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夜色下,熏香氤氲,橘黄色的琉璃灯光摇曳不定,船舱内光影交错,气氛却已不复方才的旖旎温存。
楚懿仍未抬起头。
不知过了多久,待少女略含哭腔的抽噎于静谧中愈来愈频繁时,他才从绝美的景致中起身,唇边挂着盈盈水液。
起身的瞬间,他扬起脖颈,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旋即将指节收紧,掌心抵在案几上,唯有如此,才不至于让自己失控。
末了,少年眉目低垂,自上而下地望着容今瑶,像是要透过那双潋滟的杏眸,洞悉她之前的一切伪装和盘算。
令人窒息的静默下,四目相对。
楚懿神情阴翳得可怕,往日里惯常带笑的眉眼,此刻幽深如沉潭,浸着森冷的薄霜。
“呵。”他轻嗤了一声,尾音压得极轻,仿佛是在无奈轻笑,又仿佛是在冷笑:“蓄谋已久、挑选夫婿、装作倾慕……”
这几个字被他咀嚼得极慢。
亏他甘愿认栽、妥协,心底反复思量——哪怕是她曾有过倾慕之人,那又如何?
他明知她的接近和喜欢是别有所图,成婚之事亦有蹊跷,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是一个被“挑选”出来利用的工具。
“为什么是我?”他问。
见容今瑶醉意沉沉地瘫软在锦缎上,毫无章法地滚来滚去,似没在意他的话。楚懿俯身,膝盖跪于两侧,用双腿固定住她,又重复了一遍。
“上京城里,世家公子数不胜数,青年才俊更是如过江之鲫,为何偏偏挑中了我做你的夫婿?”
听到这句追问,容今瑶思索了好一会儿,伸出手指虚虚点着他的胸口,声音软绵绵的,带着几分天真:“当然是因为……你合适呀。”
楚懿不疾不徐道:“哪里合适?”
容今瑶歪头,掰着手指,一五一十地数起来:“你是国公府世子,家世好,容貌好。又是有赫赫战功的将军,且到了该成婚的年纪。父皇有意给你挑选婚配之人。”
“只有这些?”
少女唇角弯起:“还有我们自幼相识……一直都是死对头!你厌恶我,一时半会儿不会强求我服侍,只会同我相敬如宾,以后要是谈起和离也体面一些……”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空气骤然凝滞。
楚懿气极反笑:“相、敬、如、宾。”
曾几何时,他也在楚国公和陆玄枫面前扬言说要与容今瑶相敬如宾。原来她也打着同样的主意。
分不清是愤怒多一些,还是自嘲多一些。
楚懿:“容今瑶,我从未想过和离一事,你也休想。”
容今瑶: “……我知道了。”
楚懿又冷声道:“那你为什么要装作倾慕我?”
容今瑶察觉到他语气的变化,却只是茫然地眨了眨眼,懵懂又乖巧地回答:“我本以为,有了赐婚后就不会和亲,谁知那日江天凌说,漠北若是强娶我,你会不会护着我都未可知。”
“在马车上我还间接问过你,可是我实在猜不透你的心思,只好……”她轻轻呼了口气,伸出手攀上楚懿的脖颈。
她顺势借着他的力贴靠上去,双臂环抱着他,樱唇轻触他的耳畔,吐气如兰:“只好继续装作倾慕你,让你爱上我……”
容今瑶水鬓微湿,全然不知自己正踩在危险的边界线上。
楚懿面色一沉,将她轻轻扯开,盯着她的眼睛,淡淡开口:“如果说,若还有另一个人符合你挑选夫婿的标准,你是不是也会嫁给那个人?”
良久,容今瑶轻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楚懿脸上的表情彻底消失,心头涌起前所未有的烦躁,理智一寸寸崩塌。
就不该对她太过纵容。
若说醉酒诱问是恶念,可现在他却觉得是再好不过的法子。
他迫切想要弄清楚,眼前这个少女对自己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盘算。
沉默片刻,楚懿把少女放在软毯上平躺,外衫、襦裙、小衣……凌乱地被抛至角落。她就只能乖乖任由他目光描摹。
他毫无预兆地欺身而下,手指捏着她的下巴,带着某种审视般的意味,慢条斯理地诱导:“不如,我们玩个游戏吧。”
楚懿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似是戏谑,似是讥讽:“我问,你答,你若说了一个‘假’字,我便惩罚你一次,好不好?”
容今瑶抬眸,澄澈瞳孔中透着一丝懵懂,咬着下唇,轻声问道:“那我若是说了真呢?”
“若是真,自是给你奖赏。”他摸着她的脸颊,温热的触感顺着肌肤蔓延,紧接着,抛出了第一个问题:“围猎之日为我夺旗,是真的喜欢,还是假的喜欢?”
那是很早之前的事了,为他夺旗不过是愧疚于儿时那场无妄之灾。
容今瑶怔了怔,意识虽然混沌,可心底却有个声音不停告诉她,此刻撒谎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可当她对上楚懿探究的目光时,不知为何无法违背内心的真实想法,最终轻轻吐出一个字:“假……”
楚懿冷笑了一声,不及犹豫便狠狠吻了下去,将她的尾音悉数吞入口中。
唇的温度是炙热的,这一吻几乎让容今瑶喘不过气,他极为强势霸道,舌尖长驱直入,肆意掠夺着她口中每一丝气息。
一吻方歇,容今瑶面色酡红,气息还未喘匀,胸脯微微起伏着。
“第二个问题了,这回该是这里。”
楚懿的目光从她红肿的唇上移开,转而落在桃心馒头上,缓缓靠近,眯了眯眼:“之前说的那些情话,抱我,亲我,叫我子瞻哥哥,是真是假?”
