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请他帮忙,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在姜玲这儿待了近一个时辰,清蕴才和王宗赫拜别江家人,再度归家。
她轻轻倚靠着王宗赫,解释自己所为,“同龄人之间也许更容易沟通,江衡很聪明,有他在,也许会事半功倍。”
王宗赫赞成了这个想法,随即不经意道:“猗猗对这家人似乎有些特别。”
清蕴:“姜姨她……有些像我母亲。”
王宗赫抚她长发的手顿住,愧疚怜惜闪过,明了清蕴的想法,“对不住,我……”
“没事。”清蕴敛眸,“我早就不再在意那些事,之所以会和姜姨保持联络,也是觉得和她有缘分。”
她语气含着浅浅的遗憾,这种平淡又恰到好处的情绪迅速让王宗赫放下了那丝疑惑,“人生难得有缘,江衡注定大有作为,今后若有机会,我会帮他。”
清蕴:“多谢三哥。”
王宗赫的回答,是轻轻吻了下她的发顶。
不用仔细观察,清蕴也知道,表哥不会纠结于她与完全扯不上关系的姜玲结缘之事。他很敏锐,敏锐到能够先一步察觉她的情绪,进而下意识避开让她不开心的提问和追究。
这样的对话,也早就在清蕴脑海中设想过无数遍了。无论是谁提出疑问,她都有应对的方法。
如果是李审言,他应该不会立刻安抚她,更可能做的,是紧紧盯着她,从她神色中找到蛛丝马迹,然后再漫不经心地表示,随便她隐瞒什么,有事不要忘了找他帮忙。
靠在王宗赫怀中,这些想法就在清蕴脑海中慢慢冒出来,不停盘旋。
今天她对李审言说的话十分出格,恶劣中甚至带了一丝不该有的戏弄、挑()逗。当时她确实有丝奇怪的愉悦,但事后回想起来,清蕴意识到,不该这么做。
她不该迈出第一步。
清蕴忽然抬眸,这个动作让王宗赫疑惑,随即惊讶。
清蕴竟主动吻了他。
转瞬即逝的讶然后,他很快反守为攻,低头吻下去。
夫妻之间的恩爱太多,从细小的动作中就能察觉到对方此刻状态。为了避免在马车上发生不该发生的事,这个吻被适时停了下来,王宗赫看着怀中唇瓣水润的人,动作止住了,有些身体反应阻挡不了。
他低声,“怎么了?”
清蕴:“三哥刚才风姿太盛,没忍住。”
王宗赫想起自己为江衡解疑答惑的时刻,不由低低失笑。
官场上挥斥方遒的时候那么多,都没能吸引清蕴,没想到仅仅是教导一个七岁的孩子,就能得到她的热情。
他难得开玩笑,“那我该收江衡为学生。”
清蕴也笑了下。
在这样的细声私语中,马车抵达王家。
回到春诵堂,夫妻俩以商议事情的由头屏退下人,白日里也彻彻底底荒唐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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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审言被一声夸赞搅得心不在焉许久,等恢复意识时,发现人已经回到了国公府,孟嘉不知何时坐在身边,正张嘴说着什么。
滔滔不绝的当口,孟嘉停下喝了口水,“你觉得怎么样?”
李审言:“什么怎么样?”
孟嘉:“……所以你刚才一直没听?”
李审言不承认不否认,眯着眼懒洋洋的模样看得孟嘉拳头硬邦邦,不停告诉自己,面前这人打不得。最重要的是,打不过。
他重复了遍,“我说,柳太后不肯认罪,反过来痛斥将军的六大罪状,可以从柳阁老和王家入手,请他们联手写一篇檄文。”
李审言:“嗯,可以写。”
孟嘉:“你确定?”
见李审言毫无反应,他笑了笑,“好,那我就去禀告将军,去请王侍郎为其写一篇讨柳檄文。”
随后又道:“本也该是如此,我看将军特别欣赏王侍郎。此事一了,柳阁老定不会再留任,王侍郎是最有可能接任其位的人。”
第92章 太子李审言
“将军?”齐国公被唤回神, 不知不觉间,他手握住了正冒着热气的瓷杯,一看就滚烫无比,惹得身边人投来诧异目光。
他迅速理好神色, “继续说。”
出声的是齐国公从出兵云南后, 就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军师, 名秋延, 人唤秋先生,也是他身边难得不通一点武艺的人。
能够独自领兵作战的人不可能没有一点谋略, 齐国公麾下有好几位智勇双全的武将,但单论智慧,还没人能比得过运筹帷幄的秋延。
当初能够兵不血刃抓了赵良、云开等几位土司,都归功于他的出谋划策,所以那些武将都对他很服气。
唯一可惜的是, 秋延身患恶疾, 必须好好休养。他准备等局势定下后,就告别齐国公,携妻女回江南老家。
秋延抚须, 扫过齐国公的脸,“我的意思是,王家有意投诚,王三郎和陆夫人主动为您解决了两件大麻烦, 论功行赏, 他们不仅不能落下, 还要重赏。将军一直苦于身边鲜少文臣, 依我之见,王三郎有宰辅之才, 若将军能放心用他,他也定会效忠于您。”
齐国公:“陆氏那儿,她不一定愿出这个风头。”
在齐国公眼中,曾经的儿媳娴静守礼,虽然聪明,但不是爱名利的性子。如果事后大赏她,有可能给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秋延笑了笑,“曾听将军说过陆夫人之聪颖,她既然愿意为将军做这些,想来也并不会想一直籍籍无名。将军为何要因为她是一个女子,便觉得不适宜名声太盛?”
