作罢。
“看看,打开天窗说亮话还是有用处的,这不就直接了当了吗?好过黄泉路上再吵一架。”沈临毓显然对眼下的收获很满意。
寻常问讯,都会把人分开,以免互相补充串供。
今日反其道而行,只能说,这一家子彼此藏着掖着的太多了。
只要挖开了一道口子,哪怕是与巫蛊案浑然不相干的,但人一旦激动了,话赶话的,就什么都会冲口说出来了。
沈临毓琢磨着气到浑身快散架似的安国公,问:“国公爷说这些卷轴不是您放的?那您觉得是谁?谁能私下收拢章大人绝不可能出手的这些东西?”
“我不知道!”安国公咬牙道,“这话不是该我来问王爷吗?那张字条,王爷最后跟到人了吗?”
沈临毓笑了起来:“您大方,我也投桃报李,那张字条去了城北泰兴坊。至于这些卷轴,看宅子的仆从说,他贪财,留着想转手。”
章振礼先道:“满口谎话!”
真有私卖的胆量,这么多年单独守那宅子,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再者,明知安国公府被围,为何不弃宅逃跑、反而留在那儿等着被镇抚司抓?
宅子里随便拿些值钱的摆件,揣兜里就能走,足够之后过上几十年日子了。
“我赞同章大人的意见,”沈临毓点头,道,“我使人查了查,那人明明有儿有女,但下落不明。
他以前只小赌,输得不多,偷库房里一两样不起眼的东西去卖,章大人眼力再好也发现不了。
但前不久,他突然赌大了,欠了一屁股的债,为了还债,可就要多卖些好东西了。”
章振礼的呼吸一滞。
他听懂了沈临毓的意思。
背后有人故意引诱了那仆从,还把人家儿女捏在手中做人质,为的就是拿到这些能称之为“证据”的卷轴。
只是……
“王爷真是好算计!”章振礼道,“明明知道另有一人,却先让我把矛头朝向伯父。”
“话不能这么说,谁知道拿捏人质的是不是安国公呢?”沈临毓才不管他讽刺,“当然了,章大人确实要谢谢我,若没有先前那番铺垫,激化了章大人的情绪,又如何能知道令尊令堂被害的真相呢?
三十年了,除非真凶自己承认,否则章大人去哪里知道真相?”
章振礼被气笑了。
这算盘,打得比陆念那把都响亮!
沈临毓继续问:“泰兴坊,几位有没有新的想法?”
说着,他又看向安国公,道:“我是不依不饶了些,但那位阴险狡诈、落井下石,您甘心让他渔翁得利吗?”
第190章 他不喜欢太子!(两更合一求月票)
安国公紧抿着唇,不应声,似乎是想思忖一番。
沈临毓不催他,再去问安国公夫人:“您当年以政见相左教唆国公爷,看来,您知道左在哪儿了。事已至此,您瞒着也没人会记您的好,不如爽快说了。”
相较于安国公的深思熟虑,安国公夫人显然已经完全豁出去了。
“他不喜欢太子!”
安国公阴沉的目光看了过来,安国公夫人猛然转头不去管他,只一股脑儿说话。
“其实也是他在太子身边也排不上号!”
“太子尊太师为老师,往下还有太子三师三少,太子两位伴读分别出身吉安侯府、忠勤伯府,往后人家注定蒸蒸日上,安国公府轮不着。”
“他还想过让阿瑛做太子侧妃,我坚决反对,他也不知道是被圣上还是被太子拒了,才怏怏作罢。”
“他自诩圣上近臣,接受不了将来新君登基、没有他的一席之地。”
“他一个老头走下坡,太子对振礼这么个后起之秀也是态度平平,这叫他……”
咚!
好大一声响。
安国公夫人险些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她的声音被关在了嗓子眼里,愕然看向安国公。
先前挣扎不动、勉强从元敬手中得到些许喘息的安国公,出人意料地没有动手,而是选择了以头捶桌。
安国公夫人双手捂着胸口,喘着气道:“看看,疯了!这是疯了!”
要她说,要不是椅子隔得远,安国公一脚踹不到,指不定已经把她踹到地上去了。
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瞪着老妻,安国公的下颚绷得颤抖,声音从牙齿缝里挤出来道:“你知道些什么东西!”
选择了鱼死网破的安国公夫人根本不退,顶了回去:“我不知道?那你倒是说说,我不知道什么了!你为什么陷害金太师,你说、你说啊!”
“他们都是蛀虫!”安国公的额头肿了起来,眼前也一片一片发茫,“废太子行巫蛊祸事,对圣上不敬不忠不孝!
金太师站在废太子那边,妖言惑众乱朝堂,他对圣上早就失去了忠心!
我如何能放过他们这种谋害圣上之人?
只有我,才是一心一意为圣上!”
安国公说得郑重不已,饶是头晕眼花的,眼睛看东西都重影了,眼神却依旧坚定。
这种争辩上,安国公夫人的胡搅蛮缠就不管用了。
她说不过丈夫。
沈临毓看在眼中,接了话过去,问:“照国公爷这么说,若没有巫蛊祸事,您对废太子一定也会忠心不二吧?他是圣上钦定的皇太子,您对圣上忠诚,当然也要对他忠诚。”
安国公梗着脖子,道:“这是自然!”
“那您怪国公夫人做什么?”沈临毓问,“章夫人是庶女,您还能探探圣上和太子的口风,让她入东宫做侧妃。
她要是嫡女,一等国公的嫡女为侧,您让早已成婚的太子妃如何自处?
章夫人出嫁时,还没有巫蛊祸事,对圣上和太子忠心耿耿的您,想把唯一的嫡女嫁给哪位殿下?”
安国公被他问得愣了下,恍惚了片刻,才反驳道:“王爷的意思是,有殿下对废太子存了歹毒心思?”
“不然呢?”沈临毓反问道,“以您对没有嫡女让您做皇子岳丈的耿耿于怀来看,您难道仅仅只做了岳丈就满足了?
您会想让庶女做太子侧妃,您的追求可不小啊。
若是真让人挑中了那位殿下,您才是迫不及待想让太子让位的那个吧?”
“胡说八道!”安国公气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对圣上的忠心……”
沈临毓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手指着那一堆卷轴:“那么国公爷想出来了吗?到底是谁,在背后捅了您这位忠心耿耿的臣子一刀?”
其实自始至终也只有这么几个核心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