容今瑶如芒在背,无法抵抗楚懿目光的逼视,战战兢兢地说了实话:“假。”
话音刚落,桃心馒头猝不及防被咬了一口。
容今瑶不禁轻呼了声。
本就酒意上涌,这一下更是让她泪腺失守,泪花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打转。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楚懿——
他不再拥有游刃有余的沉静,而像是一头隐忍至极的困兽,耐着性子逼问她,一点一点拆解她的伪装,步步紧逼。
楚懿沿着她的脊骨继续向下,不顾她的战栗,再度问了接下来的问题:“唤我夫君,要与我同床共枕,要同我学武……”
他的声音极轻,却带着丝丝缕缕的危险,“合欢散,生死树,种种都是假的?”
他的问题太多了,几乎不给容今瑶任何喘息的机会。
“子瞻哥哥……”她尾音带着点泣意,纤细的手指勾住他的衣襟,轻轻拽了拽。仰头看着他,眼底泪光盈盈,含着一丝撒娇的软糯:“我们不玩这个游戏了,好不好?”
她在哀哀求他,试图以撒娇换来他的怜爱。
少女躺在柔软的锦缎间,每回应完一个问题,都要遭受“惩罚”,被他恶狠狠地啃上一口。
不过转瞬之间,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已然布满了深浅不一的鲜红牙印。
楚懿慢慢品味她的这句“求饶”,眸色渐深,燃着幽微的火光。他默不作声地遍寻她所有的敏-感处,途径之地皆留下一个牙印,轻啮的痕迹格外刺眼。
他想用这些痕迹,叫她记牢了他。
容今瑶醉眼朦胧,只听少年一字一顿地附耳道:“先记住今日的感受,下次你清醒着,就该真真切切地疼上一回了。”
远处隐隐传来笙歌的曲调,与少女经久未停的抽噎,相互缠绕,不眠不休。
容今瑶心跳一滞,眨着醉眸,似嗔似怨:“……哪里疼?”
出于好奇,她这样问了。
少年眼神幽深,若即若离的笑意露出,薄唇轻勾:“自然是——”
“这里。”
话音刚落,他继续埋首向下,动作没有丝毫迟滞,毫无犹疑地咬了上去,回应容今瑶的“好奇”。
霎时,湖心处如丝如缕的流水倾泻而下。
第56章 “是你的真心,还是你的……
次日清晨, 旭光洒落进舱室,湖水的清润交融着微醺酒气,若有若无地在空中袅袅氤氲。
舱室内一片狼籍, 锦缎歪歪斜斜地搭在少女的玲珑娇躯上, 上面残存着她独有的温热余香, 襦裙则被随意地弃置在一旁。
无人注意的角落中,还有一方潮湿的手帕。
目光所及之处, 无一不在昭示着昨夜的荒唐和缱绻。
楚懿向来习惯早起,睁开眼时,容今瑶犹自酣眠未醒。
她窝在他怀里, 整个人软绵绵地缩成一团, 像是一只慵懒的小兔, 细白的指尖不安分地揪着他的衣襟。
雪肌莹润, 裸/露在外的部分比桃花还要妍丽,星星点点的齿痕淡了些。
他垂眸看向怀中的软玉温香,神色难辨,淡声唤了句:“容今瑶?”
容今瑶却未睁眼, 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昨夜的一切历历在目, 醉意朦胧的软语和那些“蓄谋已久”犹在耳畔,似余烬未熄的火,烙得他一夜烦闷。
就不应该让她毫无收敛地饮酒, 早早吃干抹净这只兔子才好。
楚懿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抬手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缠至耳后。随后寻来画舫中备好的新襦裙,打算亲手给她换上。
“我帮你穿裙子,手臂抬一抬。”
他先拿起小衣,柔软的丝带交叠收紧,略一用力, 便贴合地包裹住她的身形。
少女在睡梦中感受到了这突如其来的束缚,秀眉微微一蹙,从鼻腔中逸出一声轻哼。
这是嫌弃他的手法不够轻柔了。
“你还真是我祖宗。”楚懿微微一顿,低眸凝视她,轻嗤一声,“也不知道你梦里可有我半分影子。”
半梦半醒间,容今瑶轻轻扭动了一下身子,眉心蹙起,小手摸索着想将衣襟扯开,呢喃着说:“好热……”
“热?”楚懿扣住她的衣襟,不容她再胡乱挣动,低声道:“忍着。”
一绕、一系,将襦裙逐一整理妥帖。最后一根系带收紧,他微微后仰,看着已然穿戴整齐的少女,这才松了口气。
这一番折腾结束,容今瑶除了在他扣紧衣襟时不满皱眉、嘴里嘀咕了一声之外,其余时候皆是安然沉睡。
楚懿将她打横抱起,走出画舫。
二人回到将军府时,天色尚早,院落内寂静无声,唯有洒扫的下人轻手轻脚地忙碌着。
竹帚拂过青石地面,发出窸窣的轻响。
莲葵正端着热水从廊下走过,见年轻人抱着少女踏进院门,微微一愣,连忙迎上前去,讶异地说: “公主和小将军不是宿在画舫上么,怎么这般早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