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玉棠陪着顾婉音复健,闲下来时便开始思考如何逃离顾如璋,离开京城后要去何处。
锦州城是不能再回去的,薛玉棠要逃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从未跟任何人提过的地方,避开他的耳目。
顾如璋伴驾去乾山,那日是薛玉棠逃走的最好时机,他不在京城,等回来发现她失踪,想寻也晚了。
薛玉棠掰着手指算日子,可偏偏这日顾如璋休沐,没去军营,她躲在
西院没出去,他意外地没有寻来,倒不像他的性子。
他越是这般,薛玉棠越不安,见素琴端了新鲜的荔枝进了水榭亭,她放下淘来的游记,问道:“阿璋出府了?”
素琴摇头道:“姑爷在书房,奴婢过来时路过,瞧见姑爷站在沙盘前沉思。”
薛玉棠接过素琴剥好的荔枝,紧着的心落下,想来是他最近遇到了棘手的事。
素琴拿着团扇在一旁送来凉风,没过多久,丫鬟送来熬好的药。
素琴伸手探了探碗壁的温度,薛玉棠道:“先搁着,这天儿热,药一时间也冷不了,我看完这几页便喝。”
薛玉棠翻了一页,对素琴道:“去厨房端碗冰酥酪来,我喝了药吃些甜的。”
“诶,好。”素琴将团扇放下,离开水榭亭,匆匆去了厨房。
素琴的背影消失在视线,薛玉棠将游记放下,瞧了眼四周,确认无人以后,将那碗治失忆的药端起,倒到了水榭亭外的花圃中。
刚踏足西院,正转过回廊拐角的男人蓦地停下步子,瞧着水榭亭中妻子的背影。
目睹全程的顾如璋,敛了敛眉,脸色阴沉得吓人,手中的一本医书被攥得皱巴巴。
第37章 想逃?那便绑住她的腿……
烈日当头,顾如璋策马离府,马蹄铮铮,扬起地上的飞尘,周身的气息骤然沉降,仿若寒冰。
顾如璋将马停在济世堂外,跃身下马,上台阶时撩起衣袍一角,进了医馆。
温金芸在药柜前补给药材,招呼了一声顾如璋。
男人的脸色有些阴沉,冷声问道:“你师傅呢?”
温金芸指了指那边的布帘,回道:“师傅在后院晒草药,昨儿刚从山里寻了些药回来。”
顾如璋颔首,长腿一迈,往后院去。
姜柔正将簸箕中的草药摊开,见顾如璋来,有些诧异,还以为是顾婉音出了什么岔子,顿时紧张起来。
顾如璋道:“母亲一切都好。”
姜柔松了一口气,只听顾如璋又道:“姜大夫近日给内子开的药,是专治她的失忆症?”
姜柔点了点头,温声道:“她的记忆大抵就是服药所致,那次我还听她提及有一些模糊的记忆。”她疑惑问道:“怎的,如今是情况有所好转,还是……?”
顾如璋敛了眼锋,漆黑的双眸沉了下去,冷峻的脸上神情晦暗不明。
顾如璋在心里冷笑一声,道:“好转了,多亏姜大夫的药。”
他从济世堂出来,在街上信马由缰,路过糕饼铺子时,买了她最喜欢吃的马蹄糕,又见采了一背篓荷花的贩花小童。
顾如璋将背篓里的荷花全买了下来,悠悠回了府邸。
正值下午,薛玉棠有午睡的习惯,在西院刚刚歇下。
顾如璋将背篓里的荷花交给素琴,吩咐道:“找个夫人喜欢的花瓶,放在云翎居。”
素琴接过,转身离开,疑惑夫人这几日都西院住,为何不将这花放在西院。
夏日的蝉鸣聒噪个不停,顾如璋沉眸须臾,将离开的素琴叫住,问道:“夫人这几日都按时喝药了?”
“喝了。”素琴抱着背篓里的荷花,不知姑爷突然这般问是何意。
顾如璋目光沉沉,紧绷的下颌线冷,沉声问道:“你确定夫人都喝下去了?”
素琴忽然迟疑,仔细回想一番,良久后才道:“夫人衣有时是命我去拿东西,有时是将药搁一边放着,但奴婢收拾的时候,药碗空空如也,夫人确实是喝了。”
顾如璋平直的嘴角紧绷,怕不是趁着没人时,将药偷偷倒掉。
“夫人是何时开始的?”
不过是寻常的琐事,素琴倒没有过分关注,往前住追溯了些时日,道:“应该就是这几日,夫人搬去西院照顾老夫人之后。”
顾如璋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我离京办事的期间,夫人可有异样?”
说道这个,素琴的印象特别深,回道:“夫人那次在府中挑选安置老夫人的院落,那晚回云翎居后特别奇怪,脸色煞白,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了,也问了许多跟将军的事情。夫人问之前是否与您起过争执。”
顾如璋敛了敛眉,竟忘了府中那间屋子里还有她的画像。
怕是在那时候,她受了刺激,记忆逐渐苏醒,难怪这几日在避着他。
顾如璋挥手,示意素琴退下。他穿过垂花门,往西院去。
丫鬟婆子们候在屋外,屋中放着冰鉴,七轮扇缓缓转动,将暑气散去。
顾婉音和薛玉棠都歇下了,一个在里间,一个在外间的凉榻上。
薛玉棠连睡觉都很是规矩,凉被盖在心口,一双玉足藏在被子里,一本摊开的书卷放在枕边,大抵是看书倦了才歇下的。
顾如璋在榻边坐下,拾起那本书卷。
广陵游记。
她何时对游记感兴趣了?