齐国公语噎,经秋延提醒,又想起大长公主。是了,他曾经的妻子就是一位敢于同男子争锋的奇女子,更不该因清蕴的身份就擅自为她决定什么。
齐国公点点头,“好,都按你的意思办。”
陆陆续续商议了两个多时辰,齐国公留秋延用饭,起身看向窗外。
暮色渐起,天际翻涌着金红色的云浪,高耸楼阁慢慢成为这幅巨画中的泼墨,被残余的光线勾勒出轮廓。
征战途中他曾看过更壮丽的景色,但无论哪儿都比不过这里,比不过那把椅上的风景。
愿望即将成真,他清楚,一月内,待文昭帝被静王指认退位,静王又“自愿”请他这位外公登基后,京中自会有人主动拥立他。起初隐隐的激动过后,如今竟有一丝惆怅寂寥。
起初齐国公有功成名就的野心,仅限于报效家国。先帝多疑,屡次试探、设计于他,他也只想着避其锋芒,渐渐甘于平庸。
直到长子身亡,激起了他最深的怒火,一步步、一天天走到如今地步。
数年过去,他即将登上那个最高的位置,同时,也永远失去了和她重修旧好的机会。
…………
李审言不知齐国公这么多愁善感,即便知道了,也只会嘲讽一句“矫情的老头子”。
他忙完事,亲自去把太夫人接了回来。老人家年纪大了,前几年一直在为儿孙担忧,现在得见二人平安,且大权在握,心下微松,就生了场大病。
这场病来势汹汹,大夫都不看好,其余人得知后,为免横生意外,默契地加快进度,将齐国公请上皇位,改国号为岳,年号取镇安二字。
与此同时,李审言被封太子,入主东宫。太夫人被封妙严太后。
新朝初立,百废待兴,但太后病重,镇安帝和李审言暂时都无瑕顾及其他,把次要事务都摆在一旁,先陪伴太后。
李审言心情不佳,脸色阴沉沉,没了惯有的松弛。
暂时忙完,他喝下大杯茶水提神,坐在太师椅上捏了捏眉,听到李琪瑛和清蕴一同去探望太后的消息时愣了一愣。
想想,快速披上外袍走去。
他迈入门时,清蕴已经看望过太后,留李琪瑛和老人家说话,自己则静静欣赏盆中绣球。
侧看过去,她神色宁静,像幅美丽的仕女图。偶尔眼睫颤一颤,也只会使这幅图更加生动。
已经三个月没见了,李审言视线动也不动地凝在她身上。
她突然说出那句话后,李审言本以为是陆清蕴有所动摇,随后却又能整整三个月都避开各种各样和他见面的场合。现在想来,那天可能只是她恶劣的一时捉弄。
李审言却没什么恼怒,可能是因为他早知她本性如此。如果不是最近事情太多,祖母病重,他怎么也不可能安静这么久。
宫人行礼声引起清蕴注意,回头看到他并不意外,“太子殿下。”
李审言直直入内,倒没做什么失礼的事,先问太后情况,得知老人家如今精神尚好地在和李琪瑛说话,嗯了声,“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喝药,别忘了。”
宫人应是。
等李审言重新转头时,清蕴无声收回目光。
他好像只是照常来看望祖母,竟没和清蕴说一句多余的话。旁人看来,太子殿下和陆夫人相隔丈余,安静无比,把相识但不熟这五个字诠释得十分生动。
唯独被注视的清蕴能感受到,他隐秘目光下的灼热。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李琪瑛出门,撞见李审言后微怔,掩去眼底的复杂,和他打了个招呼,但没行礼。
李审言不计较这些,淡淡掠过她一眼,径直去内室。
两人擦肩而过时,衣摆不经意相触,李审言腰间掉落一枚香囊。
李审言脸色微变,在宫人反应过来前先一步捡起香囊,也没对人发难,把东西往袖袋一揣,就走了。
李琪瑛长舒一口气,好在他没故意刁难人,要她对李审言行礼低头,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如果不是祖母病重,她根本不想进宫。
“他没为难你吧?”李琪瑛关心清蕴。
清蕴摇摇头,李琪瑛唔了声牵着人往外走,小声嘟囔,“好在有你,不然我都不知该怎么来。”
清蕴:“你也是陛下的女儿,即将受封公主,在宫中行走不用太拘谨。”
李琪瑛笑,“陛下愿意封我公主,是他对我还有仁爱之心,但娘已经与陛下和离,我不能真把自己太当回事。”
她没说出口的是,李审言如今是太子,日后如无意外还会登上那个位置。他性子阴戾,有仇必报,以母女俩和李审言的关系,要提防的是他秋后算账。所以她和母亲商量好,等过段时间,就带着杨翊离开京城,去别处生活。
具体时间和地点都没定,所以她没告诉清蕴。
李琪瑛换了个话题,“听说陛下很重用王……你夫君,准备让他入阁?”
清蕴:“也许吧。”
王宗赫很谨慎,不是铁板钉钉的事,不会随便说,因此这件事,清蕴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的。
李琪瑛眨眨眼,看出她也不想聊这个话题,识趣地说起其他。
等清蕴归家时,发现来了一位意外的客人——柳晚。
柳晚等候许久,一见她便迫不及待迎来,“清蕴。”
随手解开披风,清蕴好奇她的来意,吩咐人退到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