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软触感贴近,他死死盯着她纤细的颈项,那股熟悉的馨香拂过鼻尖,教他险些动手将人按进怀里——
好似狗嗅到骨头时的本能,恨不能一口咬住。
钟薏眼神依然专注于手中的伤口,顺势伸出一只手轻轻按住他紧绷的大腿肌肉,怕他因疼痛而乱动。
她不知这举动有多亲昵。
匆匆抹开药液,肩上的伤口覆盖上大块黄褐色药斑,还未干,她便只将寝衣披在他身后,盖着一半身体。
卫昭看着她的动作,轻轻调整了一下坐姿,靠得更近些,低声开口:“今日我救了你,钟小姐可曾想过......如何谢我?”
他语气仍旧温和,却不知为何让人心跳慢了一拍。
钟薏一愣,抬头看他。
这人方才还郑重其事说“有他在”,怎转头便问起谢礼来了。
但是这也是应该的,她认真许诺:“陛下若有吩咐,臣女自当竭尽所能。”
卫昭低低一笑,没接话,只静静地看着她张合的唇瓣,像一把细细舔过火焰的刀,藏着不动声色的灼意。
钟薏被他目光看得有些臊,垂下眼。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手指温热,带着不容拒绝的力度,让她不得不看向他。
“钟小姐可知,”卫昭收回手,语声低缓,像风沙沙吹过竹林,“方才那句‘竭尽所能’,听来着实动人。”
他顿了顿,唇线扬起,声音更低一分:“只是,我一时还没想好要什么报答。可否先压在你那儿?”
钟薏有些走神,他语气太温柔,眼神却不容她逃,像是要把她心神都吸走,心跳开始快得失序。
她才动了唇瓣,准备答应他。
下一刻,眼前的人却忽地俯身,唇瓣猝然覆了上来。
钟薏全身僵住,下意识闭眼。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唇上有一片炽热的触感,他却……在奇怪地颤抖。
卫昭吻得极轻,像怕吓跑一个脆弱的幻影。
他闭着眼,眉眼沉得阴郁,只敢把那一点温软覆在她唇上,反复摩挲。
眼前的漪漪是活生生的人,就坐在这,还在他身边。
只要一靠近,她身上的香气、温度、气息,都会一点点唤醒他骨血里的执念。
那个跳入滚滚江水时决绝的钟薏,如今就在他面前。
这是她记忆里他们的第一次。
她不记得他们曾有多少爱恨纠缠,不记得在床榻上的无数次互相折磨,也不记得如何想和他同归于尽杀了他多少次。
所以哪怕再渴望、再疯狂,也要克制。他不能把她吓跑——
不能再失去一次。
唇上的触感陌生而炽热,钟薏睫毛止不住地颤抖,脸颊飞速涨红,几乎要烧起来。
这就是亲吻吗?
她脑中一团乱麻,知道自己现在该躲开,然后像话本里面的女主一样,冷静又高贵地抬起下巴,说一句“陛下请自重。”
可她鬼使神差地不想这样。
他吻得太轻了,轻得不像在冒犯,更像在温柔地请求。
她开始走神。
脑中闪过个不合时宜的念头——他们这样亲近,像不像两只毛茸茸的小动物挤在一块取暖?
钟薏突然有点想笑,又不敢笑出来。
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有点奇怪,甚至透着难过,又好像是她的错觉。
第12章 心疼“后宫亦不可偏废。”
卫昭忽地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她的双手被迫抵在他胸口,感受到他胸腔间剧烈的心跳,震得她指尖一阵发麻。
他的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力道大得像要把她揉进血肉中。
她什么都忘了,却还是会发抖、会脸红,会因一个亲吻而心慌意乱。
半晌,他才终于肯松开一点距离。
钟薏有些失神,双目迷茫,唇间还残留着他的温度,光是简单触碰,她的唇却被磨得发红发烫,像一朵刚被碾过的蔷薇,娇艳而狼狈。
卫昭低头望着她,眼底浮现出一种隐秘、极度病态的满足。
下一刻,他俯身。
唇飞快贴上她有些松散的衣襟,落在那片粉润如玉的颈边。
啄了一下。
仿佛被灼烧一般,钟薏整个人颤了下。
他的声音也在这时贴上耳边,像是蛊钻进她耳中:“这,便算钟小姐……给我的许诺罢。”
钟薏猛地回过神。
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和他做了什么,羞意和惊慌如潮水般一并涌来,脸颊一寸寸烧红,连耳尖都红透了。
她别开眼,语气磕磕绊绊:“我……我想起我娘还有事吩咐我……先走一步!”
