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转瞬间,清蕴已经扑了过来,清香顿时萦绕在身侧,他看见她笑道:“无事,我也是比较闷的人,单看谁更耐得住吧。”
王宗赫亦露出淡笑。
这边夫妻和乐,另一厢,负伤的李审言在床上趴也趴不安稳,一会儿无聊地削木头,一会儿翻看两眼兵书,再过阵子又硬撑着站起身耍刀,总之没消停的时候。
等身体终于疲了些,他才重重往床榻上一趴,心想,王老三应当忍不住了吧。
第96章 太子选妃
冬夜生寒, 在偌大的宫殿独睡时,更显得孤枕难眠。李审言却睡得很好,狂风拍打隔扇、树木,传来呜呜响声, 他在梦中看着陆清蕴和王宗赫心思各异, 渐行渐远。
醒来时, 身上的伤口疼痛感似乎也减轻许多。
内侍如意估摸时辰, 准备服侍他洗漱更衣,惊讶地发现太子已经自己起了。行走间有些一瘸一拐, 但已经足够令人震惊,要知道这可是捱了结结实实的八十个板子。
他忙上前帮忙搀着,“殿下要出门吗?”
陛下都免了这段时间的早朝。
李审言摇头,“待会儿去仁寿宫。”
他固定每隔两天就会去看祖母一次,老人家习惯了, 今天看不到他必会询问, 如果得知他捱了板子,肯定心急。
本就被太医断定没多少日子的人,李审言不想她临了还要添不必要的烦恼。
在镜前走了几回, 不断纠正走姿,在李审言强大的意志力下,腿伤看起来改善许多。待踏进仁寿宫,已经和常人无异, 只是步子迈得不如以往大。
他来得巧, 太后正闹脾气不肯吃药, 曾经的周妈妈如今的周嬷嬷愁得不知如何是好, 看见他如临救星,亲近道:“您快来劝劝娘娘罢, 不喝药怎么行呢!”
太后板着脸,“我已经好了许多。”
李审言毫不客气,“你不是大夫,说了不算。”
说完接过药,亲自喂端了个小凳坐着喂她。
太后不给镇安帝、周嬷嬷等人面子,唯独对着李审言听话得很,乖乖喝了口药,顿时被苦得眉头更皱。
又喝几口,她忍不住伸手,“给我吧。”
还不如一次性喝下。
李审言慢悠悠把碗换了个位置,继续一勺一勺递,“之前闹脾气不就是等着我来喂么,没事,还有时间,慢慢来。”
太后:“……”
眼见他气人的作风一如既往,周嬷嬷噗嗤笑起来,不管这祖孙斗法,吩咐人去备早膳。
一碗黑糊糊的汤药入腹,太后被苦得直找蜜饯,李审言边拿边嘴上不饶人,“你说你,总倔什么,不还是喝下去了。”
太后好半天缓过来,慢慢道:“那你倒是,说说,我倔的什么?”
老人家年纪大了,如今又身患重病,自觉时日无多,操心的无非就那几件事。
在太后还没有生病前,甚至远在镇安帝尚未离京平乱前,太后就念叨过多次李审言娶妻的事。她总以为李审言是因其父亲的前车之鉴不想成亲,此前给足了耐心,没想到越拖越久,如今人都二十九了,还完全没有成家的意思,这怎么行?
太后觉得,自己的病都是由此而来。
李审言面不改色道:“知道,无非是觉得后宫空荡荡的,陛下太孤单了。放心,明儿我就去帮他找七八十来个美人,保证再给你多生几个大胖孙子。”
太后还没反应过来,刚进门的镇安帝一个趔趄,险些摔倒,浑厚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混账东西说什么!”
李审言回头,“说陛下您呢。”
内侍总管徐全立刻低头,太子这张嘴真是一如既往,不分对象地噎人。
看在儿子刚受了罚的份上,镇安帝不和他计较,正准备给母亲问安,岂料那番话还真说中了太后的一半心思,“说得不错,你准备,什么时候选秀?”
由于生病,太后说话有气无力,常常需要停顿,但这不妨碍她质问儿孙。
镇安帝哭笑不得,“母亲,我都这把年纪了,没必要。”
儿子都快三十了,镇安帝对这事是真没兴趣。许是别人想的,对大长公主念念不忘,许是国事太忙,无心操劳其他。总之,镇安帝就没做过填充后宫的打算。
太后不满,“你才,五十多。”
镇安帝唉了声,“五十多早就不算年轻了,您瞅瞅,这小子都快老了,我整日里要忙那么多事,哪有时间应付什么后宫?要不等过段时间吧,等您身子好些了,再亲自帮儿子操劳这事。”
太后沉默,她还能有好的时候吗?这说法明显是敷衍。
对于他编排自己老的事,李审言没正面反驳,只是嗤声震天响。要不是如今负伤,怎么也得当场舞一套刀法。
镇安帝懒得搭理他,瞧见空荡荡的汤碗,问:“喝了药吗?可要儿子服侍?”
刚说完,就被太后狠狠瞪了眼,让他怔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定是李审言又做了什么好事。
本来,镇安帝心里还因那八十大板感觉委屈了李审言,在见到人之后,这些想法顿时消失,这小子就是有把所有人都气得七窍生烟的本事。
父子俩就这样陪着太后聊天,看她精神尚可,镇安帝问:“您生辰快到了,是想大办一场,还是就咱们几个吃顿饭?”