顾如璋好奇地随手翻阅,一张夹在游记里的纸忽然掉了出来。
顾如璋将对着的纸打开,不禁皱了皱眉,那是从京城到乾山的舆图。
朱笔在舆图上勾画,正是帝王此行的路线。
须臾后,顾如璋似乎明白了她的目的。
“又笨又直接的法子。”顾如璋喃声说道,他将舆图折好,放回了游记里。
顾如璋垂眸看着女子恬静的睡颜,纤长的睫毛卷曲,雪腮染了薄粉,黛眉舒展,只有在睡梦中才会对他放下戒备,大抵是梦见了欢喜的事,她伸|舌|舔了舔微张的红唇。
唇瓣染了水光,像是成熟的樱|桃,诱人采撷。
顾如璋喉结滑动,唇蓦地压了过去,撬开女子的贝齿,搅缠丁香小舌。
薛玉棠倏地醒来,惊怯地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她的唇被堵住了,唇腔里满是他的气息,声声嘤咛被吞回喉间。
顾如璋扣住她推搡的手,上举按在枕边,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迫着她承受这一吻。
母亲还在里间午眠,薛玉棠怕被动静惊醒,不敢乱动,也不敢出声,一颗惶恐的心紧到嗓子眼,脚趾蜷缩着,用力勾住被褥。
强势霸道的吻越发深了,薛玉棠的舌头发麻,口津从嘴角流涎,被男人的指腹按住,蹭到了脖颈。
男人的唇好不容易离了,新鲜空气涌入唇腔,薛玉棠躺在凉榻上喘|息,湿漉漉的眼微微泛红。
顾如璋伸手,指腹拭去她唇上的水光。
发|烫的指腹碰到她的唇,薛玉棠害怕地轻颤,抿唇抵着男人的指,有几分庆幸没将里头的顾婉音吵醒。
顾如璋扣住女子的下颌,不是在询问她的意见,也不是在跟她商量,而是已经给她做了决定,沉声道:“搬回去。”
薛玉棠心头一宕,余光不禁瞥了眼枕边凌乱的游记,担心他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
云翎居。
一路回来有些热,薛玉棠捏着丝绢擦了擦细汗,轻呷一口凉茶,掩饰内心的慌乱没底,轻摇团扇道:“夫君言而无信,明是说好了在西院照顾娘。”
顾如璋淡声道:“哪有新婚夫妻一直分房睡的道理。”
顾如璋从果盘里捻了一颗紫皮葡萄,骨节分明的长指将葡萄皮剥开,晶莹的葡萄肉略带青色。
他递了过去,示意女子张口。薛玉棠抿唇,拿起团扇遮掩他的手指,小口吃着沁甜的葡萄果肉。
顾如璋的目光落到女子那悄然染了红晕的耳朵,眸色越发暗沉。
递过去的葡萄被她吃了,指尖落空,顾如璋缓缓将手收回,染了一丝葡萄汁水的指腹摩挲着,却紧紧盯着女子鼓动的雪腮。
薛玉棠挪开目光,低头将葡萄籽吐在丝绢里。
“还吃么?”顾如璋问道,修长的手指已将搭上了果盘里的葡萄。
薛玉棠摇头,起身离开桌边,走向那放了花瓶的窗边。素雅的敞口花瓶里,几朵盛开的荷花错落有致,微风出来,轻盈的花瓣轻轻摇曳着。
绿荫掩映的石板路上,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梁琦步履匆匆,朝屋子走来。
薛玉棠敛了视线,离开窗户边,素手撩开垂落的珠帘,在
一阵清琮的碎玉声中,进了里间。
薛玉棠甫一刚进来,屋中便想起脚步声,梁琦踏入屋子里,看爱了眼气定神闲饮茶的男人,“将军。”
顾如璋的余光看向安静的里间,修长的指将杯盏放下,起身示意梁琦去屋外汇报。
两道不同的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屋子里,薛玉棠才慢慢从里间探出身来。
两人神神秘秘的,以往梁琦也来找过顾如璋,但从不像今日。
薛玉棠悄悄躲在雕花窗户后面,瞧见了屋外梧桐树下的主仆二人。
距离隔得远,薛玉棠依稀听见了什么益州牧,锦州城。
顾如璋冷着一张脸,微微皱着眉,梁琦从怀中拿出一卷类似书卷的东西,递了过去,他打开一看,神色不佳。
男人似乎是察觉了的偷看,蓦地看过去,吓得薛玉棠急急躲到窗户后面,急步回到里间。
俄顷,只见窗外的男人离去,推开了书房的门。
薛玉棠缓缓皱起了眉,自认爹的死多少有益州牧的手笔,故而对那书卷越发好奇。
“素琴。”薛玉棠唤了一声,没多久听见传唤的素琴进屋。
薛玉棠拾起团扇,轻轻扇着风,道:“这天太热了,去厨房端碗消暑的绿豆汤来。”
素琴领了吩咐,转身离开寝屋。
凉爽的风拂过,窗户边的荷花随风摇曳,略微刺眼的光线照耀粉白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