说完一把捂住唇,仓皇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
身后似乎有一道低低笑声传来,她不敢回头。
一出帐门,寒意扑面而来。
钟薏飞快地拍了拍自己滚烫的脸,心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她明明该拒绝的……可她竟然没有推开……真是脑子坏了......
她抿着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才注意到帐外跪了一地的奴婢侍从,皆是方才被卫昭遣出去的。
众人垂首屏息,不敢抬眼看她。
她又开始害羞,赶紧低着头疾步掠过他们,匆匆回了钟府的营帐。
帐中,父母与兄长正围坐榻前,眉头紧锁,低声议论着什么。一见她进来,皆是一惊,立刻起身围了上来。
李清荟最先拉住她的手,仔细打量,一边心疼地问:“为娘听说你在林子里遇见了大虫,可是受伤了?”
钟薏被家人的关心弄得心头一热,想起方才的惊险,眼眶泛酸。
她轻声道:“我无事,只是皇上救我时肩膀受伤了,已被包扎妥当。”
迟疑了一下,又怕他们误会,连忙补了一句:“我……我只是帮他包了下伤,别的……什么也没做。”
说完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反倒此地无银,耳根又红了几分。
家人们却像是什么都没察觉,了然点头,没有再追问。
也没质疑陛下带着御医,哪里需要她一个贵女包扎?
钟以礼今日抽到的签数靠后,等他出发时,早已不见小妹踪影,只得孤身而去。满载而归回到营帐,却听说她不见了踪影,众人顿时一片慌乱。
过了会,钟薏未归,苏夫人却来到他们营帐,悄悄和钟夫人打探钟薏与陛下的关系,问他们是否有让她进宫的打算。
钟母大惊,问她此话从何而来。
苏夫人这才知道,他们不知下午陛下和钟薏同乘一匹马,姿态亲密回到御帐。
她扫视帐内,看样子,她现在还没回来。
钟母尴尬笑笑,只得说皇帝肯定是体恤臣子,这才开恩让她在御帐里休息。
不知苏夫人信没信,只是语气更加亲热,又和她寒暄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不久又有小厮来报,说姑娘与陛下一同遇了猛虎受了惊,此刻正在御帐中稍作歇息,大家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就是他们的金饽饽,半点闪失也不能出。
钟进之回想到自己还是苏州那会儿,可以说,他们一家现在在上京能过得如此顺风顺水,自己还当了个三品大官,这一切祖上烧高香的事,实乃托了钟薏的福。
因此,当陛下嘱咐钟家务必好生照料她时,钟进之不敢有丝毫怠慢。
陛下赏赐下来的珍贵物件,他一一
备齐布置于钟薏寝房;晚膳提到对医术有兴趣,他便找来京中知名的教习大夫;哪怕是钟薏失忆后提起爱好读书,他都立刻派人搜罗天下书籍,不论是经典孤本还是稀奇话本,尽数送至她手中。
日头西斜,钟薏先是遇到猛虎,又被皇帝调侃,早已身心俱疲。见到家人后,紧绷的神经终于松弛下来,倚在榻上,不出片刻便沉沉睡去。
钟夫人守在一旁,给她盖上薄毯,帐内静谧无声,众人皆不敢出言,生怕惊扰了她的好梦。
*
自那日遇到猛虎,李清荟担忧她安危,便也没让她参与接下来的活动,她每日只得在营帐内看书,让带来的丫鬟陪在她身边逗趣解乐。
又一日,钟薏抱着书,坐在帐外的阴影处,红叶给她打着扇子,四月微风不燥,阳光从枝叶间碎碎洒落在她裙摆上,清亮温柔。
可突然红叶就见她垂下眼帘,肩膀一颤。
两滴眼泪从她眼眶中滑落,坠在书页上,晕开一团明显的水痕。
“小姐?”红叶一惊,声音陡高,“你怎么了?”
几个婢女慌张围上前。
钟薏只是摇头,泪眼朦胧,眼前书页上的字迹模糊不清,连翻页的力气都用尽了。
她在看《帝王纪略》——城中新出的皇帝传记。
她看到,陛下出生那年,有云游道士私言其“生有异相,乃不祥之兆”。
先帝本就冷淡他的母妃,听信谗言后,便将母子二人一并打入冷宫。那个终年不见天光的角落,他在那里待了整整十一年,直至一场大火烧了冷宫,唯他一人活着走出。
她忽然就懂了。
她想起他当日释然的语气,只觉胸口发紧,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