太后多年信佛,物欲早就淡了,对排场架势没什么讲究,这么多年连宴会都没怎么举办过。但她心里存着事,想想道:“你刚登基,宫里是该热闹热闹,多叫些人吧。”
镇安帝应好。
事情就这么定下,太后指明了要热闹,镇安帝就让内侍总管徐全拟了份极长的名单,几乎囊括了所有朝官及其家眷,另有皇亲国戚等人,最初算起来竟有六七百人。为免人多生事,随后删删减减,将总人数控制在三百以内。
很快,那些家中有女的官员就接到消息,说太后有意在生辰宴上为太子选妃,暗示他们带上自家女儿。
这则消息,是家中长辈闲聊时让清蕴知道的,说起太子年纪,都淡是该娶妻了。之前被战乱耽搁几年,如今可不得赶紧办好这终身大事。
王贞这一支已经没了适龄的女儿,但王家其他支还有。这些人来请教秦夫人,秦夫人想了想,亲自来问清蕴:“猗猗,你曾和那位太子相处过不少时间,依你之见,他是什么性子,又会选什么样的姑娘?”
清蕴沉思,“祖母,实不相瞒,虽然我曾与太子同住国公府,但见面极少,并不算了解,只知他和寻常世家子弟有些不同,性情桀骜不驯,武力出众。除此之外,就和您知道的相差无几了。”
秦夫人点头,她想也是这样,猗猗这么娴静的姑娘,和太子那种性格也不会走得多近。
她问:“那你可曾见过他接触过什么女子?”
清蕴这次连思索都没有,直接摇头,“不曾。”
秦夫人犯难了,这可怎么回她们?
清蕴观她神色,轻声问:“她们很想争这太子妃之位吗?”
秦夫人:“倒也不是,只是摸不准要不要带家中姑娘去,才想问细些。”
如果真是一心一意奔着那位置去的,秦夫人也不会帮忙打探。
清蕴微微一笑,“依我来看,就当做没有此事,原本会如何赴宴,就继续如何。毕竟相看的是太子那边,没看中不至于失望,看中了便是有缘。且陛下是最体恤讲理之人,即便太子那儿看上了谁,姑娘自身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
秦夫人听了,深以为然。
有了这些话,王家果然没再纠结于此事,原本如何继续如何,没特意多带人,也没故意少带人。
和他们不同的是,有些人家明显是铆足了劲冲着太子选妃来的,从衣着到妆扮无不精心,乍然看去,已经和寿宴关系不大。
清蕴静静欣赏这百花盛放的情景,感觉很是赏心悦目。
她和王宗赫一同进宫,但宴席将男女分开,臣子们一处,女眷一处,她就和几位长辈坐一块儿了。
令人惊讶的是,宴上点心和菜式都还蛮合她胃口,酒水亦是她喜欢的葡萄酿。
镇安帝和大臣们在前殿畅饮,李审言就陪在太后身边,被所有女眷看得清清楚楚。
他今日颇为不同,玄色蟒袍,玉带扣腰,偏首和太后低语时,灯光自然而然落在那轮廓分明的侧脸,眉骨处的阴影显得眼眸尤其深邃,端的是一副足够迷惑人心的好样貌。
清蕴能听到有人在低声窃窃私语,称赞太子相貌英俊。亦有人畏惧他过于高大健硕的身材,感觉他看着就不大好相处。
她一律当趣事来听,觉得蛮有意思。
宴席过半时,清蕴觉得坐久了,左右这时候也有人陆续起身,或是到附近园子里走走,或是去更衣净手,她也准备去趟净房。
一直用余光注意她的李审言总算看见人离开,唇角微勾,找了个理由就离开座席,等在清蕴回来的必经之地。
这段路位于拱门和回廊之间,仅有一盏灯笼照明,光线昏暗,掩去李审言的半边脸,唯独能看清他手中被不停抛洒的金豆。
待清蕴身影出现时,他低低出声,“文襄夫人。”
一字一句咬在口中,在幽暗的夜色中有种独特韵味。
清蕴脚步微顿,对上白芷的目光暗暗摇头,他可不怕招来旁人。
见她适时停留在原地,没有转身就走,李审言笑了,示意白芷离远点。
白芷并不听他的,得到清蕴示意才往回廊下面有,顺便盯着随时可能接近的其他人。
清蕴:“太子可有事?”
李审言反问:“不是你找我有事吗?”
清蕴一愣,随即见李审言眼中流露出熟悉的兴味,“你不是在到处打听,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吗?”
听到这话,清蕴顿时明白他为何而来了,垂眸道:“太子听错了,我不曾打听此事,是因太后要选太子妃一言,其他人好奇而已。”
李审言可不管是谁打听,反正陆清蕴那些话传入他耳中时,直接让他气笑了。听到陆清蕴对自己的诸多不了解,当即决定亲自来为她答疑解惑。
第97章 只要清蕴愿意给,他就想信
李审言不紧不慢开口, “寻常脂粉入不了我的眼,要想被选中,首先需得容色殊丽。”
“其次,要肤若新雪, 最好皎若云中月, 立在那儿便夺尽满堂辉。”
说着这些话时, 他眼睛紧紧盯着清蕴, 没什么特别的动作,竟让她不自然地偏过脑袋, 不再和他对视。
因为那些话与其说是在提要求,不如更像是他对她的描述。
见清蕴这细微的反应,李审言眉梢微微闪过笑意,接着道:“当然,身量至少要及我肩侧, 不然——”
他声音带了三分戏谑, “我可没兴趣对着一个小矮子的头顶说情话。”
正好差一点和他肩膀齐平的清蕴:“……”
她道:“听起来,太子遣词造句的功夫大有进步。”
李审言:“那当然,读书才会知礼仪、明荣辱, 腹内没有些墨水,岂不容易被人笑话。”
清蕴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李审言还没停,继续道:“至于这性情,当然要温柔可人些, 不能动不动就打人, 连话都没听完就不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