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瞻看在眼中,问:“姑母,上头写了什么?”
“和你无关。”岑氏看也不看岑瞻,让李嬷嬷点了火,抬手就凑过去把字条烧了个干净。
不久,李嬷嬷送走了岑瞻。
回到屋子里,就见岑氏还坐在原处,并未去寝间休息。
“侯夫人,”李嬷嬷关切道,“您昨夜几乎一整晚没有睡着,还是再去歇会儿吧。”
“又不是头一次睡不好了,”岑氏咬牙,“陆念到底在折腾什么东西!似是连万通都有人被问消息。”
李嬷嬷的心噗通噗通直跳:“万通?会不会是那趟镖……她自己怎么查?哎呀,她先前不是去了一趟顺天府?”
“怎么可能?”岑氏呼吸一滞,愕然极了,“她如何查到万通头上?没有证据,她怎么能让顺天府……”
何况,这种事怎么能直接进顺天府?
家丑不外扬的道理,陆念是一点都不懂!
侯爷那么要脸面的人,会这么由着她胡闹?
陆念真是一个疯子!
第72章 没点儿诚意怎么行?(两更合一求月票)
阿薇起得很早。
才过四更,她便出了厢房。
冬日夜里寒冷,青茵被冻得打了个寒颤,直到跟着阿薇进了小厨房才缓过来。
灶下的火没有熄。
阿薇睡觉前叫毛婆子留着的。
灶上锅里有温水,她又往底下送了些柴,把火烧旺些。
三日前,定西侯替成昭郡王带了句话,说是今儿晌午便去小河村后山上开棺验尸,叫她莫要错过时辰。
定西侯听得头痛,说时更眼花。
好好的姑娘家,竟然要去看那等场面!
他好言好语想劝说住,被阿薇一句“在蜀地又不是没看过”给堵了,只能随她。
得了消息,阿薇便开始置办供品,闻嬷嬷仔细教过她,姑母从前都喜欢吃什么。
一道是盐水鸭。
这菜费工夫,早在定下日子那天,阿薇便准备着了。
盐是海盐,先炒去了海腥味和水汽,再加入花椒、八角,小火快炒,手不能停下,得把盐炒到起毛了才好。
鸭子是庄子里送来的,大小合适,放凉的白毛盐取一半从鸭嘴里塞入,余下的便从鸭腿开始抹,每一寸都要抹透了,鸭腿肉厚,需得多搓揉几遍,那鸭皮油脂多,不容易入味,断不能马虎了,连内腔也要小心地揉好。
冬天寒,要腌制小两个时辰,再将鸭子入清卤浸泡两个时辰。
泡足了滋味,就一直在晾晒。
睡前阿薇去看过了,已是干了。
此刻,趁着锅里热水烧开,葱姜八角塞入鸭腔,下了锅去,来来回回翻动鸭子,直煮了两刻钟才捞出来。
青茵端了个盘子来装:“真香啊。”
阿薇洗锅,交代道:“放窗边凉着,但别叫风直吹。”
也是算着时辰,这厢刚好,那厢毛婆子就从外头进来,一手拎着一只收拾干净了的鸡,一手提着个篮子。
“前头大厨房刚杀好的,”毛婆子道,“还有刚剥好的冬笋、虾仁,另杀了条鱼。”
阿薇颔首。
这个时辰,对她来说是早,对大厨房备菜的嬷嬷们倒也不敢说早了。
取下鸡胸肉,余下的切了块,又切了些咸肉片,新鲜的冬笋也切块,另余了半株和鸡胸肉、香菇一道切了丁、又切些许熟火腿沫。
青茵听她的吩咐,抱着个小杵,把瓜子仁、松子仁与腰果凿碎。
阿薇手上换了把小斧头。
片好的三肥七瘦的猪肉,需得用斧头背来敲打,刀背太细、捶出来不美。
捶好肉糜,再捶鱼泥、最后八成肉、两成鱼混在一起,肉又嫩又鲜。
往里头加好葱姜水,添上芡粉、盐、油、鸡蛋,再添适量的水,便往一个方向绞打上劲。
青茵胳膊酸了,正挥着散散,抬头见她家表姑娘绞肉的姿态,看得目不转睛,满脸佩服。
毛婆子新烧了锅水,扭头与青茵道:“冬天打肉手指冷得慌,夏天也不好,得拿冰块再底下镇着,也凉手。”
青茵半懂不懂地点了点头。
等肉上了劲,锅里的水温正好,阿薇挤了一个个肉丸下去。
等烧开的工夫,她去洗了手,温水泡了泡,才觉手指舒服多了。
另一个灶上,鸡油下锅,葱姜蒜爆香,倒下先前切好的鸡块咸肉,简单煎了会儿,便倒入了一砂锅里焖着。
边上,毛婆子把肉圆捞了起来,笑着夸了句:“又白又圆,看着就弹牙。”
“一会儿不好带汤,”阿薇道,“嬷嬷替我烫几根青菜好围个边。”
毛婆子自是点头。
阿薇则取了南豆腐出来,切去四边,只余下中间最软嫩的部分,碾碎过罗,往其中加了蛋清、盐、鸡汤、淀粉搅拌。
烫过青菜的热水里,下入切丁的香菇、冬笋、虾仁与鸡胸肉,焯水煮开后捞起来,青茵那里的也杵好了。
砂锅热腾腾的,掀开盖子放入冬笋块,且叫它再焖着。
大锅里添少许油,把拌好的豆腐倒进去炒,再下焯好的四丁,倒入那三种碎碎,炒开后装碗,撒上火腿沫。
橱柜里,另有昨日备好的绿豆糕和素鸡。
素鸡是拿香菇汁泡的,很是入味,陆念昨晚试过味,说很是喜欢。
窗边的盐水鸭已经凉了,取来切开,半边鸭腿、半边鸭腹,一并切块装盘。
砂锅里的冬笋也够了火候,最后往里添一小撮青蒜,便也就做得了。
八宝豆腐,鸡块炖笋,肉圆配青菜,盐水鸭,素鸡,绿豆糕,差不多时辰备好。
毛婆子一面赞叹菜色好、闻着香,一面又夸表姑娘会打算,这么多道工序忙而不乱,可见是样样安排在了心里,能有这份本事,果然是厨房常客。
再一想,也是。
蜀地余家那儿惨哦,动不动摆席面,生死忌日、头七三七,那么多人凑在一块,经历得多了,看都看出心得来了。
这六道冷热分开,装了两个食盒。
毛婆子道:“叫大厨房备的馒头按说也差不多了,您过去点个红就好。”
阿薇应下来。
冬日的天亮得迟,微微露了鱼肚白。
陆念倒是起了,和闻嬷嬷一道来小厨房看了一眼,见她都忙完了,不由笑了笑。
阿薇过去抱了抱陆念:“可是叫我吵醒了?”
“香醒的。”陆念揶揄道。
阿薇便也笑了,先前做菜时的认真严肃都散了些,缓声道:“我大抵要晚些才回来。”
“不着急,慢慢来,”陆念轻声道,“你只管去,不用挂念我,我还没把账算完呢。”
阿薇应了声“好”。
待去大厨房,那馒头也成了。
阿薇点好红,装入食盒,在淡淡晨曦间出府。
小河村在京城南边,马车出城后也得走上一个时辰。
当年京中行刑,血流满地,不晓得是谁家活下来的亲族或是好友胆大,使了银钱招了小河村的村民,把所有伏法之人的尸首收殓、葬于后山上,日常维护。
那人还是个眼神好、胆子大的,分离了的头身都叫他一一对上,又立了个小石碑分辨身份。
前些年,事情久了,没有那么风声鹤唳了。
有几家沾亲带故的来迁坟,多是运回旧籍安葬,也算归了故里。
金家没人领头来迁的,只重新立了碑。
金芷也葬在这儿,当年冯正彬说她伤心过度而亡,也不葬远了,离自家父兄都近些。
马车不能到后山上,阿薇先下了车,与青茵一道上山。
这条路不难走,等她们抵达时,坟前已经有不少人了。
阿薇一眼看到了沈临毓。
他正和身边几个手下说着话。
听见脚步声,他偏过头望过来,而后意外地微微一扬眉。
“余姑娘,”沈临毓走过来,道,“晌午才开棺,你来得真早。”
阿薇问了安,道:“即便是为了查证死因,开棺也是惊扰了故人,总得有个供奉才好。”
沈临毓的视线落在了食盒上:“还是余姑娘想得周全,请便。”
阿薇越过他,往人最多的那一片走去,而后看碑。
她真是头一次过来,认认真真寻了四块碑,寻错了也双手合十念两句,这才寻到了金芷坟前。
沈临毓不远不近跟着她,就看到她取了块帕子、拿水囊倒水润湿,仔仔细细地擦拭碑面。
擦干净后,阿薇才打开食盒,一盘盘摆出来。
青茵蹲在她身边,与她递上香炉,又点上香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